【最厌冬日，草木凋零，天地之间，茫茫一片。】
【旧岁之时，常同谢鄞顽笑，求他为我遍栽腊梅，为这天地添色。如今梅香依旧，不见故人。逐种说辞，皆为谢家。抛发妻，为谢家。争族长，为谢家。不知我在他心中，排行几何？亦不知，我的儿女，在他眼中，是亲近之人，还是维系荣宠的筹码。许久未曾见瀛东，听侍婢言，他将他送走了。他更同儿女言，我害了病，不许儿女亲近我。也因这般说辞，中馈旁落他人。我不知该恨檀郎狠心，还是该怨痴女多情？】

【去岁时阿娘就病了，连院门也甚少出来，阿爹常叫我们几个小辈休要多扰她休息，渐渐的门前冷落起来，只剩四时花树长盛不衰。今年冬日的梅花开得格外的好，还未踏入院子就已可闻得，明明梅花这种清淡的香气，在苦昼短里却浓的化也化不开，袭满了鼻端。】
【许是走得急了，披肩的兔绒细碎，夹着浓香扑鼻，一进门就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对上从屋内出来的徐妈妈】阿娘可还在午歇？【扫了一眼她身后将将掩下的棉帘子，看不见屋内状况，试图绕过她入屋】
我有话同阿娘说，你让我进去！

【庭院深深，原不像似阿姊们一样枯老朱墙碧甍间，却将无尽岁月磋磨在高墙大院内，往昔苦昼短还有鸟雀声啼，如今只剩一片幽寂，静的让人生怕。当初执拗为阁名题苦昼短，谁知苦昼虽短，沉夜漫漫。】
【正待安寝，闻听院内吵嚷声，细听一下，是阿情的声音。许久未见儿女，忙让侍婢前去瞧瞧，到底院内发生了何情状。侍婢去了片刻，便同阿情一道挑了帘栊入内。】
“发生了何事？怎么同人吵嚷了起来？”

【自徐妈妈来后，我往苦昼短来，五回里总有三回被她用种种理由驳了，又倚着是府上老人的身份，拿了阿爹的令，很是受过她的气。如今见她吃了亏，狠剜她一个眼刀，跟着进了屋。屋内暖香熏人，一眼便见阿娘坐在斜倚榻上。在门边叫人去了大氅坎肩，面上的凉气化成了水，几步上前坐在阿娘榻边】
那老婆子心眼坏死了，回回来都不肯叫我见您，您怎的还不把她赶出去！
【又抬眼看看阿娘，近来瞧着愈发清减了，容色也显得苍白，不知是久病的缘故，还是成日的闷在阁里不见太阳。垂头拢住她手，铺了地龙的屋内暖如仲春，即便如此仍是凉的，以往的温柔手，如今握起来却骨节分明】
阿娘，您瘦了。

【长房嫡妻早逝，长兄为此看淡红尘，一心论道。原先谢府上下大小事务皆由**持，怎耐身子越发孱弱，故而几位妯娌将中馈事务接过。长于世族之家，那底下伺候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见你势不如前，便摆了冷脸。那院中老妇不过仗着是府内旧人，常常颐指气使。不愿让这些琐事去扰他，默默都忍了下来。抬手拂去阿情鬓边冰雪，缓道。】
“徐妈妈是府上的老人了，即为尊老，日后就不要同她争吵，省的你阿玛知晓不悦。”
【话语未落，便是几段咳声，忙让侍婢取了丹丸，含在齿下。面觑小女担忧神色，扯了笑，宽慰道。】
“无事，不过旧疴而已。”

【药丸味重，透着清苦，为这屋内再添几分药气。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府上老人有几位是跟着从余杭来的，倚老卖老很有一手，听了阿娘的话也情知在理，委屈应下了，又往跟前坐了坐，手伸到后背轻轻拍抚】
知道了阿娘，您也不必惯着，如今府上不缺人用。
【候了片刻，见她神色缓和些，掖紧了被角，垂首吞吐再三】阿娘，您……您能不能同爹说说，女儿如今还不想嫁人。

【欺我辱我，一概都能咽下。若是欺辱到我儿女身上，却是一概不允。狗眼看人低的蠢材，就待哪日好好教训一下，方知道谢府的嫡母还未咽气哪。嘱侍婢关了轩窗，将那聒噪隔绝窗外，淡然道。】
“入冬之后，蚱蜢少了许多，落雪之后，怕是这般聒噪更要绝迹了。”
【话音甫落，觑见小女别扭情态，不知发生何事？眉眼浅然，莞尔道。】
“怎的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有啥话直接同阿娘将便可？”
【依扶软榻，心中却是一片凄凉。瀛东入仕自己不知，如今令情议亲，自己也不得知，谢鄞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是否姑娘上了轿，我才知姑娘要出嫁了？言语带颤，道。】
“是你阿玛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