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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岳张/文】】2020.7屯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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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
1.细雨湿衣
2.闲花落地
3.明天
短篇
1.交点


1楼2020-07-16 20:25回复
    (三)
    我怀疑在跳下瀑布之后岳阳往我的包里放了很多东西。比开始沉。那天晚上过得还算安宁,比起一整天的奔波来说。如果没有第二天早上强巴少爷的那句:“快起来,巴桑不见了。”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摘自张立日记。
    卓木强巴一行先飞往基多,随后搭乘八个多小时的班车才到达普图马约。*
    张立开始还可以望着窗外的异域景色惊叹不已,随着新鲜感的消失就没了声音,竟然脑袋一歪靠着岳阳放在腿上的书包睡着了。看着面前这个熟睡打呼的后脑勺,岳阳没能狠心喊醒他,一个半小时后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諣腿了。多亏前排的巴桑搭救似的往张立后背拍下一掌,岳阳才随着张立应激反应的坐起恢复了血液循环,从脚底板开始电击一般的发諣麻感觉疼得他呲牙咧嘴,张立毫不知情地擦掉嘴角的口水,看着岳阳大笑起来。
    到了普图马约,在霍尔门家中安顿好后,岳阳和张立,霍尔门一同前往城郊采买武諣器装备。霍尔门是个老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由于交流不畅,几人并未过多沟通,让岳阳可以分心关注霍尔门的一举一动,防备他在背后搞点小偷小摸。
    然而在回程途中,张立猛地转头,岳阳跟着一看,一群壮汉提着砍刀,铁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张立眼疾手快在为首那人手腕一劈,铁棍砉然落地,岳阳连忙抄起一抡。有了趁手的武諣器,五六人不在话下。
    “架不能白打。”张立冲岳阳使了个眼色,顺手就往背包里放了一把砍刀。岳阳明白,也忙摘下在自己身边晕死过去的一位大哥的拳套。将将拉上拉链,听得霍尔门大叫一声:“跑!”
    岳阳身諣体先做出了反应,背着包就一路狂奔,岳阳在路边的摩托车后视镜中望去,竟然有二三十人正在追击他们。即使是这么紧急的情况,岳阳还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就像小时候恶作剧打碎教室玻璃窗,被保安追着跑。
    “别笑了!瘆得慌!”张立拉了他一把。几人四处奔走,狼狈不堪,满身汗水,大喘粗气,身后的追兵向脱轨的火车一般渐渐散去了。三人一进屋,岳阳就堵住了门,长出一口气,庆幸道:“好像没追来。”
    一问,卓木强巴那一边则遭到了吹蛇人的伏击。几人交流期间,霍尔门一直青着脸,一句话没说,克萨询问后他才心悸道:“不,我只是……只是觉得,里面有几个人,好像是巴萨卡的人。”*
    巴萨卡?岳阳问道:“巴萨卡是什么人?”*
    毒皇!听了这回答,岳阳心里犹豫起来,谨慎起见也许应该和总諣部联络,然而看着队友的脸色却是不情不愿,张立出面解释,还是因为面子问题。
    岳阳始终觉得事情太突然了,他告诉队友,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话音刚落,心中就有了想法。谁料到霍尔门惊讶道:“是巴萨卡!巴萨卡亲自带人来了!”四人再次狼狈跳窗,飞奔到张立刚才同岳阳租小船的岸口,跳船顺流而下,总算是暂时拜托了追兵。南美洲的河流风平浪静,张立索性放下船桨仰头看着树荫中泄諣露的一线天光,岳阳见张立带头偷懒,握着船桨心不在焉。
    巴萨卡?他抓諣住内心一闪而过的线索,巴萨卡怎么会关注到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呢?强巴少爷在美洲没有商业贸易……
    在美洲的商业贸易?莫金?岳阳心中一凛。如果莫金和巴萨卡有联諣系,为难他们应该也不奇怪了,而那袭諣击卓木强巴的吹蛇人应该是莫金身边的法国男子——索瑞斯。莫金的别墅里各种凶险的动物,莫金能用自身的气势压諣迫他们,而索瑞斯却丝毫不畏惧。那么吹蛇对他而言应该也不是难事。
    天马上就要黑了。
    四人讨论着一路的追击,说曹操,曹操到。一艘岳阳闲谈中所说汽艇就带着数名持枪武諣装者和重火力来了。张立一边划桨,一边后悔,岳阳看见汽艇上飘着的旗子有一丝眼熟。那绝对不是国諣旗。
    “哥伦比亚游击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岳阳现在真是摸不着头脑了,莫金搞搞美洲的某些贸易还说得过去,这人总不会厉害到联諣系地方武諣装就这么帮他干活吧?那这些人……
    一边是体力劳动,一边是脑力劳动,岳阳苦諣不諣堪諣言,他的运气说好也不好,唯一一颗命中队员的子弹就是命中在他腰上,多亏了临走前买的劣质猎刀,救他一次。
    落下瀑布逃脱后,看着张立美滋滋湿諣漉諣漉地清点着缴获的武諣器,岳阳才明白过来。他们携带的武諣器太多了,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谁看了都觉得像是对家。又心惊胆战地潜行了数十公里,四人才决定寻找地方休息。搭建好营房后,几人交流一番,拴上安全绳休息,守夜的巴桑坐在营房外也是如此。
    “快起来!巴桑不见了!”*
    乍一听到这话,岳阳下意识地想到——:“什么!巴桑不见了!他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当即拽着安全绳滑落树下,没想到巴桑既没有不见,也没有被吃掉,好端端地站在那。
    大概是我饿了。岳阳心想。*
    巴桑没被吃掉,那艘小木船被吃掉了。*岳阳心里发毛,不敢想象一艘船爬满了白蚁的模样,他曾经遇到过爬满蛆虫的尸体,就随意地倒在深山老林里,那时候他看到了只能当做没看到,还是要面不改色地跟着队伍穿越边界线。
    背着三十公斤的登山包,几人沿河慢慢前进。
    (四)
    岳阳中弹了,后来处理伤口时他脸红得要死,我快要怀疑他发烧了。可岳阳说自己没事。那天休息时他垂直地挂在树上睡觉,像一只茧。我听见他感叹:“看到星星了。”然而他在我的吊床下方,应该什么都看不到,他不像巴桑那样会特意爬到乔木上方。也许说的是之前看到的星星,或者另一种灵长类动物,也有可能。
    ——摘自张立日记。
    再遇武諣装分諣子。
    卓木强巴说错了,岳阳杀过人。他为了取得信任,不得不这么做,但这不代諣表岳阳在没有理由的时候开諣枪諣杀諣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冲諣突中还掺入了一条毒蛇。岳阳开諣枪将那条毒蛇打成了三段,枪法很准。*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杀諣人蜂搭救,岳阳还真想不出来如何从各种武諣装分諣子手里逃脱的办法,在更换为高空移动之后,几人总算赶在生化武諣器追上之前逃到了河边。躺上木筏后,岳阳全身的肌肉好像已经从骨骼上脱落,不听指挥,他只能一动不动,已经结痂的伤口泡了水隐隐作痛。张立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音,撑着身諣体把岳阳翻了个面,木筏晃晃。
    岳阳像一条咸鱼。
    巴桑端坐在木筏正中处理伤口,不说岳阳有没有他那样的毅力,就是岳阳伤口的位置也让他没办法自己处理。张立的情况比他好一点,可以爬起来了。
    “你下回至少先告诉我。”子弹把岳阳的裤子打穿了一个洞,可洞諣口还没达到可以处理伤口的大小,张立三下五除二把岳阳的裤子扒下来一截。
    “你的屁諣股还真是命运凄惨。”张立手底下做着简单的消毒工作,吐槽道。
    沙蝎,然后是子弹。岳阳趴在木筏上,心里委委屈屈。我也不想。他有口难言,希望张立能够快点结束这活计,他的动作太小心了,就像对待情人。
    靠。这时候产生这种联想,还是对这种直男。岳阳觉得不妙。
    张立突然停下了。他问岳阳,你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怎么闷闷的。
    岳阳抬眼看到一张大脸贴在自己面前,正要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我很好。”岳阳说。没有发烧,可能在发别的什么东西。岳阳把他推开,不满道:“你还要多久。”得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諣注意力,于是他和巴桑攀谈起来:“巴桑大哥你真行啊,虽然在资料上查过,我就没能一眼认出那是古柯叶,我还以为是茶叶呢。”*
    张立最后贴上一块防水胶布,大概是觉得包扎得很完美,心满意足地在胶布上拍了一下。
    岳阳痛叫一声,瞬间弹跳起来拉上裤子。
    “还在水上飘着呢,别乱动!”卓木强巴回头呵斥道。
    “……对不起对不起。”岳阳道歉,他还不敢坐下,害怕压到伤口。
    他们顺着罗盘的方向向西前行,这几天天气一直晴朗,黑夜中,巴桑说了一句:“这两天都能看到星星,嗯,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
    第二天,他们运气就不太好了。先是遇见箭毒蛙,和张立大眼瞪小眼,张立是小眼。同时周围还有十余敌人包围,手边没有武諣器,处境艰难。唯一的希望就是箭毒蛙大哥给点面子,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张立,如果你牺牲了,我愿意给你立碑。”岳阳对着离箭毒蛙最近的张立做口型道。张立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念叨着什么来自我鼓励。大哥赏脸轻轻跳到了张立手中,张立丝毫不敢犹豫甩手一扔,随后便听见敌人惨叫,凄惨至极。*
    几人抓諣住机会,边打边撤,远方黑压压一片云,嗡嗡飞来。*
    游击队再度遭创,黄蜂很快爬满了游击队队员身諣体,岳阳看着这景象,眼角跳动,本能地想蜷缩身諣体来保护自己,却因为极大的恐惧而无法动弹。多亏卓木强巴用一件上衣将岳阳套头罩住,推諣倒在地,岳阳才反应过来,爬起来后,卓木强巴推搡这他向远处跑去。自己因为神諣经产生的巨大痛苦而轰然倒地。*
    要怎么做?巴桑也被叮咬了一次,痛得死去活来。唯一让岳阳感到宽慰的事情就是至少张立还能行动。几人蹲在灌木丛背后,有个胖子正在喊话。岳阳和张立对视一眼,又看看靠着树痛苦的巴桑,还没做出反应,局面发生了改变。*
    岳阳张立巴桑以及躺在地上的卓木强巴突然变成了包围圈的中心。天哪!岳阳默叹,往站着的张立边上靠拢。“我说……我们该不会被吃掉吧……”巴桑痛苦道:“跟他们走。”
    两名壮汉抬起了尸体一般的卓木强巴,又两人扶起了巴桑,向丛林深处走去。*
    “只能认命了。”张立嘀咕。
    跟着到了土著部落中,岳阳惊喜地意识到这些人还算友好,一看身边的张立已经眼神飘忽地盯着人家的小姑娘看了,更别提亭亭走进安放卓木强巴房间的那名年轻女子了。
    巴桑的情况已经缓解下来,告诉了他们之前在冰吧所经历的一切,随后被大祭司召入了树屋中。
    张立和岳阳坐在木坛上发呆。*
    张立哀叹道:“唉,没天理啊!”*
    你说是就是吧。“啊,太黑諣暗啦!”*岳阳附和。
    张立跺脚:“为什么我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你想享受就享受吧。岳阳百无聊赖地挠头。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那蜜蜂多叮几口啊!”*
    那不是蜜蜂,我也不想被多叮几口。岳阳想,没有带纸,张立一会儿流鼻血怎么办?看到好看女生的傻小子要怎么演?他在脑海中回忆着以前的狐朋狗友。
    巴巴-兔走了出来,“他醒了,你们去看看他吧。”*
    “她太好看了。”巴巴-兔走远以后,岳阳抓諣住张立的手諣感叹道,“真的,太好看了,我死了。”
    “你要死也等找到帕諣巴諣拉之后啊。”张立笑骂道。
    岳阳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快你帮我想想,怎么跟巴巴-兔小諣姐表明諣心迹。”
    “滚蛋吧你。”张立接过笔记本,思索起来。


    3楼2020-07-16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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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岳阳的心理医生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很熟稔,我曾见过几次他们私下谈话,那个时候岳阳不太一样,但远远看着,我也说不清楚,他受过的创伤是我不愿意去揭开的,如果时间到了,他会自己告诉我。
      ——摘自张立日记。
      “陈文杰!”岳阳发疯似的喊出来。
      那个时候,陈文杰还饶有兴味地站在岳阳背后,看着他打开那扇门。他脸上是笑着的。
      在那辆破旧的二諣手车里,陈文杰用那只纹了一只蜥蜴的手点起烟,他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朝车外吐了一口烟,挑眉笑笑地问岳阳:“不邀请我进去?”他刚刚把岳阳送到家。
      岳阳犹豫了一会。
      陈文杰笑道:“怎么了,你难道不想——和我上諣床?让这条蜥蜴走到你身上?”他用拇指和食指掐断了烟,伸手揽住岳阳的后颈,吻了上去。岳阳没有抗拒,他闭上了眼,不得不说,陈文杰说的没错。陈文杰很熟练,有岳阳意料之外的温柔。
      “不能在家里。”岳阳说。
      陈文杰道:“没关系,就当我是一个朋友,进了你的房间,我们慢慢来。你真可爱,我想看到你崩溃的样子,会哭吗?会大喊大叫吗?”他抚諣摸岳阳的耳廓,那条蜥蜴在岳阳眼前游走。
      岳阳没有问,你的女友呢,你不在乎她了吗。
      他和陈文杰一起上了楼,在楼梯上,岳阳摸出钥匙。陈文杰还在笑。
      直到看到他的叔叔婶諣婶,陈文杰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岳阳一拳挥了过去。
      他十九岁,轻易被陈文杰扭住手臂,按在墙上。“我不想杀你,”他吻在岳阳颈后,“你那么可爱,应该多活一会。”岳阳感受到他嘴唇的蠕諣动,想吐,陈文杰解諣开了岳阳的腰带,绑住他的手,离开了。岳阳用脚关上了门,他在楼梯的生锈栏杆上磨断了那条质量不好的皮諣带,蹲下来联諣系警方。从始至终他很冷静,没有大哭,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感到绝望和恶心。
      他在第七次问诊中告诉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对方姓张。
      “我是个同諣性恋。
      “我过去不害怕。
      “可我现在害怕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过他。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爱上别人。
      “不只是……”他害怕说出那个词,可他继续道。
      “尸体。我是个侦察兵,我以后还会面对尸体,我已经尝试着不逃避了。”
      张医生点头。
      “可这件事我没有理由不逃避。”
      “你想逃避吗?如果想,也许这对你有好处。”
      岳阳没有动作。
      “生活太……难受了。”
      他这么说。然后那个正圆形的闹钟响了,他向张医生道别,门口有军方的人在等他。
      他恢复得不错,但看到陈文杰的形象就会发怔,他一直和张医生保持联諣系,对方表示,你在生活中并不常看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在干什么!会把敌人引过来的!”
      巴桑重重给了他一拳,岳阳清諣醒过来,听到张立这样低声叫道。
      多可笑的对比。
      (十)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我还是好奇。什么人可以让一贯乐观谨慎的岳阳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我想要了解岳阳的过去,可他将我关在了门外。我希望我可以早点拿到那把钥匙。我希望岳阳的未来能比过去明朗,发自内心的。
      ——摘自张立日记。
      如果能在黑諣暗中分辨出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会对对方多么熟悉。
      岳阳听见吕竞男含混沙哑的解释,竟然觉得一贯坚强的教官微微塌下了肩。教官对强巴少爷的感情沉淀已久了,岳阳想,不仅仅是特训开始时,绝不可能。岳阳猜想,教官早就认识强巴少爷,可看强巴少爷一直以来的反应,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大概装不下去。岳阳心里抱臂窃笑,教官单恋强巴少爷?
      岳阳打心眼里认为吕教官有点亏。但是这种事儿谁都说不准。
      “笑什么呢?”张立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两人同时痛叫起来。张立讪笑着绕到岳阳左边,问:“看你这笑容又阴森又猥琐,没想什么正经事情吧?”
      “你想多了,”岳阳随口应付,“我是不可能做出你描述的这种笑容的。”
      眼见唐敏脸色越来越苍白,卓木强巴手足无措,他们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唐敏。三个凑在一起的年轻人,一个伤了左肩,正用右肩扛着人,左边挂着装备,另一个反之,中间被架着的女孩失血过多,这女孩的男朋友仿佛心脏骤停,甬道地板上还铺着层层叠叠的古代祖先前辈们。
      岳阳赶着路,内心是前途无望的崩溃,张立忽然捏了捏他的手臂。
      岳阳偏过头,从唐敏马尾的缝隙间看他:“有事吗?”
      张立用諣力对他点了点头:“撑住。”他的手指攀在了岳阳的肩膀上,因为唐敏晃晃悠悠的走姿,被拉得下坠,岳阳撑住膝盖暗喝一声,伸展手臂,酸痛的小臂总算挂到了张立肩上。
      三角形的两条腰线维持着稳定性。
      “笨諣蛋。”岳阳发现张立用手指勾住了自己的背包背带。
      “那根本不会让我觉得轻了一点。”
      “不过既然你认为这么做有用,那我也试试。”岳阳礼尚往来,抓諣住了防水布的布条。
      柳暗花明,一道手电筒发出的明亮光柱出现在一个拐角的墙壁上。
      岳阳和张立激动得想哭。*
      来人是久别的胡杨队长,这位队长经验丰富,队伍里自然不会缺少一位医生。
      到了汽车里,卓木强巴开始给唐敏输血,几人也稍稍松了口气。岳阳远远看着吕竞男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闭目养神,才偷偷摸諣到了最后同张立窃窃私諣语。
      “我真的觉得吕教官这么……太对不起她了。”
      “谁?”张立呆滞。
      岳阳用气音强调:“教官自己!你说她多优秀多成功,怎么就,就偏偏……”
      张立发呆,张立一拍大諣腿。“你说得对!”
      吕竞男在后视镜里睁开眼。
      张立拉着岳阳往座位下缩了缩:“你看教……她一心就想着……这边他还在给敏敏小諣姐……我说,那个神气,我要是以后女朋友能这么果断下决定,在我受伤时直接一声:‘爱人’,那我……”
      岳阳皱皱鼻子。
      张立又道:“算了,我舍不得。”
      岳阳抠抠肩膀上的绷带。
      “所以这种事终归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是不行的,”张立挤挤眼睛,“人多了也不行。”
      岳阳不屑道:“经验丰富?”
      张立毫不谦虚:“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没有!”
      吕竞男在前排又睁开了眼:“张立,实战经验还是要有的。”她这个时候的表情就好像在地底下让岳阳拿着的唐敏装备时那样,比平日松懈一点,眉眼柔諣软一点。岳阳看出她刚才并没有睡着,情绪很可能还在紧绷状态。
      汽车飞驰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飘出窗外。
      “敏敏,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这对情諣侣的手一直牵在一起,怎么也松不开。岳阳看着自己身边的张立愤愤不满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拉住了自己的左手,露諣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后被急救的护諣士姐姐骂:“你干什么!别乱动!乖乖待着!”
      岳阳知道,张立这个时候大概也已经和自己一样,疼到习惯了。
      他偷偷在张立的石膏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用的是左手,所以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一觉諣醒来他发现张立的石膏上全是名字,在自己的右臂上,只有两个字。
      挺好看的两个字。岳阳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6楼2020-07-1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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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我不明白为什么善意总是会被利諣用。父亲的样子和他离开的那年无异,我看过他的照片。在这十几年里,我看过无数次年轻的父亲的样子。我怀念小时候听到他经历的故事,怀念他讲故事时的笑容,我希望他能在哪一天回来,穿着照片上那一件英姿飒爽的冲锋衣。可是我的希望被冰封了。我确认了许久,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摘自张立日记。
        极南庙矗立在冰川之中。岳阳首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冰结构建筑,光影反射间法諣轮諣转动,带动更多机諣关,奏响冰川之歌。流光溢彩间,岳阳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些记忆都是快乐的,婶諣婶接过他的手,叔叔忙了一天回家夺过锅铲炒出一屋子呛人的油烟气,他想着玩,不愿意浪费时间吃饭,婶諣婶就小跑着追在他身后,抓紧时间抢出一勺子来,岳阳的眼睛还望着远处花盆边一只亮黄諣色的蝴蝶。
        回过神来,身边队友皆是如諣梦諣初諣醒的模样。
        岳阳提着探照灯四处转悠,不时和冈拉玩玩闹闹,听见张立喊他,跑过去。
        张立握住他拿探照灯的手腕,照向冰壁,的确见到些明灭的人影。随着人影逐渐清晰,张立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力道让他一阵剧痛。“这是谋杀!”张立道,他已经说不清话了。*
        岳阳看着冰壁上三人的装束,想起冈日大叔讲的故事,不禁想叫他过来。
        “拉珍……”冈日这一声嘶哑的低吼声让岳阳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可是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心中一痛,险些拿不稳手电。张立死死攥着他的手,死死盯着那人影。*
        冈日的拳头砸上了冰面,溅起混着血的冰渣。张立还握着他的手腕,岳阳没法执行卓木强巴“拿开手电”的命令。*
        “大叔,你别太……”岳阳内心愧疚,小声劝道,却被冈日一下子窜过来,拎起了领子。力道大得甩开了张立的手。冈日嘶吼着,岳阳任他摇晃,他知道现在言语已经无法安抚这个失去亲人的男人了。冈日发諣泄着一腔怒火,岳阳眼前发花,好像有蜥蜴在爬,又好像是冈日的黑发瞬间花白了脱落了。岳阳被撞到冰面上,那冰面不像是冰面,像是发潮的水泥墙面, 粗糙地散发着凉气。*
        冷静下来的冈日全然是个老人,面向冰壁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我理解你……”岳阳说着,冈日一挥手,让他们走。*
        张立也在激动地询问着什么,岳阳的注意力全在冈日身上,还想劝他。此时的冈日散发着寻死的决心。*
        蒙骗自己是很难的。失踪和死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有些人放下了,认定对方死去,无法归来,有些人用失踪的信念活着,想要等到对方回来的那一天。岳阳思绪混乱,他影响到冈日大哥的生命了。
        一行人沉默着离开了。
        极南庙的冰裂缝里是许多前辈的尸骨,无论是敌是友,都已经成为冰川中凝固的历諣史。
        (十六)
        当岳阳割断绳子时,我其实在心里骂他。无论如何,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岳阳迷迷糊糊地质问我:“我们连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他话都说不清了。岳阳是对的,他救了我。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绝对会死在雪山里。我们守着最后一点食物,都想看着对方活下去。
        ——摘自张立日记。
        岳阳差不多对张立的过去有个朦胧的印象,他猜到了一点,也不好明说。岳阳被蛇毒影响晕过去,混沌中颠颠簸簸,想起张立毫不犹豫地抓諣住了他的手腕。被蛇咬了其实是不能直接上嘴的,这是以前军諣区医院的医生告诉他的。岳阳当时记得这个事,愣了愣,怔了一下,他没能把手抽諣出来。张立翻找着医諣疗箱漱口,给他注射血清,岳阳脑袋灌铅,一下子在地上。
        张立拍他,没拍醒。岳阳隐约感受得到外界,但没起来床,沉沉睡着。张立扛着他走了挺久一段路。岳阳没做梦,眼前是黑漆漆一片。
        张立说着把干粮吃光了,岳阳一看他也没吃多少,不知道张立是怎么扛着他跑那么久的。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敢把一切告诉张立。他只说了亲情的那一部分。两人都因为寒冷而颤諣抖,因此张立没感受到他由内而外发出的寒噤。
        张立指尖起了冻疮,因为之前需要精准操作进行注射而摘下了手套,掌心冒出的冷汗全冻在了手套里,又和后来的皮肤粘在一起,就听得他浑身不舒服地更换姿諣势,咬牙发出嘶嘶的气音。
        “我想到那条咬我的蛇了。”岳阳说。
        张立叹气道:“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岳阳呆呆看他。“你脑子被冻糊涂了吗?”张立抬手摸过来,“你要是不切断绳子,现在都能和胡杨队长一起走出去了。”
        岳阳道:“我不要,一开始把绳子连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生则同生,死则共死,张立挥刀那时,他立刻就知道张立想断哪条线了。
        张立犹犹豫豫好一阵子,蹭着靠在了岳阳身上。“小时候冬天特别冷,取暖靠抖。抖着抖着就睡着了,就到明天天亮了。现在这个姿諣势吧,我总觉得是在自降辈分。”
        岳阳用眼睛笑了一下。
        “我睡一会。”张立道,缩进领口里。他胡子拉碴的半张脸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岳阳手里被塞諣进了一个笔记本,张立让他打发打发时间。
        岳阳心道煤油灯都灭了,我这怎么打发时间。张立这边睡着睡着就歪头栽在了地上。岳阳一看这哪里是睡着了,明摆着是昏了过去,岳阳四下看看把帐篷里的布料都搭在了张立身上,自己吐槽一句像是案发现场的尸体,又颇不吉利地呸了一声。
        这次行动因为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岳阳衣兜里藏了发信器,之前和张立在风中飘荡时顺手丢掉了,这东西最好能在哪块石头上砸碎掉。岳阳不清楚自己的上级在什么地方,但绝不会离他们太远。苦中作乐,岳阳希望莫金这一趟也别走得太顺利。
        帐篷里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岳阳也无心看表,表这个东西,你越看,它走得越慢。就听得帐篷外风声呼啸,帐篷外形成的冰塔林对碎石形成抵御作用,一时半会不至于撕諣裂崩塌。
        逐渐,岳阳隐隐能看见摊开在腿上的笔记本的字了。一看张立,已经呼吸微弱,飘飘摇摇从鼻尖冒出丝丝水汽。胡杨队长,快一点啊。岳阳祈祷着。
        电子信号的杂音终于在长久的风声之中炸裂开来。岳阳爬到帐篷外,扶着冰柱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远处的人影。“听得到吗?”岳阳询问道,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挥手了,希望能有几个字穿透杂音而被人发现。
        他缓缓跪倒在了担架上。
        也许是蛇毒的后劲,岳阳不觉得疼痛,一路上头脑清諣醒。他无比痛恨这种清諣醒,因为他醒着,所以看到了永久冻存起来的冈拉和冈日,他们身上大片大片殷諣红的雪花也冻在了冰宫里,和拉珍,还有张立的父亲一起。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本不必死去。岳阳甚至想到,如果不寻找帕諣巴諣拉,他们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平淡且安宁?
        在医院里休整了大半个月,岳阳才准备回部諣队去。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张立执意要和他一起。
        在火车站里,张立问他:“你是不是要和我说点啥?”
        “没有。”岳阳笃定道。
        张立眯起眼盯他,道:“是不是要再坐一次西风带过山车你才肯说?”
        “我不想再坐一遍了。”岳阳道。
        张立突兀地抱了他一下,拳头和小臂锤在他后背上,闷闷的。“再联諣系。”张立转身上了大巴。
        岳阳拎着行李等车,眼前明晃晃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被晃得不想思考,没想好怎么和张立联諣系,打电諣话?写信?
        啊,同心一人去,哪哪哪都空。岳阳吟诗一句。
        Fin.


        9楼2020-07-16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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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岳】明天
          女人坐在临街的房门前缝缝补补,岳阳依稀从她身上看出点张立的眉眼来,眼眶一热,走上前去。
          我是张立的战友。他说。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来有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伙子。
          他还有点事,岳阳说,他笑着放下手里的一袋子水果,自来熟地坐在门槛上。
          他让我先过来陪陪您。
          张立说啊,没准过几天他回来的时候就给您领了个漂亮的儿諣媳諣妇回家呢。
          女人只是沉默着,眼角溢出滴泪。
          ……你别骗我。
          岳阳心里一颤,耳边响起了遥远的水声,他觉得口干舌燥。
          哪能啊,侦察兵脸上还是笑笑的,我看着他领个姑娘度假去了。您可别生他的气啊。
          这小子倒是厉害。
          他又觉得自己可悲有可笑,但脸上还有阳光。
          岳阳又絮絮讲了许多事。
          他不提雪山上狂风漫天,也不提冥河里暗潮汹涌。他只是说着帕諣巴諣拉有月亮的晚上,灿烂的雪精灵,还有玛吉的歌声。
          女人用手背抹了把脸,站起来说,我给你收拾间房住吧。
          小屋不大,只是摆了驾竹床,暗棕色,竹节处微微发亮。岳阳在来的路上瞟到口水井,挑了两桶水进来,女人看到他拎着桶,愣了一愣。
          岳阳跟着女人上諣街,街坊邻居说你儿子终于回来啦?岳阳就亲諣亲諣热諣热地管女人叫妈,说,我和张立那就是亲兄弟,您可不是我妈吗。
          他说我从小跟着叔叔婶諣婶住,一直可想喊声妈了。
          女人不再言语。
          岳阳提着菜篮子,扶着女人的小臂,走过街角,青石板上二十步,便能看到女人小小的屋门和锁了。
          他晚上躺在床諣上想起张立,脑子里全是玛吉的背影。
          岳阳苦笑着。
          他帮小街连上了网线,一时间各家的老人都高兴地看着孩子的脸出现在手中的屏幕里,女人虽然也站在人群里,脸上却没有笑意。
          索瑞斯给他发了邮件,他现在做回了大学客座教授,T组的灰蟒像是死在了帕諣巴諣拉。
          岳阳在小镇上住了几年,有时飞到国外去帮索瑞斯做课题,临走前女人叮嘱着遇到张立一定喊他回来。索瑞斯也让他从西諣藏带点冬虫夏草来。
          岳阳在军諣区门口站了站,一辆车路过他停下了,车窗摇下来。
          吕竞**着干练的马尾,英姿飒爽。
          吕竞男开车把岳阳捎到了临近的市镇上。
          她和卓莫两人在雪山山腰上遇到,她从柜子里爬出来后休息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体力赶上两人的赶路速度。三人帮扶着翻过了雪山,她回到了往日的工作中,那两人忙着收拾唐涛留下的烂摊子,各奔西东。
          索瑞斯又传来了催促的邮件。
          岳阳带着补品盒子无奈地上了飞机。
          索瑞斯在机场等他,问我教你的还记得多少。
          岳阳说我哪有那么多动物做实验,索瑞斯大人。
          索瑞斯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动了动。
          岳阳在索瑞斯的实验室里挂了个助理的职位,两人这时候没什么利益冲諣突,反而在一起漂过了冥河后有了点友谊。索瑞斯像是在找着接諣班人,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把知识传递下去。
          岳阳操着口流利的英语跟动物学专諣业的学諣生侃中諣国的“Six-god”防蚊术,听得年轻人们一愣一愣的。
          索瑞斯在实验室墙上挂了只狐狸脑袋,火红火红的。他偶尔瞪一两下子。
          岳阳再回国的时候被个裹得像木乃伊的男人拍了下肩,在小镇里这人穿得着实奇怪,岳阳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
          他们紧紧地拥諣抱。
          没想到吧。张立开着玩笑。
          岳阳抓着他的外套后背,骂街。
          草。
          张立说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呢。
          岳阳扯开他的兜帽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高兴了吧?
          玛吉冲上来说不要吃掉立哥。普通话磕磕绊绊的。
          岳阳看他一眼,一笑。他跑回小屋里。
          妈,我给你带回些好东西。
          张立听到这个称呼脚步停了停。
          女人跌跌撞撞终于跑到了张立面前,孩子的脸变了,但她认得他的眼睛,认得他无意识的小动作。女人笑着,哭了。
          岳阳跟索瑞斯打了招呼又准备回到大学城里。
          临走前他留下几句话。
          张立回来了,我也就可以走了。
          麻烦嫂諣子好好地看着他。
          张大哥,张立,立哥。
          他画了个笑脸。
          岳阳在飞机上哭出来。
          他想,那个笑脸我还是画得不够好看。


          11楼2020-07-16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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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囤积结束,后会有期!


            12楼2020-07-16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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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20-08-30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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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0-12-08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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