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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连载】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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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那楼还在,懒得去检查还全不全了,重开一楼吧。
看以前写的到处不顺眼,前四章还没有太大的雷点,不过会改掉一些现代化的设施,这样不显得太奢侈,宫里养的小动物以后也会说明——都不是宠物(艾猫咪亚要是学不会捉老鼠,就要被赶走的)。
从第五章开始重写,到时候更新就会非常慢了。


IP属地:北京1楼2020-10-01 15:55回复
    第一章 丢失的小猫
    中午的狮子宫里,里特斯在准备餐桌,频繁地走动。一只黄颜色的小花猫一直跟着她,不时往她脚上蹭一蹭,发出娇柔的叫声。它大约一个月大,是健康幼猫那种毛茸茸、圆乎乎的样子,较深和较浅的黄毛颜色对比柔和,组成淡淡的虎斑。
    修炼回来的艾奥里亚看见了,奇怪地问:“哪里来的猫?”
    “估计是流浪猫,卡在厨房的烟囱里,刚才格朗发现了,把它弄出来的。”里特斯回答,又笑着说,“它好像很喜欢这里,大家都说这是黄金小猫的宫殿,现在又多了一只。”
    “什么大家?只有一只蝎子才这样叫我。”艾奥里亚不客气地回敬米罗,那是他在圣域难得的好友之一,多数人因为他是叛徒的弟弟而心存芥蒂,即使以礼相待,也是不苟言笑的。
    “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里特斯想了想,调皮地说,“就叫‘艾猫咪亚’吧。”
    艾奥里亚撇撇嘴,这名字一听就是调侃他的。
    艾猫咪亚圆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对黑玻璃珠,它好奇无辜地打量着艾奥里亚,嗲嗲地叫了一声:“喵——”
    里特斯觉得小猫的萌样让人骨头都要酥了,问:“艾奥里亚大人,你也很喜欢它吧?”
    “当然喜欢了。”艾奥里亚十分诚恳的样子,瞟了瞟里特斯的鞋,说,“拿它擦皮鞋多方便,下次我也用它。”
    “擦皮鞋……”里特斯低头一看,自己乖巧的圆头皮鞋已经被蹭得油光发亮,啊,忘了呢,艾猫咪亚满身油污。
    午后,艾奥里亚回到训练场,里特斯则购置了养猫的用品。
    “艾奥里亚大人还是那么没情调,这么可爱的小猫,在他眼里只是一块擦皮鞋的抹布。”里特斯看着艾猫咪亚,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话说回来,它确实够脏的,先给它洗个澡吧。”
    里特斯把艾猫咪亚放进木盆,一手抓着它,一手拧开水龙头,“哗啦”,水浇在艾猫咪亚的头上。
    “喵呜!”猫天生怕水,何况一下子浇在最敏感的头部,它立刻受了惊,猛地挣脱里特斯的手,并从木盆里跳出去,逃命似的跑了。
    “艾猫咪亚!”里特斯追出宫门,小猫已不见踪影,令她无比惆怅……
    待艾奥里亚结束下午的修炼,回到狮子宫,发现里特斯正在摆弄一只狗,却不见艾猫咪亚,漫不经心地问:“咦,才过半天,养猫改成养狗了?”
    里特斯说:“不是的,艾猫咪亚跑了,这是米罗大人的小灰,没准能帮咱们找回艾猫咪亚。”
    艾奥里亚定睛看看,这是一只灰色的猎狗,确实是天蝎宫的小灰,说:“你为了一只破猫,还去求米罗了?”
    “没有啊。”里特斯摇头,兴高采烈地说,“米罗大人可热情了,路过狮子宫的时候问起艾猫咪亚,一听说它跑了,就帮我想办法。他说,猎狗善于通过气味追踪猎物。所以他把小灰借给我了。”
    “米罗这也太热情了吧……我看他是趁机让咱们给他遛狗的。”
    “你要相信米罗大人的诚意啊!他希望十二宫有人养一只猫,唔,他是这么说的……”里特斯心里感慨米罗的先见之明,果然太热情了会被怀疑动机,于是他对此已经给出解释,她放粗嗓子,模仿米罗的口吻说,“我再也受不了小灰让老鼠捉弄的蠢样了!”
    “原来如此……看来米罗是诚心帮着找猫了,我们不妨试试。”
    “我们”表示艾奥里亚也乐意参与寻找艾猫咪亚,令里特斯非常惊喜,她又问:“那咱们先吃晚饭,还是先找艾猫咪亚?”
    她说到后一个选项不自觉地眼睛发亮,毕竟还是不太会掩饰心情和偏好的小孩。
    艾奥里亚看似一直望着小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从里特斯的眼神读出了她所期盼的回答,说:“先找小猫。要是找不到,晚饭咱们就吃狗肉了。”
    虽然这个答复正合里特斯的心意,但宫殿主人如此决定的理由让她张圆了嘴,她看看正在嗅着猫砂的小灰,为它捏一把汗。
    “阿嚏!”远在天蝎宫的米罗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怒问,“哪个欠揍的在想念我的深红毒针了?”
    艾猫咪亚跑到哪里去了呢?它虽然幼小,但凭借猫的攀爬天赋,翻过对一般人来说险峻的山路以及许多不成路的地方不在话下,它乱跑一气,已经来到圣域外面。它的皮毛油光发亮,在阳光下活像一滴花生油在不停地跳动,一路上引来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而且遇到一个用喵星语言向它问候的人。
    这里是红灯区,十六岁的少女碧琳达穿着黑皮裙,化着俗艳的浓妆,身份一目了然。今天是周末,她从早上就开始做生意,傍晚时收工要回家了。她看到这只小黄猫十分可爱,就跟它套近乎。她小时候家里养过猫,也一直很喜欢猫,只是不再有精力照顾宠物了,所以遇到特别喜爱的流浪猫,她总是玩一会儿就送到收容站。
    艾猫咪亚活泼开朗,经过一番人和猫的对喵,就跟碧琳达混熟了,看样子抚摸一下没有问题,她把手伸向它的后颈,接触到它油腻的皮毛。哇!她才发现它有多脏。离开狮子宫以后,它又在某厨房的垃圾桶里接受了奶油和番茄酱的洗礼。碧琳达把手缩了回去,但艾猫咪亚主动上前,亲热地要往她身上蹭,在起身连连躲闪之后,她干脆拔腿就跑,觉得还是早点回家干正事吧,少找点麻烦,何况流浪猫收容站又不顺路。
    碧琳达跑了一段,回头再看,发现艾猫咪亚仍在追赶,憨态可掬,心里有些不忍。她改变了主意,放慢脚步让艾猫咪亚跟上,这么可爱的小猫,一定会有爱猫人士领养的。


    IP属地:北京2楼2020-10-0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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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抢劫
      夜幕降临了,碧琳达快步赶往最近的公共汽车站,艾猫咪亚紧随其后。路上遇到两个男人要她陪着玩玩,她摆摆手拒绝了。她心里奇怪,口红都擦掉了——不再接待的信号,怎么还招呼她?
      当她拐进一条昏暗的小胡同的时候,发觉那两人仍然跟着她,预感不好刚想跑,其中一人已经抢到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他满脸堆笑地说:“美丽可爱的小姐,请接济一下我们吧。”
      “我没钱。”
      “怎么会呢?你上门的生意都不想做了,一定赚足了钱,呵呵。”
      碧琳达心里暗叫不妙,这里迫切需要钱的赌徒和瘾君子们如果认准了谁身上有钱,据说扒光衣服也要搜出来。她一言不发,俯身把脚边的艾猫咪亚抱起,紧紧地搂着。
      对方等不及了,说:“既然你小气,我们只好自己拿了。”
      挡在前面的男人一把拽住碧琳达的胳膊,以致她的手没抱住艾猫咪亚,“喵——”它惊叫一声,掉在地上,逃之夭夭。
      碧琳达质问:“你干嘛欺负小猫?”
      要抢劫的两人原先觉得她去抱小猫的举动有点奇怪,现在听到这个傻问题算是明白了,不禁大笑。
      “现在还想着猫呢,太感人了。”
      “欺负它能怎样?欺负你又能怎样?”
      抓着她的男人洋洋得意地说,伸手要扯她的衣襟,她连忙央求:“别,我有皮肤病,不能吹凉风。我真的没钱,要是有早就拿出来了。”
      那男人察觉她身上有异味,又听说有皮肤病,迟疑了一下。
      另一个就催促:“你磨蹭什么呢?她身上准有钱,错不了。”
      前一个小声问同伴:“她会不会真有皮肤病?干她们这行的,带传染病的可不少。”
      “肯定是吓唬咱们的。”
      “那你怎么不上?”
      “我上就我上,没什么好怕的。”说着,这人上前,刺啦一声撕开了碧琳达的上衣,感到手上沾了滑腻腻的东西,缩回手,惊问,“这是什么?”
      碧琳达忍住想笑的冲动,回答:“是脓,我有皮肤病呀。”
      那男人刚吃过晚饭的胃开始翻腾。而碧琳达突然发觉本来藏在衣服里的钞票不知去向,大惊失色。
      “还给我!”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试图从那男人的手里夺回钱。
      她的手当时抱着艾猫咪亚,也蹭到了油腻,即所谓的脓,因此那男人被她的手一碰,像触电一样跳开,全然没了刚才放言“没什么好怕的”时的豪情,惶恐地问:“什……什么?”
      另一个男人说:“你看,她果然有皮肤病。”
      “快走吧,她身上一定烂的一塌糊涂。”说着两人往小胡同外面跑。
      碧琳达没有追赶,因为她发现,那一叠钞票掉在了地上,并不是被他们抢走了,一下子心情大好,嘲笑道:“没见过皮肤病人啊?少见多怪。”
      破财的危机过去,碧琳达松了一口气,低头正要拾起掉落的钞票,看到胸前的衣服,想起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衣服被撕成这样,怎么回家?
      这时有脚步声渐近,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还夹杂着狗叫声。她这副样子怕让人看见,手忙脚乱地试图合拢上衣,但那是一件低胸短衫,本来就没多少富余的面积,现在撕得破破烂烂,根本没有希望遮住前胸了。她只好往地上一坐,蜷缩起来,把膝盖挡在胸前。
      脚步声停了,两个人在胡同口站定,一个是男子,拿着一个盒子,里面偶尔传出轻轻的喵喵声,另一个是小女孩,牵着一只狗。女孩打量着碧琳达,往前迈了一步。
      男子拦住她,说:“她的病也许会传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说着,他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女孩。
      女孩答应:“好。”
      两人对话声音不大,但碧琳达听清了,原来他们听见了刚刚跑掉的歹徒们的对话——她有皮肤病、身上烂的一塌糊涂,可是这个人居然想过来看,她感到迷惑不解。在这片地方,凭过去的经验,她可不会把陌生人往好处想,主动靠近的不是图色就是图财,那么现在这个人,显然是图财,她掉在地上的钱还没捡起来呢,一定被他看见了。
      正在走近的男子冲碧琳达问:“喂,你怎么了?”
      她机械地敷衍:“没怎么,我挺好的。”
      男子笑出来,说:“是吗?你这姿势可一点都不像。”
      他说话一针见血,碧琳达一下子慌了,刚才的歹徒一“发现”她真有皮肤病就跑了,这男子也信以为真了,却脚步沉稳,在她看来简直碰上怪物了,她惊叫:“别过来啊!你没听见吗?我有皮肤病,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来看什么呀?”
      男子感觉她被吓坏了,停住脚步,回答:“我看看你有没有被歹徒打伤。”
      完全出乎意料,碧琳达懵了:“哦……”
      他又说:“别害怕。”
      胡同口的女孩也说:“是啊,不用担心。只要需要帮助,艾奥……呃不,他,都不会嫌弃。”
      碧琳达想想,也觉得自己弄错了,对方要是抢钱就直接跑过来捡了,不用跟她啰嗦。于是她说出实情:“我没受伤,但是他们把我的衣服撕破了,我回不了家了。”
      男子——不用说,是艾奥里亚——明白了,马上脱下衬衣给她。他里面穿的是修炼服,在与世隔绝的圣域之外属于奇装异服,外出时套了一件不会引人注目的普通衬衣。然后他背转身,等她穿衣服。
      “好了,我穿好了。”
      听到这句话,艾奥里亚回身,看到碧琳达正在把地上的钞票收拾起来。他听见过她和歹徒的最后几句话,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想,宁可被这样搜身而不肯主动交出钱的姑娘可真少有,不过她现在估计急需钱治病吧,幸好没丢。
      碧琳达蜷缩久了,腿有些麻,站起的时候一下子没站稳,艾奥里亚立刻上前扶她。
      待她站稳了,看见艾奥里亚有点诧异的神色,说:“对不起,我身上很脏。”
      “没关系,我只是奇怪你身上的气味跟我家的小猫很像。”艾奥里亚索性把心里的念头直说出来,这样倒不显得他在嫌恶她,家里的猫弄脏了也不会因此扔了。
      “你家小猫?”碧琳达的目光移到里特斯手里的盒子上,那里隐约传出过猫叫声。
      “嗯,本来跑了,刚找到。”
      “是不是黄颜色的?”
      “是啊……你见过?”
      “我还抱过它呢。这下有人收养它了,太好了。”
      艾奥里亚笑,怪不得她和艾猫咪亚身上都有某些食品的味道。
      说了几句话,碧琳达就道谢回家了。
      四天之后,贫民窟的某间屋子里,碧琳达拿电熨斗把一件男式衬衣烫的很平整。
      她的姐姐梅兰妮瞥见,赞道:“唔,不错,可以当新的卖了。”
      “谁说要把它卖了?”
      “咦,不是说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卖了。”
      碧琳达过去的小提琴老师表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她了,并建议她转到缪斯学院。缪斯学院学费昂贵,但她出身既不是名门又不是音乐世家,很难有拜得名师的机会。虽然姐妹俩没多少家当,但做小买卖的邻居芙罗拉乐意代售一些二手货,挣一点总比没有好。
      碧琳达把衬衣放进要卖的一堆东西里面,说:“嗯,确实用不上,我没法还给人家了。”
      这次她皮肤病患者当的悲摧,想问对方住在哪里都没法开口,他让同行的小女孩站在远处,登门拜访肯定也怕传染家人,归还衬衣就更荒唐了。
      梅兰妮笑说:“那个人如果早点出现,不知能不能来个英雄救美,要是那样就值得珍藏了。”
      碧琳达知道管她叫美女带玩笑意味,就回应了一个鬼脸,又若有所思,说:“英雄救美并不稀奇,美女本来就是男人喜欢献殷勤的对象,而肮脏的病人却通常是人避之不及的。”
      梅兰妮说:“那倒也是。”
      “所以还是不卖了。”碧琳达改变主意,把衬衣拿出来,说,“碰不上那个人我也留着。”
      “好的。不过,你怎么那么肯定以后碰不上了?”
      “因为他里面的服装好像挺奇特,似乎不是本地人,不过我看得不太清楚。”
      “瞧你这副遗憾的样子,当时就应该要他那件奇特的衣服啊!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是什么地方的款式。”
      碧琳达撇嘴,说:“亏你想的出来,那种时候给我衣服穿就不错了,我还能挑挑拣拣?”


      IP属地:北京3楼2020-10-04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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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产粮的太太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10-06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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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射手挂坠(下)
          艾奥里亚在一处僻静的山坳里修炼了一会儿,发觉远处的竞技场不再传出乐曲声,音乐会想必已经结束,是去教皇厅复命的时候了。最近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事故,艾奥里亚奉命前去救援,现在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后续事务由苏联人自己处理就可以。按规定,外出执行任务的圣斗士必须在返回圣域的当天到教皇厅复命。
          他沿着一条山间小溪走,几乎直立的岩壁之间流水潺潺,清凉宜人。忽然间,他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小提琴盒子。这是碧琳达的?……也不好说,今天来了一个乐队,不定是谁的,难道扔掉不要了?
          这时,上方传来一个嘶哑的女音:“你赔我小提琴!”
          不知是谁的声音,只有一种绝望回荡在空谷中。艾奥里亚一听,马上捞起水面上的琴盒,利索地顺着岩壁攀上去。
          上边是一条山间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平台,可以远望十二宫,下面是峭壁。在悬崖边,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个少女。
          “老实点!”一名大汉一摁少女的肩头,就让她坐倒在地,又说,“否则把你也扔下去。”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哦,专程来找艾俄洛斯,这还叫‘什么都没干’?”
          “艾俄洛斯……那是谁呀?”
          “装糊涂!人马宫的艾俄洛斯,不就是你刚才问的?”
          另一个猜测着说:“她跟艾俄洛斯到底是什么关系呀?看她这么能装,会不会是帮凶?”
          他的某个脾气暴躁的同伴一听这话就怒了,立马走上前,伸手就要拽少女的发辫,进行质问。
          这时,突然有人从悬崖下飞身跃上,喝道:“脑子坏了吧,十三年前她才几岁?”
          几名大汉一愣,没等作出反应,又见金光一闪,其中一个反应敏捷的惊叫:“小心闪电光束!”
          这几人如鸟兽散,惊惶失措地跑了。
          刚上来的是艾奥里亚,他走上前,把小提琴递给少女,说:“碧琳达,你的琴。”
          碧琳达发现逃过一劫,惊喜地站起身,一看又碰到他,惊奇之余犹豫片刻,只说了一声冰冷的“谢谢”,接过琴径自走了。虽说艾奥里亚也没干多坏的事,这次还多亏他相救,不过上次他的翻脸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她感觉这人还是有点危险。
          “别谢我……”艾奥里亚觉得惭愧,现在知道了,她不是恶意出言刺激他,真的是在找艾俄洛斯,又找别人询问才引火上身。
          看碧琳达走了,他想叫住她:“哎,等一下……”
          艾奥里亚觉得这事十分蹊跷,按说碧琳达没有机会认识艾俄洛斯,只能从别人那里听说,而如今凡知道艾俄洛斯名字的人,谁会说他的好话?所以艾奥里亚挺好奇她为什么要找艾俄洛斯,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糟糕的是,碧琳达似乎不想再理他了,他无奈只好先跟在后面走。
          走了一会儿,到了山坡向阳的一面,碧琳达见光线很好,就停下脚步,把琴盒放在地上,看看宝贝小提琴是什么状况。盒子打开,衬里布有点湿,琴看起来并没有泡水。
          艾奥里亚一眼就注意到一个亮晶晶的物件,它本来是装在盒盖内侧的小布袋里,几经颠簸掉出来了。那是一个石英质的钥匙坠,射手星座的造型,当年就挂在人马宫钥匙的环上,艾奥里亚还经常拿来摆弄。随艾俄洛斯一起失踪的这个坠子竟然会在十几年后重现在眼前,艾奥里亚简直不敢相信,顿时忘了其他的一切,伸手拿起它端详,弓箭和翅膀小巧玲珑,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喂,别乱动我的东西!”碧琳达生气地喊道。
          思绪万千的艾奥里亚回过神来,疑惑地问:“你的东西?”
          碧琳达一时被问住了,准确地说那并不是她的东西,但是何必啰嗦那么多不相干的?她毫不让步地回答:“更不是你的东西。”
          由于艾奥里亚的“喜怒无常”,她觉得对他和气地说话是没用的。
          艾奥里亚迟疑了一下,既然她能主动来找艾俄洛斯,这东西必然是艾俄洛斯自愿送出的,于是他不争执,将挂坠放回琴盒,缓缓地说:“它曾是我已故兄长人马座艾俄洛斯的。”
          他用过去式明确地表示自己不打算拿回挂坠了,免得带来新的误会。
          “已故了……而且是你兄长……”碧琳达呆了呆,说,“刚才我还以为是搬家……对不起啊。”
          艾奥里亚说:“不,是我的错,话说岔以后你解释过了。”
          “唔,咱们就别来回道歉了。”碧琳达轻快地说,拿起射手挂坠,说,“那我只好把它还给你,就算物归原主了。”
          “咦,你是来归还它的?”
          “嗯。”
          “那你……是怎么捡到它的?”艾奥里亚很好奇地问。
          碧琳达说:“不是我捡的,是我邻居让我来还的。”
          芙罗拉跟她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是在十三年前,三岁的芙罗拉患上了急性脑膜炎,治疗费十分昂贵,家里一下子负担不起,父母只好向路人求助。一些乐意相助的路人手头没多少现金,于是有人提出送物品,让他们一起拿到典当铺兑现。
          第二天,芙罗拉的母亲去了典当铺。
          听完店家算的账,她问:“这个挂坠没算进去?”
          “已经加上了,否则是这个数。”店家在纸上写下另一个数,亮给她看。
          本以为店家不计较零头四舍五入的部分,原来是算上了那个挂坠的价格,这估价实在太离谱了,不得不抗议:“你是欺负我不识货吗?一个精致的石英饰品,才几个雷普塔?”
          “我们只能出这点。”
          “那我不当了。”
          “不当拿走,我们还不想沾这晦气呢。”
          于是这个挂坠就留下了,不过芙罗拉的治疗费也凑够了。后来,有的朋友猜测,这个挂坠是圣域里的东西,本来不应该拿出来,当铺才会不愿意收。芙罗拉觉得,既然没用上,有机会还是将它物归原主比较好。
          艾奥里亚听着,其实说到后面朋友的猜测没有意义,他一听就明白那是怎么回事。芙罗拉他们所住的圈子不了解圣域,而典当铺人来人往、消息灵通;那天夜里,圣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次再也没人敢跟射手座扯上关系,这样一个挂坠,收购了也只能自己藏着,不能拿出来。
          艾奥里亚凝视着手里的射手挂坠,原来它是送给了一个患病的儿童,他微笑,说:“这才像我哥哥做的事情。”
          “咦……”碧琳达听出一点异样,想起旁人说过的“帮凶”什么的,问,“刚才别人说的关于他的那些只是传闻,不太像他做的是吗?”
          “那些……咱们就别说了。”艾奥里亚不愿意谈。
          碧琳达有点懊悔,显然不是好事,嘴也太快了,一想到就问,心里恰好有个新话题解除一下尴尬,就说:“其实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嗯,什么?”
          “你的手电筒是什么样子的?我要看。”
          艾奥里亚感到不解,说:“什么?我没有手电筒。”
          “就是在瞭望台上吓跑几个坏蛋的,肯定特别特别亮。”其实那一闪太短暂了,几个修炼者能看见,而碧琳达没看见,只因听见他们说“闪电光束”,觉得肯定是很亮的光。
          这么一说艾奥里亚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了。她可真是一无所知,他只是闪了一下吓唬那几人,人家畏惧的根本不是光太亮,而是下一波闪电光束会对准他们。跟一无所知的外来者解释这些,好像有点麻烦。
          不等他说,碧琳达已经发现“线索”了,说:“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就是你刚给我的挂坠吗?”
          “不是右手,你的左手啊!”碧琳达不满地说,“真不痛快,人家讲的口干舌燥,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却一个手电筒都要藏着。”
          “我真的没有手电筒。”艾奥里亚一脸冤枉地说,伸出左手,摊开,碧琳达一看,他拿的是一本手册,封面上写着《核辐射安全防护》。
          “咦,这种书……好像跟你们的修炼没什么关系。”碧琳达纳闷了,因为只看到修炼者们以最原始的方式徒手角斗。
          艾奥里亚说:“不是为修炼看的,是最近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圣域派我去救援。”
          碧琳达刮目相看状,赞赏道:“唔,圣域还会干点好事嘛。”
          对于维护世界和平安全的神之领域,这样的“赞赏”可有点亵渎。幸好现在听到这话的人并不介意,反而露出爽朗的微笑,主要倒不是因为艾奥里亚更多地把圣域看作教皇而不是雅典娜的领地,而是他喜欢听坦率的话,话本身的内容却是其次,他对虚情假意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和厌恶。就碧琳达今天的见闻而言,她对圣域印象不好太正常了。
          碧琳达又担心地问:“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就让小兵去干吗?”
          艾奥里亚笑笑,说:“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危险。”
          他除战斗之外便不穿圣衣,自然是不在乎被当成小角色,何况这次人家说话丝毫不带鄙夷,那种任务对一般人的确是送命。
          “似乎……不是这样的。”碧琳达凝眉苦思状,然后说,“我感觉,在你附近就会受到辐射。”
          其实这种暖融融的感觉本来不坏,但她联系到核电站事故,一想就觉得可怕了。
          “噗哈。”艾奥里亚笑出来,她感受到了他的小宇宙,居然会往那个方向想。
          “笑什么啊?完了完了,受了那么多辐射,这下我也死定了。”碧琳达万念俱灰。
          艾奥里亚忍俊不禁:“不会的,要是有那么强的辐射,我自己还能活着吗?”
          “唔……那倒也是。”碧琳达想想不至于那么夸张,暂且同意,忽然,她发现落日已经接近山峦,想起一件只要自己不是行将就木就很重要的事——怎么回家?


          IP属地:北京6楼2020-10-14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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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叛徒之弟(上)
            此处可以远望竞技场,看样子已经曲终人散。
            艾奥里亚说:“音乐会一个钟头之前就结束了。”
            碧琳达说:“那乐队肯定已经走了,我得自己想办法回家。”
            艾奥里亚爽快地说:“没问题,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他摆明了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但碧琳达说:“你跟我说一下怎么去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就行了。”
            艾奥里亚剑眉一拧,说:“你这也太客气了吧。”
            碧琳达眨眨眼,无辜地说:“没客气啊,我有月票,当然要不客气地多坐公共汽车了。”
            “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艾奥里亚生气了,这可真是要陷他于不义,“你来还挂坠,而且因为我脑袋短路耽搁了几个钟头,导致没跟上乐队,结果我还不管你怎么回家,这样算什么?”
            碧琳达见他发火,愣了一下,说:“我不是在帮邻居的忙吗?她都谢我了,你当然不欠我什么。”
            艾奥里亚一时无语,然后说:“你这姑娘真麻烦。”
            “我怎么麻烦你了?”
            “不爱麻烦别人的那种麻烦有时候也挺麻烦的。”
            “哇,这么绕的句子!你稍微练习就可以说脱口秀了。”碧琳达忽然想到他可以干的事多着呢,不理解为什么要留在圣域,在这儿人缘又不好。
            艾奥里亚不睬她的夸奖,心里盘算一下该怎么办,过了片刻,说:“指路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带你去圣域外面的公共汽车站,然后把手电筒借给你。”
            “嗯,这样好。”碧琳达欣然接受,只送到圣域外面不费多少工夫,不过奇怪了,他还真藏着手电筒,就问,“原来你是有手电筒的,在哪里?”
            “到时候会借给你的。”
            “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你也是哦,说好要借的,不许反悔。”
            碧琳达觉得好笑,她有什么不乐意借的,可以照亮夜路,而且令她十分好奇,功率那么大的手电,按说不会太小,怎么一藏就没影了呢?
            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了。而且,我借走以后,会给你邮寄回来的。”
            这样,两人上路了。碧琳达要试试小提琴有没有坏,虽然没有泡水,从悬崖上掉下去,可能也震得不轻,反正拉小提琴并不妨碍走路,只要艾奥里亚帮她拿着书包和空的琴盒就行了。
            小提琴依然能发出悦耳的声音。琴声很快吸引了几个修炼者,由于音乐会后意犹未尽,在越来越宽的山路上跟碧琳达并排走着听她演奏。
            有人问:“拉得很好啊!刚才演出有你吗?我怎么不记得?”
            另一人说:“摆椅子的时候有她。”
            正好一曲结束,碧琳达停下,解释说:“我刚转学到缪斯学园,还没跟乐队一起排练过。”
            “哦,怪不得。”
            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津津有味地听着,碧琳达因此兴起,打算把自己能背出乐谱的曲子全拉一遍,尽管已经知道小提琴没有问题了。
            忽然,她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艾奥里亚并不在旁边。这可奇怪了,总不会被别人挤走了吧?小提琴的声音能传很远,听众虽多,也不需要紧挨在她周围,并没有出现互相推搡的情况。艾奥里亚只要想跟她同行,应该还在旁边才对。他若不送她了,倒没什么,可是她的书包还在他那里,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四下张望,他确实不见踪影了。
            修炼者们都是粗人,听不出来她的一首曲子没演奏完,还以为要换下一首所以需要停顿一会儿,直到她迟迟不开始,还停下脚步东张西望,才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跟朋友走散了。”碧琳达想到证件和钥匙都在书包里,急得团团转,叫道,“哎哟,完蛋了!”
            众人见状,围拢过来帮她想办法,说:
            “什么朋友呀?你们学校的早就走了,你回去再找他们吧。”
            “你要去圣域的大门吗?我可以带你过去。”
            这时,一人从人群外面招招手,说:“碧琳达,我在这儿。”
            那人说着,侧身从人们之间的空隙挤进来。众人一愣,用古怪的眼光瞧着这人,被他从身旁挤过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尽管一天下来修炼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好像特别讨厌被这人蹭过的地方。
            碧琳达一看是艾奥里亚,她的书包也在他手里,心里可算踏实了,说:“你在这儿呀,谢天谢地。”
            之前因为她的琴声吸引了许多听众,艾奥里亚不想让大家注意到他,引来闲话,故意把距离拉远了一些。现在看到碧琳达虚惊一场,他只好回来,还是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愣了一会儿的人群中,有人开口了:“现在有的女孩怎么这样?离开帅哥就不能活了。”
            另一个人引用谚语开导碧琳达:“闪闪发亮的东西,不一定是宝石。”
            就碧琳达刚才的反应而言,很难让人想到她其实只是离不开书包,但她自己不曾往他们所指的方向想,以致被说的一头雾水。圣域基本上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帅不帅对她来说也都是路人,过了今天就不太可能再碰上了,大不了多看几眼,还能有什么想法?
            “帅……”另外的人对此感到极为不适,说,“也许吧,不过我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想起那个谋害女神的恶魔。”
            艾奥里亚心想,果然,让大家注意到不是好事。由于没拿到圣衣的训练生不允许逃离圣域,单调的修行生活中,可供谈论的话题少得可怜,免不了又要提起十三年前那件轰动的事。就算艾奥里亚不会再为此发火了,每次来一遍也是挺麻烦的。
            “咱们快走,别理他们。”他说着,一手拽着碧琳达的胳膊,另一手推着她的后背,加速前行。
            碧琳达随之加快了步伐,但心里很不理解大家为什么如此讨厌艾奥里亚,边走边迷惑地回头望了一眼这群人。
            她这一回眸可引起了不小的误解,那对深蓝的眼睛因为迷惑睁大了,在众人看来,都觉得她醒悟过来,楚楚可怜地在向他们求救了。即使她的脚步仍是跟着艾奥里亚的,凭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谁知到底是真的愿意跟他走,还是不敢反抗。加上这少女有几分姿色,在几乎见不到露面的女人的圣域仿佛一只花蝴蝶,更容易让大家往某个方向想。
            结果,跟当地其他路见不平的情景相似,众人厉声质问:“艾奥里亚,你想干嘛?强抢民女吗?”
            艾奥里亚听到这话,心思一动。他跟碧琳达原先就是同行的,现在只想让她快点走而已,倒没想过她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说不定她听了人家议论他的那些话,开始嫌恶他了呢?这样的事他又不是没碰到过。于是,他觉得这么推着她走,似乎不妥,弄不好真成了“强抢”。
            这样想着,他放开了手。碧琳达被推着走省了不少劲,一旦失去他的推力,对修炼者们来说,她就跟停下来差不多。
            众人一下子追上来,把她围住,关切地问:“小姑娘,吓坏了吧?”
            碧琳达摇头,说:“你们跟艾奥里亚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你不了解……”
            接下来,大家向她讲述了十三年前的事件。艾奥里亚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任由他们的对话继续。


            IP属地:北京7楼2020-10-18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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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叛徒之弟(下)
              “十三年前的某个深夜,艾俄洛斯独自潜入女神居,刺杀刚刚降生的雅典娜未遂,逃走,后来被教皇下令诛杀了。”
              碧琳达以为接下来还会讲细节,在傻等着,不料对方说:“事情就是这样,可恶吧?”
              她一头雾水,问:“没了?那……具体过程呢?”
              “你当女神居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可能去看具体过程?”
              “行刺女神还不罪大恶极?具体是怎么行刺的,有什么关系啊?”
              碧琳达又问:“那谁都没看到,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教皇看见了。”
              “女神居在教皇厅后面,只有教皇可以进去。”
              艾奥里亚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跟外来者讲一遍会很麻烦,当地人习以为常以至于想不起来说的内容都要讲。
              这两句解释让碧琳达觉得故事稍有头绪,但还是感觉怪怪的,她疑惑地没有表态。
              “事情不是挺清楚的,还不罪大恶极啊?”众人颇有点不满,比刚才更加怀疑这少女三观不正,听到这样的事竟然不感到愤慨。
              碧琳达发觉周围人的表情变得不太友好,感到压力很大,早些时候她就因为询问艾俄洛斯的住处险些被扔下悬崖。看来她有必要说点什么,对于那次事件的态度,不管她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一方,所以就在这个问题上打了马虎眼,说:“这个是不是罪大恶极,跟艾奥里亚有什么关系呀?又不是他干的。”
              “噢,忘了说了,他是艾俄洛斯的弟弟。”
              碧琳达说:“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呀!出身和长相有什么好挑剔的?又不是自己的错。”
              说这话她觉得理直气壮,就有底气了,对方果然也赞成:“本来是这个道理,要是艾奥里亚能分清是非,谁也不会说他什么。”
              碧琳达觉得用不着太挑剔,说:“他没说过‘那女婴确实该杀’吧?要怎样才算能分清是非?”
              “呵呵!”众人一片嘲讽的笑意。
              “他恐怕只是不敢那么说罢了。”
              碧琳达惊疑地轻呼:“吓?”
              “他非但没谴责过艾俄洛斯的罪行,碰到别人说起的时候,还经常摆出一副‘你真该死’的眼神瞧着人家。”
              众人七嘴八舌,不过谁也没说他们为什么如此介意那种眼神。尽管有圣斗士禁止私斗的铁律,谁也不放心拿自己的命去赌人家遵守法纪,所以高阶圣斗士流露出一丁点敌意就会让人特别敏感。
              碧琳达一听,不禁好奇那眼神有多夸张,既然大家刚提过艾俄洛斯的事件,她扭头朝艾奥里亚望去。可惜她看不见他的眼神了,艾奥里亚已经把脸侧过去,看着另一个方向。他自然不乐意听到人们议论艾俄洛斯,倒没想过要用眼神恐吓谁,觉得那太无聊了,索性不往围在碧琳达一旁说话的几个人那边看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碧琳达调皮地吐吐舌头,一副“瞧,你们说的不对”的嘲弄样。
              “偶尔装装样子而已,本性难移。”
              “还有更加顽固和不可理喻的,不管多正式的场合,这家伙总是像这样穿一身破衣服,对圣域哪有点起码的尊重?各位大人肯定没少说过他,一直不改。”
              碧琳达觉得这个指责太莫名其妙了,问:“那他还能穿什么?穿‘破衣服’的穷人不是挺多的?”
              事实上,今天在竞技场看争夺圣衣的角逐,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了,大部分当地人穿的也就是修炼用的“破衣服”。
              原来,她不知道艾奥里亚有黄金圣衣,跟仅有便装的人穿便装是不同的,这倒是让众人颇感意外。要找个小姑娘玩玩,有什么傲人的资本总得显摆显摆,尽管圣域不兴这个,最简单的常识人们还是知道的。
              看有的修炼者若有所思状,碧琳达还以为自己说的很对。
              有人有感而发:“说起来他们兄弟还是有点区别,艾俄洛斯可要虚伪多了,不把异心表露在外,还差点爬上教皇宝座。”
              他好像在描述一只苍蝇爬上美味佳肴的情景,把伙伴们都弄得十分反胃。
              另一个人纠正道:“切,哪有?双子座的那个谁……也很有希望继位呢。”
              他十三年前还不在圣域,听说过那个失踪已久的圣斗士,一时想不起名字。
              有旁人提醒:“撒加。”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反正,教皇不见得会选艾俄洛斯,他看人可比普通人准多了。”
              这句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显然教皇的威信极高。
              “确实,那个伪君子是不会被选上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艾奥里亚开口了,冷笑着说:“嗤,根本没见过他的人议论得最欢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好像观看一场滑稽剧的感慨,并不是特意说给别人听的,但是修炼者们感官灵敏,而且这句话在众口一词的人群里显得很特殊,也很令人不快。
              “我们议论的有什么问题?你哥干了什么,教皇都澄清过了。”
              “你不爱听,干嘛不赶你的路,非要留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想不起撒加名字的那位觉得被挖苦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不过他说的也是心里话,他确实认为艾奥里亚不需要再等着了,上次一个迷路的女孩听说他是叛徒的弟弟,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遇到的是这种人”。
              艾奥里亚不作声。针对他自己的话,他反而不太在意,何况是这么无用的一句,他要不要等着不取决于说话这位,而取决于碧琳达怎么想——目前为止还没有表示不愿意跟他同行。
              “赶路……”这倒是提醒了碧琳达,艾奥里亚不是在赶别的路,只是带她去公共汽车站,她忽然想到,“他本来不愿意提艾俄洛斯的事情啊,所以是因为答应给我带路,才不得不等在旁边听他们说吗?”
              她不满地撅了下小嘴,对那人说:“没事就别老说人家不爱听的陈年旧事了。”
              众人一听,她居然把事情的起因给忘了,纷纷说她:
              “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看你一点都不了解他是什么人,就跟着走。”
              碧琳达一楞,好像还真是这样,至少就他们的本意而言,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喔,那我真该感谢你们了。”
              “不过……”她又说,“我知道艾奥里亚是什么样的人。至于艾俄洛斯、雅典娜和教皇,我全都不认识,就不关心他们的事了。”
              “不认识雅典娜,什么话?”
              大家都觉得,她一个雅典居民这样说话十分怪诞。
              “我们走了啊。”碧琳达说着,主动从人群的空隙挤过去找艾奥里亚。
              艾奥里亚笑了一下,她这倒是爽快。
              大家看着两人扬长而去,互相嘀咕着:“闹了半天是物以类聚,咱们也不用管她了。”
              等周围没人了,艾奥里亚看碧琳达好像不想再拉小提琴了,就问:“要收起来吗?”
              “好的。”碧琳达答应,又说,“早知道就不试它了,招来那么多人。”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讲了他不愿意提的往事。
              艾奥里亚正在打开琴盒,笑说:“试一试也好,没坏就放心了。”
              碧琳达庆幸地说:“还好没打起来。”
              艾奥里亚并没有刻意隐瞒黄金圣斗士的身份,所以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不知道她在担心对方人多势众。实际上,打没打起来显然取决于他,这群修炼者绝对不敢主动跟他动手。
              于是他说:“当然不会打起来,他们又不是罪魁祸首。”
              碧琳达没有注意到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罪魁祸首”这个字眼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因为第一次看到艾奥里亚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憎恨。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心里推测着,“只能二选一吧,如果不是艾俄洛斯,就是唯一的目击者——教皇啊!”
              来到圣域外面时,凭借落日的余辉,碧琳达看到公共汽车站旁边有电话亭,就先给学校打个电话报平安。
              她打电话时,艾奥里亚按她路上说过的住址查看了一下车站的公交线路图,原来她回家需要转车,还要步行一段,看样子这么晚了不太适合她单独走。
              碧琳达挂上电话,出来,说:“对不起,我忘了先问你要手电筒,那样你就不用等我打完电话了。”
              艾奥里亚说:“都一样,反正说好了我送你回家的。”
              发觉他变卦了,碧琳达急道:“不是的,说好的是你借我手电筒,不是送我回家。”
              “一回事。”
              “怎么会是一回事?别说话不算数。”
              艾奥里亚笑了一下,放慢语速清清楚楚地说:“你说的手电筒,其实就是我的手。”
              碧琳达惊问:“什么?”
              艾奥里亚不言,抬手将一束雷光照在没人的空地上。
              碧琳达看着,感觉很神奇,等光束熄灭了,再看看,他真是空着手的,叹道:“哎,居然是这样,你修炼的招数,也不早告诉我。”
              艾奥里亚无辜地说:“你没问。”
              碧琳达无言以对,她怎么会想到是招数?一直以为是手电筒呢。
              艾奥里亚笑问:“你打算怎么借我的手电筒?”
              碧琳达知道上当了,这样一来,按照约定,她就只能把跟“手电筒”一体的这个人一起借走了。
              她不太甘心地说:“不能只搞阴谋诡计,不讲道理。我觉得不用麻烦你的,其实我晚上经常自己出门……”
              正是因为如此,她在这方面早就不像良家少女那样谨慎了,突然受照顾倒反而不适应了。
              一听这话,艾奥里亚觉得挺奇怪,一个女孩晚上老自己出门干什么?想起初次遇到她,确实也是她自己出门,还带着一叠钱,可比一般随身携带的零花钱多多了。
              碧琳达见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她的公开身份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另一面隐藏着,就急忙加上一句:“因为,晚上我要去学小提琴。”
              “那样不好,而且跟我没关系。”艾奥里亚断然说,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今天我有责任让你安全地回到家。”
              这下碧琳达没法争辩了,本来她的“讲道理”就不算理直气壮,不过是自己的习惯罢了,再加上差点说漏嘴,惊惶失措,更加嘴软了。


              IP属地:北京8楼2020-11-13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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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是被抽掉了吗?


                IP属地:北京9楼2020-11-2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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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错过的公事
                  现在光线昏暗,参观古迹的游客早就走光了,车站上很冷清,只有两人在等车。
                  艾奥里亚想起件事,问碧琳达:“你饿吗?”
                  碧琳达被这么一问,真觉得挺饿的,答应:“嗯。”
                  艾奥里亚说:“马路对面的小商店卖吃的,你去买点。”
                  碧琳达一想,到晚饭时间了,等把她送回家还要不少时间,就说:“那咱们一起去,你也该吃点东西吧。”
                  艾奥里亚掏出几枚硬币,递过去,说:“你帮我带一份三明治,哪种口味的都行。”
                  碧琳达觉得奇怪了,问:“干嘛不自己去挑?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艾奥里亚说:“反正我不挑剔口味,就懒得走那么远了。”
                  “那么远……才多远呀?”
                  “二十多米呢。”
                  “说的好像翻山越岭一样。”碧琳达心想,“他怎么忽然懒成这样?没有办法了,自己去吧。”
                  碧琳达一走,艾奥里亚厉声喝道:“橄榄树后面的小贼,给我出来!”
                  对方一听,果然不再无谓地隐藏了。但艾奥里亚没料到,这个“小贼”竟身着金装。那人现身的同时,不等他看清是谁,就发出一束红光,向他袭来。
                  这攻击速度太快,仅仅靠躲是躲不开的,艾奥里亚不假思索地挥出光束,同时一闪身,才让在光束冲击下稍微偏转的红光擦肩而过。
                  现在他不看也知道对方是谁了,而且知道如此惊险的袭击远远超出了平时闹着玩的限度,惊怒地质问:“米罗,你想干什么?”
                  米罗挡下对面打来的光束,同样气势汹汹地反问:“我还要问你呢,艾奥里亚,你想干什么?明明回到圣域,却不去复命。”
                  艾奥里亚简单应付:“我有别的事情。”
                  米罗怒问:“什么事情比回教皇厅复命更重要?别以为教皇宽宏大量,你就可以胡来。”
                  艾奥里亚轻蔑地冷笑一声,说:“我以为什么是我的事,你干吗跑来数落我?多——管——闲——事——!”
                  米罗毫不示弱地回击:“我才不爱管闲事,尤其是你的闲事。我是奉命留意你到哪里去。”
                  艾奥里亚一听,收起之前的敌意,说:“谢谢你,米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结果是米罗把教皇的秘密指示透露给他了,道谢是应该的。这个带着小得意的致谢令米罗极为不爽。
                  这时碧琳达回来了,她看到来了一位穿着黄金圣衣的圣斗士,大吃一惊,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艾奥里亚道谢,而对方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觉得好像要大祸临头了。
                  艾奥里亚看到她,问:“这么快,买好了?”
                  “嗯。”
                  她提着一个有快餐店标志的纸袋。他从上方一看,里面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三明治,不用说那个大的是代他买的,就伸手拿出来,拨开包装纸,大大咧咧地往马路的镶边石上一坐,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碧琳达目瞪口呆,俯身凑近他耳边,轻声问:“那不是黄金圣斗士吗?你是不是应该更礼貌一些?”
                  艾奥里亚一楞,酷似噎住了。他忘了他在碧琳达眼里是一个杂兵,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没有用,在杂兵面前不显得高人一等比较容易,而在其他黄金圣斗士面前,要他像杂兵一样恭敬,他可就做不到了。
                  米罗一听就明白了,这少女并不知道艾奥里亚的身份,那就顺便把他当个杂兵好了,反正他今天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米罗也不想用多么好的态度跟他说话。
                  于是,米罗说:“这位小姐来之前,艾奥里亚已经给我行过礼了。现在让他随意吧,可别再行礼了,这等粗人行礼实在太丑,我不想再看一遍。”
                  “自我感觉良好!”艾奥里亚心里骂道,不过并没有兴趣开口反驳。
                  “喔,是这样啊。”碧琳达看米罗那由衷的一脸嫌弃,相信了他的话,又问,“米罗先生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米罗努力作出摆架子的模样,说:“我偶然路过,本来不会关心小喽啰的事情,可是看在刚才艾奥里亚这么恭敬的份上,我就提醒了他一下,执行任务一回来就应该去教皇厅复命。”
                  碧琳达一听“教皇厅”,感觉此事无比重要,于是对艾奥里亚说:“这么说,你从乌克兰回来还没复命呢,那你赶紧去教皇厅吧,不用送……”
                  一听就知道她准又要说不用送她回家了,而艾奥里亚觉得那是他必须做的,自然很不耐烦,打断她说:“现在没法复命,教皇肯定泡澡去了。所以,我不送你回家也没事干。”
                  “真的吗?”碧琳达询问的目光移向米罗。
                  米罗十分确定地回答:“是的,他错过了教皇厅办公时间,不能按规定在当天复命了。”
                  “那就没法补救了?”碧琳达凝眉思索一下,又断言,“一定有办法的,否则您就不用提醒他了。”
                  瞧着艾奥里亚没心没肺的样子,吃得正香,已经快把那个三明治干掉了,米罗顿时意兴阑珊,说:“这个嘛,反正他也不感兴趣……”
                  碧琳达走近米罗,把留在纸袋里的三明治拿出来,剥开包装,递到米罗面前,笑盈盈地说:“米罗先生还没吃晚饭吧?请收下这个三明治。”
                  米罗确实还没吃晚饭,由于包装剥开了,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三明治的香喷喷和热腾腾。他盯着三明治,眼睛都直了。
                  艾奥里亚见状,一改漫不经心的样子,惊叫:“别拿你的晚饭讨好他,笨蛋!”
                  但随后他想到,冲碧琳达喊是没用的,她要讨好米罗的原因很明显,所以转而对米罗说:“米罗你回天蝎宫就能吃上饭,我们可快要上车了,你要是骗走她的晚饭,就太丢人啦!”
                  米罗感到委屈,不是他想骗走三明治,而是碧琳达在拿它诱惑他。当然,他也觉得不该拿这个三明治,连忙把口水咽下去,用两根手指从三明治上掐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痛下决心似的说:“多谢款待!”
                  这等于宣告他只吃这么点。不过,碧琳达没有注意,她正在惊奇地侧目回望艾奥里亚,问:“咦,你怎么这样跟米罗先生说话?”
                  米罗一边品尝着三明治的小小块,一边不屑一顾地说:“本来就是个粗野的兵痞,要不是圣域禁止私斗,他早就被分尸了。我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碧琳达回过头来,一看三明治上出了个小缺口,心想,不管怎样贿赂上了一点点,还好还好。
                  “您大人大量!”她赞道,又问,“所以还是会告诉他补救的办法的,是吧?”
                  这种跟高帽子一起的请求本来就让人很难拒绝,何况米罗接受了贿赂,态度当然要改善,于是耐心地回答:“这种事情嘛,实际上可轻可重。音乐会结束以后,办公时间短,不慎错过得到谅解,是有先例的;但如果是因为蔑视教皇厅权威,那就严重了。”
                  碧琳达说:“他确实是不慎错过的,我的小提琴掉进河里了,才搞成这样。”
                  “没有的事!”艾奥里亚十分干脆地否认了,说,“捞了小提琴还没错过,你说完芙罗拉的事,才真的来不及了,是我自己好奇,跟你没关系。”
                  这事本来是他的选择,他讨厌为此责怪别人。这样一来,碧琳达无言以对了。
                  “呃……那现在怎么表示是不慎错过的,而不是蔑视教皇厅权威?”碧琳达只好这样问米罗,看来实际的蔑视是没的说了,只能关注怎么“表示”。
                  米罗心想,这小姑娘真是热心,有她在沟通起来可容易多了,就是这狮子……犯了什么怪脾气?芙罗拉……花神,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她的事有多值得好奇?
                  碧琳达见他沉默不语,恳求说:“看在三明治的份上,您就别跟他计较了。”
                  她心里已经埋怨了艾奥里亚好多遍,太不配合了,不知道她的一小点三明治,还能套几句话。
                  “不看三明治我也懒得跟他计较。”米罗万分轻蔑地瞥了艾奥里亚一眼,嗤之以鼻,又以标准的绅士的优雅说,“只是,女士的问题还是应该好好回答的。”
                  碧琳达惊喜地聆听。
                  “一个是,犯了过失以后,不要乱跑,不然容易招来畏罪潜逃的嫌疑。”
                  “啊,那么……”
                  “但是……”米罗及时阻止了碧琳达插话,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继续说,“这么晚了,送女士回家还是有必要的,如果由此招来嫌疑,我会帮他澄清。”
                  “谢谢!”艾奥里亚说,这次倒是诚意满满的感谢。
                  米罗又说:“另一个是,明天早上要尽早去复命,在教皇面前的认错态度很重要。”
                  听到“教皇”,艾奥里亚眼里掠过一丝轻慢,没有作声。
                  碧琳达欢快地说:“就这两个啊,听起来不难做到。”
                  但是当她转过脸,一看到艾奥里亚的反应,忽然高兴不起来了,心想:照米罗说的第二点做,对他来说,也许并不容易……既然是教皇给艾俄洛斯定的罪。
                  这时,艾奥里亚嚷道:“碧琳达,93路来了,发什么呆?”
                  她不再神游,匆匆跟着上了车。


                  10楼2020-12-01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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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的号绑定的手机早就停用了,不能登录,所以注册了一个新的。


                    11楼2020-12-01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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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苏尼翁的秘密(上)
                      公共汽车抵达了苏尼翁海角,艾奥里亚和碧琳达一前一后下车。
                      碧琳达迈下台阶,摇晃了一下才站定,艾奥里亚笑问:“累了?”
                      “有点……”碧琳达回答,走了大半天山路确实挺累。
                      艾奥里亚把手里的书包和琴盒放在车站的长凳上,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72路的车站在哪边。”
                      “好的。”碧琳达答应,然后懒懒地在长凳上坐下。
                      碧琳达独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长笛的乐声传来,音如天籁、无比悦耳。
                      从来没听到过如此优美的笛声,她心里惊叹,顿时忘记了疲惫,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好奇地朝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碧琳达走过岬角,就远远地望见吹笛子的人了。苏尼翁岬突入海中,在高耸的悬崖上,视野开阔,是观看日出或日落的胜地,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几乎没有人烟。
                      碧琳达走近了一点,只见那长笛手身上的衣服在月光下发出微光,就像——她想起迪斯马斯克和米罗穿的黄金圣衣,今天见过的最光彩夺目的行头。可是,她仔细看看,又觉得不像,黄金圣衣发出的是暖色的灿烂光芒,而这件衣服光芒清冷,配上它鱼鳞状的纹路,像是穿在凉凉的鱼身上的。
                      看到这奇异的景象,碧琳达既好奇又害怕,不敢继续走近,唯恐打扰了这位陌生人,给自己招来大祸。
                      那长笛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碧琳达驻足聆听的时候,随着他的动作,可以看到他不同方向的侧影,竟越看越眼熟,让她想到来自奥地利的交流学生苏兰特。苏兰特平时的笛声不似这般摄人心魄,那是因为现在这支长笛是一件珍品,并不是演奏技巧的差别,这对碧琳达来说不难分辨。再说,吹奏技巧如此高超的人也很稀少。不过,她还是不太相信这是苏兰特,此时他不应该在苏尼翁。
                      一支曲子结束,长笛手放下笛子,转身正对这边,说:“晚上好,碧琳达。”
                      一听这声音,居然真是苏兰特,碧琳达觉得没什么好害怕了,快步走上前,这才看清他的相貌,不解地问:“苏兰特,你没有跟乐队一起回去吗?”
                      “我不打算再回去了,我受到了鳞衣的召唤。”
                      “鳞衣?”
                      原来他这身衣服叫鳞衣,看着它奇妙的光泽和花纹,碧琳达很想伸手触摸一下,不过她转到缪斯学园时间还不长,跟这位同学不太熟,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唐突的念头。
                      听苏兰特的意思,似乎他以后就不回学园了,碧琳达就此追问:“这么说,你要留在这里了?”
                      “是的,你代我告诉潘老师吧。”
                      潘是学园乐队的指导老师,同时也教管乐,他最擅长的乐器是排箫。
                      “好的。不过,老师一定很遗憾。你没事的时候,要回去看看他啊。”
                      苏兰特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对她的提议欣然接受:“嗯,会的。”
                      他穿着鱼鳞似的衣服留着这里,是要做什么?碧琳达自然也想知道。但是,她想起没跟艾奥里亚打招呼就走了,非常不好,所以认为必须尽快回去,就不要开始谈一个新的话题了,既然苏兰特乐意回学园看望老师,她还有机会碰到他,以后再问吧。
                      于是她告辞了:“我要去乘车了,再见。”
                      “再见。”
                      碧琳达往回走了几步,发现艾奥里亚伫立在不远处。其实,他看到她循着笛声过来了,感觉那长笛手并没有恶意,就没有制止她上前搭话。
                      艾奥里亚说:“我找到72路车站了。”
                      “好啊,咱们坐车去。”碧琳达欣然说,心里窃喜艾奥里亚没有追究她怎么一声不响自己跑了,要是问起来,她可有点不好意思。
                      “先拿你的书包和琴。”
                      “哦,哦,对了,它们……”
                      碧琳达净想着方才诸多的新奇见闻,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的东西放哪儿了。
                      看她没头没脑的样子,艾奥里亚笑,知道她听笛声入迷,什么都忘了,不是存心捉弄他,所以根本不用问她为什么自己跑了。
                      他说:“它们在93路的车站,咱们会路过的。”
                      另外两个身穿鳞衣的人出现在苏兰特面前。其中的女子是一条真正的鱼,在遇到碧琳达之前,苏兰特就看见这条鱼在海里游动。现在她是沿着陆路走来的,金色长发、珊瑚色鳞衣以及姣好的面容和身姿都让人赏心悦目,不过细看起来,她走路还是不如游泳显得自然。
                      来到苏兰特跟前,她盈盈欠身,用极其动听的嗓音介绍自己和旁边的男子:“我是美人鱼狄蒂丝,这位是海龙将军。”
                      被称作海龙将军的男子并不像狄蒂丝那样穿扮得色彩明媚,而且大半个脸被黑影似的面具遮住了,本来引人注目的一头海蓝色长发,在海边也不显眼。但是,苏兰特能感受到他身上极其强大的小宇宙,倒反而不太注意光彩照人的狄蒂丝了。小宇宙刚刚觉醒的海斗士,自然都喜欢跟其他拥有小宇宙的人比较,而此时苏兰特只有暗自惊叹天外有天。说来也怪,如果拥有强大的小宇宙,感官也会相应地更加灵敏,而海龙却好像嫌月光和星光不够亮,还打着一盏灯。那盏灯像个底座掉了的落地灯,有个大灯罩,后面伸出的长柄握在海龙的手里。
                      海龙打了个简短的招呼:“欢迎成为海斗士。”
                      “我的荣幸。”苏兰特回应,露出满心期待的笑容,这话没有丝毫客套的成分,他从小就有一种感觉,大海是他的故乡。
                      狄蒂丝对他说:“由我负责给新任海将军带路,您这边请。”
                      就这样,苏兰特随她离开了。
                      海龙却留在原地,他转过身,盯着之前碧琳达消失的方向沉思着。那个少女不认识鳞衣,但是,她知道它叫“鳞衣”了,这个信息很难说不会传到知道“鳞衣”的某个人的耳朵里;而海斗士觉醒、穿上鳞衣目前还是个秘密,这意味着一件酝酿多年的大事。
                      若不是他戴着面具,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
                      艾奥里亚和碧琳达沿着海角往回走。
                      一个竭力隐藏的、充满肃杀气息的小宇宙正在逼近,碧琳达浑然不觉,正在说起刚才遇到的长笛手:“他是我们乐队的。”
                      艾奥里亚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劲,因为警惕而少言寡语,不过说到那个长笛手,他还是比较好奇的,特别是那套奇怪的盔甲,所以他接茬问:“噢,是你的同学,他为什么深夜在这里?”
                      碧琳达刚要开口回答,突然,一阵强劲的风暴朝她袭来。
                      艾奥里亚几乎措手不及。他对可能出现的袭击是有预感的,但是,他误以为袭击的对象是他自己。碧琳达作为一个普通少女,充其量招来劫财劫色的混混,而不是如此强大的敌人。
                      他急忙飞身抱住碧琳达,为她挡住了风暴,但是自己也无法在风暴中站稳,两人一起被推向悬崖边上。
                      碧琳达惊问:“那是什么?”
                      她根本想不到那是一个人,以为只有海啸、山洪爆发之类的自然灾害才有如此气势。
                      “不认识,他好像是冲你来的。”艾奥里亚说。
                      他连忙调整步姿,终于在快到悬崖边沿之际站定,情势颇为惊险。
                      身穿鳞衣海龙出现了,打着一盏明亮的灯。他把灯的长柄竖起来,下端在地上轻轻一敲,貌似只做了个无关紧要的动作,把灯放置在地上而已。殊不知,那曾经是让整个海洋随之动荡的神器,即使现在不在它主人的手里,把悬崖边砸掉一块也是轻而易举。
                      就这样,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条缝,刚刚站稳的艾奥里亚抱着碧琳达,随着脚下的一块地面向下坠落。他奋力一跃,离开那块下落的巨石,伸出的左手刚刚够到悬崖边上,勉强扒住,右手抱着碧琳达悬挂在空中。
                      接下来,他的动作太容易预料了,必须赶紧再一跃,方可脱离岌岌可危的境地。于是海龙守株待兔,看着艾奥里亚扒紧了悬崖边,再次跃起,他在这时左手一挥,迸发出又一记风暴。这记风暴可比上次强太多了,仿佛星球爆炸的冲击波,饶是艾奥里亚有所准备,也感到窒息,更难以避免被冲下悬崖。
                      恰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刚才裂下来的一大块石头砸在悬崖底的地面上。悬崖之上都能感到震动,如果有人站在这里,不小心可能会掉下去。海龙倒是轻易就站稳了,不过,这个微小的分心削弱了他发出的风暴,让艾奥里亚暂时逃过一劫。
                      艾奥里亚不得不缩回悬崖边沿之下,躲避开风暴,只有左手不顾一切地扒在崖边,而在风暴中制动谈何容易,五指被磨得鲜血直淌。
                      海龙怡然自得地说:“你猜对了,小子,我是冲这小丫头来的。只要你把她扔下去,我乐意饶你一命。”
                      艾奥里亚不清楚此人的动机,但是,一个普通少女哪里会惹到他?他对此人无端下杀手感到十分气愤。当然,现在他没有余力多说,仅仅不屑地冷哼一声,依然紧紧地抱着少女。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那么,再见了。”海龙说着,走近崖边。
                      这时,碧琳达喊道:“等等!”
                      她一声不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是因为,她属于特别不适应失重的一类人,在电梯启动时都要吓一跳,这会儿随着艾奥里亚腾空着上上下下、摇摇摆摆,整个人简直要灵魂出窍了。直到海龙说这几句话时,艾奥里亚没有大的动作,她才稍微恢复了思考能力。
                      不用说,只要海龙不想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绝对能抢先发出攻击。不过,凭那“愣头青”的态度,海龙反正也必须把两人一起干掉,她此时透露什么信息就无关紧要了。他抱着悠哉游哉的戏耍态度,并没有特意抢先。
                      这样一来,碧琳达得以说出后面的话:“艾奥里亚,快答应他!”
                      她觉得,要是艾奥里亚不扔下她,就要一起丧命了。
                      艾奥里亚怒斥:“说什么丧气话?你该抱紧我啊!”
                      碧琳达现在几乎转不动的头脑,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要抱紧他,只凭双鱼座女孩的温顺天性,有人强势地命令她这样做,就糊里糊涂地照办。不过,不等她改变姿势,海龙已经抬脚,朝艾奥里亚扒在崖边的左手狠踩下去。
                      恰在此时,一束光闪过,击中了海龙的支撑腿,他险些一头栽下悬崖。他匆促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原来艾奥里亚趁他抬脚的时候出招。海龙显然是有些大意了,但是,他更多的是感到气愤,因为对方只用了右手的几个手指发招,未免太小看他了。
                      海龙报以嘲笑:“你以为用几个手指就能打倒我吗?”
                      艾奥里亚说:“那么这次……”
                      海龙猛然发觉情势变了,趁他后退的时间,碧琳达已经抱紧了艾奥里亚,于是他的右手腾出来,可以无所顾忌地挥拳了。海龙有了真正的紧迫感。
                      “不好,得速战速决。”他心里嘀咕着,“用我的秘密武器。”
                      艾奥里亚在悬崖边上探头,同时挥出了一大波光球。他本以为对方会用拿手的像星球爆炸似的招数对抗,谁知面对终于能够自由出招的他,对方反而仅仅是把手里的灯戳过来,令他有些惊讶。它跟一盏普通的灯一样不经打,灯罩一碰到光球,顿时飞灰湮灭。但出乎意料的是,灯罩里面露出了利器——三个尖的叉子,它并非寻常之物,穿过足以让一般金属熔化的闪电束,依旧锐不可当。见它直逼前额,艾奥里亚大惊失色。
                      注:潘(Pan)是希腊神话中的牧神,善吹排箫,曾跟阿波罗比拼音乐技巧;本文仅以此给一个精通管乐的角色起名,与牧神的其他典故无关。


                      12楼2020-12-08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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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往事(上)
                        终于,两人寻摸到了海角的上面。直到前方出现灯光,就不用艾奥里亚再散发金光了。那是一个车站,他们再走近。
                        “这是72路的车站啊!”碧琳达惊喜道,又想起自己的东西,对艾奥里亚说,“我去拿书包和琴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艾奥里亚不记得这回事了,听她提起,也觉得她空着手确实挺奇怪的,就问:“你去哪里拿?”
                        碧琳达指着要去的方向,说:“93路车站,挺近的,我能找到,你坐下休息好了。”
                        “不,我也去。”
                        艾奥里亚说这句话时,先是轻微地皱了下眉。假如碧琳达不留神就错过了,但她捕捉到了,感觉他是想到了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情,才要同去。
                        这夜深人静的,在路灯下,沿着马路走一小段能怎样呢?碧琳达不难想到,那个袭击者可能还在海岬一带。她对那人排山倒海般的威力记忆犹新,立在原地出神。
                        艾奥里亚走上来,问:“怎么了?走吧。”
                        碧琳达说:“那个坏蛋是不是还在啊?我……我还是不去拿了。”
                        艾奥里亚见她猜到了危险,就直说:“你应该去拿。如果他还要找你,也不在乎这点路程。”
                        “啊!”碧琳达茫然地睁大了蓝眼睛,觉得自己只能等死了,说,“那我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艾奥里亚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他的动机。不过现在,他不一定在找你,他很可能认为你掉下悬崖已经死了。”
                        碧琳达差点把这事忘了,说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能生还。
                        艾奥里亚又说:“可是,你的东西放在那边,以后如果让他看到,也许会提醒他想起你。”
                        碧琳达本来刚刚松了口气,一听这话大惊,说:“那是肯定的,书包里有我的证件。”
                        “那就更要拿回来了,别让他心血来潮找到你家去。”艾奥里亚说着,提步往93路车站的方向走,看碧琳达愣神,就轻拽了一下她的裙袖,提醒她同往。
                        碧琳达快步跟上,又忐忑地问:“要是咱们过去,就碰到他呢?”
                        “我会迎战,你不用担心。”艾奥里亚爽快地回答,好像不知道上次险些命丧敌手。
                        他自然不会真的不知道,然而,对于必须面对的战斗,他已经习惯了只考虑如何打,其他的顾虑只会白白地分散精力。当然,也有人认为那些战斗不是必须面对的,袖手旁观才是明智的做法,从这个角度看他就是个“愣头青”了。
                        既然碧琳达自觉地跟了过来,艾奥里亚没有再拽她的裙袖,但她反而抓住了他的一只衣袋。那只口袋磨破了,垂下来,他一走路它就摆来摆去,碧琳达不禁伸出手,抓住这片布。如此一来,她感觉好多了,于是她一直抓着,仿佛因为这块破布的主人从来不知道害怕,就可以通过布料传送给她一点点勇气。
                        书包和小提琴还在原处,不一会儿,两人取了它们回来。
                        碧琳达说:“运气还不错,没有……”
                        她没敢说出后半句,因为忽然想起,在戏剧化的故事里,这是典型的高兴得太早的台词。一旦有谁这么说,接下来厄运马上就要降临。
                        艾奥里亚赞同:“是啊,并没有错过一辆72路。”
                        在车次稀少的夜晚,这确实是一种运气。
                        见碧琳达魂不守舍地四下张望,艾奥里亚很是纳闷,难道有什么危险的动静,连他都没察觉?他特意地又观察一下周遭,仍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是多了远处汽车的马达声。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自己吓自己呢。”碧琳达自嘲,她明白过来,也知道戏剧是戏剧,坏人要出来,可不等她说哪句话。
                        看她真是一颗开心果,艾奥里亚笑了笑,说:“72路快来了,准备上车吧。”
                        公共汽车单调地晃动着,离苏尼翁越来越远。终于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接下来,碧琳达要回到贫民窟,然后艾奥里亚回圣域。
                        想到这里,碧琳达问旁边的同伴:“你返程也是在苏尼翁换乘一次就行了,不过,你还记得从车站回家的路怎么走吗?”
                        艾奥里亚没作声。
                        碧琳达扭头一看,他的姿势没变,仍是双手抱头,手肘顶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这是个奇怪的姿势,不过会让脑袋比较舒服,不至于随车颠得很厉害。虽然他的上半个脸被手挡住了看不见,但她猜他睡着了,否则不会听不见她说话。
                        “我还是早点动手吧,省得车到站了来不及。”碧琳达想着,从书包里翻出纸笔和垫板。
                        她打算回忆一下,把到过的地方画下来,到时候艾奥里亚看着图走,就容易多了。
                        她想起了平素喜欢跟她相互揶揄的姐姐:“要是换作梅兰妮那个路痴,现在一定傻眼了,嘻嘻。”
                        “不过换作梅兰妮也不错……”她转念又想,“她是学医的,可以给艾奥里亚看看嘛。他说不用去医院,大概是嫌麻烦,我可不相信一修炼自愈能力就那么神奇。”
                        她开始专心地画地图,不再胡思乱想。
                        十三年前的圣域,一个棕发小男孩抓着一只金色箱子的箱包带,在拖动这只箱子向前走。箱子比他人还大,正面印着一只威武的狮子。
                        一名高大的棕发少年走近,喜形于色地说:“艾奥里亚,你已经成为狮子座圣斗士,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了。”
                        圣域不鼓励与世俗家庭过多地来往,不过成为圣斗士是极大的成功,绝大多数修炼者一辈子都做不到,所以一般新的圣斗士会跟家人分享喜讯,如果有家人的话。至于这对兄弟的父母,已经在家乡的地下长眠了。那年,在圣域修炼的艾俄洛斯听说家乡爆发了瘟疫,匆匆赶回家,结果发现只有襁褓中的弟弟还活着。
                        所以,艾俄洛斯的意思是,让弟弟回家乡祭奠父母,告知喜讯。
                        “好的。”艾奥里亚欣然答应,稍后想起什么,又问,“不过,他们会高兴吗?”
                        他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记忆,仅仅从兄长那里听说过。他还听说过,有的父母是不愿意孩子去当圣斗士的。
                        艾俄洛斯笑答:“当然会的。我成为圣斗士的时候,他们就很为我高兴。”
                        “那好。哥哥,你也一起回家吗?儿童是不让单独坐船的。”
                        “不,这几天我走不开,教皇要召见。我叫格朗陪你去,顺便让他散散心。”
                        “教皇召见?”一直在旁观这一幕的那个意识顿时警觉起来,他知道教皇召见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小艾奥里亚浑然不知,乐呵呵地答应着。
                        旁观的意识焦急地冲这傻孩子大喊:“别把他一个人留在圣域!”
                        然而,他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碧琳达把地图画的差不多了,竞技场、白羊宫、慰灵地、圣域大门以及公共汽车站等她到过的地方的相对位置以及走过的道路都清清楚楚。大功告成,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感觉酸溜溜的眼睛了。可是,她忽然想起,艾奥里亚住在哪儿啊?会不会从图上画出的任何一个地点,他都找不到家?
                        “问问他吧……不过,他要是还在睡,就不要叫醒他了。”碧琳达这样想,觉得挺矛盾,她又看不见艾奥里亚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她想到,把手伸到他眼前摆一摆好了。这样一来,他如果是醒着的,就知道她在招呼他了,而如果他还在睡,也不会被吵醒。
                        这貌似是个好主意,碧琳达把手伸了过去,谁知,刚到艾奥里亚眼前,几滴东西就掉在上面。她吃惊地缩回手,迷惑地看着手背上无色的液滴,这是什么?夜深了,颇有凉意,不应该满头大汗呀。或者是眼泪,也不会呀,现在安全了,他都放心地睡大觉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她疑惑地再次把手伸过去试探。然而这一次,她的手还没到艾奥里亚眼前,手腕就被钳制住了。
                        碧琳达根本没看到他做任何动作,突然就被抓住了,被吓得惊叫:“啊!”
                        艾奥里亚声音低沉地质问:“你要干吗?”
                        碧琳达赶快镇定下来,装糊涂说:“我想看你是不是醒了。”
                        “哼,这回可不是。”艾奥里亚尽管这么说,还是把少女的手腕松开了,要不是他昏头昏脑的,她第一次伸手他就该逮住,现在被她弄得相当不爽,但他又不想老抓着这只细弱的手腕,还得小心翼翼的 ,怪麻烦。
                        碧琳达想起她的原先的目的,说:“我还能干嘛呀?我就想看看,要是你醒了,问你一个事。”
                        “喔,什么事?”艾奥里亚问,这回语气正常了,他平时根本不怕少女在他眼前招招手的,所以稍一平静,就觉得自己怨她挺莫名其妙。
                        碧琳达问:“你记得从圣域车站到家的路吗?”
                        对此艾奥里亚不太确信,从圣域出来不止一个站点,不知是从哪个上车的,不过他觉得不足为虑,说:“转悠一会儿总能找到的。”
                        碧琳达问:“会不会耽误你明早的事情呢?”
                        艾奥里亚不明其意,问:“明早我有什么事?”
                        碧琳达叹道:“啊,这你也忘了……”
                        黄金圣斗士米罗强调过要尽早,所以她想,这么重要的事,可别跟艾奥里亚说一遍他又忘了,还是写下来比较保险。于是,她提笔在自己画的地图边空白处写上一句:明天尽早去教皇厅复命。


                        14楼2020-12-21 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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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抽掉的第九章


                          15楼2020-12-23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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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往事(下)
                            艾奥里亚听见了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说:“有事你跟说我就行了,写什么呀?”
                            碧琳达说:“写上省得忘了呗,反正纸就在这儿。”
                            艾奥里亚一听,对呀,怎么纸就在手边,难道她一直在写东西?在灯光昏暗又颠簸的公共汽车里写什么呀,真奇怪,他放下手,转过脸来看。
                            碧琳达手里拿着自绘的地图,搁在膝盖上,艾奥里亚看到,只当她为今天的游玩留个纪念,不知为何要在车上画,弄得眼睛通红,他没好气地问:“这图非得现在画吗?”
                            “当然喽,要不你回去路上怎么用?”碧琳达回答,瞧见艾奥里亚的表情,又说,“好啦,不要一脸怨气地看着圣域,虽然它不是一个好地方,可是你还没复命哩,所以得回去一趟。”
                            艾奥里亚从未享受过路痴的待遇,惊奇地睁大眼睛,说:“呃,给我画的……”
                            他想起,从乌克兰回来,确实有复命这回事,看样子碧琳达知道他的不少事情,不过,什么叫“回去一趟”?
                            他澄清说:“我是常住圣域的。”
                            “以前是的。”碧琳达仍然以为艾奥里亚方才的一脸怨气是因为看见了圣域的地图,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看见了她在做十分费眼的事,于是说,“不过你既然讨厌那里,复命之后离开也不妨。”
                            艾奥里亚坚决地说:“不可能。”
                            碧琳达一脸的问号,心里想着米罗的话,说:“只是没按时复命不可以乱跑吧,难道名正言顺地辞职也不行?”
                            艾奥里亚沉默片刻,说:“如果我离开圣域,有一件事的真相我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
                            他难得就此事说这么多,只因这少女已经听说了,而且没有需要他戒备的心机。
                            “啊,是‘艾俄洛斯背叛事件’?”碧琳达脱口而出,因为人们说起的时候是这样称呼该事件的,她一时没去想称呼所带的褒贬色彩。
                            “原来你也相信。”艾奥里亚平淡地说,不感到特别意外,早就习惯别人的态度了,所以他一般是不谈及此事的。
                            碧琳达也意识到照搬“背叛”的说法有问题,说:“我是听大家这么称呼那件事的,我不是这样想的……”
                            除此之外她就无话可说了,因为根本没有好好想过。她只知道艾俄洛斯是个会做点慈善的显贵,在富人区不算罕见,比起吝啬鬼来自然好,但也没有特别的好感。要是艾奥里亚不说,她可想不到他会为此事留在圣域,“亲兄弟”并不是一个能让她自动联系到某种特定情感的符号,因为她对自己的弟弟只有忌妒。
                            碧琳达自觉这句辩解毫无用处,郁闷地低下头,凝视着膝盖上的圣域地图。
                            突然间,握在碧琳达手里的地图噌地一下被抽了出去,她还来不及本能地抓紧,这张纸就同垫板一起完好无损地被夺走了。
                            碧琳达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跟刚才伸手被抓一样,艾奥里亚的速度比她快太多了,她奇怪地问:“吓,干吗?”
                            艾奥里亚把垫板递还回来,仍拿着地图,说:“这个不是要给我的?你就别再看它了,很伤眼睛的。”
                            先阻止再讲道理属于他的作风,大概狮子座的天性就是如此强势。他对陌生人自然会收敛一些,而熟悉的人反正不会误以为他有敌意,顶多一头雾水,就像碧琳达现在的样子。
                            “喔……”碧琳达才明白他的意图,呆了一会儿,又问,“画成这样就行了?我不知道你的住处在哪儿,还没画上去。”
                            艾奥里亚看看地图,笑了一下,说:“你连白羊宫都画了,我家很好找了。”
                            “咦,你住在白羊宫附近?”碧琳达奇怪地问,她想方设法去人马宫的时候,曾在那一带转悠了好一阵,并没有见到住宅区。
                            艾奥里亚说:“放心,我进了圣域就不会迷路,待了多少年了?我只是忘了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早先的记忆反而特别清楚。”
                            说着,他想起刚才的梦,不禁黯然失神,那场景以及痛彻心扉的感觉真是太清楚了,简直跟当年正在经历时一模一样。
                            碧琳达见状,能猜出艾奥里亚在想哪件事,那无疑是一桩无奈的事情,但是至少,她觉得应该纠正一下自己的口误,就说:“刚才我真的说错了,你不要以为又多了一个听信传闻的人。”
                            艾奥里亚望着窗外,有点心不在焉,说:“你信了也没关系,你又不认识艾俄洛斯,总不能没来由地帮他说话吧。”
                            碧琳达说:“那倒是。可是,如果我认识他——不,一般的认识也许不够,如果是近亲的话,了解他就会比了解教皇更容易,自己直接判断他是什么人,反而比听教皇说的更准。”
                            艾奥里亚非常惊讶地转过脸来,眼睛和嘴巴张成三只圆,教皇的话可是大众奉为圭臬的。
                            隔了一会儿,他说:“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看,特别是在雅典。”
                            不言而喻,教皇的话就算不是全世界公认,至少在雅典娜庇护下的城市是通行无阻的。他甚至怀疑碧琳达说的不是真实想法,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开心——是的,如果她说的是心里话,的确令他惊喜。
                            碧琳达平静地说:“我知道,教皇的威信很高,可是,那是千千万万跟我一样只能远远看着他的人对他的信任,增加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
                            她思考过一会儿,所以跟原先不同,能有头绪地表达一些想法了。且不说这些想法离经叛道,在旁人看来更诡异的是,她没有一点叛逆或标新立异的神气,仿佛所言之事本应如此。
                            艾奥里亚若有所思,他在这方面没怎么想过,因为这个或是任何其他置疑教皇的理由说出来都注定会碰壁。
                            碧琳达问:“不应该这样吗?”
                            艾奥里亚笑,说:“我倒没想过应该怎样,相信谁就自然地相信着。”
                            碧琳达轻叹:“这么信任吗?居然不需要想。”
                            艾奥里亚又说:“我只听到过应该不疑不惧地贯彻教皇的指示,因为他是雅典娜的代言人。以往,凡是没有恶意的朋友,都不跟我提艾俄洛斯的事,他们知道我不想听‘应该’。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哥哥的遭遇有什么不满,个人感觉只适合自言自语,在哪里都不是通用的理性语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没再笑,那种处境相当压抑。
                            “不疑不惧地贯彻教皇的指示……”碧琳达疑惑地念着。
                            虽然圣域教皇在雅典市民的心目中也是神圣崇高的,但是人们自发地景仰他就足够了,战士则必须便于指挥,因此圣域营造的氛围更强调无条件的服从。在碧琳达这样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看来,就更加荒谬了。
                            她斥责道:“那叫什么理性啊?顶多认为教皇的话更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不同视角的人,判断会不一样,因为没有确切证据。”
                            艾奥里亚说:“是的,没有确切证据,所以我才要留在圣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他留在圣域,碧琳达现在理解了,却依然觉得不值得,问:“可是,留在圣域就能知道真相吗?历史上有好多未解之谜,时间久了更不可能弄清楚了。”
                            艾奥里亚十分肯定地回答:“能,这件事还没有完结。”
                            人马座黄金圣衣还流落在外,所以他相信这件事尚未完结,并不是已然尘封在史册里的未解之谜。
                            碧琳达对他如此有信心感到不解,正要好奇地发问,只听前面传来司机粗声粗气的问话:“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在这站下车啊?”
                            说话太过专注的两个人这才发觉车已经停站了,幸好上车时碧琳达告诉过司机要在哪里下,否则准要错过了。他们连忙拾掇东西下车。
                            午夜的贫民窟,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一段破旧的木头楼梯,来到二层的露天走廊。
                            碧琳达在某间亮着灯的屋子前停下,一边推开门,一边欢快地喊:“梅兰妮,我回来啦!”
                            “啊——!”突然,她尖叫一声,砰地把门重新关上。
                            艾奥里亚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碧琳达背靠在门上,心神不宁地回答。
                            “真的?”艾奥里亚不信,看她吓成这样,屋里死了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又说,“我陪你进去看看吧。”
                            “不不不!”碧琳达更慌了,说,“姐姐洗完澡,还没穿好衣服,我就是怕你刚才不小心看到她了。”
                            她放大声音,冲屋里喊:“梅兰妮,快把衣服穿好,有人来拜访。”
                            艾奥里亚一下子无语了,原来竟是被他吓的。
                            他笑说:“我没有往里看,那也太冒失了。”
                            “哦,那就好。”碧琳达说,这下放心了,其实方才她只是没想到梅兰妮也刚回家,还没有卸妆和更衣,她可不想让艾奥里亚知道她们每天晚上从事的行当。
                            艾奥里亚说:“既然没事,我就告辞了。不要打扰你姐姐了。”
                            他觉得应该快点离开,看样子他呆在这里,给一个没穿好衣服的女孩造成了巨大压力。
                            “等等!”碧琳达一急之下,伸手去抓艾奥里亚,可是没有抓到,一眨眼他已在几米之外,
                            她继续说,“姐姐是学医的,让她看看你的伤吧。”
                            “不用麻烦她了。”艾奥里亚说,普通人对拥有小宇宙的圣斗士的自愈能力不甚理解,看碧琳达担心的样子,他只好编个谎,说,“我回家前,去圣域的医务室正好顺路。”
                            碧琳达信以为真,反正也没法让他逗留,就说:“圣域有医务室啊,那你一定要去呀!”
                            于是,艾奥里亚下楼。
                            “下次再见。”碧琳达微笑着挥手告别,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她希望有。
                            大家都在雅典,如果平安无事,自然有机会再见,但是,艾奥里亚忽然想起她晚上经常单独外出,就说:“碧琳达,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碧琳达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望着他真诚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边继续挥手,一边努力笑的更甜,免得嘴角沮丧地垂下去,直到艾奥里亚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素颜的梅兰妮穿着中规中矩的学生装,开门出来,问:“这么晚了谁来拜访?咦,人呢?”
                            碧琳达嗔怪:“已经走了,谁叫你磨磨蹭蹭的?”
                            梅兰妮一听就不爽了,尖刻地说:“什么了不起的人,半夜里跑来,还要我换衣服恭迎?”
                            碧琳达说:“他救我的时候摔了一下,看样子脑震荡了,最近发生的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我想让你看看该怎么办。”
                            梅兰妮听了这话,才仔细打量妹妹的衣裙,因为门外光线不亮,碧琳达衣裙上的污渍不显得很鲜艳,仔细分辨才发现是血迹,看来真的遇险了,她惊叫:“天哪!你不要紧吧?”
                            碧琳达见姐姐为自己担心,解释说:“都是人家的血,我被保护得很好。”
                            梅兰妮回过神来,说:“那你还不让他等我出来,我也不算慢啊,你就不怕人家留下什么后遗症。”
                            碧琳达一听说后遗症,欲哭无泪,说:“他要走我也抓不住啊!要是我有本事不让他走,就不需要他救了。”
                            “别急,别急。”梅兰妮连忙搂住妹妹安抚,又问,“他除了失忆,有没有其他问题?比如,维持平衡怎么样?”
                            碧琳达回想一下,说:“有时候刚站起来站不稳,其他时候还可以。”
                            梅兰妮微笑,说:“那估计问题不大,多睡睡觉会好的。”
                            碧琳达这才放心。
                            她忽然想到,要是一开始就想起梅兰妮,倒是比较容易理解艾奥里亚的选择,干嘛偏偏去想她弟弟,就因为都叫“亲兄弟”吗?姐妹之间的关系才跟兄弟之间更相似,不会像她的弟弟由于性别而天生高她一等——至少在她曾经的家里是这样的。


                            17楼2020-12-30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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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复仇女神的匕首
                              上文我们曾提到过,没有拿到圣衣的修炼者不可以逃离圣域。看官们可能以为只要来到圣域的地理边界之外,就一概被视为“逃离圣域”。其实并不是那样,最近一名叫星矢的日本男孩,在天马圣衣决战的前一天到过圣域外面,尽管险些惹来麻烦,可是只要澄清没有逃离圣域的意图即可,如果还有任何嫌疑的话,在他赢得天马圣衣时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说,有没有逃离圣域的意图才是关键。以习惯了无罪推定的现代人的眼光看,像这样需要判断当事人意图的规定想必无法执行。然而圣域远离现代文明,并不奉行谨慎定罪的原则,倒不是因为统治者无知愚昧,主要是对军事机构来说,便于管理更为重要。不管怎样,这一类的规定照样具有威慑力,人们会自觉地避免容易招来不良嫌疑的行为。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一个特殊的去处,当修炼者来到这里,从来不会引起逃离圣域的嫌疑,这就是卫城脚下的雅典都主教座堂——离圣域最近的东正教堂。一个原因是,通常修炼者以希腊人居多(“通常”一词原可省略,直到六年前日本首富搞了个“百子祭神”,真是千年难遇的奇事),从小信奉东正教,即使不想离开圣域,也有去教堂做礼拜的需要,就像某位黄金圣斗士的日常佛教活动一样。另一个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教堂是神圣静谧的地方,有助于培养高尚的情操。所以圣域一向对人们这方面的信仰十分尊重,这一点在十三年前的某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由于艾俄洛斯平时常去雅典都主教座堂做义工,他的背叛搞得圣域的东正教徒有些恐慌;而教皇随后宣布,无论该教堂的神职人员还是常去做礼拜的信徒都不受牵连,此举在当时深得人心。
                              如今正值初夏,这座拜占庭式的教堂周围草木葱郁,在午后的艳阳下显得生机盎然。但是,过往的行人无不心情哀伤,因为,大家爱戴的亨伯特神父患上了淋巴癌,已到弥留之际。
                              在芙罗拉的手推车上,卖得最快就是颜色柔和、适合送给病人的花束,比如,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问她要的“一束粉红的康乃馨”。
                              芙罗拉可不觉得说话的会是那个熟悉的邻居——她的学校和家都远着呢,直到取出花束准备递过去时,正眼看到了顾客。
                              芙罗拉一愣,问:“碧琳达……你怎么来了?”
                              看碧琳达的打扮,跟她要买的花一样适合看望病人,一袭米色的长裙虽然是廉价的化纤面料做成,可是样式简约端庄。不过,她是不可能去探望亨伯特神父的,芙罗拉知道。
                              碧琳达对卖花女的惊讶视而不见,把一张钞票递上,平淡地回答:“我来买花,就这束。”
                              “哦,好。”芙罗拉似乎没有理由拒绝,把花束递过去。
                              碧琳达匆匆走了。
                              “等等,我还没找你钱。”
                              “回家再说吧。”
                              “她挺着急的呢。”芙罗拉望着邻居的背影,心里纳闷,回家再说不是不可以,可是自己手上明明有现成的零钱。
                              碧琳达径直走向教堂开放的侧门。
                              芙罗拉大惊:不会吧?这几年她连教堂都不去,何况是这座教堂。
                              教堂内部充满了华丽多彩的壁画,其中有许多加百列向玛利亚报喜的圣像,这是本教堂作为天使报喜座堂的特色。碧琳达看到这些温馨的画面,反而打了一个寒战,它们只会唤起她某段阴冷的记忆。
                              不过,她马上想起,这里有一个人更加害怕见到她,这个念头给她重新注入了勇气,于是昂首阔步地继续往里走。
                              亨伯特神父平静地躺在病榻上,憔悴得宛如一片枯叶,似乎随时可能随风而去、飘入天国。他发病以后的变化之大,让探视者们十分惊讶和难过,不过看他心态平和,感到宽慰不少,一生虔诚和善的人必然有好的归宿,因此对死亡无需畏惧。
                              碧琳达来到神父的床前,跟其他探访者一样礼貌得体地鞠了一躬,说:“神父您好!”
                              神父见到她的反应却有点异常,不停地打量着。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五年前某个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再一听声音,更确信无疑,正是同一个人。以绝大多数人的眼光看,五年过去,她出落得漂亮了。对亨伯特而言则不同,凡成年或接近成年的女子,不论多么明艳动人,他都无动于衷,正如已将身心献给上帝的人应有的态度。但是,稚嫩的女童总是激起他心底的涟漪,有时不仅仅是湖面上的涟漪,简直像翻滚的岩浆。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临时来给唱诗班伴奏的女孩单独留下来以后,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岩浆终于喷发出来,熔化了他的神智。
                              事后,亨伯特逐渐相信,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这并非难事,一来那个小女孩从教区消失了,再也没人提起此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二来当晚那番兽行完全不受他意识的支配,酷似身体被一个魔鬼所操纵,正如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屋里的教友们面面相觑,看神父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不知属于什么物种的异类,不管认不认识都不该这副神态吧?最近来看望他的信徒络绎不绝,他也不是个个都认得清。
                              碧琳达亦是迷惑状,说:“您不记得我了?五年前,这里的管风琴手病了,我来顶替过他几次。我不是专门练管风琴的,弹得不好,第一次上台前您鼓励了我好一阵。”
                              听着她的述说,亨伯特心里越来越不安,思忖着:难道那件事是真正发生过的?他一直以为,那是神给他的警示。从此以后,他尽可能地规避女童,即使没能避开,再冒出类似的念头,他总是立刻想起那个噩梦,从而悬崖勒马。
                              碧琳达又说:“看来时隔多年,您已经忘了。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深夜您的教诲。”
                              亨伯特听到“教诲”一词,羞愧难当。
                              “您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以及我的信仰。请收下我的祝福。”碧琳达恭敬地递上手里的康乃馨,微笑着说,“上帝会赐予您应得的一切。”
                              旁边的教友代垂危的神父接过花束并道谢,以神父平素的德行,大家觉得碧琳达表达的都是真诚的敬意和祝福。只有神父自己能听出,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充满怨毒的诅咒。
                              碧琳达告辞,转身要出来时,看到了芙罗拉,正堵在这间居室门口。
                              芙罗拉因为不放心而跟了进来。此刻她惊愕地望着神父的反常表现,跟屋里所有人一样。
                              亨伯特绝望地低语:“那是真的……那是真的……主不会宽恕我的。”
                              教友们迷惑不解,小声议论:
                              “天哪,发生了什么?”
                              “神父好像被墨格拉的匕首刺中了。”
                              传说中,复仇女神墨格拉有一把匕首,淬着受害者的怨恨,一旦刺进仇人的胸口,就能令其陷入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之中。
                              “怎么可能?墨格拉只惩罚罪人。”
                              芙罗拉尽管同样震惊,却不像众教友一头雾水。她听碧琳达说过五年前的事,以前不太相信是亨伯特神父所为,同时也不认为邻居在恶意污蔑,觉得大概是弄错了。
                              今天芙罗拉才知道竟然确有此事,心里只顾着吃惊,没有注意到自己挡了路。若只是碧琳达出不了门也就罢了,此时门外的人纷纷向两侧让开,看这架势有位大人物光临。
                              “赶快让开啦!”碧琳达一边小声提醒,一边推推邻居,两人一起来到门外,靠边站着。
                              “是教皇啊!”芙罗拉小声惊叹,望着那庄严伟岸的身影从面前走过。
                              “教皇!”见这位神圣的人物站在床前,亨伯特神父忽然重燃希望,睁大眼睛,说,“请允许我告解!”
                              教皇温和地说:“当然可以,悔过在任何时候都不晚。”
                              神父用最后一点力气讲述着,声音几不可闻。这倒不是问题,按基督教的传统,告罪本来就不必公开。
                              教皇却听得清清楚楚,末了,他说:“神父啊,世上没有人是从不犯过错的。真心忏悔已是非常难得了,神是绝对不会惩罚你的。”
                              神父如释重负,教皇继续说:“请你毫无牵挂地安息吧……”
                              看到亨伯特神父安详地离世,教友们十分欣慰,有感于教皇的仁慈。虽说大家对神父的反常表现曾有点疑惑,现在觉得,想必是他严于律己的缘故,对一点小过失都念念不忘吧,毕竟,连教皇都说他只是犯了世人都会犯的过错而已。
                              只有碧琳达例外,她小声嘟哝了一句:“搞些什么鬼?”
                              她是在芙罗拉耳边说的,本来音量不足以让其他人听到。可是,留在居室外的两名教皇厅侍者修行多年、感官敏锐,听到了这句话,觉得公然冒犯了教皇,登时大怒,抬起拳头,质问少女:“你在说什么?”
                              若在平时,碧琳达会很惧怕,但她想到神父施暴后一直跟没事人似的,经她提醒才难过一会儿,居然赢得这么多同情,简直出离愤怒了。
                              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正要开口,却发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愣了一下,那好像是谁的脚。说来也怪,她原地跺脚竟会踩到别人,不知是周围的哪一位,伸脚这么不是时候。
                              碧琳达本来就不是脾气火爆的人,等她回过神来,回答侍者们的质问,已经不在气头上了,只是比较缓和地反问了一句:“犯了罪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这话还不至于把人激怒到大打出手,不过侍者们见她竟然理直气壮地表示异议,怒目圆睁。
                              正在这时,教皇厉声喝道:“谁允许你们这样对待市民的?”
                              侍者们一惊,赶紧毕恭毕敬地站好。
                              教友们窃窃私语:
                              “她跟神父有过节吗?”
                              “好像是,可是对逝者总该尊重点吧。”
                              “真是个被惯坏的小公主。”
                              ……
                              芙罗拉怕再起纷争,对同伴耳语:“咱们快走吧!”
                              碧琳达也觉得这样不错,教堂里全是神棍,跟他们怄气可没完没了。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
                              注:亨伯特为《洛丽塔》男主角的名字。


                              19楼2021-01-18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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