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猴仙三
　　五爪神龙乃是万灵之尊，远远胜过黑水玄蛇一流。便是在陆上，鬼厉都难以为敌，更何况在水中。
　　只在转瞬之间，鬼厉心中便已然思定。也就在那五爪神龙眼中怒意越来越盛之际，鬼厉脚下发力，身形如电，霍然向上冲去。
　　鬼厉蒲然一动，龙威盛怒。
　　“嗷！”
　　一声震天龙吟，这深海巨渊之下。一股有形声浪，驱动着无穷无尽的海水。向着鬼厉袭来，可他身形不减，手中法式拈捏。身前翻涌水流之中，凭空幻出一道佛祖拈花手印，将袭来的磅礴水势，逐一破去。
　　而那五爪神龙岂是凡物，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极速摆动。顿时，卷起威势巨大的暗流。随后，只见它御水发势，向着鬼厉冲去。
　　就在那龙首渐要冲来之际，鬼厉却是虚晃一枪，往一侧飞出数丈之远，在那巨大龙躯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五爪神龙被鬼厉摆了一道，顿时连连咆哮。它身躯虽然庞大无比，但行动起来，却是没有任何迟钝。霍然摆动数百丈的躯干，海水被其带动，强流顿时涌起。
　　鬼厉心中暗自吃惊，这五爪神龙果真厉害非常。只是一尾之力，便使得自己快速往水面飞去的身形，被涌动的水流卷出数十丈远。
　　暗流狂涌的海水之中，鬼厉刚刚稳住身形。欲再度发力，可就在这瞬息之间。那五爪神龙竟在黑暗的海水中发现了自己，它身形庞大，又是御水神兽。巨尾摆动，如洪钟的龙目下，一张血盆大口便向鬼厉咬来。
　　电光火石之际，哪里还容得了鬼厉多想其他。只见他手中法式变幻如影，在玄青光芒的映耀下，鬼厉的身形一分为三。
　　曾在蛮荒圣殿中，为对付林惊羽等人，施展过的分身异术，再度出现。
　　异法一成，三个鬼厉顿时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五爪神龙一咬未成，见三个鬼厉分而散去。它那愤怒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异样。
　　可它却没有像其他无知兽类，怔怔而不能自动。只见它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身躯在水里游动，渐渐盘作一团。
　　“嗷！”
　　一声怒啸，仿佛整座海域都在为之颤动。而那即将冲出水面的三道身影，顿时停了下来。
　　金芒卐印、玄青太极、血色异咒，三大真法顿时泛出。
　　“轰！”
　　一声玄音，鬼厉直感耳膜生痛，身躯赫然被推了出去。
　　“轰！”
　　强光一闪，鬼厉被那股滂湃之力，猛然推出水面。可所见景象，已然不是无边无际的怒涛海面。
　　鬼厉在空中御法，勉强稳住身形。他眉头微皱，环顾四周。此刻，却是置身于一个生长着参天大树的森林之中。
　　暖阳如野，透过茂密的枝叶空隙，缕缕洒落进来。
　　有风吹过，带有些许青草芬芳与枝叶的沙沙声响。有一瞬息刹那，他有一种在青云山中的感觉。
　　只是，这些在脑海中闪过的念头，都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打破。鬼厉霍然回首，望着那一颗被荆棘枝蔓缠绕着大树。
　　渐渐的，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鬼厉怔住了。
　　碎阳之下，她肌肤若雪，身着白衣。天琊神剑映耀着那张精致无暇的容颜，她当真是世上那美丽的女子了。
　　她看着自己，一双清丽的眼中，透着暖暖情义。
　　时间恍如凝固，脑海中泛起曾经种种。
　　她微笑，如这世间最美的花儿。
　　“小凡！”
　　那柔美的声音传来，如以往般平静。
　　纵然，你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象，可还是难以自拔。
　　“你怎么来了？”
　　她依旧微笑着，仿佛只要看到自己，她心里就会无比的欢喜。
　　“曾师伯他们回山了，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鬼厉点了点头，却见那白衣女子缓缓伸出手来。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鬼厉望着那洁白如玉的手，脑海中回荡着她的话。
　　“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
　　多少年前，他也曾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一样的人，一样略带恳求的语气。不同的是，你与我们。
　　时间改变的是什么，是他？还是他们？也许，一切都不曾改变。
　　你一直在孤独中戒备着，却忘记了那一盏驱散黑暗的烛火。
　　也许，他还是害怕伤了她的心。
　　春风暖阳！
　　鬼厉缓缓走了上去，握着那人的手，那个陪伴他度过了百年寂寞的人。
　　只是那一瞬之间，他缓缓回首。
　　三尺之外，那里伫立着一个苗条身影。在她身后，暖阳隔绝之外。一个个张牙舞爪，恐怖狰狞鬼魂。咆哮着，欲冲入着凡尘俗世。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将他们禁锢着。
　　可鬼厉全然没有注意，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绿衣身影吸引住了。
　　她微笑的望着自己，没有一丝责怪与怨恨。就像是百年前，在那一柄毁天灭地的诛仙之下一样。
　　也许在她心中，不曾希望自己的牺牲，换来心爱之人的追悔与痛苦。
　　一百年！一世的生死离别。
　　你可曾忘记那个最爱你的人，当你有幸再见到那一张镂刻在心中容颜时，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一刻，他会明白。她终究还是要离去的，一如百年以前。
　　可这是幻境吗？还是猴仙开启了阴阳之界？
　　碧瑶往后退去了，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拉扯着她，将她拉往那本该属于她的世界。
　　他们说，都会过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离别哀伤。
　　可当轮回逆转，时光从返时。你才发现，原来，你还是曾经的你。
　　“不啊！”
　　他一如曾经的少年，咆哮着哭泣。
　　暖阳依旧，芬芳幽香，见证着生死别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大哭着，伤心的哭着。
　　他冲过去，想要拉住她。可手过之处，却是一片虚无。
　　看着这个为自己痛哭的男子，碧瑶依旧微笑着，她看了看鬼厉身后，伸手扶着鬼厉的脸。纵然，他丝毫也感受不到。
　　她微笑着，轻声说着什么，可鬼厉连只言片语，也不能听到。
　　离别，终于还是来了。
　　到了那阴阳的界限，纵然你哭泣呐喊，也是无济于事。
　　无数的鬼手从阴冥界土中伸了出来，将那个美丽的绿衣身影又拉了回去。可在被黑色洪流淹没前，她留给你的，终究是美丽的微笑。
　　那一刹那，春风暖意的森林中。一阵阵灿烂夺目的光芒，在咆哮声中亮起。甚至，直上九天，引得风云聚集。

第一百四十三章久远
说到这里，猴仙顿了一顿。随即又道：“只不过，早在千万年前，我的肉身便化作虚无了。”
　　鬼厉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思量良久，突然如是想到了关键之所在，眼中神色一变，望着猴仙道：“天书地卷！”
　　猴仙眼中似有些许悦意，上下打量着鬼厉。随即道：“正是！”
　　此话一落，鬼厉眼中神色变幻不定，赫然往身后看去。周一仙恍然醒悟，迎着鬼厉的异样神色，微微摇头，道：“我若真还有那份道行，又如何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鬼厉与周一仙相识多年，也曾几度见其身陷险境，几如有性命之忧。若非自己出手相救，他也早已命归西天了。
　　“便是小周的一身道行还在，也是不行的。他虽将地卷四章尽数研习，有了长生不死之躯。可他只阅过天书末卷，难聚天地之力。”猴仙缓缓说道。
　　言语至此，鬼厉神色一凝，看着猴仙道：“我猜想，便是我能寻到散落的其他三章地卷，也不能逆转阴阳，使碧瑶重返阳世吧。”
　　茫茫天际下，那一座唯一的建筑屹立在大地之上。那曾经天地的主宰，如今的残魂，顿时有一股傲然之意，决然道：“不错！”
　　鬼厉没有说话，依旧神色平静的看着猴仙。只见它又道：“我与天地同生，历九度生死。肉身虽灭，曾经的无上法力也消然殆尽。但那九道神魂却是灭不了的，这才是所谓的长生不死。”
　　说到这里，猴仙身上金光泛现，一股凌驾于天地的气势，霍然迸发而出。他又转眼看向鬼厉道：“纵然你将天书地卷总九章，融会贯通。超脱凡世，得不死之躯。没有我神魂指引，也无法开启阴阳之门。”
　　鬼厉看着猴仙，神色平静的说道：“你的夙愿？”
　　猴仙淡然一笑，神色中带有一丝冷冷的恨意。道：“我的夙愿？你是说我的宿敌吧！”
　　鬼厉眼光一变，道：“宿敌？”
　　猴仙看着鬼厉道：“没错！将我逼到现在这等境地的宿敌。”
　　鬼厉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一段深埋在久远岁月长河中的故事，将重新展现在他的眼前。
　　它转身望着远处的天际，沉稳的语调渐渐的叙述曾经的过往：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无法用时间衡量，我孕育于混沌之中。与天地浊清而分同理，还有一个灵种也被孕育而出。只是在我出世之后，将恒古而来的天地灵脉改变了。
　　也正因有的神智，我便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它也因为灵气的缺失，未能顺利的出世。
　　可在随后的几万年间，它却找到了另一种能够补给自身之物。那就是天地万物互为杀戮而产生的暴戾之气。
　　我前几世都极为暴戾，只是在一世世轮回中，才得以悟出真道。而它却不同，它是在万载的沉眠中，已经将那股暴戾之气深种于心底。
　　也就在我第九世重生，得无上神法之际，他也终于从悠久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我与他本是一根同脉，却是势如水火。”
　　说到这里，猴仙顿了一顿。看着鬼厉，颇有些许韵味的笑道：“你知道吗？在几万年前，除了你们人族之外。天地间，还有一类别于万物的种族。
　　那就是‘鬼魔一族’，同样鬼魔族虽在世间万物之列，却又异于万物。它们食物之精魄，无论动静之物，一一无二。所过之处，天地为之变色。”
　　鬼厉曾为找寻返魂之术，走遍了神州大地的各个地方。多少奇闻怪记，荒野蛮夷都曾见闻。可如以物之精魄为食，却是闻所未闻的。
　　又听猴仙道：“结果显而易见，我选择了人族，而它选择了鬼魔族。一场两大种族为生存而战的大战，是无法避免的。
　　我与它本是同脉，也都是不死之躯，斗法起来，难见高低。而人族从体质而言，远远略于鬼魔族，亦不能如它们那般吸收天地戾气。自然不能与之相抗，战争前期，伤亡极其之大。
　　还在人族神智异于其他强之百倍的灵物，能将我所教所授融汇贯通。其中更有是巫女、明王之辈，如此，到了战争后期，已然反压鬼魔族。
　　纵然如此，可那与我同根一脉，被人族称之为猴魔的人，却是不死不生的所在。只要有他在，鬼魔之族决计不会灭亡。
　　两族征伐数千年之久，浩瀚神州万里，一片荒芜。最终，我只得已一身无上精元加之诸般法器。才得以将猴魔与鬼魔族尽数封印起来，而我也从此泯灭于天地之间。”
　　听到这里，鬼厉眼中神色不由一凝。问道：“那些法器中，可有一柄神剑名唤‘诛仙’。”
　　猴仙微微点头，道：“诛仙乃是应天书五卷，而由天之神威所化。若非身怀天书之精要不可持之，自然位在三大神兵之列。”
　　鬼厉心头一震，诛仙乃是青云门镇山之神剑。数千年间，无人可撼其左右。每每出动，必挽狂澜于万一。鬼厉一生坎坷，却也机遇非常。他能知晓的，唯有焚香谷的无上神器玄火鉴，在巫族的密咒下，召唤出八荒火龙能与之抗衡。而还有一物是什么，鬼厉也隐隐有些知晓。
　　随即便道：“其他两物，可是无上火器玄火鉴与定海玄冰铁。”
鬼厉话语刚落，他的右肩处便隐约传来一丝温暖之气。他知道，那是玄火鉴在回应什么神秘的力量。
　　从右肩传来的温暖之气渐渐化作灼肤的火烫，隔着衣袖，已然可以看见那掌心般大小的赤红。
　　也就在此时，那枚聚焚天地万物的无上火器，缓缓从鬼厉的肩上滑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之上，闪耀着如火焰般的光芒。
　　鬼厉转眼向猴仙看去，却见那一双眼瞳中仿佛着更为汹涌的火焰。猴仙的目光渐渐从玄火鉴那里收了回来，淡淡道：“这玄火鉴乃是由我双目之精加以天火地炎练就而成，运以密咒神法，可唤天兽地困，自然便在镇魔三法兵之列。而定海玄兵铁虽是我之法器，力可镇海擎天，随我心意变化。可其重绝非人力所能掌控的，我在死前便将其封存起来，投入了那浩瀚深海，以防他日被猴魔所取。”
　　鬼厉闻言细思，在适才的幻境之中，那根几如天地般大小的神铁。已然非是用数量可记的了，想想，在这世间莫说是人族，便是其他更为强大蛮横的灵物，也是难撼其动的。
　　鬼厉念头一转，道：“那第三件镇魔法兵又是何物？”
　　猴仙眼中神色变幻，道：“那便是应地卷之力，借茫茫大地之灵的‘嗜魔圣刀。”
　　“嗜魔？”鬼厉眉头微皱，低声念了一句。
　　百年前，鬼厉尚在鬼王宗时，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见过异人所著的奇书，神魔异志的神兵妖器篇，其中记载着世间众多威力绝伦的法器。如诛仙、玄火鉴这等神兵，自然是在书中占有浓墨重彩的一记。鬼厉深眉思索，却也记不得有关于嗜魔圣刀的记载
　　只是鬼厉也不愿细想，随即又道：“你说这三件神兵都乃是镇守猴魔的法器，地禁神剑暂且不论。据我所知，诛仙古剑以及玄火鉴千年以来，都是由中原正道的青云门、焚香谷分别持有，又何以镇守？”
　　猴仙似早已料到鬼厉会有此问，淡淡道：“猴魔与我乃属一脉，同为不死不灭之躯。我散尽一身道行，虽能将他封印千年万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禁制法力的渐渐削弱，他终究还是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鬼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道：“那三件神兵并不是镇守猴魔所用，而是禁制封印的开启钥匙。”
　　猴仙闻言，点头道：“正是！当年人族与鬼魔族征伐千年，而至浩瀚苍穹，万物涂炭，濒临灭绝。若是长此以往，万事休已。人族之慧，我曾亲眼所见。他日能胜我之辈，也尚未可知。如此，我便也下了这几件法兵。以得那人出现，可解除禁制，诛杀猴魔。”
　　鬼厉神色不变，闻言道：“你将我看作那样的人！”
　　“是的！”猴仙回答道。
　　“可若是我未能如你所愿，又当如何？”鬼厉问道。
　　猴仙神色一振，向鬼厉身后的周一仙看去。道：“倘若如此，小周自有计较。”
　　虽然没有转身，但鬼厉依旧能感觉到周一仙神色间的变化。他望着猴仙，冷冷道：“不是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答案
猴仙一怔，看着鬼厉。只听他又道：“我是说碧瑶！”
　　那一张仿佛没有任何人世情感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色。随即道：“不论成败如何，倘若事后你还活着，我自会助你。”
　　鬼厉微微点头，道：“我如今已习天书五卷及地卷始章，其余三章地卷现在何处？”
　　猴仙眼中泛现起淡淡笑意，道：“这便要你自己去寻了，我与小周都是助不了你的。”
　　鬼厉神色不变，沉声问道：“为何？”
　　猴仙默然一笑，淡淡道：“我告诉你了，李吉祥怎么接着往下写啊？”
　　话声一落，这个静止的天地，悄然起了微风。将那个被五彩光芒笼罩着的身影与所有的一切，吹得青烟细缕般散去。
　　当那双闪烁着神秘金芒的眼瞳散去之后，幽沉的黑暗再度袭来，将鬼厉吞噬其中。
　　……
　　神州中原之西南，越过千山万壑。在那座繁华城池的雄伟宫殿深处，一朵散发着纯白光芒的巨大荷花，正在绽放着她无暇的清丽。而在那花朵中心的莲子床上，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微闭双眸，似睡着了一般。她美丽若仙，仿佛不是这人世所有。如悠久传说里，居于福天洞府中仙子。
　　突然，那生长着荷花的清澈水面泛起一阵轻微涟漪。洞穴的一角处，青烟乍现，一道身影缓缓显了出来。
　　他面容清秀而不失男子气魄，眉目神色间，又似有过尽尘世沧桑之态。可当他看着那个躺在花中的美丽女子时，眼中已然尽是温柔之色。
　　光芒映照下，他举步踏着清澈的水面，向着那中央处的花朵走出。而那层层的涟漪下，却没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男子走到距那花朵三尺处，停住了身子，再没有多进一步。他没有述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
　　光芒流转，仿佛已经过了许久。那男子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道：“你知道吗？那个人出现了，可以改变一切，救你的人。”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躺着。
　　西北蛮荒，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笼罩在绵绵雨丝之中。那座不知屹立了多少年的雄伟建筑，已然在昨夜从地底深处迸发出来的巨大光柱的作用之下，化作了无尽的废墟残骸。
　　微风拂来，在巨石间转动几遭，似乎有烈了几分，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
　　而在乱石废墟的最中央处，一个直径达百丈的巨大洞穴，通往地底的黑暗深处。微风伴着雨丝落了进去，却再无声响传出。
　　洞穴边缘的某处，一块巨大的岩石下。一男一女驻身而立，正是昨夜前往圣殿地宫，却又无故消失的周行云与小白二人。只是不知怎么，却不见那名叫李子木的人了。而小白右肩上包扎伤口的丝带也不见了，看上去竟是在一夜之间就好了。
　　自天明之际，他二人便前从这无底深渊中出来。向望一眼，却没有说过只言片语。又无人起身离去，便一直等到现在。
　　刚开始时，天际的雨势还要更大一些。现在虽然小了许多，却也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小白的双眼渐渐从那黑暗的最深处收回，抬头望着那从天空乌云中落下的万千雨丝，却没有一丝落在她的身上。
　　“在这西北蛮荒，像这样的天气很少见吧！”小白低声说道。
　　周行云神色不变，淡淡道：“是啊！上次可能还是在几万年前呢！这天也许要变了”
　　说着，他也微微仰首。眼中闪动的光芒，却如同曾经蛮荒天空中的那一轮炎日一般。
　　小白转眼看着身旁那人，眼中不知怎么泛现出一丝索然神色。也没说什么，竟转身向废墟外围走去，可尚未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之人，道：“仙子这是要去哪？”
　　小白没有回头，淡淡道：“神州中原！”
　　周行云微微点头，追问道：“临别之前，我有一事请教，望仙子告知。”
　　小白神色默然，道：“你说？”
　　周行云闻言道：“你在这深渊之中，所求何事。”
　　小白没有一皱，反问道：“你又所求为何？”
　　周行云也没有丝毫隐晦，振声道：“正道！”
　　小白点了点头，踏步向前走去。片刻之后，从那废墟之中传来她柔美动人的声音。
　　“长生！”
　　低沉的风声中，那话语渐而消散。周行云神色先是一怔，脸上随即泛现出一丝笑意。叹息一声，自言道：“长生！长生啊！可若是此生碌碌无为，要那无尽阳寿又有何用。”
　　风似乎又大了些，卷动着茫茫天地间的雨丝向着那人涌去。衣衫猎响，他回首望去。望着身前无底深渊，眼中精光闪动。可他终究是没有道出只言片语，转身化作一道疾光，冲天而去，消失在云层深处。
　　细风丝雨在这片荒漠中悄然进行着，看得远一些，似有水雾朦胧的感觉。高低起伏的沙丘隐在其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近处，那些原本被夯筑成一体的黄土，已经在千万年的时间中，渐渐石化，现在又在巨力的作用下碎裂成了各种模样，形成了这庞大的乱废墟。干燥了千年万年的石块，在昨晚的一夜风雨之后，也被侵湿得变作了深褐色。
　　渐渐的，从乱石废墟中又走出两个人来。
　　鬼厉！周一仙！
　　时光如穗，亦或百年瞬息。
　　鬼厉神色默然，脑海中似要思索什么，却又是空空如也。突然间，他又恍如心有所感，低头看去。只见天际雨丝落在身侧这块大石上，汇聚多了，便化作水滴，顺着石壁，由一处尖角处，滴在砂石上。
　　只一夜，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而在那清澈的水中，竟已然发出了一点翠绿。
　　鬼厉心中竟然莫名一惊，在西北蛮荒，不知有多少年，没有雨水降临了。这枚种子是等了多久的岁月，才待到一朝雨水。
　　原来天地万物，哪个不是在为心中而存而活。
　　而我又是为什么而活？
　　是碧瑶吧！
　　可谁又是为我可活？
　　是雪琪吗？
　　鬼厉抬头望天，冷冷的雨丝打在脸上，传到心底。
　　风儿吹来，他闭眼回目。看着身前老者，却见他仰望天际。那里乌云沉沉，似正在下着比这里更大的雨势。
　　“你不想见他吗？”鬼厉问道。
　　周一仙没有回头，淡淡道：“见了又如何？”
　　鬼厉眉头一皱，随即问道：“晚辈有一事请教，望前辈给我解惑。
　　“什么？”
　　鬼厉眼中光波流转，却是平平淡淡。道：“生死！”
　　神州！中土！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后堂。
　　一条走廊在夜色的笼罩下，悄然在屋舍与楼宇间前行着。稀疏的灯火，散发着微光，让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冷清寂寥。
　　自清晨便下起的绵绵细雨，直到此刻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打落在廊外黑暗处的翠竹灌木之中，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黑暗深处，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雨势中掠了进来，巧然伫立在走廊之中。
　　昏暗的灯火下，她生着明媚的眼，画着如柳叶的眉。身着淡青色衣裙，一眼望去，便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了。她显然是知道青云门的防务之事，并没有遮挡面容身段。若此刻有旁人在此，必然会吃惊不已。因为这女子不是旁人，乃是正道焚香谷的重要人物，燕虹！
　　或许是这灯火的关系，平日看去，容颜妆容都极为淡雅的燕虹，此时却有了几分妩媚之色。
　　青云门、焚香谷虽同为正道，但终究有门户之别。燕虹深夜潜入玉清殿后堂，无论事由如何，已然是犯了大忌。

第一百四十五章燕虹
青云门千年巨派，通天峰又是一门主心所在。多少古典秘籍都存于此处，更有
　　其他几处重要之地，常年都有本脉长老看守。
　　但青云门千年根基又实在太过庞大，自然不可尽数看守起来。想要暗自潜入，也并非什么难事。对于燕虹这等人物而言，那便如信手拈来。
　　幽暗灯光下，燕虹神色间颇有凝重之意。只见她左右环顾，再次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之后，便举步向走廊深处而去。
　　夜深气寒，一丝一缕的将肌肤上的温暖抽去。燕虹延着这条走廊，穿过无数亭台楼阁。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座只有区区两层的阁楼前。莫说通天峰上的气势雄伟的玉清殿，便是与别的殿宇相比。这座两层阁楼也太过不起眼了，可就是在那里面，却居住了一个对天下而言，都举足轻重的人物。
　　青云门掌教真人！萧逸才！
　　看着身前这座笼罩在黑暗雨势中的楼阁，燕虹眼中闪过一丝异常复杂的神色
　　细雨绵绵，滴落在她的发梢，随即渐渐渗了进去。这一门之隔，仿佛是有千山万壑之遥。她转身欲去，却又听那屋中人。道：“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燕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却仍旧站在黑夜雨中。道：“你堂堂青云掌教，道门中人。若被人发现，与我有诸多瓜葛，怕是有损你的清誉。”
　　话声一落，便听到屋中人道：“早些时候，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再则，以你的道行修为，那些巡山的二代弟子，自然也发现不了你的。正好，此番蛮荒一行，我也有几件隐晦之事要询问于你。”
　　燕虹神色间笑意不变，踏步渐渐走了过去。
　　“嘎吱！”
　　伴随着一声门扉的响声，屋内四周的几处烛灯，悄然而亮。顿时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明亮了起来，
　　屋外雨声滴零，从门扉细缝处透来的凉风，摇曳着烛灯的火光。燕虹转身看去，映入眼帘的，尽是一排排整齐落座的古木书架，积存着诸多书籍，竟是没有虚位所在，怕已然是过了万数之多。
　　而燕虹仿佛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惊讶奇怪之意，只是稍稍抬眼看了一看。便将目光落在了书架当中的楼梯上。
　　望着那寥寥几步的台阶，燕虹眼中有一道莫名的光芒闪过。只是她并没有多少犹豫，便走了上去。
　　上了二楼，走过阁楼外延的走廊，燕虹便来到了唯一亮着烛灯的房间。
　　“嘎吱！”
　　在细雨声中，那道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深夜的寒气在冷风的伴随下，悄然的飘了进来，自然也有那一道美丽的身影。
　　微亮的烛火照映着简朴不华的装饰，一桌一椅，一床一被。仿佛这一门之隔，便是两般世界。
　　也许，真的到了这屋中主人的境界地位，已然将世间万千浮华都看得如过眼烟云一般了。
　　“咳咳……”
　　一叠声带有几分难受的咳嗽从那烛灯后的书桌传来，燕虹转身看去，柳眉微微皱起，眼中神光也随之一凝。
　　而燕虹眼目所触，那书桌后端坐着一名身着道衣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五官英俊，双鬓垂肩。一眼看去，颇有稳重之态。
　　不过，借着烛火微光，端详细看。却见他脸色浅白，神色间略显疲态，像是虚脱之极一般。
　　此人便是神州中原，名传正魔两道的青云门掌教。萧逸才！萧真人。
　　萧逸才放下手中所阅书卷，向着那屋中亭亭而立的身影看去。微笑说道：“你来了！”只是话声刚落，他便又连连咳嗽了两声。
　　而远处的燕虹看着萧逸才，眼中也是颇有惊愕神色。说道：“没想到，以你一身太极玄清道修为，竟也被那火元之力伤成这般。”
　　萧逸才闻言，苦笑一声道：“魔教出之荒漠，底蕴深厚，果真是非同小可。”
　　燕虹摇头轻笑，道：“你错了！”说罢！她又从手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来。随手便扔了过去，却是不偏不斜的落在萧逸才闭合的书面上。
　　萧逸才看着那在烛火的照射下，有些微微泛亮的小瓶。眼中神色闪动，抬眼望着燕虹道：“这是何物？”
　　青云门乃是天下第一门派，其中自然是珍藏了无数得灵丹妙药。但对于这火毒火伤而言，比起我们焚香谷还是要逊色几分。
　　萧逸才似有所感，伸手拿起那个小瓶。端详道：“这倒是！毕竟你们一门所习的道法，便属火系一类。更何况，还有那蕴含着无上火元之精的玄火坛。”
　　燕虹看着他，眼中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随即到：“便如你说，这药对火毒之伤，有着极大的疗效。加之你修为深厚，不日便会痊愈了。”
　　萧逸才闻言，微微点头。道：“多谢了！”
　　说着，萧逸才似又想起了什么。道：“你刚才说我错了，莫不是我林师弟的伤，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燕虹若有深思，片刻道：“林惊羽的伤，确实是鬼厉催动那魔窟中的诡异禁制所致。不过…”
　　萧逸才眼中神色一凝，追问道：“不过什么？”
　　燕虹双眉微皱，道：“不过，那个禁制与玄火坛中，记载着的八凶玄火阵图，有几分相似。”
　　此话一出，萧逸才眼中光芒赫然变化。道：“也就是你之前一直与我提起过，能召唤异世天兽‘八荒火龙’的八凶玄火阵。”
　　燕虹闻言，微微点头道：“正是！”
　　萧逸才双眉紧皱，沉思良久后。再度问道：“你说那禁制不过与八凶玄火阵相似，可不同处，又在哪里？”
　　燕虹神色不变，从容回道：“在焚香谷封谷的百年间，我曾得到云易岚的许可，数度进入玄火坛内。里面石刻所记，乃是以八凶魔图的暴戾之力，加之无上火器玄火鉴而召唤出凶兽‘八荒火龙’。
　　而那日在魔窟之中，鬼厉催动禁制。所显示出的八尊神像与玄火坛图阵中的全然不一，也没有传说中，戾气滔天之势。”
　　萧逸才微微点头，又道：“日间，上官策人曾说，那禁制最后召唤出一只火臂，才将林师弟击成重伤的。那是否就是八荒火龙的一部分？”
　　燕虹微微摇头，随即说道：“八凶玄火阵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无上法阵，最后召唤出来的八荒火龙。传说有毁天灭地之威，除了控阵人之外，万物尽被焚尽。天地间，唯有你们青云门中的诛仙剑阵方能与之媲美。不同的是，自焚香谷创立的九百年间，却无一人能掌其精要所在。至于那八荒火龙的样貌，就更无人知晓了。”
　　夜色深沉，不知觉间。屋外的雨，已然是停了。烛火摇曳间，映出萧逸才陷入深思的面庞。
　　许久之后，只听他又道：“如若那禁制与八凶玄火阵真是异法同脉，鬼厉又是如何催动？如若不是，早在两百年前，正魔大战之后。魔教的那些老怪物远退西北蛮荒，我青云先辈杀入之际，又为何不见他们催动。”
　　说着，萧逸才看向燕虹道：“你与这两派皆有渊源，可还有什么见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南疆
密林树间，光影婆娑。古道悠悠，前路漫漫。
　　在远离了那西北蛮荒数百里之后，明媚的阳光再度洒落大地。古道之上，一人一猴，缓缓前行。
　　小灰自是与寻常时候一般，背着它的那个大酒袋，双手还抱着一个酒坛。坐在鬼厉的肩头上，自顾自的喝着。不过，对于这只天地灵兽而言。仿佛，那小镇的浊酒，难以让它感到丝毫的醉意。
　　在仰头饮完最后一口酒之后，小灰随手一抛。那酒坛便带着嗡嗡声响，向树林深处飞去。只是良久之后，也没传来落地声响。
　　而鬼厉如心有所思，便连小灰喝酒时，将整个肩头打湿也没有在意。
　　此去西北蛮荒，虽然几经险要。但能寻得还魂之法，对鬼厉而言，也是万分值得。自从百年前，鬼厉退隐之后。便不曾修习道法，而今日之后，为了心中所系之人，他又得重新走上这条修真之路，他通往那过往古今，能人异辈都不曾到达的境地。
　　微风拂来，吹起了鬓间黑发。百年沧桑，未能在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而心间，已然岁之老矣。
　　鬼厉悄然驻步，天幕蔚蓝，白云悠然。他闭目，回想起临别时，周一仙说起的一段话。
　　到那末日之时，封印一旦解开。非只有猴魔逃出生天，随之而来的，还有成千上万的鬼魔族类。需擎天下之力，方能挽狂澜与万一。
　　权利阴谋，世事人心。一切所有，在这个明媚午后，都将卷土重来。
　　片刻之后，当鬼厉再度睁开双眼时。在那一双眼瞳中，又是另一般世界。而他身前，一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俯首屈膝道：“属下见过宗主！”
　　鬼厉看着那人袖口上的金色骷髅，神色不变。淡淡道：“何事！”
　　那人似怔了一下，语气中略有一丝怒气。道：“玄武圣使于一月前，在西南圣教夺心堂被害。”
　　鬼厉神色霍然一变，惊道：“什么！”
　　玄武位列鬼王宗四大圣使，成名数百年之久。修为深厚，尤其重于追踪之术。因此，鬼厉才派他追查天下诸多门阀被灭之事。可谁曾想，他竟然也惨死在那神秘人手下。
　　而方今天下，无论是正道、魔教，皆以为此事乃鬼王宗所为。使其成为众矢之的，魔教暂且不论。有鬼厉、金瓶儿二人，便是秦无炎也不敢妄动。
　　可正道便有所不同，必然会借李洵初登焚香谷谷主之位，而大举进犯狐岐山。单单只靠鬼王宗一宗之力，如何敌得过正道数以万计的高手。
　　鬼厉心中思索片刻后，道：“你先行回山，传我之令，命燕回、幽姨加强戒备，以防外敌入侵。”
　　那黑衣人抱拳道：“是！还有一事，南方分堂的白虎圣使传来消息，青龙圣使在南疆出现。”
　　此话一出，鬼厉吃惊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青龙失踪百年，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南疆？这其中又会有怎样的隐情？却是鬼厉想不到的了，他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黑衣人闻之，道：“那属下先行告辞！”说罢，身形在这明媚阳光下，顿时化作幻烟消失无踪。
　　鬼厉抬头遥望，眼中神色却是默然一片。片刻之后，才悠悠说道：“如今，天下正道齐聚南疆，相信不日便会攻入狐岐山。我们当要防患于未然，早早做好准备才是。你说对不对？小灰！”
　　鬼厉此话一出，便见他肩头上的小灰，眼中凶光尽显。双手握拳，吱吱乱叫一番。随即跳了下去。随手拾起一根枯枝，一阵胡乱舞动之后，又两三下窜到鬼厉肩上。
　　鬼厉神色未变，淡淡道：“诛仙古剑乃天地神兵，纵然因鬼王之故而使狐岐山脉灵力消耗无二。但以我之力，加之剑身中所蕴含的无上神力，应付正道应该不成问题。可当年，我曾许诺此生不再踏入青云门半步。”
　　鬼厉话声一落，便见小灰三只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片刻之后，又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鬼厉微叹一声，道：“也罢！如你所说，百年前，既是这剑伤得碧瑶。如今，便让它来偿还。”
　　说罢！只见鬼厉双手合印胸前，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也就在那一刻，林间徐徐吹动的轻风，戛然而止。在鬼厉身边，另一道身影诡异般的幻化出来。
　　一般的身影，一般的衣容状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伫立在这树林古道之上，这正是鬼厉在蛮荒圣殿曾施展过的分身异术。
　　那道身躯幻成之后，也没有过多言语。顿时化作一道清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北方天际。
　　鬼厉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之后，转过身来看着相反的南方。道：“天下正道齐聚南疆，我们也去瞧瞧。”
　　此话一出，小灰顿时猴颜大悦。顿时，将背上的大酒袋取了下来。打开木塞便往地上倒，鬼厉轻笑一声。淡淡道：“我们不去七里峒的！”
　　小灰笑声一顿，慌忙的将木塞塞上。猴颜大怒，吱吱叫得不停，大概是在漫骂鬼厉。
　　而鬼厉却是不以为然，竟也开怀大笑起来。右手一招，顿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蓝天之上。
　　神州以南，邻近十万大山蛮夷之地。自从百年前兽妖浩劫之后，此地百姓大都被妖兽所害。而后，得幸逃往中原之人，也不再愿回到这里。
　　百年岁月，昔日灾祸，已然沉积在时光之中，南疆才再度繁华起来。
　　近日，镇守南疆的正道第一门派，焚香谷谷主决定退隐江湖。将谷主之位传与座下大弟子李洵，并发书邀天下正道前来观礼。
　　此等消息一出，南疆一时间竟无比热闹起来。特别是近日更有传言，由于前来观礼的正道人士过多，焚香谷已经包下周遭城镇所有的客栈酒家。如此可想，焚香谷纵然封谷，但正道巨擘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与过往所有的正道盛事一样，魔教依然如地下的暗流一样，悄然蛰伏在这样的热闹盛事之下。
　　在焚香谷内部，并没有因为日期的临近而显得混乱，一切的筹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而在焚香谷深处，原本的宁静依旧不曾被打破。亭台楼阁，走廊小径之间，仿佛已经将所有的喧哗都隔绝了出去。
　　就在此时，一位须发灰白的瘦高老者，从小径间现出身影，正是刚刚从青云门返回焚香谷的上官策。
　　这一日清晨，南疆的千山万壑刚刚从冰冷的黑暗中苏醒过来。而那座被群山环绕，底蕴浓厚的焚香谷，也还沉积在白雾之中。
　　就在这个宁静的清晨，前往西北蛮荒的上官策以及数十名精英弟子也赶回了焚香谷。
　　在吩咐了诸多事宜之后，上官策便往后堂而去。穿过无数雄伟壮观的建筑之后，他来到了至今尚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的住处。一个依山而建，朴实无华的小院。
　　天香居！
　　院门依旧如往常来时一样，虚掩着。上官策神色平静，却是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静静的站在院门之外，凝望着谷中悠然飘荡的晨雾。
　　良久之后，原本的宁静被一门之隔，院中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破。
　　“嘎吱！”
　　那院门发出一声沉闷刺耳的响声后，一名身着锦衣，英气风华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即将成为焚香谷谷主的李洵。
　　也许，不曾想到上官策站在院门外。李洵愕然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行礼道：“弟子见过上官师叔！”
　　上官策微微一笑，伸手扶起李洵。道：“罢了！罢了！再过不了多少时日，你便要继承师兄之位，成为我焚香谷第七代谷主。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李洵虽然心高气傲，但在上官策面前。却也是谦卑得很，闻言和颜悦说道：“师叔折煞小侄了，日后，还要多多倚仗师叔才是。”
　　上官策抚须颔首道：“如今天下正道齐聚南疆，我们绝不能失了礼数。而谷中事物繁多，你这个未来谷主还要出去主持大局才是。”
　　李洵拱手道：“弟子知道了！”
　　上官策点了点头，道：“那你便先行退去吧！我还有些事要禀告师兄。”

第一百四十八章南疆二
李洵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又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薄雾之中。上官策眼中泛起一丝奇怪的神色，随之又冷笑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走进院中，本有就不是特别明亮的天色。被院里生长的几株高大的菩提树遮去几分，便显得更加的昏暗了。
　　而地面上，除去那条从院门口通往屋舍处的小径之外，全部被厚厚的枯叶所覆盖。晨露不时从新叶滴下，打落在地面枯叶之上。在这清晨之中，更显了几分宁静。
　　上官策看着这院中之景，神色默然。回想起来，便是同在这幽谷之中。他也有好些年，未曾到过这天香居了。
　　上官策缓缓走过小径，将那仿佛都未曾闭合过的房门推开。屋中的陈列摆设，依旧如往日那般朴实无华。桌椅上铺着淡淡的灰尘，仿佛是在说明，已经许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上官策走到里屋，转动那个抽屉中的机械开关。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之后，现出了那个通往山体深处的暗道。
　　而在暗道的尽头等待着上官策的，是那个他自来都十分敬畏的师兄，焚香谷如今的第一人物。
　　云易岚！
　　也许，在上官策心中，只要他这个师兄一日未死，焚香谷便永远在他的权力之下。
　　渐渐的，上官策的身影消失在暗道之中。再次出现时，他已然是在山腹之中了。
　　没有了昔日那一面屏风的遮挡，这间石室的陈列摆设，一眼便可看尽。可除了石室两侧各有一盏油灯之外，已然是没了他物。
　　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一个身着火红衣袍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盘膝，端坐在石室之中。而在他周遭的岩石地面上，赫然是一幅幅诡异而可怖的凶煞图腾。
　　图腾之中，八尊恶魔神像之躯。仰天长啸，似在祭奠什么。这正是焚香谷世代相传的无上法阵，八凶玄火阵。
　　那阵法图腾虽只是刻画在地面，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玄力召唤。竟是从活了过来，冥冥之中，有刺耳颠笑传来。一股暴戾之力，如浪如涛，从法阵之中咆哮涌出。势不可挡，便是以上官策之修为，也不得不御法抵挡。
　　就在此时，石壁之上，赫然泛现出几道如火焰般燃烧的咒文。一股暖阳之力，悄然涌出。将八凶玄火阵中，那股暴戾之气压制了下去。
　　仿佛，连上官策这样的人物，也对八凶玄火阵中的那股暴戾之气，极为畏惧。待那股戾气消散殆尽之后，他也如得所释，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石室中的另一人，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缓缓睁开眼目，只是在那瞬息之间，从他的眼角深处，有一道纯阳光芒闪过。
　　上官策看在眼里，神色间却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见云易岚从修炼中出来，便上前行礼道：“师兄！”
　　云易岚缓缓起身，看了一眼上官策。神色间，微带笑意道：“此番蛮荒之行，师弟辛苦了。”
　　上官策神色谦卑，道：“师兄言重了，我本是谷中之人，为本派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云易岚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师弟此番可有什么收获？”
　　昏暗的光线映照着，上官策那张苍老的脸。只见他眼中泛现起异样的神色，怔怔道：“有！”
　　南疆，焚香谷往北一百里。山林绵延，多豺狼猛兽，常人少有进入。而就在这一片山林旷野古林的不知名处，便有一处魔教鬼王宗的秘密据点。
　　山野清晨，薄雾若纱，飘荡在山坳树林。小溪潺潺，雀啼脆美，一座屋舍便隐秘在山水之间。
　　鬼厉负手而立，仰首望着远处天际。山林绵延，如无尽大海。层层叠叠，隐在轻纱薄雾之中，使人看得朦胧模糊。
　　突然间，鬼厉双眉一皱。从他手臂衣衫遮挡处，霍然飞出一个火红物体。只见赫然是无上火器，玄火鉴。
　　也就在此时，一个妩媚如噬人心骨的声音从亭外的屋中传来。
　　“山明水秀，古林葱郁。宗主一人独赏，岂不负了这山水美卷。”话音刚落，便又起了脚步声响。
　　片刻，两道美丽倩影，便出现在那一叶屏风之后。
　　来人，正是如今的鬼王宗副宗主金瓶儿与供奉长老小环。只是她二人看到眼前景象时，脸上的神色赫然一变。
　　金瓶儿身为魔教中人，自然是见多识广。但玄火鉴乃是焚香谷至高无上的法器，虽然在正魔两道之间，素有名气。却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金瓶儿也不在其外。
　　反倒是小环，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此物。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却在此处，再度见到。立时，开口惊呼道：“玄火鉴！”
　　金瓶儿秀眉微皱，转过头来看着小环。问道：“焚香谷的无上火器？”
　　小环眼中满是疑惑神色，连连点头道：“正是！”
　　鬼厉双眉微皱，看着身前这个仿佛受到未知玄力召唤而漂浮在半空中的玄火鉴。在三人一猴的凝神注视之下，玄火鉴在半空中，从散发着火红光芒的状态，渐渐被那铜镜中，幻出的一团火焰所吞没。
　　自从当年，六尾魔狐将这枚无上火器赠于鬼厉之后。他便一直将玄火鉴带在身上，至今，已有百余年了，而他不曾见过玄火鉴这般征兆的发动起来。
　　而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际，那半空中，将玄火鉴吞没的熊熊火焰，竟如没了支撑，缓缓化于无形之中。
　　而那枚形态古拙的玄火鉴，也重新回到了鬼厉手中。
　　金瓶儿走上前来，只是淡淡一笑，却也是倾倒众生。只见她走到鬼厉身前，眼中媚色万千的看着玄火鉴。道：“狐岐山曾传来消息，宗主于月前，去往西北蛮荒圣殿。却不知竟到了这南疆之地，并已将焚香谷的无上法器玄火鉴借来。”
　　鬼厉神色默然，将玄火鉴收入怀中。道：“如宗内传书无虚，我是于昨日才到达南疆的。”
　　说着，鬼厉又看向亭子一侧，却见小环已经和小灰玩作一团了。他随即又道：“你们已经到达南疆多日，可有发现什么端异？”
　　金瓶儿素手理过胸前秀发，轻笑一声。道：“云易岚乃是正道德高望重的人物，方今天下，论及声望，便是你那位萧师兄也不能与之相比。他如今金盆洗手，天下正道门派，自然齐聚南疆。不过…”
　　说到这里，金瓶儿眼瞳中闪过异样神色。道：“不过，云易岚老奸巨猾，若说他要率领正道攻伐鬼王宗，我却是不信的。”
　　鬼厉神色不变，道：“云易岚自然不会，可李洵便不同了。”
　　此话一出，金瓶儿却是轻笑一声。颇带着几分异样语气道：“我倒是忘了，那位即将成为焚香谷谷主的李洵公子，在百年前，与宗主还有几分过节呢。”
　　“瓶儿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正道之中，谁人与我们鬼王宗没有过节。”小环走过来说道。
　　金瓶儿摇头轻笑一声，看着小环道：“你小姑娘家家知道什么！”
　　小环闻之，心中不服。正要反驳，却又听得金瓶儿道：“云易岚此人老谋深算，百年前，兽神率兽妖大军，北上中土。他不记一时之荣辱，领焚香谷弟子前往青云门。
　　而后，更是封谷不出。百年间，韬光养晦，隐藏实力。如今，焚香谷门下高手如云，已然不在青云门之下。此时，你以为他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鬼厉转身望着远处天际，片刻之后，才淡淡道：“你可还记得百年前，我们偷偷潜入焚香谷玄火坛中时，地面上所刻画的那八副凶神图像？”
　　金瓶儿微微点头，道：“自然记得！那又如何？”
　　鬼厉转过身来，看着金瓶儿。却见这女子容颜俏丽无双，一双眼眸更是有夺魄摄魂之媚，世间少有男子不为之倾心。
　　只是他却有所不同，鬼厉移开双眼。随即又道：“青云门诛仙古剑，天下皆知，乃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兵。加之青云山上所设的诛仙剑阵，更是有毁天灭地，伏魔屠仙之力。想当年魔教何等兴盛，举一教之力，最终还不是拜在此剑之下。
　　说到此处，鬼厉神色平静的看着金瓶儿。道：“以副宗主之见，如今的焚香谷比起昔日的魔教如何？”

第一百四十九章南疆三
金瓶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道：“你是说，云易岚欲借那玄火坛中的凶神异阵，对付青云门。可那法阵有何玄妙之处，竟能对抗诛仙剑阵。”
　　鬼厉闻之，缓缓道：“那法阵名唤‘八凶玄火阵’，乃是南疆古巫族之法。如何传到焚香谷，便不得而知了。此阵法乃是以玄火鉴之力，召唤出异世凶兽，八荒火龙。百年前，十万大山，天火之劫，便是火阵之故。”
　　当年，金瓶儿也在十万大山之中。那日，天火降世，景如末世一般。至今想来，她仍然心有余悸。
　　“如你所言，云易岚欲借八凶玄火阵行事。如何要演一出金盆洗手的把戏，莫不是开启那法阵需要极长的时间？可如今玄火鉴在你之手，没了这法阵钥匙，他岂不是在做徒然无功之举。”金瓶儿悠悠说道。
　　鬼厉微微皱眉，神色不变。道：“世间之事，往往并非一门独路。”
　　金瓶儿眼中光芒散动，微微欠身问道：“属下愚昧，望宗主告知。”
　　鬼厉看着南方，随即道：“南疆地处边陲，紧靠十万大山。民风不化，天下皆知。而如南疆土著，苗、土、壮、黎、高山五族，更为严重。每逢祭祀，都要活取家畜内脏，以祭奠神灵。”
　　鬼厉说到这里，一旁小环神色便有了几分不自然。倒是金瓶儿久居魔教，比之更为残忍的事，怕也是见过不少。她仿佛是知晓了鬼厉言下之意，眉头微皱道：“你是说云易岚要以人祭阵？”
　　鬼厉微微点头，道：“百年前，在十万大山，镇魔古洞之中。兽妖曾对我说过，除了无上火器玄火鉴之外。唯有古巫族世代相传的密咒可以催动火阵，而古巫族早在数千年以前，便因为内乱分化成了现如今的南疆五族，那八凶玄火阵密咒也随之消失。”
　　鬼厉顿了顿，不由得回想起百年前，在玄火坛中，与那头守阵凶兽‘赤焰魔兽’斗法的场景。
　　“八凶玄火阵，乃属邪阵一类。且当年我们也曾偷听到上官策与云易岚的对话，焚香谷的‘焚香玉册’上，便记载以人之精血祭阵。如今，他怕是已经得逞了。”鬼厉望着南方，悠悠说道。
　　鬼厉身后，金瓶儿神色凝重。原来，她便是不露出夺魂噬魄的笑容，也一样是那般美丽而不可方物。片刻之后，便她说道：“且不论正道此番如何，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鬼厉没有回头，语气中似不带半点情绪。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金瓶儿眼中光芒闪动，道：“以鬼王宗如今的实力，自然不易与正道交战。退往西北蛮荒，乃是万全之策。”
　　说到这里，金瓶儿神色间似有几分无奈。道：“不过，以碧瑶小姐在你心中的地位，便是有狐岐山中，无数的机关禁制。你怕是也放心不下吧？”
　　鬼厉转过身来看着金瓶儿，反问道：“你可知我在蛮荒圣殿中遇到了谁？”
　　看着金瓶儿凝重的神色，鬼厉又道：“以焚香谷为首的三大门派，数十名修真高手，西北蛮荒已然不是安全所在了。再则，圣殿已经被毁。”
　　“什么！”金瓶儿闻之，惊呼而出。
　　蛮荒圣殿乃魔教发源之地，过往百年间，但凡与正道诸派征伐间失利。魔教便会远退蛮荒修养生息，如今却被毁去，金瓶儿又怎么不惊。
　　金瓶儿轻叹一声，道：“那如何该当如何？”
　　“万毒门！”
　　金瓶儿眉头一皱，片刻后道：“探报昨日传来消息，秦无炎两日后，到达南疆。”
　　焚香谷。
　　天香居。
　　云易岚神色不变，看了上官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淡淡道：“哦！那便说来听听！”
　　烛火昏暗，映照着上官策满是横纹的面庞。他看着地面上，那八幅凶神图案。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道：“是关于这八凶玄火阵的？”
　　“什么！”
　　云易岚霍然转身，眼中光芒大盛。也许，他万万想不到，距南疆有着万里之遥的西北蛮荒，竟有关于八凶玄火阵的消息。
　　早在百年前，兽妖浩劫之后。一股在历代焚香谷谷主口中流传的神秘势力，开始在南疆出现。云易岚曾有言，要用人之精血，唤醒八凶玄火阵，以对抗那股势力。而后却又不了了之，封谷百年之后。
　　现如今，他好不容易获得召唤火阵之咒。蛮荒魔教之地，竟又出现玄火阵的消息，他怎会不惊。
　　烛火摇曳，上官策的话语在这间密室里悠悠传开。良久，才慢慢下。
　　云易岚听后，眉头深锁，来回度步。上官策站在一旁，也不敢上前打扰。
　　焚香谷位列正道三大巨擘，却是神秘无比。谷中所修炼得道术法门，也与正道各家不尽相同。便连开创祖师在创建焚香谷之前，是何人物都不得而知。
　　不仅，外人不得而知，便是连焚香谷的长老弟子都不曾知晓。无论正道魔教，新入门的弟子，都需知晓历代师祖前辈的丰功伟绩。以缅怀先人，奋发图强，广大门派。
　　而焚香谷却是大大不同与其他门派，入谷弟子不得私下打听、谈论创派祖师。违者，当废除道行，赶出谷去。
　　时至今日，莫说那位创派祖师的事迹，便是他的名号，焚香谷弟子都不记得了。
　　方今天下，焚香谷神秘的过往，唯有云易岚一人知晓。因为，那一切都记载在《焚香玉册》之上。
　　开创焚香谷一脉的，乃是一位名叫“杜锦”的男子。此人虽出南疆，但也是中土人士。早在杜锦开宗立派的几百年前，焚香谷的先人们，便在江湖上行走了。
　　《焚香玉册》上，有过记载。焚香谷真正的第一代祖师，乃是一位名叫桑林错的苗族人，他曾是苗族中的一位祭司。
　　一千多年前的南疆五族，绝非今日落魄。巫术之法，盛兴其内。五族之中，高手如云，又以苗族最大。
　　桑林错自幼天资聪慧，对巫法巫术，更有极好的慧根。却只因出身低微，而郁郁不得志。
　　终于有一日，桑林错忍不住心中所往。不顾苗族族规，偷窥众多巫法秘术。但终究还是被当时的大祭司发现了，桑林错不甘就死。便逃出南疆，前往中土之地。
　　此后的数百年间，桑林错及其后代弟子为躲避苗族大祭司派出的追兵，便游历于中土神州。直到南疆五族因内乱而渐渐败落之后，才重新踏足南疆。
　　而在那几百年间，原本由桑林错传下来的南疆巫术，也受了中土修真道法的影响而慢慢发生了变化。直到九百年前，杜锦正式创立“焚香谷”一门时，已经完全看不见南疆巫术的影子。
　　纵然在这千余年间，焚香谷一派的修行法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有一种不曾改变，那就是八凶玄火阵。
　　《焚香玉册》上，曾有记载。自桑林错以来的历代散游祖师，只有中土游历，从未深入蛮荒腹地。而南疆、蛮荒相隔万里之遥，魔教、巫族更是老死不相往来。更莫说，这从不外传的玄妙火阵。
　　听上官策的描述，以及那只从八尊神像中伸出的神秘火臂。云易岚不由暗想：这世间难不成真有另一种如同‘八凶玄火阵’的阵法。
　　“师兄！”
　　云易岚从沉思中醒来，看着上官策神色凝重的望着自己。随即，便问道：“如今，谷中上下知晓八凶玄火阵之事。唯有你我师兄弟、洵儿、燕虹以及那不成器的老四，而你我谋略此事多年。你又是如何看待？”
　　灯火下，上官策老眉紧皱，眼中光芒闪动。片刻之后，低声说道：“百年以前，那人西出蛮野，来到谷中。邀师兄你共计大事，并以八凶玄火阵的密咒为酬。足以证明他对火阵了如指掌。而火阵乃万年以前，巫族的高深密术。方今天下，也只有玄火坛以及这里两处。天州之地，神秘未知。他既然能知晓八凶玄火阵，蛮荒魔窟在的神秘火阵，他也许也知道。”
　　云易岚冷吟思索，道：“第五炎此人，不仅道法深不可测，城府也是极深。天州神秘，我自是无从知晓。但他们欲合神州修真之力，知道得多些，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五十章老三
说到此处，云易岚眼中泛起莫名神色。冷冷道：“更何况，我也从未相信过他们。”
　　上官策神色依旧凝重，道：“那他半年前，交由师兄的八凶玄火阵密咒可是真的？”
　　云易岚闻之，颇有深意的看向上官策道：“师弟，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上官策立刻俯首行礼，道：“本门历代祖师宏愿，今夕由师兄完成，真乃大喜大贺之事。”
　　云易岚看着上官策，轻笑一声。道：“师弟过誉了，如若有玄火鉴在，那便是完成了祖师心愿。”
　　此言一出，上官策神色顿时大变。片刻才道：“是师弟过失，险险本门于万难之际，望请师兄惩罚。”
　　云易岚闻之，顿时大笑一声。伸手扶起上官策，道：“为兄一时感触，言语多有不妥之处，还望师弟不要怪罪才是。
　　上官策眼中仍有愧疚神色，道：“是我之过，岂敢怪罪师兄。”
　　云易岚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无论蛮荒魔窟中那神秘阵法，是否与八凶玄火法阵有所关联。千年来，魔教无数高贤能人之辈都未曾将其移出，用于对付正道各大门派。如今，也是不能的。”
　　上官策应了一声，答道：“师兄所言极是！”
　　云易岚点了点头，道：“此番，你也多有辛苦。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大师兄！”
　　上官策与云易岚虽然同拜在上一代焚香谷谷主座下，但自从两百年前，上代谷主突然逝世。云易岚荣登大位之后，上官策便再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云易岚先是一怔，随即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有一丝笑意，道：“怎么！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上官策眼中神情复杂，声音细弱，喃喃道：“在蛮荒与魔教妖人对峙时，我看到了‘赤火锏’。
　　云易岚神色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道：“那又如何？当年你不是亲手将他的道行废去，并用九寒凝冰刺将他的双腿斩去，让其在那荒漠中自生自灭？”
　　云易岚言语至此，抬眼向前看去。却见上官策神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不由轻笑一声。道：“想来是他死之后，被魔教妖人发现，取了他的护身法器也不足为奇。”
　　烛火摇曳中，云易岚神色顿时变了阴沉。道：“莫不是师弟心中对当年之事，竟是起了悔意。”
　　上官策双眉微皱，缓缓摇头道：“老三虽然天资非常，对修真一脉又既有慧根。但他却是误入歧途，放着我们焚香谷堂堂道术不学，偏偏要习南疆异术，实在是断送了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两百年前，师父自知命数将尽。却将焚香谷谷主之位传与老三，师兄你也是为了焚香谷这数百年基业，才不得不那般行事。”
　　云易岚眼中笑意更重，在烛火的映照下，也呈现出了几分诡异。他淡淡道：“这等不孝的弑师灭亲之事，可非是我一人能够做出了。若我记性不差，师尊与老三都是被你那枚寒刺所害的吧！”
　　往事如潮，在这山腹里，幽暗的石室中，被两个老者提及。人性冰冷处，往往比最黑暗的夜更为可怕。它会在你触不及防时，将你推向地狱的深渊。
　　良久，待那两盏烛灯就要燃尽时。上官策淡淡道：“无论是当年或是今日，我所作所为，都乃是为了焚香谷的百年大计。师兄与我相识数百年之久，我的为人想必是知道的。”
　　云易岚神色阴冷如冰，道：“为兄若是信不过了，你我二人又如何能这般谈话。”
　　上官策微微点头，道：“多谢师兄了！若如他事，那我便先行退下了。”
　　云易岚神色渐渐缓和，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上官策便转身向身后来时的甬道走去。可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云易岚说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师弟？”
　　上官策没有回身，淡淡道：“是有关李洵师侄的吧？”
　　云易岚微微一笑，道：“正是！”
　　说完此话，云易岚眼中渐渐泛起异样光芒。道：“以你之见，洵儿比起老三如何？”
　　上官策仍然没有回头，道：“师兄心如明镜，又如何问我？”
　　此语一落，再没人答话，石室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青云山，通天峰后山。
　　夜已入深，薄雾泛起，飘荡在这片古木参天的山林间。
　　月起东天，高悬于夜幕之上。寒冷光华洒落凡世，却有更添了几分凄凉萧瑟。月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梢透下，点缀在林中各处，便有了几分幽亮。
　　山野古林，树影重重。一眼看去，竟是有了几分可怖。
　　林中某处，一条三岔小径隐与草丛之中。一方通往山下的青云门殿宇楼阁，此刻，虽然已是深夜。但远远望去，前山依旧是灯火通明。而右侧那条小径几乎都被野草遮掩住了，想来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前往过小径尽头的所在了。
　　一眼看去，那里白雾飘荡。似乎比这林中的其他地方要重上许多，便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突然间，原本寂静的林间起了几许异样。缓缓飘荡的薄雾似在某一时刻，竟是赫然止住。
　　只是，这现象片刻便消失无踪。而在那三岔路口，凭空竟出现一个身影。借着林中的一点微光，可以看得见他样貌平凡而不带有丝毫神情，正是鬼厉以天书之玄妙神力而分化出的一个分身。
　　天书五卷神法奥妙，括天地自然之力。第一卷为总纲，二、三、四卷载诸般法力神妙，而末卷，则是合万发之要，犹如万川归海。
　　张小凡开人族之先河，将天书一览而尽。这分身诡术，便是其力而至。这分身之躯虽有鬼厉的部分道行，却是没有半分神智，只能依靠他施展此法时，输入的一点念力行事。
　　也许是夜深气寒的缘故，这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丈许外的地方，便看得不怎么真切了。
　　鬼厉站在路口处，向着左侧小径望去。在浓雾深处，小径的尽头，有一座气势雄伟的殿宇，那里供奉着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纵然，那里有曾经对他恩重如山的人，也有害他此生痛苦之人。此刻的他，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神色。也许，便是本尊来了，以他如今心境，怕也是如此。
　　伫立片刻之后，张小凡返身向着那一条淹没在野草丛中的小径走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而在另一条小径的尽头，那座沐浴在月华下的雄伟殿宇如同一头隐藏蛰伏的凶兽，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祖师祠堂的牌匾隐在屋檐的幽暗下，月光洒落在殿外的空地上，却映不出那巨大门扉后的丝毫景象。唯有三点赤光在黑暗中缓缓燃烧着，如同一道道穿越时空的眼睛。
　　大殿内，漆黑一片。屋外凉风吹来，拂动着暗处几面布幡摇晃，发出叮叮的铃铛声响。
　　在这里，那一张巨大的檀木供桌之后。有一面几乎已经抵到殿穹的牌位台，上面摆放着无数青云门祖师前人的灵位，上至青云、青叶，下至上代掌教道玄真人，尽数在此。日夜都守望着，这座给他们曾带来无上地位的青山。
　　黑暗中，案桌前。一个人闭目盘膝着，在这寂寥山间，为这些先辈祖师守灵，更为那一位对他恩同再造、如师如父的前辈守灵。
　　黑暗中，林惊羽缓缓睁开双目，静静的看着案台角落处的那尊灵牌。却仿佛看到了一个苍老枯槁的身影，他沉默的双眼中带有一丝桀骜不驯的神气，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这些年来，林惊羽虽然在这通天峰的祖师祠堂守灵。但他也渐渐知道了那个传他道法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他为何一身通天道法却又在此守灵的原因。
　　万剑一！
　　这个让无数妖邪畏惧害怕的名字，如同刻在他的心间不曾忘去。
　　黑暗中，一道碧绿光芒在林惊羽身旁亮起。映耀着那些灵位牌匾，更显了几分可怖景象。
　　林惊羽缓缓收回眼目，却已多了几许异样神色。他拿起光芒闪动的斩龙剑，转身向外走去。
　　月正当空，光华洒落。照在祖师祠堂前的那片空地上，周遭景物一览无余，竟是如白昼一般。
　　林惊羽转身往左侧看去，那里古木参天，树影重重。有薄雾飘于其间，便是连月华也照不进去。
　　但林惊羽知道，在这片山林的另一侧是青云门的圣地，幻月洞府所在。

一百五十一章幻月
百年前的两场惊天浩劫，几乎将青云门的千年底蕴消耗殆尽。若不是鬼厉最后持诛仙古剑将鬼王击败，这个在世间修真界中，屹立了两千余年的古老门派怕是就没有了。
　　纵然青云门逃过此劫，却已是元气大伤。门中高手消耗殆尽，萧逸才为防万一，才让林惊羽借守灵之名，看护幻月洞府，以防外敌乘虚夺取诛仙剑。
　　而此番，林惊羽在西北蛮荒身受重伤。萧逸才不惜耗损修行根基才使他脱险于万一。
　　萧逸才于十日前，率众前往南疆焚香谷。观礼云易岚退位一事，临行前，曾叮嘱林惊羽不可离开通天峰后山，以防邪魔妖人偷取诛仙剑。
　　这里的邪魔妖人，指的便是鬼厉了。幻月洞府曾被青云门十一代祖师青叶真人设下禁制，唯有将太极玄清道修炼至上清境之人，才肯进入幻月洞府。
　　而放眼天下，除了青云门人之外，也只有鬼厉能够做到这点并能掌握诛仙。当年，鬼厉也曾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踏足幻月洞府，可萧逸才却是从未信他。
　　月华冷冷，那雄伟殿堂前的白色身影，在伫立许久之后，便化作一道碧光冲入黑暗林间，转眼就消失不见。
　　古林幽幽，寂静凄廖。薄雾深处，仿佛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那条蜿蜒崎岖的小径，虽然被两旁茂盛若野的低灌草木遮掩，但来人依旧能够寻到痕迹。
　　终于，在走过一个山岩转角之后。鬼厉来到了小径的尽头，这里树木略稀，冰冷月华从夜空洒下。驱散了悠悠飘荡的薄雾，照在那块满是藤荆的岩石上，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幻月洞府！
　　而在那四个大字下，便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山洞。
　　就在这时，所有被月光驱散的雾气，陡然间又重新汇聚过来。片刻之后，便将幻月洞府遮住。
　　山林间有微风拂过，洞前雾气轻荡。一点白光透雾而出，天地间，仿佛有古老而绵长的细语响起。山林中，薄雾里，一轮圆月缓缓探了出来。
　　映月而幻，一刻双月，是为幻月。
　　这诡异而梦幻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便消散开去。现出了那个看似普通，实则非同小可的山洞。
　　鬼厉神色默然，缓缓走了进去。
　　月光只能照进洞口的三分处，而里面便是一片漆黑了。黑暗自来都是未知的恐惧，却又吸引着世人没入。
　　鬼厉没有迟疑停留，拨开垂在洞口的藤条便走了进去。当鬼厉踏在坚硬的岩石上之后，才感觉到这洞中似乎比外面更为寒冷。
　　虽然，山洞中漆黑如墨。但在如鬼厉这等道行修为之人眼中，周遭事物却是清晰无比，平凡无奇的石壁与那一轮镶刻在山体中的太极图案，这里一如百年前没有丝毫改变。
　　鬼厉走了过去，缓缓抬起右手，手掌五指大开按在那粗糙的太极石壁之上。体内太极玄清道即时运转，沿着右手经脉向石壁中汇去。
　　寂静中，漆黑里，一点温和的玄青光芒现出。分作两道，向着上下呈弧形散去，最终又归往一处，两道玄青光芒竟是沿着石壁上的太极刻槽行了一遍。也就在玄青光芒相触的刹那间，流转在太极图案中的光芒顿时暴涨，转眼便将鬼厉的身影吞噬。
　　便连山洞外的林间，也被映得如白昼一般。只是这玄青光芒来如洪水决堤之迅，去得也是极快，转眼便消失不见。
　　所谓此消彼长，在玄青光芒消失之后。黑暗只在片刻，便又再度占领了这里的每个角落。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响声打破了山洞中寂静的黑暗，在鬼厉面前，那一轮太极石壁在道家神妙奇法之下，缓缓的向两边退去。待那响声慢慢停止之后，一个五尺宽，两人来高的通道出现在鬼厉身前。
　　通道两侧，岩石突起，不似由人力凿掘而成。头顶石表潮湿，不时有水滴落下，看来是山体岩层渗水所致。
　　依旧是没有任何光线，鬼厉看着通道深处，那尽头似乎已经有什么事物在隐隐骚动。
　　黑暗中有响声起，鬼厉竟是向着通道深处走去，渐渐消失不见。而那太极石壁退出的洞口处，在鬼厉消失之后。渐渐泛起了一团浓雾，将那洞口遮挡住，又缓缓成漩涡之态，看去诡异中带着几许可怖。又过了片刻，那太极石壁在沉闷的响声中缓缓合起，一切再度恢复的最初的黑暗寂静。
　　只片刻之后，洞外的一许碧芒有再一次惊扰了这里的黑暗。光芒映耀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是林惊羽又是何人。
　　黑暗！所有未知与可怖的存在。他隐藏在所有没有光亮的地方，包含人的内心深处。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苟活，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也许，只有曾会黑暗吞噬过的人才能体会的吧？
　　他独自在漆黑中行走着，只有那一声声脚步身陪伴着。这条通道似乎更长，脚下的岩石也是崎岖不平，极为难行。只是不知怎么，并没有一个转角与弯路。就这般平行的向着山腹深处而去。
　　鬼厉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也还未走到通道的尽头，四周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回想起，百年之前。鬼厉曾两度进入幻月洞府，那时，他修为虽深，却也深陷人世情故，五神六感尽被这山洞之中的神异力量所扰，出现一幕幕昔日痛苦幻象，并未见过洞中真容。
　　而如今之他，许是天书之故。又或是昔日情缘看得明了，便也没了那等异象。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处。一道微弱的光芒隐隐闪动，仿佛是在为迷茫失途之人，指明来路一般。
　　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光芒，这才看清那一张阅尽沧桑痛苦的面庞上，依旧如初见一般，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幻。
　　他静静的看着那一缕光芒的来处，缓缓走了上去。渐渐的，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强，几乎映得人睁不开眼目。可鬼厉依旧向着光芒深处走去，仿佛只有他才能看清强烈光线的最深处。
　　而那光芒也从最初时，单一的白色分化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色彩缤纷，将这怪石突兀的通道映照得如幻如梦一般，煞是美丽。
　　而鬼厉的身影也在这一刻，完全被光芒吞噬了。
　　下一刻，刹那间，所有的光芒如长鲸吸水般，消失于无形之中。只有一柄似石似玉的古拙断剑漂浮在半空之中，一点光芒从岩顶打落下来，照在那剑身之上。
　　这里，青云山通天峰的山腹之中。鬼厉伫身于岩石通道的尽头，而在他身前，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鬼厉抬头望去，岩穹石壁之中。一轮明月竟镶在其中，如是水中倒影一般。他渐渐收回双眼，看向那柄名动天下的神兵，诛仙古剑。
　　而诛仙只是静静的飘在半空，沐浴在那一轮幻月的光华之下。
　　片刻之后，鬼厉渐渐向上伸出手去。原本在空中静止的诛仙剑，竟在下一刻缓缓向着鬼厉飘去。而那轮幻月的光芒仿佛也随着剑身移了过来。
　　鬼厉神色平静，五指张开将已经飘在身前的古剑握在手中。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大放异彩的景象，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可岩穹之上，那一轮幻月竟仿佛没了支撑缓缓消于无形。光华散尽，黑暗簇拥而至，吞没所有一切。
　　日月更替，万物沧桑，唯有这一帘黑暗不变。仿佛是过了许久，又或是一瞬间隙。身后有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一缕幽幽碧光仿佛正直而傲气的少年，无畏的冲了进来，将所有的黑暗阴霾的逼退了去。
　　鬼厉看清了眼前景象，这只是个普通之际的山洞。比之外面太极石壁的山洞更为不过，原来他竟只走了几步而已。只是右手处，握着的却是真实的。
　　“果真是你！”
　　不知何时，那沉闷的轰隆声已经停了。鬼厉转过身去，一道身影在碧光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林惊羽剑眉紧皱，看着那个昔日手足，如今生死宿敌之人，眼中尽是愤怒神色。狠狠道：“果然不出掌教师兄所料，你这魔教贼子竟胆敢到幻月洞府来。”
　　那分身不知怎么，此刻仿佛有了鬼厉的神智。眉头一皱，道：“惊羽，在蛮荒圣殿中，你尚不是我对手。更不用说此刻我手握诛仙，我不想与你为敌，你快快让开。”

第一百五十二章小环
鬼厉话声刚落，便听得林惊羽一声大喝。勃然大怒，铿锵一声。拔出斩龙仙剑，只见碧光如潮，映照在他英俊而倔强的脸上。仿佛一往无前，不畏生死的战士一般。怒道：“你不想与我为敌，可我却与你这等妖魔邪道势不两立。你有诛仙古剑，那便来试试我一身道行如何。若我未死，你便休想出得此洞。
　　望着那桀骜如野的身影，鬼厉眼中泛起一许无奈神色。只是转眼瞬间，诛仙古剑一震，鬼厉竟是欺身而上。
　　与此同时，林惊羽一声大吼。斩龙剑龙吟连连，碧芒之盛，更是远胜以往，也是持剑冲了过来。
　　只是任凭斩龙剑光芒再盛，鬼厉全身沐浴在白芒之下。所过之处，更是势不可挡，碧光连连退避。而林惊羽性子本就倔强，修道意念更是一往无前。此时全然不惧，体内道行激发，碧光又盛几分。
　　可在诛仙神威之下，林惊羽却也是徒然无功。转眼，鬼厉便以势如破竹之势，逼散所有光芒，冲到林惊羽面前，诛仙如石如玉的剑身也显了出来。
　　胜败已分，生死注定。可林惊羽依旧不改神色，与鬼厉的目光在半空对接。
　　那一瞬息，鬼厉身躯化作青烟散去。碧光如浪如涛，汹涌而至，吞噬一切。
　　良久之后，光芒散去。一个白衣身影默然伫立，碧光映照在他脸上，更是疑惑不解。他低头看去，诛仙古剑如废石般躺在地上。
　　南疆！鬼王宗秘密据点。
　　明月当空，光华洒落，月光从窗外照进这间小屋。鬼厉双目微闭，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黑夜如温柔的女子缠绕着他，不愿离去。
　　突然间，鬼厉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玄青光芒，不过转眼间便消于无形，只是他的脸色却是在陡然间白了几分。
　　幽暗中，鬼厉缓缓睁开双眼，双眉却是深了一分。他缓缓张开手掌，只见在掌心处，一缕玄青光体在其中窜流不定，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与损伤。
　　而那手心中的玄青光体，便是鬼厉分化出去的一个分身，也就是幻月洞府中的那个。
　　现如今，天下大乱。诸多现象表明，正道欲大举攻伐狐岐山。鬼厉欲借诛仙之力对抗正道各门，可南疆风云再起，他却又是不得不顾。便以分身异术携太极玄清道之法，前往幻月洞府偷取诛仙剑。
　　本来以他一身太极玄清道太清境修为，此行并非什么难事。可哪里知道，大功告成之际，却有突生异端。林惊羽却察觉到了他的踪迹，并在幻月洞府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而以那分身所怀的太极玄清道修为，加之有诛仙古剑在手。林惊羽全然不是对手，可面对着那位与他同病相怜的儿时玩伴，他终究是下不去手的。便在万里之外的南疆，将这诡异法术退去，那分身也自然消失了，雄浑的太极玄清道真法又再度回归本体。
　　可是，骤然间被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灌入体内，便是以鬼厉这等根基修为，也着实不怎么好受。
　　良久之后，掌心中那一股玄青光芒才渐渐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屋外渐渐响起的轻缓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阴影出现在门外。两下敲门声后，便听到一个甜美又带着些稚嫩的声音道：“宗主，我来了！”
　　应了那声话语，屋里的几盏烛灯不点自燃，将整个房间照得颇为明亮。屋中摆设也是极为简单朴素，不过有些桌椅板凳罢了。
　　鬼厉从床上走下，道：“进来吧！小环！”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响，两扇门扉被推了开去。一个身段姣好，容颜甜美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屋外，走廊灯火映在她犹胜霜雪的肌肤上，便更显了几分清丽。
　　她缓缓踏步走了进来，脸颊处却有微微粉红。也不去看鬼厉，只是说道：“不知宗主找属下何事？”
　　鬼厉微微一笑，并示意小环坐下。道：“你虽然在鬼王宗内，却并非鬼王宗门下。不必与其他弟子一般尊我宗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小环点了点头，道：“是！张大哥！”
　　夜风从门外吹来，带着山林间的寒意。有几缕女子的幽香在屋内散了开去，鬼厉看着小环，却隐隐这小女孩有些不对劲处。
　　纵然鬼厉是个活了一百多的人，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知道这些女儿家的心事。也没多想，道：“小环，我今日叫你前来，乃是有一件鬼道密事想要询问于你。”
　　小环心中一震，抬头看着鬼厉。她本是知道鬼厉是魔教重要人物，自然也是学识广阔，而这三年以来，小环虽在鬼王宗内。却极少单独行事，多跟随在金瓶儿与鬼厉身边，便更是领教了他的一身才学。如今，他却有事询问自己，心中着实吃惊不小。喃喃道：“张大哥你见多识广，怎会向我一个小小无知少女请教，我是万万当不起的。”
　　鬼厉一怔，随即想起旧事。笑道：“你哪里是无知啊！当年在小池镇上，你可还骗了我四两银子呢！”
　　这一下忆起旧事，便不再那么的冷清尴尬了。小环嘴角有丝丝笑意，道：“那可是我爷爷做的，你怎的算在我的身上，好没道理。”
　　鬼厉也不多说，一笑带过。片刻之后，神色转而凝重起来。道：“鬼道一脉，向来隐晦。传承悠久，初起南疆，乃属巫法一门。而巫族早在许多年前，便已销声匿迹。方今天下，怕是只有你这么一个鬼道传人了。我虽有些见闻，但与鬼道，却是知之甚少。
　　小环闻言，微微点头。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道：“张大哥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鬼厉微微点头，心中思索片刻。才道：“鬼道之中，可有一门能使人陷入假死之态。”
　　在鬼厉的注视之下，只见小环没有紧皱，眼瞳微微收起，作深思之状。在脑海中苦苦寻找着，那本百年前鬼先生送与她的神秘小本，此刻正在她脑海深处，一页页快速的掠过。
　　鬼厉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他知道此时不宜开口打扰小环。片刻之后，小环发出一声惊呼道：“有了！”
　　随即，眼中颇有欢喜神色的看着鬼厉道：“有的！”
　　鬼厉神色一肃，道：“当真！”
　　小环重重点头，道：“师父给我的那本小记中，是这样记载的：万物灵长，之所以能行于天地，乃神之所驱，而神又被世人称作三魂七魄。
　　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一旦魂魄离体，人便就此亡故。可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是人魂魄尚存体内，也可至神志全无，五感尽失，便是与死无二。
　　鬼道中，曾有一位高人借此故。专研出了一个法门，便是将人的魂魄强行封与体内。只是此法需在被施法者性命堪忧，魂魄欲离体之际方可施展。”
　　小环顿了一顿，却见鬼厉一脸深思。追问道：“好端端的，张大哥你怎会问起此事？”
　　鬼厉渐渐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也不回答小环问话，只是看着她道：“你可会解此术？”
　　小环略思片刻，点头道：“师父在那本小记中对此术记录详细，我自然是会的。怎么了？”
　　鬼厉点了点头，又道：“你可曾记得百年前，你师父要你在修道有成之后，替他救一个人？”
　　小环道：“自然记得，可……”
　　小环话语尚未说完，心中突然醒悟过来。眼中精光大盛，看着鬼厉道：“你知道那人是谁？”
　　鬼厉点头道：“我本也不敢过于肯定，这才唤你过来询问。如今，听你说起那门鬼道异术的几大施展要素，有回想起那日情景，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许是可得偿鬼先生生前夙愿，小环清丽的脸上也多了些欢喜神色。道：“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七日，肉身便有腐烂迹象，更何况百年之久。到时，我们只待开启棺木，便知分晓。”
　　鬼厉闻言，微微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日后，我便与你上青云山看看。”
　　小环脸色顿时一变，眼中竟泛现起不可思议的神色。道：“那人是青云门下？”
　　鬼厉回想那位看似老态龙钟，却是深藏不露的老者。道：“正是！”
　　纵然已经猜到，小环依旧是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其实，这也难怪。自那日在河阳城中的义庄中与鬼先生初见，便从鬼厉口中得知，他乃是魔教之人，又修炼隐晦鬼道。自然与正道势如水火。
　　小环本想，纵然鬼先生让她救的并非魔教中人，也断断不是正道人士，更不用说是青云门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合作
那老掌柜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说着，便又将店小二唤了出来。
　　秦无炎看了那店小二一眼，又道：“小生此番到此，乃是为了与几位老友相聚。不知楼上可有什么雅间可用，也好我几人可叙旧畅谈。
　　秦无炎身着华丽，举止得体，一眼看去，便是非富即贵。这主仆二人如何敢慢待，笑迎道：“二楼天字房，面向镇外一片松柏林，极是清净优雅，正和公子这样的才学之士。”说着，那老掌柜便向一旁小二使了个眼色，便带着秦无炎上了二楼。
　　天火镇乃是南疆重镇，商贸中心所在。这运来客栈又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酒家，规模是不用说的。
　　上了二楼，便见一个巨大的环形走廊。走廊内侧悬空，可见一楼大厅全貌，而走廊外侧便是一个个独立的雅间，所谓的天字一号房，便在走廊的最内侧了。
　　进了房间之后，秦无炎随意给了店小二一锭金子。直乐得小二将客栈中所有的精美菜肴美酒都介绍了一遍，而秦无炎依旧是神色淡淡。只说待他那几位朋友到了以后，随意上几个小菜便是。
　　待那店小二退去之后，秦无炎环顾屋内，却见这房中装饰不仅华丽非凡，且有着几许书香之气。墙上多挂有诗词画卷，其中不乏有出尘之品。秦无炎细细看了一遍，眼中竟别有一番光芒。
　　片刻之后，他缓缓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只见水色呈黄，茶香四溢，一口饮下，初有微苦，随即便有一股甘甜涌起，乃是茶中上品。纵然如此，秦无炎饮下一杯，便再没有抬手斟满。
　　他一人独坐在房间中，仿佛将整个天地都隔绝开去。
　　百年前，兽妖浩劫，在前代鬼王宗宗主的驱使之下。妖兽大军疯狂涌入毒蛇谷，而此役过后，万毒门、合欢派全军覆没。唯独秦无炎死里逃生，而后的修罗之乱，最先受到波及的并非正道，反而是魔教。他便借此吸收魔教各门派的残余势力，韬光养晦，重建了万毒门一系。
　　秦无炎曾发下毒誓，要让鬼王宗覆灭在他手中。可鬼王宗数百年基业，可谓深不可测。在他与正道各门的几番围剿中，竟苟活了下来。直到三年前，鬼厉重出江湖之后，更有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起身向窗边走去，屋外烈阳高悬，炽热的光芒照在那一片远至天际的松柏古林上。在林中的最深处，仿佛有两团光芒闪耀，如是一双眼睛一般。秦无炎看着那里，嘴角突然泛起一丝莫名笑意。就在这时，身后一阵敲门声响起。
　　秦无炎眼中笑意不变，却隐隐有了另一番味道，而窗外树林深处的那两道光芒，也在突然间消失不见。
　　他转身，两扇门扉缓缓而开。屋外伫立有一男两女，男的，相貌平平，神色默然而深沉，使人不可小觑。在男子左后处的女子却是生得一副倾倒众生的妩媚容颜，一双宛如秋水般的眼波，时刻无不夺人心魄。而另一位也是俏丽无双，不同俗子。正是魔教鬼王宗一系的三大重要人物，鬼厉、金瓶儿、周小环三人。
　　小环暂且不论，面对昔日齐名，而今联手的血公子、妙公子。秦无炎却是毫无惧色，神色自在，微微欠身道：“多日不见，鬼厉兄与金仙子风采依旧啊！”说着，他又向小环处看了一眼。神色中有几分光芒闪过，道：“这位可是圣教这三年来，传言中鬼道之术唯一传人的小环姑娘？”
　　秦无炎成名百余年之久，当初小环还在与周一仙浪迹天涯的时候，他的名声便是如雷贯耳。如今，小环入鬼王宗已有三年光阴，对身前这位魔教之中，一等一的人物，自然更是了解了几分。也不知在他那张和善可掬的面容下，隐藏了多少致命毒物。
　　只是，小环早已非纤弱女子。除了她自己身怀高深莫测的鬼道之术外，还有金瓶儿与鬼厉二人，心中自然是没有半分惧意。勉强一笑道：“门主过奖了！”
　　秦无炎微微一笑，竟也没说什么，将三人请到房中。
　　窗外有风，徐徐而来。带有几许凉爽，亦有几分树叶清香。四人围坐一桌，神色间，却是不一相同。金瓶儿唇角有笑，眼中带媚，细细看着秦无炎道：“公子好胆识，竟孤身一人来到这南疆正道焚香谷的势力范围，可着实今小女子钦佩呢！”
　　秦无炎神色不变，微笑道：“金仙子过誉了，在下本就是该死之人，便是被正道那些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杀了也是无所谓的。不过，三位乃是我圣教的中流砥柱，不该轻易涉险才是。”
　　金瓶儿微微一笑，更添了几分妖媚。转首向鬼厉处看了一眼，却见他没有丝毫要答话的意思。又道：“此番，焚香谷借云易岚归隐，李洵上位之际。邀天下正道诸家，恐行不利圣教之事。我家宗主可是将宗内的半数人马都调到了此地，以测万变。”
　　秦无炎却是不以为然，看着鬼厉的双眼中，似乎又异样的光芒闪过。淡淡道：“不知仙子可否记得，百年之前，上一代鬼王宗主雄韬伟略，便是以半数鬼王宗弟子借兽妖之力，将万毒门、合欢派八百年基业毁在旦夕。”
　　一言之后，这个房间突然寂静如墨，就连那窗外的微风也在刹那间静止了。
鬼厉抬眼看着秦无炎，仿佛能从那双平静且带有一丝笑意的眼瞳中，看到无尽的恨意。那股如惊涛骇浪的恨，仿佛能在顷刻间将自己吞没，只是这一切终究还是隐藏在平静之中。
　　“你错了！”鬼厉淡淡道。
　　“哦”秦无炎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鬼厉兄为我解惑了！”
　　鬼厉眼中光芒闪动，道：“若非当日的他，哪有今日的你。
　　秦无炎望着鬼厉，神色转阴道：“如鬼厉兄所言，小弟还要多谢那位鬼王前辈将我万毒门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鬼厉神色不变，淡淡道：“人世之间，本就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而魔教尤重于此，那时，若换作你我也是一般无二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谋输一略罢了。”
　　秦无炎原本冰冷的神色，看着与自己不过几尺距离的男子渐渐缓和下来。后来，竟是朗声笑了出来。道：“好一句谋输一略，鬼厉兄一语，真是如醍醐灌顶，小弟所教了。不过…”
　　言至于此，秦无炎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饮下一口。道：“此番鬼厉兄邀我在此相聚，怕不只是为了教诲愚弟吧！”
　　此话一出，再见秦无炎神态自若。金瓶儿眼中神色微变，而小环更是面有薄怒。只是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实则乃是如今魔教第一大派系万毒门的门主，绝不是她能乱来的。
　　而鬼厉却是不变神色，道：“你我联手，共抗正道诸派。”
　　秦无炎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道：“鬼王宗开创四百余年，乃是圣教之中根基最为深厚的一系。百年以来，以青云门为首的正道诸家，几次三番前来挑衅，无不铩羽而归。现如今，更有鬼厉兄、金仙子二位坐镇，那里还需我们平庸之辈。”
　　此时此刻，任谁也听得出秦无炎并无合作之意。只是鬼厉神色默然，淡淡道：“自百年前两大浩劫之后，正魔两道，各门诸派可谓受创尤深。两方争斗也暂告段落，各自休养生息。短短数十载，如青云门、天音寺等底蕴深厚的门派就已恢复如初，更有胜以往之势。反观魔教，虽有起色，却已非昔日可比。
　　如今，正道齐聚南疆。而李洵此人性子极傲，必将借此威望正盛之际，合天下之力，进犯狐岐山。以鬼王宗现下之力，自然难以招架。顷刻间，便会被正道洪流倾覆。到时，你怕是有唇亡齿寒之憾。
　　秦无炎不改神色，道：“如兄所言，正道这般势大。便是合我门中之力，也怕是无济于事。既如此，我倒不如退守西北蛮荒圣殿，以求保存实力，也比困守狐岐山要好上百倍。”
　　鬼厉应言答道：“万毒门乃魔教第一派系，除门中高手如林之外。情报方面也是遍布神州各处，月余前，蛮荒的诸多异象，你怕也是知道了吧！”
　　西北蛮荒乃极苦之地，终年炎热异常，非物之所居。魔教虽发源于此，自扎根中原之后，若非躲避正道追杀，也不愿再回那一片万里沙疆。如此可见，蛮荒气候之苦。
　　此番正道欲围剿以鬼王宗为首的魔教门阀，秦无炎早前便得到消息，为恐受到波及，便传令门人，欲前往西北蛮荒避之锋芒。可就在万毒门将要动身之际，前方探报竟传来蛮荒已暴雨数日。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乃世间常事。更何况修道之人能上天入地，哪有惧于风雨之说。可蛮荒万年无雨，又怎么会连雨不止。
　　秦无炎虽然不是青云门那位青云祖师乃相学出身，但他身为一门之主，才学阅历都非常人可比。如何看不出，这乃是大地灵脉上，出现了什么巨大异动，才会至天地变幻。
　　秦无炎心思缜密，自然不会贸然率一门之众贸然进入蛮荒。更何况，在那一片黄沙之中，还有一股连他都畏惧的力量。左右思索之下，他还是派了几位门下的供奉长老前往查看，只是去者无踪，他这才先南下，窥探一下正道虚实

第一百五十五章合作二
只是现下被鬼厉有意提及，心中不免有几分吃惊。不过，他神色上却没有丝毫变化。道：“那又如何？天地之色，变幻无常，乃是常事。再次，西北常年炎苦异常，此番逢雨，却不是塞翁失马之福。”
　　鬼厉看着秦无炎，淡淡道：“蛮荒之雨，对于其他魔教门阀或许尚是好事。不过，对你一门，那便是大大的弊端了。”
　　秦无炎双眼瞳孔一收，道：“为何？”
　　鬼厉不改神色，道：“你又何必故此一问，那孩子的父亲身为蛮荒魔教的大祭司，手握重权，麾下高手众多，实力远远胜过你万毒门。你如今还能稳坐于此，乃是因为他不愿涉及中土之事。不过，你若是主动送上门去，那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秦无炎冷哼一声，一张英气非常的脸上，依旧挂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鬼厉兄将我万毒门的生死存亡说得这般言之凿凿，无非欲连我之力，对抗正道诸派。只是我之处境，左右皆难。却也不难作择，留则必死无疑，去尚有一线生机，岂有弃生求死之理。”
　　“我可保你一门无恙！”鬼厉淡淡道。
　　秦无炎眼中笑意不变，道：“愿闻其详！”
　　也就在这时，鬼厉眼中神色才有了微微的变化。只听他道：“诛仙剑！”
　　鬼厉话声虽轻，可那三个字却是惊雷般在众人头顶炸响。
　　秦无炎虽未曾见过青云门诛仙剑阵之威，但此剑数度出世，无一不左右天下正魔局势，威力绝伦，可见一斑。如此镇山之宝，传言，千年以来都被存放于青云门通天峰上的幻月洞府之中，外人若想窥之，必备诛仙剑气所戮。
　　这等无上神兵，早在千年前的青叶时期，便有人欲窥视而盗。其中，自然不乏魔教中人，不过每每都是无疾而终。可想而知，青云门对诛仙剑的看护，必然是加以重手。
　　也许是畏于这柄剑绝古撼今的威势，连秦无炎这等人物也不得不为之动容。只是，片刻之后，他从略有惊讶的神色中渐渐缓和过来。道：“鬼厉兄说笑了，诛仙剑乃青云门镇山之宝。便是萧逸才率众下山，自然也会命门中其余首座长老加以看护。小弟知晓鬼厉兄道法深厚，不过若是对上青云一门，只怕…”
　　鬼厉神色默然，淡淡道：“你所说没错，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是不能与青云门抗衡的。只是你有所不知，幻月洞府设有一门以太极玄清道功法为基的禁制。若无上清境的境界，便是青云门让你取走诛仙剑也是呜呼奈何。所以，也就无需什么高手看护。”
　　秦无炎眉头一动，微笑道：“我竟忘了鬼厉兄乃是青云门大竹峰一脉出身，怕是早在多年前，便已突破了上清境，达到太极玄清道天人合一的太清境。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望兄台务必解答才是，方可解我后顾之忧。”
　　鬼厉神色不改，道：“诛仙古剑虽是无上神兵，但终究只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宝而已。往日在青云门上，它不过是借助了聚集青云七峰得天独厚的地灵之气，方才有斩天灭地的威势。若是离开了青云山地界，诛仙剑的威力便会去之六七。也无法施展大范围的剑阵。而诛仙剑本身也因为杀戮过重，而沾染了嗜血的暴戾之气，若是长期施展，必将被剑灵所控，丧失神智，沦为剑奴。”
　　自诛仙古剑在青叶祖师手中灭魔伏妖，光大青云一门开始。此剑的种种隐晦、弊端一直由历代青云门掌教口口相传，以告后辈谨用慎用，不曾被外人知晓。
　　此番，从鬼厉口中得知。即便在座三人都是历经世事的人物，对心中冲击也为实不小。难道真的如那些穷凶极恶的魔教妖人所言，那些高高在上的正道，不过是些伪君子罢了。
　　待寂静良久之后，那个清秀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道：“既如此，万毒门所有人马，即刻前往狐岐山，与鬼王宗共抗正道。”
　　……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日落月起，茫茫星辰遥挂天际。
　　入夜已深，喧闹的焚香谷也退去了白日的繁华，被幽静的黑夜取代。各门各派在焚香谷的安排下渐渐睡去，只有少数的谷中弟子还在巡视警备。
　　而在山河殿后堂，却还有几人汇聚于此。一眼看去，皆是正道中一等一的人物。云易岚尚为焚香谷谷主，自当居于主位，其下两侧的檀木大椅上端坐着三人，分别是萧逸才、法相以及在短短百年间便跻身于正道支柱的尊道门掌门韩天忠
　　除这几人之外，李洵身为云易岚的大弟子，也即将成为下一代谷主，所以，也被留在场中。不过，因为他身份不同，便只能站在云易岚的身后。
　　明亮的灯火映照着屋内华丽耀目的装潢摆设，却仿佛有一丝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萧逸才当先道：“如今魔教卷土重来，天下苍生恐再遭屠戮。我等自诩正道，自当不可坐视不理。
　　说着，萧逸才向前一拱手，道：“云前辈在当今正道之中，一向是德高望重，此番还要由您作主才是。”
　　云易岚神色沉重，道：“萧师侄言中了，老朽年老体衰。如何敢领袖天下群雄，不过，魔教妖人，嗜杀成性。那些妖孽若想祸害生灵，我却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如若哪位正道贤能欲行伏魔之举，老朽及门下弟子愿作先锋，荡清魔教妖孽。”
　　萧逸才眉头一皱，正欲再行劝说。却被其下位的尊道门门主韩天忠抢先道：“云谷主自然是德高望重，但自千年以来，青云门便是公认的正道领袖，每每天下逢难，无数青云前辈无不身先士卒，将斩妖除魔视为己任。此番魔教欲茶毒天下，来势之猛，可谓史无前例。如今，我们虽齐聚南疆，但若要举事伐魔。以在下愚见，当要请萧兄出面主事为好。”
　　说着，韩天忠原本平静的神色间，渐渐泛起一丝狂热与敬畏。道：“更何况，贵派还有那柄所向披靡的镇山奇宝。如若将诛仙古剑祭出，便是那些魔教妖人怎般凶恶，我们也是无惧。”
　　“啊！韩门主说得极是，虽然事过百年，但当日在青云山上，道玄师兄以诛仙剑之威，一举挫败兽神，挽苍生于危难的景象。至今，我仍是历历在目。如今，魔教虽有死灰复燃之兆，但比之兽妖浩劫却是大大不如。”
　　说着，云易岚抬头看向萧逸才，眼中似有恳求之色。拱手行了一礼，道：“还望萧师侄能看在芸芸众生的份上，请出贵派的诛仙古剑斩除妖邪。”
　　云易岚辈分之高，天下无人可比。萧逸才虽为一门之主，却也不敢在人前失了礼数。连忙起身还礼道：“云前辈真是折煞逸才了，魔教妖邪，自来残忍无道。本门历代祖师也曾立下训斥，我等后辈自要将除魔大业视为己任。不过，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正道领袖，青云门却是不敢自居。”
　　言语至此，萧逸才神色间似有了几分为难之色。其余在场四人纷纷相顾无言，最后，却是站在云易岚身后的李洵，开口问道：“怎么了萧师兄？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逸才将眼光移开，叹息一声道：“此事本是本门机密，千年以来也只有掌教与六脉首座知晓。不过，如今事已至此，诸位又是同道中人，在下也就直言相告了。”
　　此言一出，场中之人无不凝神须眉，唯有法相仍自面静如水。也许是将要说出的秘密，对整个青云门都关乎生存气数，萧逸才神色间也是无比凝重。但他终究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说了出来。
　　“诛仙古剑乃是无上神兵，不过来历却是无从知晓，门中古籍也未曾记载。只知道是第十一代祖师青叶真人，由幻月洞府中所得。至于威势几许，想必，诸位也是知道的。如此屠魔神兵，又怎会是凡辈可以驾驭驰骋。青云门千余年间，也只有寥寥几人可以持之，但能将神剑请出青云山界的，也只有当年惊艳绝伦的青叶师祖了。
　　言语之间，尽是萧逸才对前人的敬仰神情。他随之又道：“青叶师祖，智如天人，不仅将开派祖师创下的太极玄清道完善极致，更是以青云山七峰灵气，创下旷古绝今的诛仙剑阵，道行修为自不能是我等后辈可比。
　　而其余曾持诛仙剑伏妖除魔的祖师，于太极玄清道的修为上，也达到了巅峰的太清境。早在千年前，青云师祖仙逝之际便留下遗训，未到太清境，决不可动诛仙古剑，否则，必将被剑中灵气所伤。若非如此，当年师尊道玄真人又怎会在通天峰上与兽神决战，而至千万众生丧命于兽妖的利爪之下。”
　　方今天下，人人皆知诛仙剑乃是神兵之首。威可平山断流，却不知道这样的一柄神器，也非人人可以运用。
　　在场之人，除了早在百年前便知晓了这个秘密的法相之外。其余三人，神色间皆有吃惊之色。
　　片刻之后，却是云易岚当先开口说道：“没想到在诛仙神剑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段事。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奇事。似诛仙这等绝世神兵，当然要以能者而持之。如若不然，落入奸邪之辈手中，岂非要成了助纣为虐之器。”

第一百五十七章潜入二
在这等天下正道齐聚的凶险之地，她二人自然不会有兴致欣赏深夜幽景。
　　焚香谷占地之广，可谓匪夷所思。谷中楼宇屋舍虽多，却也不过占了一小部分而已。若是常人深入其中，不消片刻，便会迷失方向。
　　只不过，金瓶儿、小环却是非常人可比。待辨明了方向之后，她们便向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径而去。
　　夜色深深，寒意如许，两个绝美女子渐渐远离灯火通明的谷中楼台，向着更深处走去。
　　这条小径仿佛很长，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金瓶儿与小环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曾看到尽头。起初，小径两侧还是有人修剪打理的低矮灌木。而越走越远，两侧引入眼帘的便是胡乱生长的杂木藤荆。想来，焚香谷虽然弟子众多，却也无人来打扫这等偏远的幽谷深处。
　　也许是觉得这一带不会有焚香谷弟子，小环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这刻想到要为秦无炎做事，她心中便不由得恼火起来。道：“那秦无炎当真卑鄙无耻，竟然威胁张大哥，害得我和姐姐你冒险潜入焚香谷替他救人。”
　　金瓶儿与小环不同，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在一个凶险之地轻心大意，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她神色凝重，时刻注视着小径两侧的幽暗处。道：“妹妹，这世间还有更为阴险卑鄙的事，你都未曾见过。我们若非是有求于人，又如何会被他牵制。”
　　小环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 以我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金瓶儿淡淡一笑，眼中泛起爱怜神色。道：“妹妹！这世间人心叵测，俱是唯利是图之辈，哪里会有什么好坏分别。你天性善良，不愿行害人之心，却也不要失了防范之念才是。”
　　金瓶儿、小环二人虽出身不同，但感情却是极为要好。听到这位亲如姐妹的女子叮嘱教导，小环不由得心中一暖。上前挽着金瓶儿的手，笑道：“我知道了，不过，有张大哥与姐姐你在，我便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金瓶儿脸上带有笑意，碎了小环一句。道：“怎么，现在竟将鬼厉的名字说在了姐姐我的前面。”
　　小环脸色顿时一红，急道：“人家随口说的啦！”
　　夜色寂寥，小径两侧薄雾如纱，轻轻飘荡。那美丽女子在缓行中，隐去了乱人心神的妖媚之貌，容颜虽未改，却是另一番动人心魄。如夏日水莲在明月繁星的光华下淡淡开放，那种美，清丽而不妖艳，仿佛万事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她叹息，声音在这幽静夜中缓缓传开。明眸巧唇间，有淡淡忧伤流露。道：“世间女儿意，不过是觅得一情郎，相伴可终老。我出身魔教，自幼修习各类偏深异苦之法，早已坏了女儿身，不可得此心愿。”
　　说话间，金瓶儿看着身旁的小环，道：“而妹妹你却是大好年华，乃这世间好女子。鬼厉此人虽是重情重义男子，但他心中早有所属，你不可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小环心中虽有淡淡哀伤，但却比不过另一件事。看着金瓶儿望来的目光，她点头道：“我知道的！不过，姐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这世间连还魂术都有，一定也有只好你身子的方法。”
　　金瓶儿淡淡一笑，道：“妹妹说有，那便是有的。”
　　说话间，二人脚下的小径也到了尽头。月华映照下，她们身前数丈之外，一片浓雾弥漫的树林横在眼中，仿佛恶魔露出狰狞面孔，欢迎着世人的到来。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夜风，卷动着迷雾如浪涛般汹涌翻滚。再回首，金瓶儿与小环都是神色凝重。因为，那阵狂风中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
　　而此时此刻，在迷雾的最深处。一座巨大雄伟的宫殿与如它屋角檐首处刻画的不明凶兽一般，透露着浓浓野性而古旷的气息。
　　原本的漆黑被几盏道路两侧的石灯映得有些许幽亮，却依旧照不进那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宫殿。树林中，迷雾游荡，渐渐走出一个身影。她身着焚香谷服饰，容貌清丽无双，正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燕虹是也。
　　浓雾弥漫，游来荡去，如妖魔面纱，遮掩着它凶恶嘴脸。
　　只是片刻之间，在这座被黑暗笼罩的殿宇前，却已然换作了另一番场景。微弱烛光的映耀下，十数具尸首胡乱的躺在殿前的广场上，空气中弥漫得是令恶魔兴奋的血腥气息。
　　而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却立在其中，借着烛火残光，那竟是一副乱人心魂的妖媚容颜。她回首望向身后那片被迷雾遮掩的黑暗树林，嘴角泛起淡淡笑意，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幽静的广场上，她的话如同妖音魔语一般，在四周飘来荡去，久久不能消失。
　　片刻，原本寂静的迷雾中，渐渐响起脚步声响。尚未见人影走出，却先闻话声传来。同样是一位女子，道：“早在潜入之时，我就曾想过秦公子会派怎样的人物安插到焚香谷中，却万万没有想到是你。也不知道若是云易岚知道此事，会做何感想？”话语一落，迷雾中便现出两个身影来，不是金瓶儿、小环又会是何人。
　　而站在她二人对面十数丈之外血泊中的女子，正是焚香谷地位极高的二代弟子燕虹。而此刻的她虽然依旧身着焚香谷服饰，但已非平日所见的清丽佳人，而是周身都散发着妩媚气息的妖姬之物。
　　燕虹神色不改，妙姿轻摇。道：“若是师尊三妙夫人知道她悉心栽培，欲将祖师基业托付的人，竟是对头鬼王派来安插在合欢派的卧底，想必会死不瞑目的吧！”
　　金瓶儿神色一冷，尚未发作。身后的小环听到此话，俏颜薄怒，便率先按耐不住。赫然踏前一步，也未见她有什么动作。身后原本寂静幽暗的树林，忽然间，狂风大作，更有鬼哭狼嚎之声夹杂其中。而迷雾也被卷动得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止，幻现出种种可怖的鬼怪模样。
　　风卷残云间，天地混淆不清。耳畔鬼哭声声，给人如临九幽地府一般。燕虹脸上妩媚之色虽不改，但眼中却有了几许凝重之色。她久居焚香谷，对中原鬼道之术，虽不甚了解，但南疆巫术中的鬼道一门，她却是知之甚多，心中着实不敢大意。
　　也就在小环欲再动作，却被身旁的拿住。道：“妹妹，我们受人所制，你不可妄动。更何况在这焚香谷中，你且无为争一时长短，坏了宗主大事。”
　　小环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得收势。待风止雾静之后，金瓶儿远远的看着那道身影，脑海中不断的泛起适才燕虹对付焚香谷守卫弟子的道术，皆是合欢派的秘法。且手段之狠，可谓招招毙命。不由得让她怀疑，百年前，燕虹是否是故意被自己擒下。更令她吃惊的是，燕虹竟称三妙夫人为师尊。
　　多年以前，金瓶儿被鬼王宗宗主，也就是碧瑶的父亲安插到合欢派，所谓的乃是打探情报及合欢派的天书之谜。却没有想到金瓶儿会成为三妙夫人的亲传弟子，有了这层身份，她对合欢派的所有机密可谓了如指掌。
　　不过，仍她追溯记忆，也不乏记得合欢派安插过什么人在焚香谷。
　　看着身前这一地的尸首，金瓶儿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皱眉道：“你究竟是谁？又与合欢派有何关系？”
　　燕虹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金瓶儿。反而道：“焚香谷对这伏神殿向来看守严密，除了常驻于此的弟子之外，谷内长老每日都会不定时前来查看，我们还是先将那人救出来，离开焚香谷再说。
　　金瓶儿虽然心中有所顾虑，但也忧于行踪暴露，便依了燕虹所言。
　　燕虹身为焚香谷的重要人物，对谷中的各类秘法自是了然于心。不消片刻，她便将设在殿外的几重禁制解去。
　　金瓶儿与小环看在眼中，心中不免生疑。但当最后一道禁制被解除之时，金瓶儿二人才醒悟过来。
　　幽暗间，一阵隐隐含着浓浓怨气的凄凉叫声从那黑暗的殿宇中传来，似群狐嚎天，摄人心魄。
　　不说精于鬼道的小环，便是金瓶儿也看得出，这所谓的伏神殿中镇压的乃是妖魂鬼魄之物。
　　而小环心中惊愕，远非金瓶儿可比。她修炼鬼道百余年之久，对游荡世间的阴灵隐晦之物的感知，比常人要强上多倍不止。适才，燕虹借助合欢媚术，杀害镇守在这里的十余名焚香谷弟子。本来，人死之后。魂魄会因留恋肉身，久久方才离去。
　　可小环在暗处却看见那几人倒地之后，魂魄转眼便消失不见。她心中不解，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上所携带的鬼道异宝‘血玉骨片 ’的缘故，哪里会想到出处竟在这黑暗殿宇之中。
　　小环双眉微皱，脸上的凝重神色更是远非之前可比。以她在鬼道上的阅历来看，这殿宇之中，虚影重重，妖魂游离，隐有呼之欲出之势。虽处身殿外，那股磅礴鬼气，仍然摄人心魄。
　　燕虹双手法式收起，随即便缓缓退了下来。面有笑意的看着场中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小环身上。道：“这伏神殿由焚香谷初代谷主所建，虽是关押囚犯所在。但在此殿建成之后，便有了镇压鬼怪邪魔的异能。四百年前，狐妖一族侵入焚香谷，抢夺无上火器玄火鉴。无数妖狐葬身谷中之后，妖魄被云易岚以异术收入此殿不得转生。我虽能解除外围禁制，却无法进入这妖气冲天的殿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蝶女子
金瓶儿看着那一座被黑暗笼罩的殿宇，仿佛能感觉到一双双充满哀怨愤怒的瞳孔。眉头微微皱起，道：“适才，我们初到此地之时，并无如此重的鬼气。只因你解开了殿宇各处的禁制，可见这些禁制之法有压制殿内妖魂之力，能否有别的法子将妖魂放出？”
　　燕虹尚未答话，站在金瓶儿身旁的小环便开口说道：“不行的！姐姐，这座殿宇才是压制妖魂的关键所在。”
　　小环话语一落，站在稍远处的燕虹竟不忍抚掌。道：“这位小环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竟在鬼道一脉有了这等阅历。”
　　说着，燕虹转身看向伏神殿。道：“没错！殿宇乃是一颗万年桃树所建，我所解除的几道禁制，不过有一两道是遏制鬼气外泄而已。”
　　金瓶儿秀眉紧皱道：“这就是秦无炎执意让小环来的原因？”
　　燕虹神色自在，眼中媚意不减。道：“这世间除了云易岚，若有人能进入伏神殿且可全身而退，便非这位小环妹妹莫属了。”
　　突然间，幽暗林间，狂风大作。殿中鬼哭狐啸，应风而起，越涨越高，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夜风凛冽，天地异象。那美貌如花的女子伫立在这等世人惧之胆寒的景象中，脸上的神色不再是凝重，反而是无比的平静，几乎没有丝毫畏惧。
　　小环向着身旁金瓶儿走近了几步，轻声对她说了几句。
　　虽然知道小环在鬼道已是大成，金瓶儿心中仍自担忧，拉着小环的手道：“妹妹！你道行虽深也有异宝‘血玉骨片’护身，可四百年前，狐妖一族尽数覆灭于此，妖魄远非阴灵可比，往往凶戾十倍不止。你不可贸然涉险，我们先退出谷去，与宗主再行商议。”
　　小环微微摇头，道：“姐姐你莫要骗我，镇守在此的焚香谷弟子尽数被她杀害。明日若有人来此查看，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金瓶儿何等人物，又怎会不知道这一层。若非鬼厉对她有恩，她也绝不会陷入这等两难境地。只见她眉头紧锁，道：“妹妹！这殿内妖魂众多，凶险非常。你执意要去，姐姐我便陪你一起，也好有几分照应。”
　　小环闻之，微微摇头。神色间似有几分异样，特意压低声音，道：“这名叫燕虹的女人适才对付焚香谷弟子时，招招致命，可见心肠狠毒。你我二人若一起进入，怕是大大的不妙。”
　　金瓶儿出身魔教，自身也非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自然不会陌生。如今，秦无炎虽暂时答应与鬼王宗联手，一起抗击正道，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所在，而眼前这位与她同出一派的女子更是信不过的。左右权衡之下，也只得依了小环所言。
　　黑暗如许，唯有几盏石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个曼妙的身姿缓缓融入殿堂的阴影中，仿佛漫天的狐鸣鬼哭都因此发出了阴寒入骨的奸笑，那是数百年来，第一个鲜活的血肉之躯啊。
　　千百年来，世人皆恶死好生，尤惧亡故之灵，往往避之恐极。而鬼道之人，却与之为伍，更借其阴煞之力化大神通。在林林总总的修真法门之中，异军突出，占据一席之地。
　　小环置身于黑暗，向着那座殿宇巨大的门扉走去。素手轻触，仿佛所有的可怖异象都消失不见。
　　寂静中，唯有一阵沉闷的“嘎吱”声响
　　两扇巨大的门缓缓打开，顷刻间，烛火齐燃，映得巨大的大殿金碧辉煌，哪里还有半分妖魂汇聚，鬼气冲天的景象。
　　小环神色平静，缓步走了进去。而在她身前远处，大殿的尽头。一位男子身着白衣，作书生打扮。正负手背对着小环，似凝神专注的看着画卷。
　　而在殿宇之外，却是一切如旧。两个倾城绝艳的女子伫立在幽暗中，彼此小心戒备着。
　　一声忧叹，在这鬼哭狐啸之中虽不起眼，仍自传入了另一人的耳中。金瓶儿眉头一皱，看着燕虹道：“合欢派已经覆灭百余年之久，你不妨表明身份。”
　　燕虹嫣然一笑，如花开般的美丽。她轻抖肩膀，丝绸的衣衫缓缓滑下，露出那洁白如羊脂般的肌肤，而在那肩头上刺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金瓶儿心中一沉，道：“蝶女子！”
　　……
　　焚香谷，山河殿后堂。
　　李洵听闻陆雪琪下山未归，脸上神色急转直下。道：“什么？”
　　萧逸才望了李洵一眼，又道：“这三年以来，鬼厉重整魔教鬼王宗一系。短短三年便灭了数十个正道门派，凶残至极，令人发指。而陆师妹却认为此事不是鬼厉所为，并下山调查此事。”
　　不知怎么，听了萧逸才这番话之后，李洵脸上神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冷冷道：“这世间除了鬼厉那个魔头之外，谁人还会此等吸人精血的妖邪之术。”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众人纷纷侧目。法相手持佛珠，看向李洵道：“李师兄这般言之凿凿，可是亲眼看过鬼厉行凶。”
　　法相此话，如惊雷炸响，在场四人无不凝神而视。堂堂天音寺主持大师，竟为魔教妖孽说话。
　　云易岚脸有惊愕神色，道：“法相师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法相神色不变，双手合十道：“云老前辈，如今天下诸多正道门派惨遭灭门，种种矛头虽直指鬼厉施主，但我们也并未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他所为。若是有人在暗中策谋，欲使我正道与鬼王宗火并，岂不徒起大战，枉送无数正道英雄性命。倒不如暂且停止伐魔之事，待寻到青云门的陆师妹再行商议。”
　　云易岚闻言之后，正自凝神沉思。他身后的李洵却是更叫恼怒，上前一步，拱手道：“师父，可容徒儿说上几句？”
　　云易岚微微点头道：“明日之后，你便是焚香谷主，有什么事，自可向诸位掌门请教。”
　　李洵颔首，向着座下三人抱拳行了一礼。最后，目光落在法相身上。道：“法相师兄言下所指，可是说我等若是斩除了鬼王宗余孽之后，得知此间之事并非鬼厉所为，便是枉杀了那些魔教妖人。”
　　法相眼中光芒平和，神色间仿佛世俗之相。并未回答李洵所问，反而看向萧逸才、韩天忠二人，道：“百年以来，我们数度前往狐岐山征讨鬼王宗。请问二位师兄，可有听说过什么鬼王宗弟子杀害无辜，害及苍生之事？”
　　萧逸才二人相顾无言，自百年前，两大浩劫之后。正魔两道皆元气大伤，不少屹立数百年的门派，惨遭覆灭。
　　正道以青云门、天音寺两派受创最深，门中长老弟子尽数陨落。但其根基犹在，在新任掌教、主持的励精图治之下，短短数十载便有了起色。
　　反观魔教，因教中四大门阀内斗及鬼王之故。浩劫过后，近乎没落。小门小派可谓损失殆尽，昔日的四大门阀也只有鬼王宗还在正道的打压下苟延残喘。且莫说他们本就与寻常百姓无碍，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见萧逸才二人无话可对，李洵冷哼一声。道：“魔教妖人行事不仅阴险毒辣且都是些偷鸡摸狗之事，有如何能让我们知晓。”
　　说到此处，李洵眼中神色不由一寒。道：“法相师兄，你可别忘了百年前，有多少天音寺僧众葬身于那四灵血阵之下。”
　　法相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一声佛号。道：“佛说‘四大皆空’，如何能因前人之恶，定后者之身。”
　　李洵闻言，眼中怒意渐起。正欲出口反驳，却被萧逸才抢先道：“法相师兄！你乃佛门高僧，自是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欲度化众生脱离苦海。而我等亦非残忍之辈，若是寻常之人行恶事欲改过，我们自会给其机会。可魔教中人如何能与一般百姓相比，若如师兄所言，我等缓上几月，再行伐魔之事。若在此间，魔教妖人再度行恶，害及天下苍生，师兄你又于心何忍。”
　　法相眼眉低垂，不改温和之色。手中念珠缓缓拨动，道：“诸位都是大智大善之人，倘若真如萧师兄所言，小僧自是万死不可偿其一。可如今的鬼王宗宗主张小凡张施主与敝寺有着莫大渊源，小僧更是亲眼目睹他对杀害双亲的普智师叔释怀，由此可见他并非大恶之人。若非证据确凿，小僧与一干天音寺众，决计不会妄起降魔之法。”
　　法相此言如一记惊雷般，在众人头顶炸响。李洵眼中怒色转忧，一双剑眉紧皱，看着面色平稳的僧人道：“法相师兄！你可知你说的什么话？莫不是天音寺已投入魔教麾下？”
　　法相面对着在场正道各大门主投来的惊愕目光，却仍自面色平和。仿佛为鬼厉这等被世人看作魔头的人辩解，不过是他理所应当之事。
　　法相抬头迎着李洵惊愕且有着微微戒备的目光，道：“李师兄误解小僧的话了，天音寺仍是正道一脉。只不过，自当年恩师普泓上人圆寂之后。小僧闭关参悟佛理，可每至深处，都不由想起过往伏诛在我手中的那些魔教妖人。可我称他们为魔教妖人，又何曾见过他们行凶伤人，这不过是小僧的一念之见罢了。若并非如此，岂不枉杀无辜。”

第一百五十九章佛理
法相言语间，不禁有几分悔恨之意。一语一言，自是说得真切。可正魔两道积怨尤深，又怎是他一番话可以改变的。
　　萧逸才等人虽神色凝重，但也只是忧于法相这等倾魔思想。而法相又是什么人物，如何能看不出来。心中一阵黯然，道：“鬼厉能有今日苦果，只因当初我普智师叔种下的恶因，也算是天音寺亏欠于他。但并非如此，小僧便是容他作恶。只是若非他之过，又如何罚在他身。
　　听法相这般鬼厉开脱，有念及当年一棍之恨。李洵心中更是愤怒难平，正欲反驳，却听得身后恩师云易岚唤道：“洵儿！不可无礼。”
　　李洵再如何傲慢自大，也不敢忤逆授业恩师。立时压住心中怒气，道：“是！师父！弟子失态了。”
　　云易岚微微点头，随即看向法相。神色间略有歉意道：“洵儿的双亲都害于魔教之手，所以，他自幼励志修行除魔。适才，言语过激处，还望法相师侄不要见怪。”
　　法相微微颔首，看了一眼重新站回云易岚身后的李洵。道：“我与李师兄相识多年，知道他向来嫉恶如仇。小僧心中敬佩之极，又如何会怪罪。若小僧言语有误，还要李师兄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法相说罢，单手竖掌，微微颔首，算是赔礼。
　　当今正道巨擘，天音寺主持法相大师屈尊。李洵如何敢傲性不理，强颜勉笑道：“法相师兄言重了！”
　　云易岚神色渐缓，看向其余二人道：“二位掌门！以老夫之见，法相师侄所言也并非无理。往昔我们但凡听闻魔教做恶，便广邀天下英雄举而伐之，未曾派遣门下细查，许无大差，但枉杀一二也不无可能。有善言，万物苍生，一人亦苍生。我们当持宁放过不杀错之念行事，方不失正道风范。”
　　“宁放过，不杀错。”此话曾是前代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之言，更是在天下各地戏曲演义中广为流传，云易岚此时借鉴，更是有着非凡的寓意。
　　萧逸才身为道玄真人的弟子，又是青云门掌教。自来以此话教育门下弟子，只是不敢违逆。与韩天忠对望一眼之后，向前拱手道：“云前辈所言极是，晚辈等受教了。”
　　云易岚微微一笑，又道：“昨日，天剑门的诸位同道来到鄙谷。第五炎门主却未到，他似乎也在暗中调查此事，天剑门的长老黄海曾说。第五炎门主要明日才到，我们可待他到了之后，再行商议。各位意下如何？
　　黑云掩月，幽幽寂寥。山拔如巨，看遍人世沧桑。山间古道，鬼厉行于古道薄雾之间。月华悠悠而下，落在他仿佛永远都平静如水的脸上。
　　野间之夜，无虫鸣无夜啼，寂寥非常。鬼厉缓缓而行，山林黑暗处，一道道幽明目光被惊起，默然的看着那个在雾气中独自前行的身影。
　　南疆之地，山峦叠起，便是连这古道也在山坳中七拐八弯，恍如灵蛇夜行。而在古道尽头便是鬼厉要去的地方，万里南疆第一大正道门派。
　　焚香谷！
　　夜色深沉，静默如水。鬼厉缓缓而行，前方等待他的是，数以万计的正道人士。其中无不是欲杀他而扬名立万之辈，可他终究还是要孤身前往。不为那些将会在正魔大战中死去的人们，而是为了深藏在心中的两道身影。他不愿与她为敌，也不愿这些世俗之人去扰了她的清静。
　　为此，纵然知道希望渺茫，他也要涉险一试，为鬼王宗及自己正名。
　　为了让正道中人看到自己的诚意，鬼厉不仅只身前往，更是御空飞至距离焚香谷十里处，便落下云头，步行而去。
　　焚香谷地处偏远，被群山环绕。这条唯一通往谷内的古道，自也在无数的山坳间蜿蜒前行。
　　许是夜深，又或是此地已至山林腹处，雾气越渐浓了起来。直到一缕纯阳暖光刺破水雾，映在鬼厉脸上。
　　他伫身仰望，目光到处，雾气飘散。一座巨大雄伟的石门，渐渐出现在眼前。两根石柱横跨数十丈，座于两侧山腰处。由此向上延伸三十丈，再并为一扇石壁。上以龙飞凤舞之势，刻写有三个火红大字。
　　焚香谷！
　　那字锋古韵苍劲，气势如火之侵，可惧人心魄。只是鬼厉观之许久，却也是神色平平。
　　忽然间，鬼厉眼中神色一动。向着那石门里的黑暗深处看去，片刻之后，两道人影在各自法器毫光的映耀下走了出来。
　　鬼厉抬眼望去，那二人身着焚香谷服饰，显然是两名谷中的守备弟子。
　　那二人在距离鬼厉十丈处停下，脸上都有警惕之色。上下打量了鬼厉片刻，其中一人便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我焚香谷。”
　　鬼厉看着他二人，神色不变，道：“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有事要与谷中的诸位高人商议，有劳二位通传。”
　　此话一出，那二人顿时缓了几分神色。又问道：“还未问过阁下名号，又是正道哪派修真门下，身上可携有鄙谷请柬，我等也好告知诸位师长。”
　　这时，夜风忽起，卷动着那已经飘远的雾气又吹了回来。三人的衣发迎风而动，鬼厉淡淡道：“在下鬼王宗张小凡！”
　　话声一落，只见那二人脸上的神色仿佛在刹那间直转而下。下一刻，法宝光芒大涨，将黑暗逼退开去。
　　月明星稀，夜幕之下。黑云逐渐汇聚，形若天兽，欲吞盘食之。
　　焚香谷陷群山之凹，亭台楼宇间，灯火璀璨，如夜珠相连，可谓美轮美奂。
　　忽，谷口处，一道光芒以极速划过黑暗，向着焚香谷疾驰而来。谷中守备弟子立时有所察觉，御起法宝便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谷口处那两位焚香谷弟子其一，他见前方腾起几道光芒，便止住了身子。法宝毫光闪处，几位男子现了出来。为首者，眉头一皱，问道：“郑师弟你不是与李师弟二人在谷口神火门守卫，这般慌乱回谷，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那被称作郑师弟的男子，神色间颇为慌乱。连话语都有些吃劲，指着身后的黑暗处道：“谷主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鬼、鬼厉那个魔头来了！”
　　焚香谷，山河殿后堂之中。几人等人商定之后，又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云易岚便含笑起身，他辈分之高，正道中，再无人可比。座下其他三派掌门也不敢怠慢，随之起身。
　　云易岚微拱手道：“诸位舟车劳顿，来到南蛮之地。至此夜深，却未能安榻歇息，老夫心中为实过意不去，愿诸位不要见怪才是。”
　　话声一落，萧逸才便答道：“前辈看重了，此乃为天下苍生计，我等又如何怪罪。”
　　云易岚点了点头，又道：“如此也是，既然已无旁…”
　　“咚咚咚！”
　　云易岚一个‘事’字尚未出口，便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屋内几人神色一怔，便听门外之人道：“弟子郑兴！有要事拜见谷主。”
　　云易岚眉头一皱，冷吟片刻。道：“进！”
　　随着他话声一落，两扇巨大的门扉缓缓开启。一个年轻男子神色间，慌乱之色未退，走上殿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弟子见过谷主、诸位掌门。”
　　云易岚看着他道：“你有何事？”
　　也许，因为有这么多正道巨擘在此。那人眼中慌乱的神色渐渐平缓下来，道：“魔教那个叫鬼厉的魔头，现在正在谷口。”
　　此话，恍如一记惊雷炸响，刚刚才坐下的四人霍然起身。
　　寂静的焚香谷深处，那座落于古林中的雄伟殿宇，恍如地狱恶魔一般，蛰伏于幽幽黑夜。
　　夜半之刻，原本寂静如野的焚香谷，不知怎么竟喧哗起来。。漆黑的天幕下，诸多异彩光芒腾空而起，多数往谷前主殿山河殿而去，唯有少数还停留在半空之上，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天上光芒穿来往去，地面人影更多。走廊、过道竟是各门各派的弟子，脸上神色也是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