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那黑暗之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宁静，那声音像是一个孩童，又像是一声尖锐的鸟鸣。
它似乎在鸣泣着，轻声说着什么。
“你不要再这样诅咒别人了，不要这样想，不要再沉沦下去，你忘了他和你的过往了吗，是他教会了你善念，快回忆起来，你可是画仙娘娘，你不是别人。想想他说过的话，想想你们做过的事。”
“呵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我为什么要去回忆那些，那些东西与我承受的这些算的了什么？”
黑暗之中，画仙再一次出现，她在跟一个仙鹤对视着，而那个仙鹤此时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确实，那些经历，那些过往，与她承受的，已经没有办法做笔记了。
可是仙鹤还在努力地劝说道：“可是，如果你变成那种东西的话，你就是妖魔了。你会害死别人的，要知道，你一开始可是一位仙子啊，请不要这样下去了好吗？”
“闭嘴！你跟我同样是被创造出来的，难道承受的这些，还不够吗？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要么你跟我一起，把灵力给我，把你的灵性借给我。要么你就什么都不要管！”

　　仙鹤没有明确的回答，它好像是默认了她的说辞，确实，它也是那画中所生之灵。但跟墨儿不一样的是，它从来没有主动现过身，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它看着墨儿一步步成长，看着她与颜量的一同过往，看着他们如何帮助人，又看着她成为庙里的神仙。
　　她受人香火，它同样也在悟道。它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和事，确实也羡慕墨儿和颜量，以及所有人经历的这些。但是世事无常，当悲剧来临之时，它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什么也做不了。
　　它看着墨儿被凌辱，被欺骗，被利用，被抛弃，什么也做不了，但它多想让她回到当初的那个仙子模样啊。它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遍一遍劝解着她，试图解开她那无尽的仇恨与怨念。但它知道，根本做不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仙鹤跨过了屏障，直接来到萧乙的面前，它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它走的每一步也逐渐让它变得越来越虚弱，因为它想尽全力的做一些事情。最起码能够挽救那个可怜的颜家，最后的后人。

　　那个叫颜如真的小姑娘，实在是过于悲惨了点。仙鹤知道，诅咒和复仇早晚会找向她，或许一直也没有远离过，但至少，至少可否留她一条性命。它一遍一遍地哀求着，一遍一遍地努力着，直到现在······
虚弱的仙鹤终于走到了萧乙的面前，萧乙也立刻明白，原来一直以来给自己留下的各种留言和预示的，一直都是它。看来为了阻止墨儿，它似乎耗费了所有的灵力，才变得的如此虚弱的。
萧乙想伸出手抚摸它，但仙鹤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然后留下了一滴泪水。萧乙也跟着一同再一次哭了起来，他感受到了那种无助与无奈，还有各种矛盾的心情。仙鹤未曾不是那墨儿仅存的善念呢？　　　　　　

　　254《墨中仙·七十八——解》
萧乙用手轻轻地去触碰着仙鹤，他能感受到它与怀中的颜如真差不多，已是风中残烛，灵魂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然而仙鹤却用最微弱的声音祈求道：“求你了，带她出去吧，改变这一切吧，她就拜托你了······”
出去······
这谈何容易呀？萧乙无奈地继续哭着，他没有想过墨儿的恨意会如此巨大，这滔天的深渊都是由她的诅咒和恨意显象出来的。如今他的灵魂也被困在了这里，怎么可能出去呢？
可悲的是，他竟然十分理解墨儿。如果任何一个神仙在遭受背叛和那种屈辱之后，哪怕是普通人，恐怕也会化作恶鬼吧。而且是难以化解的怨念。
萧乙回想起了自己一路以来的那些警告，那是自己婆婆发出的。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吧，也会陷入其中。但怀中的颜如真确实不应该就这么被这诅咒伤及了性命，至少她受的已经够多了。
颜如真的命运也与那墨儿有七分相像，她至少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墨儿呢？为了复仇而存在。　　够了，已经够了，就这样吧，或许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解脱。

　　萧乙对着怀中沉睡不醒的颜如真说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啊，我已经知道你的所有一切了。其实你早就不想活了对吧，你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已。而头上的那位画仙，似乎也不想让你活着。你死了她也能满意，唉，就这样吧，或许这样也好。其实我也早就想死了，只不过我还有自己的道义支撑着继续走下去而已。”
　　道义······
　　我的道义是什么呢？啊，想起来了······
　　萧乙开始屏蔽外界的声音，他选择忽视那些痛苦，他想起了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
　　道观之中，学殿之上，在那正殿高台坐着一个老道，而其门下弟子众多，其坐于殿下，约有百余众。萧乙坐的位置稍微靠后，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只是受到邀请，过来听这位老道长讲经，布道。
　　老道长讲了很多很多，自然让门下弟子颇为受益。但老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门下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们认为修行修的是什么？是道士的身份，还是行善积德？亦或者布经？坐禅？还是专心修炼丹道？强身心，求长生？”
　　“亦或者在红尘中历练？经历人生百态，看尽世间冷暖？这样才是道士，才是修行？”
　　“依我看，这些都是狗屁，都是屁话，都是妄念！”
　　“人乃万物之灵，却也生于天地。属万物，而归万物。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种动物。既然是动物，那必然会有欲望和怨念。”
　　“但是人与其它的动物不一样，有自我思想与灵魂。”

　　“你们认为修行修的是什么？是道士的身份，还是行善积德？亦或者布经？坐禅？还是专心修炼丹道？强身心，求长生？”
　　“亦或者在红尘中历练？经历人生百态，看尽世间冷暖？这样才是道士，才是修行？”
　　“依我看，这些都是狗屁，都是屁话，都是妄念！”
　　“人乃万物之灵，却也生于天地。属万物，而归万物。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种动物。既然是动物，那必然会有欲望和怨念。”
　　“但是人与其它的动物不一样，有自我思想与灵魂。”

　　“而我辈修行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找寻自己所承之道。既成就自己，也坚持了自己。唯有妄念，破除虚妄。随流欲念，了却凡思。千般万般，回归本源，才可成大道。”
“所以各位弟子啊，去找寻自己能够坚持的道义就好，不要管其他人讲什么，也不要把那些规规矩矩的事情看的太重，那些都是屁话。圣人之言都是说给爱听的人听的，看破，看淡就好。”
那老道长的话虽然粗鄙，但确实也让萧乙产生了一定的思考。道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坚持的道义是什么，等等，或许有一个算是吧。
当老道长讲完之后，萧乙找了个机会单独与那老道长攀谈。因为他真的想弄明白一件事，自己心中所想可否定义为道义？
“道长，你刚才讲的道义令晚辈受益匪浅，但晚辈有一个疑问，我心中有一个想法，不知可否算作道义？”

　　“啊，小友尽管说就是了，我还记得你，身怀之术乃是瑶族绝学，如今已经失传，乃是潜梦。若是能帮到小友，贫道倒也算是积了份福德。”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道义，我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婆婆教的，她告诉了我很多很多，也告诉过我不该做的事。可是什么该做，什么是我想做的，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但我自己认为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坚持去做，或者说必须要坚持不能做。”
“道长，实不相瞒，比起人，晚辈更希望跟那些亡魂打交道，至少他们不会骗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争名夺利，勾心斗角。心中所怀，无非就是怨念，仇恨，痴念，放不下，舍不得，不甘心，比起人来要简单的多。所以晚辈更想帮助它们。不想去害它们，哪怕它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老道长听闻此言，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小友，鬼和人有什么区别吗？有吗？”
　　两个人沉默过后，相继大笑，谁也没有再谈下去。不过临走之时，老道长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算是赠给萧乙的。
　　“人无绝处，必有源头；鬼无尽处，必有解法。两者并无差别，渡鬼渡人，又有何区别？一切都必然有解法，也必然无绝处啊。”
　　萧乙听后默默地将这句话记在心间，随后深施一礼，辞别了老道长。进入了单位。

　　是，是啊，眼下的这个情况，可能确实已经无药可救了，但真的是这样吗？他又看向了怀中的颜如真，随后又看向了正在消散的仙鹤。好吧，自己或许应该想办法，至少挽救一下颜如真。
　　而这个念头刚刚开始，此番空间突然出现了震动，风暴再次袭来。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什么更为强大的存在，正在控制着这些风暴。
　　萧乙睁不开眼睛，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只能抱住怀中的颜如真，不让她也受到影响。然而在那狂烈的风声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跟我来！往前走，不要回头！”
　　话音未落，只见狂风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华，她如同破开云雾的利箭一样，斩断了这黑暗。来人一把抓住了萧乙，并且帮助他扶住了颜如真，一同往前走去。萧乙费力地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拉着他的人是谁。
　　阿洁！
　　

　　255《墨中仙·七十九——忘》
　　第一次治疗，14岁······
　　录像中，女孩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医生则在镜头之外询问着她各种问题，专业的，非专业的都在测试。但女孩并不回应，甚至眼神很空洞，很漠然，彷佛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她只是个空壳。
　　“唉，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谈，那么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后悔吗？做了那种事情之后？”
　　不管是录像中还是心理医生，其实作为观察者，都能察觉出来，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女孩的眼神稍微活动了一下，随即更加黯淡。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依旧沉默不语，但只有这个问题的时候，才会有一些反应。这对于医生和观察者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至少比什么都没有强。

　　第二次治疗，14岁五个月之后······
　　“最近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但是你为何依然不肯说话呢？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丧失语言功能。是不是这里的某些人和事让你感到不满意了？”
　　医生询问着，但女孩并没有回答。眼神比上一次好了很多，但依旧死气沉沉，有些木讷，但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势。
　　“好吧，既然你还是不想交谈，那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你后悔吗？在做了那件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