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生我,却不欢迎我;它养我,却夺走我的至爱。
但或许是有宁老太偏甜的麦芽糖,有那不变的五味。
宁老太没有再回头看我,只身一人回了自己的作坊,我觉得她的身影更加瘦小了。
但也许,是我长大了。
很多年后,我和丈夫,带着孩子回了这座镇。
我见到了我的表弟和他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
我还见到了当年欺负我的那群淘气包,打头的那个大声笑道,他当年可是发誓要娶我的。
可我好像再也找不到宁老太。
我让丈夫和孩子留在原地,然后只身一人去了她的作坊,那里空空如也,但似乎刚搬不久。
一个搬家的工人从里边走出来,我连忙拦住他说,哎,大哥,请问一下,这里住着的人去哪里了?
死了,他冷冰冰地说,尸首都臭了,早两天扔进河里了,不过这里倒是还有点晦气的东西——
他指了指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
我忍住自己的悲愤,对他说了声谢谢。
盒子里有什么呢?
不过是一叠乱糟糟的纸币,几个发簪,再加上一张相片罢了。
相片上是两个女人,穿着旗袍,面容姣好。我端详了一下,左边那个大概是宁老太,因为眼角有颗好认的泪痣。
那么右边那位是谁呢?
我将相片翻了过来:
“宁和楠。”
我的手一抖,相框砸在地上,哐当一下,那位搬家工人又斜眼看向我。
切,两个女人,恶心。他说道,活该被淹死。
我震惊地问,什么。
他抬头望天,我才注意道,他的年龄也很大了。他只是点了根烟,然后说,当年要拆散她们俩,那个叫楠的,被村里几个人捆起来,手腕上死死地绑了根绳,接了块大石头,就丢进河里了。
我忽然想起我手臂上的胎记。
那么多的好。
相框砸碎了,我看过去,里面掉出来一封封的信:
“嘿,楠。我把我的糖做甜一度,要是你回来了,赶紧骂我的糖太甜了,我好知道那是你。”
“你看,就好比水是淡的,盐是咸的,而你是甜的。”
“我再也不奢求我幸福。可我想看那个小时候的你,想看你长大,想照顾你,想看你嫁人,要给你带上金镯子。”
“往后余生,我只要你幸福,好吗。”
我不相信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相信转生,不相信命,我有爱我的丈夫和孩子。
可那一刻,我似乎看到很多年前,有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向我走来。
我笑着想,那是梦。
你说呀,宁。这世间,道不尽人生五味,共存相生。
物如此,事犹是,人亦然。
《五味》
——文/郁右cr野狐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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