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
贺八娘子 贺玉枝
匆匆过廊进院，拾阶而上时裙尾扫了落叶未察，一路拖到新换的迎春花门帘前才被丫鬟伺候着剔出去。
经了一道八仙过海福禄屏，又过了一帘子珍珑串，便是太夫人贺李氏日常居所。一眼望去遍是莲花纹样物件，阁柜盆镜具又有珍珠宝石镶嵌其中，榻边蹲了鼎文王炉插箸三线香，沁出幽幽脉脉的檀雾。
贺八惯先向祖母拜了礼才掂着袖去搀近。她人小笑娇，说话时耳挂那东珠坠子贴着面颊忽远忽近。
鸳眼儿翘睫，悄然窥觉阿婆神色。
“外头纷纷扰扰的，什么好的坏的没影儿的乱传，连褐表哥受刺的胡话都飞出来了，还能扯到岐山郡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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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七
太夫人李氏
临近新春，精神头将养的不错，看着眼前娇俏的可人儿踏进屋里，屋里登时热闹起来，笑着要她坐到身边说话，待人说完，对此事也算有所耳闻，缓缓：“阿奴啊，有些事儿未必是假的，你年纪小，看不清的事多往心底放一放，别什么都显露在面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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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玉枝
挨着人坐在莲花紫檀榻床上，高榻垂足，低颈看襟带挂的玉玦，连娟细卷，樱唇微抿，犹疑着。
“阿奴明白，可是蜚短流长，纵任下去只怕如野草般风吹不尽，建业几家连根，藤蔓广茂，唯恐酿久生事…”
心里七上八下，依赖的将她手握抱掌中，听人主意。
“大姑母怕也受了惊吓，我那儿还有新到的珍珠膏粉，明儿和嫂嫂一块送去拜会，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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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七
太夫人李氏
眼尾沟壑更深，抬眼看着窗外，摇摇首：“阿奴，建业城里的事端从来不少，对于贺家而言，有事，未必是坏事。”
并未答应，转目深看：“前日往宫中拜会，太妃很看重我们贺家女儿，阿奴，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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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玉枝
面目越发娇润，廿五闹的凶，落的珍珠大泪烫的今日都羞红。
婵鬓堕花，水汪汪灵眸含情怯意，唇瓣嗫嚅，切切叨叨。
“我，我想去宫中陪太妃娘娘。”
手下不自觉松了力道。
“家里技法只传男嗣，可贺家却有七朵金花，长兄体弱，哥哥已经入朝周旋了，我也想……”
“阿婆，年后我就能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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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七
太夫人李氏
依言喟叹，眼底透出一缕疲色，手掌使力握了握，重振精神，温和笑笑：“姐妹里面，最懂事的是你，我最偏宠的也是你。建业的青年才俊，祖母早替你们姐妹留意着了。”
顿声:“只是祖母想着，要是贺家能出一位真正的皇后，就好了。”
-
贺玉枝
几是压抑着吐息，静了一会儿把面容贴上她膝头手背。
这一刻竟是意外平和，排山倒海的喜悦、忧愁、责任、得意如潮涌般往来消去，渗入心田，
滋长出的重峦藤蔓，才开始发芽生花，萦绕起一股不甚浓却深入记忆的灰坛佛香。
“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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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七
太夫人李氏
枯皱的手抚摸她的头发，眼底涌上湿意，牵动嘴角，宽和的笑了笑。
结

好像没得了 这个皮say goodby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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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症精致鬼💛
孤傲臭屁大可爱🧡

廿五日，娇气冷傲的贺八小姐指挥大大小小近十余奴仆将院里窗纱、炉瓶、卷帘、乃至香炉挂画，剔换一通。
新进的样式一水用的葱绿、柳黄之色，满庭廊坊又具挂上或纱或绢的彩穗灯笼，于静秀雅致之外添补几分年节热闹。
贺玉枝从新屋一路绕到梅树下，她刚过了及笄礼，身量瘦小，单插一支玉钗飞髾，拖着戋地华服赏看新居。
“不好……”
“不好，不好。”
一味挑剔着，再是金珠坠盘的声音都要被嫌三分烦了。捧简记录的文园却仍平眉轻语，在一处窗下矮桌的插瓶上细细问询。
“三瓶为妙，若有细细雪粒洋洒其蕊，最好不过！”
“可惜了今岁又未见雪。”
贺玉枝凝眉垂目，一整日的好心情又被绕回憾事，不禁愁容蹙色，把着一团翠羽织扇郁郁慢行着。
……
-
贺·南朝第一挑剔人·文弱的西施一号·玉枝
初看怎么都不顺眼的家伙，久了也会像文园一样习（折）惯（服）了（于）吧（美）。

我将自己调养的很好，又得了一手妙笔生花的绝技，年年四季时节她们都求我画小像，私下里传着贺八小姐画的美人情神兼备，明明像是你，却又比真人还要动人三分。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为难为难她们，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

“他们议论陛下，还说，还说陛下心仪李姑娘。”
“分明是李二追慕他，他那样的人怎会轻易被人看穿喜欢，若真是，又因何不能是我？！”
句句泣心之言，末尾真是要掉祭两行泪来，偏这哥哥没趣至极，惹得她又气又笑，指梢飞快地将翠羽抚顺，摇摇款款，眨着一双水秀鸳眼问他。
“不好看吗？这可是我教人拿孔雀金线织出来的金呢扇……”
又绕回去。
“我这样儿的才正与他配！”
-
又好气又好笑，又作又认真，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去贬低李二，只是一再再申明自己也很好很好。

怒不可遏，面色粉红青白，甩袖推他。
“那你去做她哥哥，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
一路行至阿婆房中，进去便孱身落泪，一会是“哥哥辱我”，一会儿是“要嫁皇帝”，嫂嫂正巧也在，几个女人抱坐一团好哄慢哄，才把事情捋清就序。
这几年那隐秘的女儿心思再是瞒不住了。
-
她急了她急了

腊月廿七
贺八娘子 贺玉枝
匆匆过廊进院，拾阶而上时裙尾扫了落叶未察，一路拖到新换的迎春花门帘前才被丫鬟伺候着剔出去。
经了一道八仙过海福禄屏，又过了一帘子珍珑串，便是太夫人贺李氏日常居所。一眼望去遍是莲花纹样物件，阁柜盆镜具又有珍珠宝石镶嵌其中，榻边蹲了鼎文王炉插箸三线香，沁出幽幽脉脉的檀雾。
贺八惯先向祖母拜了礼才掂着袖去搀近。她人小笑娇，说话时耳挂那东珠坠子贴着面颊忽远忽近。
鸳眼儿翘睫，悄然窥觉阿婆神色。
“外头纷纷扰扰的，什么好的坏的没影儿的乱传，连褐堂哥受刺的胡话都飞出来了，还能扯到岐山郡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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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蛮久这段剧情怎么开，但真正戏起来也就二十分钟到事，很多事情戏着就有思路了。
贺八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知道这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广陵王，虽然是堂兄妹，但牵扯了郡主，什么刺杀能一次伤两人呢，这两人什么关系什么姿态出现的呢？这件事贺八要怎么去问广陵王才能体现关怀又不显唐突呢？
她敏感又纳闷，准备压了压，才借着所谓流言在老祖宗这儿套消息。
作为贺家真实掌权人，老祖宗足不出户也能知京都事，且老人会教你什么是要害，什么要点到为止。
着重描写了一下祖母房子，莲花等等是因为南朝兴佛教，珍珠宝石，是贺家出海特色，没用心铺展格局雅致，后面再慢慢添补吧。

……
“我，我想去宫中陪太妃娘娘。”
手下不自觉松了力道。
“家里技法只传男嗣，可贺家却有七朵金花，长兄又体弱，哥哥已经入朝周旋了，我也想……”
“阿婆，年后我就能相看了。”
……
几是压抑着吐息，静了一会儿把面容贴上她膝头手背。
这一刻竟是意外平和，排山倒海的喜悦、忧愁、责任、得意如潮涌般往来消去，渗入心田。
滋长出得重峦藤蔓，才开始发芽生花。
萦绕着一股不甚浓却深入记忆的灰坛佛香。
“阿婆……”
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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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说出这件事后，不自觉松开的手，就是孩子成长的心，跃出家门的翅膀。
当祖母使力握紧时，她心头一颤，情不自禁贴在老人膝头掌背，包括后面的钟钟，都是孺慕之情与嫁入夫家的纠结，以及随之伴生的利弊权衡，情感纠葛。
这就是成长吧。

腊月廿九 自己屋 （晚上）
摔了两瓶精美的缥瓷，捧着一块纯白剔透的水晶印正要扔掷，又突然腰肢一软，趴在案面呜呜大哭。
贺八跟年底犯冲，这月要补完一年的泪水了。
非比寻常的哭声让文园都有些慌张，张着一件梅纹罗织披风拢着人哄。
心碎的人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此刻仿若风雨夜逆行海上的木舟，颠沛在墨色海潮之上，一声尖戾的鸥鸣都能使她如临大敌。
……
昏昏中一位藕衣仕女握剪剪灯，绡幔轻曳，静室听得见风响菱窗。贺八眯着眼儿缓了会儿才从床榻间掀开一角。
“几时了？”
文园扭个脸儿。
“快要元日了。”
她嗓子有些哑，只闷闷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过会儿忽然往衣襟摸，急着。
“我那印呢？”
文园最是明白她，当下稳声。
“怕你蹭掉了，在枕右放着，你摸摸。”
摸到手才安心，柔嫩的指腹抵着“贺”字摩挲，良久才晦涩一笑。
“我怕什么？我还怕什么呢……”
-
这可能是最有心气儿的姑娘，最没有底气的一晚吧。
但也……说不准。
我很想把贺八戏的长久些，感情这样丰富鲜明的人，在那种身不由己的乱世应该能迸发更多出可能性吧。
今夜只能算她的初长成，过后她还有更多更多成长的顺风与逆风，我坚信她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小姑娘，我好期待。

元日，贺玉枝终于看到了雪。
“下雪了？”
“雪——”
永熙二年元日，一场絮絮茫茫的大雪覆漫建业，飞扬的雪粒飘散在褐瓦白墙、街衢院落、山脊田埂。
瑞雪迎新，是万家欢庆的大事。
明月居紧邻一溪州桥，环种紫竹、梨杏等花。扫洒的丫鬟得了文园叮嘱，仅铲出一道小径供人往来，保全了雪缀绿芽，揭杆簌簌之境。
四位霞姿月韵的女侍簇拥着贺玉枝袅袅行来。
“我好久没见过这般洋洋洒洒的雪了，北边很常见雪吗？”
文园从前是阿娘婢女，见识深广，偶尔也会为她讲述北国风光。
贺玉枝仔细听着，俊眼神飞，气态高华。她的额间贴着除夕夜购入的山茶花胜，颦笑之下娇妩动人。
“若我能去北边看看该多好……”
自从阿爹殁后，她翻阅了诸多典籍，十分想要知道，独孤，是北朝什么氏族。
……

我写到“颦笑之下娇妩动人”时 很想再为后边紧跟着的寂寥丧气话做句注脚添补。 但是，贺八或许真是笑的娇娇媚媚，仿佛随口一提。
她才14岁，她不是很藏心事的人，但阿爹死后阿娘失踪是她心底最深的黑渊。蛮无能为力的，所以她尽可能喜欢自己掌握住更大的权柄，即便人在建业，但仍然能有最广的耳目、最深的喉舌，替她探入北朝，去寻觅母亲的踪迹。

坦率讲，她没有很爱小皇帝。
过完年她15岁，成长至今接触到的适配男性不过那么几人，小皇帝年龄同她最近，或许小时候有过几面惊鸿，有被他某个急智吸引过，但那也不过是最浅显的好感罢了。
她如此渴望成为皇后，是为了更早更快以更宏大的名义进行查探。
她想利用小皇帝，所以李芳斜绝不能成为自己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