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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夫天命复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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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0-06-14 23:34回复
         奚女 ■ 终章( 启 )
             这
    一 碧
    杯 落 我
    黄 先
    泉 干
    , 为




    2楼2020-06-14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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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上卷 ):
               片

      动  脱
      心  了
      难  瘦
      愈  骨
               我  作
      ,  他
                  人
                  。

          我回到了烁英六年的夏。
          或者“回”字不太准确,因为我的人生自烁英十一年始,丢失十七载风霜。我于椒仁东侧殿入眠,从颐和厢房转醒。头脑昏昏,近生残香尚萦绕鼻尖。我拥被起,想唤一声“阿盆”,张口又缄默。此厢忆起,我还未与她见面。于是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对镜绾发,簪一颗珍珠。
          从中破开的门把光拥入怀,蝉鸣、风呼、人声。
          原来这就是我的十四岁。
          小主呀,咱赶紧走吧,今儿第一天学礼仪,要踩花盆底,别让那些个势利眼的嬷嬷逮到您的小辫儿,可有您好受的。面生的宫女儿催着我,絮絮叨叨地官腔把我听得好烦,张口便骂:再吵便遣你去树上,和那蝉对骂。去迟了些又怎的?那些个鬼头蛤蟆眼的老东西能把我皮扒了扔出去?踩什么花盆底,滚远点呐。
          我把平底鞋踏得与花盆底一般响。那是我踩了几十年的东西,还用得着旁人来教?不屑地穿上盆鞋,身体往前倾去——
          好疼。
          真真切切的痛。自此我才明白,奚女的十四岁真真切切的开始了。
          再来一回,我会如何过?
          我已知晓后生,但至烁英十一年,皆无定数。
          再来一回,我要潇洒恣意,拂了爱恨情仇。

          “你自然是平日听惯了哄耳朵的阿谀奉承,旁的话倒都成了难求的好景。往日里——我与你见过吗?”
          “我自是目中无人,你本也不配入我的眼。”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方才见你还在台上——”“哦,原来台上是在演戏啊。那粉衣花旦演得可出神入化了,我还真当是你毕氏在台上咿咿呀呀、倒尽苦水呢。”
          “你生得跟死水里的鱼似的,偏要配一身素色,更显得你双目无光——死鱼似地瞪着。”
          “你若真是上辈子攒得好福缘,这辈子为何落入宫中,沦为天子妾呢?你怎知侍奉不是你今生最好的下场。”
          黎和光、甘容、毕明玕、冯宛白,我穿越三十年的光景再见她们,真是久别重逢。彼时她们还是鲜活的,我尽力抑制住自己望向她们的眼,我怕透过乌黑的瞳窥见往后跌宕种种。
          不见、不念,以此不伤不怀。
          但这是命中注定的劫。

          一错再错。
          天际吞没金乌,万物归寂。
          他应是不会再对我上心。有些释怀,有些可笑。曾与我纠缠不休,约定碧落黄泉的人,我曾经声声唤“哥哥”的人,最终也成为了我最想逃避的人。我不想再过那样的人生,我要换一种活法,活成自己。
          可我忘了,此间风月,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奚女,你不要命了?——还不谢恩?”
          “感念皇恩浩荡,奚女,谢主——隆恩。”
          又是夏,是一双手捧不起的滚烫。我被禁足椒仁,日子也算惬意。本以为会就此销声匿迹,再无人问津。谁能料想呢——直硬而细,岂不就是个易折的命?一手琵琶催命急,不许浅唱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我背倚门框,盯着阿盆埋葬琵琶的呻吟,再去看萧崇元。他比记忆中年轻太多,相比中年愈发沉淀的狠厉,此时我更愿意拿意气风发来形容他,黠桀自伐、神佛难挡。
          错把胭脂抹入眸,短短一眼间,我已碎作齑粉。我盯着他的眼,倦怠感上涌,好想开口问他:
          哥哥,哥哥。我好累,这场梦什么时候醒呀?

          “奚女,我同你是死生不休。”
          “椒仁最艳的海棠?不就是你?”
          太冷了,这一潭寒泉。
          十七载风雪深刺脾肺,把我瘦骨剥脱,再添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填满内里,拟作空骨一副。我只能看见一块光斑停留在粼粼的水面,看见深色的水逐渐剥夺我的眼、欺压我的身,把我下沉、下沉、下沉。
          水下好静,难寻的静。
          此时竟泛起困意,于是合眼脱力,任由身作浮萍飘荡。我猜我已三魂七魄消减无多,再难救回。好——好!就此辞别人世间,不做牵念、不再牵念。
          偏我又想起他,想起我这兜兜转转的四十四年。
          我心动了吗?我心动过吗?好像是有的。
          但它太短暂,短暂到自己都未曾察觉,即使是活了四十四年的奚女,也不过在将死之时才得恍悟。太短暂了,不足以支撑着我走完剩下的二十六年。若问我还有何遗憾,我会答非所问:我怕史书寥寥几字,诉不尽平生跌宕。
          那么几笔,谁还记得我呀。
          那么几笔,总有人会记得我吧?
          总会有的。
          心绪放空,贪一口深吸入肺的寒。有暗香盈盈,似正燃的近生。此非香炉,何来近生?再细探——
          原是沈香火冷,扼杀芳魂。


      3楼2020-06-14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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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中卷 ):
                 我

        酌  维
        彼  以
        兕  不
        觥  永
                 ,  伤


            我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太不真实、太过真实。
            “什么时候了?“
            “卯时方过,更漏滴了两滴。”阿盆一手从后揽住我的肩,把我往怀中紧紧,另一手替我掖好密不透风的被角,“还未日出。”
            彼时昼夜混作一潭,好深的寒泉。天光未现,长夙未消。鳞次栉比的殿、雕梁画栋的檐都在此错乱的交界变得模糊不清。宫墙陈暗,似大片大片经年冷凝的血,如此寂寞无言。
            合抱古树缄默,这是我呆了三十年的椒仁。
            椒仁院中有塌,置于殿前,斜对宫门。我裹着厚衾,手揣汤婆子,倚在阿盆怀里。榻旁的火炉烧着红炭,秋风掀动半本残烬。
            我把目光抛向飞檐后边的天——还未日出。
        我一时兴起要看日出。
            可我能看见什么呢?一轮金乌从宫墙后升起,我甚至连天际也望不见。
            能见的,只有头顶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自昨年春始,此副瘦骨日渐颓废,或许是因寒疾反复,几方药剂灌下都不见好,太医只得再寻他法,重做调配。起初总觉疲乏,身骨酥软,往后则少醒多困,终日昏昏沉沉。一日十二时辰,约莫七八在梦中。我明了其中异样,可也不愿说出二三。
            是谁要遣我命——不重要了。
            总归还有清醒的时候,还能在甘容来讨骂时狠狠啐一口:等我病好,给你把正殿掘了,送你入棺材里头定居。
            再往后、再往后,便鲜少有能一口气说好多字的日子。再添二三时候往太虚游历,一觉睡过两三天的事儿常有,头脑清明倒也无定数了。
            辗转入秋,肃杀之风没日没夜地摧残院中古树,枝叶由绿入黄,纷纷凋落。它们不痛快,我反倒好了不少,五六个时辰醒着,也能下床走动,也能逞口舌之快。旁人道这是大病将愈的前兆,是好福气,连太医也削减了几味药方,仿佛我明日便能痊愈,重回张扬的十四岁。
            奚女今年四十四岁,困于方寸天地,已有三十年。
            可惜呀,不是大病将愈,而是——
            大限将至。
            以身浸中山烈酒,薄衫滑落玉酿,发冠破水而出。好酒——好酒!三魂六魄自此支离破碎,仙人引路,牵我神思往太虚幻境。梦境与现实交织,这酒太烈,撕扯我的脑——好疼。寒颤不止,满室空寂、满院空寂。
            何时日出?我好想看日出。
            日出前太寒、太冷,千年不化的雪堆落满身,熬过长夜凄清,瘦骨撑下一空的寂。方过两刻,眼皮沉似千斤,我熬不住了。
            “阿盆,我好困啊。”
            “主儿,困就眯一会儿,待到日出时阿盆喊醒你。”阿盆拍拍我的肩。
            三缄其口,我只把身子往她怀里缩了又缩,裹紧棉被,汤婆子贴着发寒的小腹,似火球滚烫。我想此刻我该说些什么,不止是、不仅是“我好困”三字。我应当絮絮叨叨好长一段话,把椒仁内外的事、把我做到的奇怪的梦、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一并倾吐。
            但我好累、好累,累到惰于开口。

            原来分别是无声,生死之距也只在毫厘。
            我不再说话,在阿盆的肩头合上眼,呼吸逐渐平稳,逐渐轻浅,逐渐、逐渐。我猜阿盆仍紧紧抱着我,我猜她抬着头,静静盯着天。待天光乍现,华光四散,金色一点一滴吞噬两仪盖壤,她再低眉去看小主子——面色安详的小主子。
        她答应过要在日出之时喊醒小主子,可她看着小主子柔和的眉眼,突然反悔了。她不要去叫醒沉睡的海棠,她要等海棠自己苏醒。
            这次又是多长时候呢?一天、两天,还是永远。


        4楼2020-06-1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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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终卷 ):
                   何
          不  唱
          遣  归
          我  去
          命  来
          ,  兮
                      。

              白鬓嬷嬷撑倚着院儿后的小石桌,被三五个宫女团团围住。她们叽叽喳喳地,像三月枝头灵动的莺雀。但此时值秋,阳春续命还魂,作炙热绵延,流火虽烈,却杀不进悲风遗响。于是迭起的声声便成了匍匐枯树之上,将死之蝉的苟延残喘。
          宫女儿们或捶腿,或捏肩,或递茶。只要老嬷嬷动一下眼皮,自然有人眼疾手快地把东西奉上。
              最小的那个还只有十四岁,坐在嬷嬷脚边,伏于她腿上,仰着稚面,满怀期待地望:然后呢?然后呢?
              附和声四起,都催着嬷嬷把故事接着往下讲。老嬷嬷不紧不慢,先呷一口浓茶,再用枯瘦的指轻抚小宫女的额发,盯着那一双十四岁的清澈的眼,不知看见了谁。
              然后呀,媵人记起了和小主子的初见。
              什么样的初见?
              你在做什么?那声如媵人躬身洒下的一瓢清水,好清、好澈。
              久违——太久、太久,恍如隔世。
              媵人身形微怔,颤抖着手又落下一瓢,镇定地答:奴婢在为它浇水。它?它是什么。小主子踏着花盆底走近,仰头去观这一棵颓败的古树。
              它是树下埋葬的东西。媵人将盆中的水尽数洒至黑褐的泥上,方才转身去看来人。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你若问此刻媵人看见了什么,她的眼角会微微低垂,替她作答:我看见了我的下半生。
              树下埋藏的是什么?
              是她吗?是吧。媵人要把自己揉进那一双久违的眼。须臾低眉,答:
              是一把折断的琵琶,主子。

              琵琶?什么琵琶呀。怎么会有琵琶?树下埋琵琶,谁会干这种事儿啊,更别说是折断了的,真晦气。古树,什么古树,呐,那样的吗?
              老嬷嬷讲完一段,呷茶一口。宫女们讨论开了,七嘴八舌都叫嬷嬷听进耳朵里。她仍是慢条斯理、古井无波,未见任何神色,仿佛这故事只是信口编来的谎。直到她听见有人问——
              古树?什么古树?那样的吗?
              说话的人一指院中不远处的那颗合抱树,众人渐停了声,都往那儿看去。时值秋初,椒仁的这一棵古树脱了叶子,光秃秃地立在院里。老嬷嬷眉心微动,随即掩盖这微末情绪。她不去解释到底是哪棵树,搁下茶盏,在众人的寂静中启声:
              再后来,小主子走了,小小主子走了,万岁爷也走了。
              他们都一个一个去了,徒留媵人一人守在那院里。新主子来了,媵人仍抱着她的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落叶。她扫呀扫,落叶堆越来越高,她的鬓也越来越白。直到有一天扫不动了,得新主子可怜,赏了在这宫里安度晚年,媵人这才放下她的扫帚,日日待在厢房,或做针线活儿,或给新来的宫女们讲讲从前的故事。更多时候,是一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廊下静静地望着天。
              再往后呀,媵人身子不行了,已无法起榻。在某一个春日,媵人静静地,随她的小主子一道,成为红墙里伶仃的一缕魂了。
          好多好多年以后,那宫殿已经不知来来走走、换了多少个主子啦。有小宫女推开尘封已久的厢房门,仔细洒扫布置,为厢房内污浊的空气点一炉香。
              她欲阖门,忽听见轻飘飘一句叹息:
              好久没闻到这味道啦,好久——原来,我还困在风月里。

              风月?风月在哪里呀?
              十四岁的小宫女儿脆生生问。嬷嬷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问题,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她不去看小宫女清澈的眼,而去仰首望天。
              彼时苍穹一碧,慢悠悠映出一只纸鸢来。
              “你看。”老嬷嬷抬颔,
              “你我已在风月中。“


          5楼2020-06-14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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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下卷 ):
                 天地更迭,不知春好几。椒仁翻新,合抱古树叶茂枝繁。宫女掸落满架尘灰,古籍间飘下泛黄小札一张,拾起分辨字迹,为诗一首。题头《五律·咏海棠》,作者无名。
                 “写的是谁呀,悲悲戚戚的。”
                 “不知道哇,指不定又是前朝哪个痴情妃子。”
                 “什么呀,别看了,今日小主新搬入椒仁,留不得这种东西。”
                 “烧了吧。”

                 宫人于火盆中拾得残缺半张,有幸抄录全诗:
                       《五律·咏海棠》
                         无 名
                     知有海棠花,醉杀春风里。
                     独恃倾城色,不与四时宜。
                     琵琶虽有令,君王意无期。
                     何不遣我命,唱归去来兮。
            后宫闱禁事流传民间甚广,相传此诗为烁英皇帝嫔御奚氏宫女所作,
                 有痴迷者阅史,寻得字句一二:

                 烁英皇帝恪嫔奚氏,性娇纵、生国色、善琵琶。烁英六年大选,封才人,居椒仁东;烁英十年,得号“恪”;烁英十八年,册嫔。烁英三十五年秋,身亡,追封贵嫔。


            6楼2020-06-14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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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后话 ):

                  孤魂枯槁的手捧着碗,盛满黑褐汤药。颤颤巍巍,踌躇不欲痛快饮下。反复吞咽津液,好一阵子才把嘴唇凑到碗边,方触及边沿,手中的碗便被什么东西自下而上顶起,汤药尽数倾倒口中,未来得及反应,又觉有物顶托下颌,迫使将汤药吞下。行云流水的一番,碗被抽走,腰间被推,跌撞走上奈何桥。
                  “磨磨叽叽的,又得我亲自动手。”
                  鬓发散乱,歪斜的髻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松松垮垮地斜入玛瑙一二簪。薄衫也凌乱,胸口大敞,露出玉肌一片。再往上瞧,是一副张扬灵动的美人面。点红脂,现新月。姐儿手执一杆烟,懒散地踱回桥旁三寸地,背靠石柱而坐,不知从哪儿掏出的火,伸手为烟杆添新。
                  游魂走走停停,无鬼再看她一眼。
              再等等,海棠正好,经久不凋。
                  锦绣服,华贵裙,发冠压髻,只听金瓒玉珥玎珰作响,步摇轻晃,颠倒地府乾坤。她方欲饮孟婆汤,谁知手中瓷碗蓦地被挑翻,碎作几块。瞠目去观——一柄长烟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烟杆抡圆又回到主人手中,倚在桥旁、似睡非睡的姐儿不知何时起身,手握长烟,站在她眼前。姐儿仔仔细细打量来人的面,仍是记忆之中的不堪入目——回到了十七八岁的貌,亦是如此。她不会忘记,这一双眼、一张口太多次让她支离破碎,而这奈何桥旁的日夜,也是为此人颠覆。
                  再看她,看她像一地落红,醉酒再落魄。
                  奚女挑杆吸一口旱烟,入腔、过肺,再呼出,尽数喷洒在甘容面上。待烟消云散,忘川停滞,奚女才慢条斯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低声问甘容:
                  “还记得我当初如何说的么?’
                  打翻孟婆汤、搅浑忘川水、斩断往生桥,弄脏你的黄泉路。
                  “生死不休啊,甘容。”


              7楼2020-06-14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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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女 ■ 终章( 合 )
                      我
                此 走
                人 一 来
                      间 遭 也 去
                        , 干 也
                          净 洒
                          , 脱
                            。


                8楼2020-06-14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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