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却很幸运的遇到过她。那是一个冬末,款冬花悄悄开放,积雪已经融化,走在路上也能感受到一丝春意。我家在乔妮娅铁桥的西边,路过小镇的两尊公爵雕像,在惠灵顿广场的后面。我的父亲是一个保守的法官,虽然他赚的是国会支付他的薪金,但他其实是一个顽固的保皇党人。和当时大多数保皇党人一样,他反对解散国教,反对工业化,讨厌工业家。因此我一直对机械没有任何期待,在时髦的孩子骑单车上学的时候,我依然每天步行穿过乔妮娅铁桥,顺着河岸走到学校。即使如此,我依然觉得很幸福,因为我有一个被父亲强逼着学习法律的哥哥,我则很幸运地可以投身于自己的爱好中去。
艺术学院第一节课往往比其他学院要早,因为有一段时间的油画课需要画日出,我们自然要辛苦一些,需在天亮之前赶到学校。那天我睡眼惺松地穿过乔妮娅铁桥,却想起固色剂还放在家里,只好匆匆忙忙地转身回家。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赛琳,她在铁轨对面的人行道上量步而行,金色的长发在夜空中轻轻飘逸,她看到我慌慌张张的样子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她高声告诉我:“别慌张,你不会错过日出的。”
我很奇怪她到底是如何猜到我要画日出的,但我当时根本不相信她的“占卜”,因为即使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刺也要一个多钟头才能回到学校,到那个时候太阳已经可以晒进我的领口了。但我还是急忙向回跑。正巧,我在中途遇到了镇上的骑警莫里森先生,他把我放到马背上一路飞奔,很快就赶回了学校,确实没有错过日出。
“真是不可思议!”我这样对自己说:“她怎么会知道我能遇到正在值夜班莫里森先生呢!”但是我又发现了事情的奇怪之处:她为什么也这么早去学校呢!她既然也从桥西边走到学校来,我怎么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她呢!
但这些问题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因为赛琳本身就是这样神秘的姑娘。赫森斯廷里还流传着她是个精灵人的传说,可是从来没有人翻开她的头发检查她的耳朵。好吧,我承认我也曾经如此怀疑过,但是我想即使她主动给别人看她的耳朵,也一定不会是尖的。不是吗?精灵王国早在千年前就消失了。
夏天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更奇妙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我的同学杰夫——一个高个子小眼睛的男生,他擅长并极度热衷于雕刻,也正是因此他认识了文学院的艾玛。听说他当时正抱着诗人佩罗纳的半身像(这是他的作业)路过文学院,刚好撞见了喜爱佩罗纳诗歌的艾玛。他们聊得很投机,彼此也很有好感。杰夫曾向我吹嘘:艾玛夸奖他的佩罗纳雕塑能够表现出他忧郁的情怀。但是我明明记得他结识艾玛之前所认识的佩罗纳是一个“疯疯颠颠的街头艺人”。
即使如此,杰夫还是与艾玛交往了一年,他们两个兴趣相投,也能彼此谦让,从没有吵过架。当时我们都在祝福他们,希望能看到穿着婚纱的艾玛在教堂前面抛花球的情景,他们两个也确实适合对方。
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顺利。一个炎热的下午,当我一个人在河边的油草地上休息的时候,杰夫提着一大瓶杜松子酒摊坐到我的旁边,两只小眼睛眯成了缝,一脸的绝望。“嘿,伙计,你相信吗?”他口齿不清地说:“艾玛——我最爱的艾玛,她的全名是艾玛.玛格丽特.圣劳伦斯.拜耳!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拜耳,康郡伯爵拜耳?”我问,“今年大典上刚受册封的伯爵大人。他是远征的英雄,十分受国王赏识。这不好吗……”
“嘿,尼尔,我的父亲是干什么的?”杰夫声嘶力竭地吼道。
“噢,对不起……”我说。
“他是开工厂的,他是搞染印的!整天要和坯布和染料相处,多么肮脏的工作!”杰夫连着灌了几口杜松子酒,抹着眼泪抽泣了一阵子,绝望地说:“康郡伯爵永远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他一定就像你父亲一样,讨厌工业家……”
“艾玛怎么想?”我轻声问。
“艾玛怎么会和伯爵说起我,其实她父亲凯旋之后她也没跟他说过什么话。”杰夫说:“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