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小女童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女童瞪大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热一杯咖啡。”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雨冬胡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女童,又说道,“热一杯咖啡。”楚留香也伸出头去,一面说,“雨冬胡乙己么?你还欠十九组喇叭钱呢!”雨冬胡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咖啡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雨冬胡乙己,你又抢金特技了!”但他这回却不屑于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抢,怎么会打断腿?”雨冬胡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楚留香,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围观吃瓜,便和楚留香都笑了。女童热了咖啡,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组大喇叭钱,放在女童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咖啡,便又在吃瓜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雨冬胡乙己。到了年关,楚留香取下粉板说,“胡乙己还欠十九组喇叭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雨冬胡乙己还欠十九组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