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总有缺憾,难以圆满。
水月沧澜重现人世,一代恩怨就此化解。审判,重生,争论,这些充斥在瑞拉王国的每一处地方。
海德放下仇恨,重新投入魔法研究;族人们虽不能复活,却以精灵的形式获得了永生;瑞拉用金钱和权利筑起的藩篱得以打破,长期凝滞不前的王国终于在毁灭之后迈开前进的一步。
一切都在好转,一切都在前进。
格雷夫人赶到的时候,只有海德宗长一人。
她匆忙向他行礼,就将目光投向屋内。
这是一个透明的隔离区间,隔开了空气中的所有魔力分子,摆满了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昂贵精密的仪器。道林就躺在里面,双目紧闭,呼吸微乎其微,只靠旁边跳动的仪器来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普通人才需要戴的呼吸机,此时罩在了这位年轻的大魔法师的脸上。
“他……是怎么了?”格雷夫人感觉有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心脏,但一直接受的教育让她仍然保持了名门贵族的仪态。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但实际上他们还在三个月前不欢而散。
“老问题,精灵反噬。”海德合上病例,这次道林的治疗由他领头,“但比以往更加严重,连我也只有两成的把握。”
“反噬?什么反噬?为什么会如此严重?”格雷夫人攥紧了自己的手腕。
海德终于看向格雷夫人,一向不苟言笑的脸透出疑惑:“你不知道?”
她不说话,但紧抿的薄唇透露出她此刻不稳的心绪。
海德不打算解释,毕竟这件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很少,却也不是秘密,他换了个问题:“你丈夫呢?”
他不愿意提起格雷的名字,格雷夫人理解,终究是他们亏负了他。她答道:“将军还未完全恢复,就让我来替他看看道林。”
“呵。”海德嘲讽道,“不愧是格雷一家,就是薄情。”
“多谢宗长照顾他这么多年。”格雷夫人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俯身道谢。
“没什么好说谢的。”海德收回视线,看向屋内,“毕竟这些年我只是把他当成好用的工具。”
格雷夫人愣住,似是不懂。她一直以为道林作为大祭司的唯一继承人,还是位高权重的白夜组组长,自是锦衣玉食无比风光,即便知道了大祭司实际上是海德,却认为道林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不会亏待于他。
却没料到,所有的事实都与她所思所想截然不同。以往一直萦绕于心的,自以为对儿子的爱意、埋怨他不亲近自己的委屈、对他变得冷漠不顾及亲人性命的愤怒,在得知他病危的那一刻削减,又在此刻化为更加矛盾的情感。
“夫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格雷夫人转身看见了自己名义上的女儿。
海德终于透出笑意,轻轻抚摸她的发顶:“东西都搬过来了?”
“是的,父亲。”面对格雷夫人疑惑的目光,菲洛解释道,“我过来配合他的治疗,为了方便我就搬到隔壁了。”
看到二人亲密的互动,她终于开始思考:我做错了吗?
格雷夫人匆匆离开后,菲洛看向海德,询问道:“道林的情况怎么样?”
她急急忙忙将忽然晕倒的道林送来,所有人都被医护人员关在急救室之外,没有一点消息。即便是现在换到了这个病房,也只有菲洛以及海德选出的包括小月在内的治疗团队才能进来。
而这次海德作为主治也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他自认为从没将道林当成亲人看待,从没有任何亲近之意。他以为自己能冷酷地将他作为祭品献给邪魔,但最终看到菲洛怀中奄奄一息的道林时,慌乱与无措悄然占据心头。
面对女儿,海德一反方才不欲多说阴阳怪气的态度,耐心道:“很危险。只能封住他体内的魔力,断绝精灵的魔力供给使之沉睡。”
海德递给菲洛自己刚刚写下的治疗方案:“很多用魔力治疗的方案现在都不能用。如今只能先隔绝魔力,维持住性命。之后的治疗方案还要斟酌,最好的情况就是拔出精灵,但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实现。”
他又递给她一份文件,是方才检查的结果:“精灵本体已经彻底和眼睛融合,它的魔力触须布满全身,要是强制拔出,他会失去一只眼睛,再也不能使用魔力,也离不开轮椅了。”
“那有没有别的方法?比如将精灵封印在某一个部位?或者转移一部分到其他人身体里?”菲洛皱眉,她绝对不要让道林陷入那种境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想都不用想。”海德拿回文件,“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可是——”
“又不是没有方法。”他打断道,“将魔力触须逼回去,把精灵封印在眼睛里,牺牲一只眼睛的视力对他造不成什么阻碍。只是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我的把握也不大,在这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先帮我多收集些资料,瑞拉和水月沧澜的藏书,养好身体,你的魔力和他最契合,后面还得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