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是王,天权的王。
他有一个仇敌,名唤慕容黎。
那是他的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说起来他们的恩怨情仇那就说来话长了。
慕容黎是瑶光国的亡国王子,为了复国曾迫不得已待虚情假意地在执明身边三年。
然后工于心计步步为营的慕容黎成功地复国了。
复国后,慕容黎的野心日益膨胀,竟将主意打到天权的头上。
原本执明跟慕容黎交好,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蔽,直到太傅死后,他们之间才有了间隙。
其实执明扪心自问,太傅之死并非慕容黎所为,也跟他没有半分关系。可是通过太傅之死,他才看明白,慕容黎就是一个喜好算计不择手段之人。
就算事后慕容黎帮他复了国,执明还是心里有所怨怼。
两个人后来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仇敌的呢?是从子煜死后。
慕容黎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派了使臣刺杀于他,他身为一国之君焉能忍受?
是以他亲率二十万大军前往瑶光边境。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只是……
这事情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昨日还跟慕容黎雨中相对,约好来日再战,怎么醒来之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呢?
房间陈设简单古朴,挂着晶莹的珠帘。不像他的天权王宫那般奢华,也跟王帐里的摆设大不相同。
执明脑袋发蒙了一会儿,一骨碌下了床,“来人……”
有一黑衣劲装公子推门,垂首行礼道,“执明国主有何吩咐?”
来者正是慕容黎的心腹——禁卫军统领——方夜。
执明暗自调息了内力,里头却空空如也,而他随身佩戴的星铭剑也早已不见了。
看着方夜腰侧的清雨剑,执明暗自滴下一滴冷汗。
就算他内力全在,他也打不过这位方统领,更何况他现在手无寸铁,若是方统领有心要害他,只怕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他这是掉进狼窝了吗?
方夜酷酷地道,“王上请执明国主暂住一段时日,王上好意,还请执明国主莫要辜负。”
执明:“……”
慕容黎!
他真真工于心计,竟敢绑架堂堂的一国之君!
执明对慕容黎更是厌恶不已,他冷着脸道,“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说话,让慕容国主亲自与本王说话。”
“国主国事繁忙,无瑕见闲人。”方夜高深莫测地道,“执明国主,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吗?”
执明歪头,唇角掀起一抹嘲讽地笑意,“本王可是天权的王。”
“执明国主,你真的有心吗?”方夜问。
慕容国主倒是打得好算盘,自古擒贼先擒王,他囚了他,天权大军可不群龙无首,如同一锅乱炖?
为今之计,他得尽快离开瑶光,方为破局之解。
只是奈何他没了内力,方夜对他很是防范,如今他连门都出不去。
慕容黎囚他的宫殿很大,里头一干物什一应俱全。
事实上,只要他所求之事,外头之人都会去办,只除了离开这里。
执明很是挑食,葱姜蒜不吃,太油不吃,太清淡不吃,内脏不吃,太甜不吃,很爱吃辣,极难伺候。
慕容黎似乎无意在吃食上刁难他,每日的吃食皆是他喜欢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就像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很是憋屈。
到了第三日,慕容黎这才登门。
慕容黎一身红衣,腰身窈窕,身姿纤长。若不是知道慕容黎一肚子坏水,执明定然会觉得他是谪仙,一阵风就能吹跑的谪仙。
事实上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慕容黎的武功极高,就算他苦练过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
越是好看的事物,就越是危险,也越会说谎。
“王上。”慕容黎低眉顺眼地道,“瑶光虽不比天权王宫,但也不会让王上受委屈。”
“想不到本王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慕容国主的阶下囚。”执明抿唇,说着刻薄至极的话,“慕容国主现在留着本王的一条性命,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若是本王现在死了,只怕会寒了天权百姓的心,不利于慕容国主算计天权。慕容国主如此精于算计,本王佩服至极。”
慕容黎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他一步步逼近,“王上以为,我心里想要的,当真只有这天下?”
执明暗自握紧了拳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慕容国主想要什么,本王现在不想知道了。”
他从来都是不懂他的,如今不需要懂了,也不想要懂了。
慕容黎身子一僵,眼神有些受伤的狼狈。不知是不是执明的错觉,他竟看见慕容黎的面颊清白交错。
他一向端庄优雅,不苟言笑。
执明此时此刻的心里也很不舒服,看着这样的慕容黎,他不禁生了怜惜之意。
情不自禁地想要将眼前人揽在怀里。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也厌恶慕容黎直到现在还在虚情假意。
执明从怀里掏出一枚血玉发簪,那枚簪子用玄色手帕包裹得很是妥帖。
“这枚簪子,本王原本打算等子煜凯旋,亲自替他戴上的。如今,本王又该赠予何人?”
说到子煜的时候,执明可以放柔了嗓音,似乎在睹物思人。
执明曾送过慕容黎一个发簪,样式与执明手中一模一样。
应该都是执明亲自所磨。
他一直贴身保管,片刻不离身。
“阿离,你笑笑嘛,本王见你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为了你,我负天下人又如何?”
“阿离,你别怕,本王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阿离,我的阿离你回来了。”
真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眼前的人这么熟悉,怎么就怎么陌生呢?
他忍着灭顶的伤痛,劝慰道,“我知王上对子煜感情甚笃,如今斯人已逝,王上莫要太过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