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医往事

在认识林尧之前我从没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过怀疑。
大二的时候，我从上一任老主编手里接管了学校的某份报纸，这份报纸除了报道学院的日常活动外，会专门留一个版面刊登学生的投稿，在每周四的晚上，我都会收到一个署名为落雁的人投稿来的诗歌。他的诗让我对他产生了想见一面的冲动。于是我回复他邮件:您的作品已被收录，请至编辑部领取稿费。
第二天的下午，一个皮肤白细，瘦瘦的男生敲开了编辑部的门，“请问稿费哪里领？”他问。
“您是落雁同学？”我惊讶道。
“别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难道你还期待是个胸大的女孩子嘛？”，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尖酸刻薄，“得了吧，女生怎么可能写的出来这样的东西。”
“额……这50块钱是您的稿费。”我把钱递给他。
“一笔巨款！”他面带讥讽，“那个，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喝一杯？”
我想拒绝他，可是他一系列的行为让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答应了他。
“好！日落后在羊山边上等我。”

太阳落下的很慢，傍晚的暖风中吹来格桑花的香气，我洗完澡换了一身衬衫去赴约，想到自己也是男生便也没什么害怕的。
等我走到羊山公园时，发现他早已坐在湖边，嘴里叼着烟，趁着落日最后的余晖，用比在纸上记着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笑道。
“怎么会，那我们走吧？”我说。
“去哪？”他问我。
“喝酒啊，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嘛？”我说。
“你给的那50块钱够去哪喝啊？”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瓶500ml的Absolut，“这么美的景色配伏特加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在神秘而又富于抒情气息的紫色暮色中对着瓶口喝下了一大口，喝管了啤酒的我顿时被浓烈的伏特加呛出了眼泪，他看到笑的捂着肚子在草地上打滚，他说“你追女孩子也是这么耿直的嘛？”
我没理解，只顾着找纸擦眼泪，说:“所以谈了几个月后都莫名其妙的被分手了。”
“所以你在报纸上写的那些酸腐的诗，都是有感而发的是吗？”
我十分惊讶，他竟然知道之前报纸上那些匿名的投稿都是我自己写的，虽然一般也是用心写出来的，绝不是滥竽充数的作品，而且我没有给自己发稿费，我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对着瓶口也吹了一口伏特加后解释说:“你大一时署名的投稿我看过，写现代诗为了刻意的押韵脚而放弃了诗意，一看就是你的作品，这种没灵魂的东西我一天能写四斤。”
我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一时间并不想理面前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你喜欢的诗作家有哪些？”他问我。
我带着愠色说:“海子，北岛。”
“看得出来，外国的呢？”他问。
“泰戈尔，艾略特。”我说。
“中规中矩，没有特色。”他说。
“那你呢？”我反问。
“兰波，雪莱。”他说。
“国内呢？”
“林尧！”他突然跳起来，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天空，星辰在他的头顶闪烁。
很快一瓶伏特加就被喝完了，我感到有些头晕，林尧也明显上了头，他拉起我的手向公园的山顶跑去，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爬着，学起了羊叫，我也加入了他疯狂的游戏，将自己变成了一只驴，在草地上打滚，嚎叫。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所有的压力一扫而空，精疲力尽后我平躺着，仰望着幽邃的星空，内心平静安详。
林尧他爬过来，舔我的脸，我没有任何的嫌弃，只是大声放肆的笑，他慢慢顺着我的脖子继续向下舔舐.......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感觉，我从梦中惊醒，我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头痛无比。对床的老黄说是个男生把喝的不省人事的我送回了宿舍。我不知道昨晚是发生了什么，还只是做了一个梦。
清醒后，我决定不再主动去联系林尧。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他都没有再找过我，甚至都没有向报纸继续投他写的诗歌。我的内心感到一丝失落，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他都做了什么。

突然一天，他发消息给我，要不要一起去乌镇玩，我看到消息后十分开心，但是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在等了十分钟后回了他一个好。
我们报了一个高校跟团游，导游要求第二天早上5点就要在校门口等着，大巴会来把我们接走。
第二天早上5点，天雾蒙蒙下着小雨，我到校门口时没有看到林尧，只看到一个穿着洛丽塔的姑娘，她打着小洋伞笑盈盈的向我走来跟我说:“等一下，车马上到。”我才认出来面前的这个lo娘竟然是林尧。白皙瘦弱的他在女装后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脸上的妆容也如女生一般精致，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女孩子。
上车后，他看着车窗坐了下来，我坐在他旁边。从南京到杭州的车程大概要四个小时，车又开了1个小时后，我们到了乌镇。烟雨朦胧中的古镇十分迷人，林尧穿着她的占星猫在满是汉服的人群中十分突兀。她拿出单反让我给她拍照。

“你在这穿lo，就不怕被小粉红打死？”我说。
“那我要你干嘛？”她白了我一眼。
乌镇里人涌如流，慌乱中林尧紧紧抓住我的手，看着身旁娇小的她，我感觉自己又恋爱了。可我内心十分清楚她是个男孩子，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带来的新奇感。周围人总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奇装异服还是发现了其实他是个男孩子，我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不敢看她。

天空渐晴，到傍晚时，落日从一缕缕残破的云层中显现，将整个西方映照成了粉色，橙色的晚霞向猩红渐变，林尧拽着我奔向一座桥，桥上挤满了欣赏落日的人，我说:“要不要给你拍……”
他打断我:“别说话。”
我放下手中的相机，安安静静的跟他欣赏着美轮美奂的晚霞，我望向她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落日的余晖，眼中有无限的美好，她的薄唇在微微的颤动，让我有了吻她的冲动。
她回过神来，满眼深情的望着我，说:“太美了，我希望我死去的时候也能出现这么美的落日。”
“瞎说什么呢，你会百岁无忧的。”我说。
她在人群中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头，眼里仍盯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人流在我周围涌动，我也紧紧的把她护在怀里，使我们不被冲散，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永恒。

至天色渐暗，整个乌镇被灯火照亮，我和林尧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镇外的住处走。来到酒店后我们尴尬的发展，导游认为我们是情侣，所以只给我们分了一间房。
“兄弟怎么办？”我说。
林尧一边卸妆一边大声放荡的笑着说:“那你今晚就别把我当兄弟。”
趁他卸妆的功夫我去洗了个澡，等我出来他又变成了清爽的男生形象。“累了一天了，下楼找点东西吃吃吧。”

我们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小菜馆，点了当季最鲜的春笋马兰头河虾螺丝，配了点黄酒。黄酒开坛，色清似琥珀，林尧直接痛饮三杯，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次只喝一小口。
饭吃半饱，酒至微醺。
出来后，林尧点上了一只烟，我也要了一根。我们沿着这条平整的路，向着远离酒店的方向走下去，他说:“你喜欢郁达夫吗？”
“比起郁达夫，我更喜欢鲁迅，郁达夫总归是矫揉造作，不如鲁迅来的更实际一些。”我说。
“可我爱死了他写的春风沉醉的夜晚，当这样的无可奈何，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每要在何处乱走，走到天将明的时候。所以你要跟我一起走到天明吗？”他拉起我的手。
我以点烟的名头，挣脱了他的手，说:“乏了，回去吧。”

回到宾馆我直接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把左半边留给了他。我太累，直接睡了过去。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着，便把我摇醒，“你打呼噜打的太响我睡不着。”
“将就将就吧，没有别的房间可以分了。”我说。
“我不管，你不许睡，要睡你也得等我睡着了再睡。”他说。
我只好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听着他的呼吸。可他半天还是没睡着，“兄弟，你什么时候能睡着。”我问。
“我哪里知道，我从小都喜欢抱着东西睡，你让我抱着你试试。”他说。
我为了能睡觉不耐烦的答应了他。

刚开始他还老老实实的，可没一会便乱摸了起来，于是我便开始回摸回去，闹了好一会，他突然冷不丁的问一句，“要不要试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抱着我的脸亲了上来。我整个人都懵掉了，他的嘴唇像女孩子一样柔软，可又和我吻过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
他慢慢把头往下移动，舌头在我的胸口游转，熟悉的感觉让我明白那个晚上并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感到自己堕入了无底的深渊，地狱深处燃烧的火焰将我吞噬，他的舌头划过我的每一寸肌肤，将我的欲望推向了海浪的高峰。

我翻过身来将他压着趴在床上。他将我推开，冷笑道:“她们也都喜欢你用这个姿势吗？”
这突如其来的嘲讽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我的头上，我从他的身上下来，坐在床边点了根烟。
他见我不开心，便从背后抱着我，亲吻着我的耳后，我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只是在那一句话不说。
他将我推倒，主动坐了上来，他说:“我要你看着我，我要你在高嘲时呼唤我的名字，我要你永远将我铭记。”
他的声音将我从深渊重新推向云端，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一波接一波的涌入我的脑海，将我的胸口燃烧，炸裂开来。我在心满意足中抱着他睡去。

回程时，南京的上方的天空依旧阴郁着，林尧不再女装，坐在车上旁若无人的靠在我的肩头，望着窗外阴沉的云层，他将一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耳机里传来厚重的男声
“for i know one thing,
love comes on a wing,
for tonight i will by your side,
but tomorrow i will fly……”
他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吗？”
我说:“没听你提起过。”
他说:“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喜欢男生，所以你不明白作为一个异类在青春期时所承受的痛苦有多少。”
我安慰他:“我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