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新辟了一处书房，本不是大事，都由着家里人摆弄，可一处博古架上总觉得空落落的，思来想去，大概是上头的摆件都太小巧，该有个大气的物件镇镇气场，于是想到了潘家园，这里头的古玩多，索性也不为难府里的丫鬟小厮，自己借着由头出门逛逛便是。）
（自己对古玩不算熟悉，不过路过瞧见好看的瓶瓶罐罐多看上几眼，问个价钱，心底也大概有了数。眼前前头一处摊位摆着的似乎是汝窑瓷瓶，上头并没有多精致的花纹，但颜色瞧着舒心，于是驻足片刻。）
这瓷瓶可是汝窑产的？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京城四月是难得舒爽的好时节，除却杨花絮子太恼人，旁的一切皆宜。也只有这般时节，才有闲心到潘家园来，自早到晚随意逛，淘旧书、顺带捎些小玩意儿回府。）
（与研究古玩无甚造诣，书勉能辨别出一二，其余便只好不求它年代久远，只求样式新鲜便是。近处小摊上摆了好些瓷瓶，前头的公子问了句是不是汝窑，那摊贩便即刻接上一堆夸扬辞藻，什么宫廷御用、五窑之首，口条实在利索，被那一长串头衔唬住，忍不住咂舌。）潘家园果然玉龙混杂，好生吓人，没些眼力见儿，不敢在这做买卖。

（许是许久不见来客，那店家听了我的问话，极为热情的回了我，又连带着多了几句盛赞的话，不过这些听过且过，也并未当真，只是瞧着那瓷器好看罢了。正思量要不要入手，身侧人发了话，循声望去，是上回庙会遇见的那个看书的姑娘，冲她点了点头。）
又是你啊，今日也是来看书的？
（同她打趣一句，虽然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但上次聊得也算投机。她的话意味也算是鲜明，那店家讪讪笑了笑，让我先自己瞧着便去照顾旁的客人了，于是转身看她。）
古玩瓷器这些东西我实在不懂，不妨帮我参谋参谋？

我来买书，看能不能撞巧淘些珍本出来。（那人回首，嗳，原是上回中顶庙掉了手帕的公子哥儿。潘家园这地界儿的名声可不大好，能淘到宝贝的都是行家，我与鉴宝一事所知甚少，不敢卖弄，老实同他说。）只有旁的么，不是高手，没什么眼力见儿——不敢谈参谋。
（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细细瞅了眼那瓶子，谨慎开口。）不过这个嘛……依我所见，有些言过其实了。

（听明她的来意，暗叹这可真是个爱书之人。虽然她谦虚了一句，但大抵是常来这一片光顾的，至少这里头的门道要比我知道的多不少，正把玩着手里的的瓷瓶子，听她近身告诫了一句，又依言仔细瞧了瞧，虽然并未看出什么门道，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既然遇见，那我便跟着你，肯定是比我要懂些的，大抵不会吃亏。
（与她并不见外，向方才那店家告辞，似乎那人脸色并不有多好看，不过已与我无关了。两侧的摊位铺子琳琅满目，店家更是扯着嗓门叫卖，头一回来这边，还真有些被唬住了。）
这里向来都是这么……热闹吗？

（术业有专攻，便是鉴宝大家也不能件件分辨，我更不敢造次，至多看看年代出不出差错，忙摆了摆手，说道。）可别，我不过信口胡诌，您再这样说，恐怕店家第一个饶不了我。
（那摊主自我俩攀谈，便识眼色的挪开了脚，但摊位不过一丈有余，两人话语难免细细碎碎传入他耳朵里，加之齐齐告辞而去，大抵也分出些端倪，脸色自然不好。吐了吐舌头，忙与他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汇入人流之中。）
（吆喝声不绝于耳，为他解惑。）是，京城宝友，没一万也有八千，淘东西总要来这头走。各路贩子汇集此处，正道上的不少，倒斗的兄弟也不是没有，嗬，说不准地上摆着的哪尊就是深坑货，多得是讲究。
（眼风流眄摊上物件，归为一句。）总之呢，珍品有，赝品更多——买的没有卖的精嘛。淘些小玩意儿还算好，大件事真得找个懂行的师傅一道儿相看才好。

（听了她的话，才明白这里的水有多深，好在遇上了她，不然今日可不知道要被那店家骗成什么样子。不过今日想要买个摆件恐怕是难了，还要等来日寻个行家一并陪同才好。）
想来也是，我便这么毫无准备的来了这里，可不就是任人刀俎的鱼肉。
（此时，耳畔的叫嚷声再响，也失了兴趣，匆匆瞥过各摊铺，再瞧一眼叫卖的店家，怎么看都是一副奸商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是买不成了，你方才说要去淘书，能带我去瞧瞧吗？

（潘家园是京里头一等一的热闹地儿，此时正当好节气，更是来往人等不绝，两人悠悠闲逛，亦同他多说几句。）反正么，自己来，什么唐宋东西就别买了，十有八九都是哪个小作坊烧出来再做旧的，再往前便更不用说了，即便是真的，多半也是泥腥里头翻出来的东西，摆在家里，心不慌呐？能买的也就元明的物件儿，至于怎么买么。（扫了扫旁边的摊贩，压低了声音悄悄同他讲。）对半砍价，准没错。
（说完不由再看看周遭，确定只有两人耳闻才放下心来——当面砸人场子，说不定哪个气量小的恼羞成怒，劈头盖脸一顿啐。闻得后话，添上一句。）自然是好，只不过你得先说明白，想淘甚么门类的书？

（看着这里头的门道颇多，若不是遇上了她，恐怕要被这些店家狠狠宰上一回了。目光扫过两侧的摊位，这回的心情可就完全不同了，略带审视的目光望去，似乎也没有多少能入眼的东西了。）
好像是这样，看来今日遇上你，倒省了好些银钱。
（一边说一边随她往前去，至于古籍，我虽无意什么门类，但今日来了此处，总不能空手回去，听了她的问话，略微思忖。）
可有名碑拓的印本？

我是嘴上逞能，后头落不落到实处，还得看你自个儿造化。（兜兜转转，到了自个儿有几分见识的门类，心里有底气的多，点点头。）自然是有——
（向来喜欢花银子的，除了话本就是些术数类的古旧书，有心与他打趣儿，于此处一顿，再笑眯眯说。）好在咱俩淘的东西不一样，夺人所好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啦！
（两人相携往书店去，运气好，各挑了几本合眼缘的孤品，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