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雕刻、上色、拉筋、着装。
     我一直都以为我的生活会是如此简单，直到像经历了时间的消磨而褪色的颜料，再也寻不回往日的风采一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天，也会一直如此简单的停滞。
     我是傀儡师，落住于喧嚣的城市一角。
     傀儡，看似昂贵，注入了太多设计师的心血。有的人说，傀儡是一种具有灵魂的生物。
     只是不会说话，身体硬邦邦的，没有温度罢了。
     这些话，我一直都不相信。
     因为我的第一件傀儡，就是以我死去的父母为原型雕琢的。
     灵魂？
     笑话。
     傀儡师。
     我的名字是，赤砂之蝎。
     那天，我送走了一个客户之后，便听到了拴在门把上的铃铛的叫唤，又是新的一位客人。
     我站在柜台前，打扫着玻璃上的灰尘，等着客人环顾四周后，将视线落到我身上。感应到身后人的视线，我转过身。
     我知道，我的这一生不会如此简单的逝去的……
     那是一双，一注视，便无法转移视线的眼睛。
     墨黑色的，幽深而清澈。
     “您就是那有名的傀儡师吧，听说您雕琢出的傀儡，就像拥有灵魂一样，栩栩如生。”他的声音很美妙，伴着优雅的微笑。
     “过奖。”对于他的赞美也不是到了无视的程度，只是赞美听的多了，是会厌烦的。
     我认为，他只是像往常的客户一样，是来订购自己心爱之人的模型，然后讨取欢心的，然而他的话却另有一番风味。
     “那么，请给我一个，拥有灵魂的傀儡吧。”
02.
     “拥有灵魂的傀儡？”我笑了，这真是夸大的说辞。我不知道他是信神还是信鬼，总之他的说辞很有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这种东西？”我不答反问。
     “我当然不相信。”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是他信。”
     “他？”我一挑眉，“亲人？”
     “不，只是一个认识的人。”他的语言组织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该如何验货呢？”我无意识的抱起一个三分傀儡，为它梳理长发，如此淡淡的问。
     “如何确认傀儡娃娃，是否拥有灵魂呢？”
     “没有什么确认的方法，我选择无条件信任你。”他微微一笑。
     也只是微微一笑，而那笑容，却让我的心脏有一瞬莫名的悸动。
     温柔的，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笑容。
     “那么外形？”
     “无所谓。”
     “那么性别？”
     “嗯，当然是男生。”
     “还有什么要求？”
     “啊，说到要求……”他顿了顿，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回答会令我感到吃惊。
     “请不要为这只傀儡娃娃装上眼睛。也不知道是谁传播的迷信，傀儡的灵魂蕴藏在眼睛里，我希望这双眼睛是它的主人赐予它的。”
     “真是挑剔。”我笑了，是的，他是我所有的客人当中，最特别的客人。
     在填写客户名单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罗亦柠檬。
     而那即将成为一个拥有“灵魂”的傀儡娃娃的主人的他，叫隳。

03.    
     “说到眼睛，我偶然得到一个被遗弃的娃娃。它的眼睛是水晶制作的，非常昂贵，只是碎裂了。”我顿了顿，这或许就是心血来潮，我为什么要向客户推荐一个被遗弃的傀儡呢。
     而他意料之外的却是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双目失明？呵～有意思。”
     我见他反应不错，便走到房后的工作室抱出那只双目失明的傀儡。头发凌乱，衣服破旧，眼睛碎裂。是的，这是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神从垃圾堆里拾来的。或许是那一双碎裂的眼睛，狠狠的揪了我一下吧。
     他走到我面前，手指从傀儡的脸颊滑过。那一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滑过胸口。我抬头看他微笑的正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要稍加处理出‘新生’的感觉，我想我不介意。”他眯起眼睛笑了。
     “呃……哦，没问题。”我低下头，看着抱在胸口的傀儡娃娃的头顶。
     “那么，需要多久呢？”头顶是他温柔的声线。
     “一周……呃，三天就好了。”我的工作期一般都是一个月，不是我的工作质量太差，而是工作量太大。但是为什么要将一个月缩到一周，又从一周缩到三天呢？
     或许，只是不想错过这次有趣的经历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笑脸，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是对的。
     “我不急，您可以慢慢来的。”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盒子，打开来，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钻石，是纯天然的，还掺有杂色在里面。
     “这是……”我一手抱住傀儡娃娃在胸前，一手接过盒子，疑惑的问。
     “啊，她希望用这块黑色钻石，制作傀儡的眼睛，就像这样的……”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因为我不能把眼睛挖出来送给她。”
     这已经不是“只是一个认识的人”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关系了吧。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04.
     那天之后，我的店里每天都会准时出现一个一身黑色衣裤的男人，他温柔的笑着，言语里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因为，想要做出他的眼睛，我需要他在我身边啊。
     “这个傀儡保管的很好啊，身上没有一处刮痕，不知道它曾经的主人为何要丢弃它。”他坐在我旁边，支着腮看着我将傀儡清理干净。
     “我想，应该是前男友送的吧。”将它的头发梳理干净，因为这个傀儡的娃娃形象是固定的，头发也是固定的，不像现在的关节娃娃可以随时更换发型。
     是男生少见的长发，就像罗亦那罕见的黑色长发，包养的也相当不错。
     “哦，蝎。”他叫我，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将傀儡的头发扎起一个马尾，然后拿起工具准备打磨傀儡的脸型。“你看它下面。”
     随着他的声音，我的视线不由得往下移。其实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转过来，视线向下还能有什么。我只是停顿着，没敢做任何动作。
     “不如给它穿个裤子吧。”耳畔是他爽朗的笑声，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去看他，这是笑话吧？
     乱七八糟的。
     伸长手臂去开旁边桌子的抽屉，随便翻出一个裤子便套在傀儡身上，然后安静的工作。
     安静的是我，他怎么肯安静，好像怕我无聊似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其实保持心情愉悦是有助于工作进度的，边接应着他的搭话，手头的工作速度不减反快，傀儡的“新生”面孔已经清晰。
     在已成型的模型上再次修改，其实比做新的更费劲。
     却没有疲倦。
     “邪魅的感觉？女孩子大多喜欢坏男人吧。”嘴角确定着傀儡的整个面部表情，当然傀儡的妆面是最重要的。
     “妖魅怎么样？她喜欢妖孽。”果然是语出惊人，什么算是妖魅？
     “就像蝎一样的，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都那么吸引人。”
     我低下头，紧紧的握住工具，心跳加速了。


07.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热切的去询问。
     或许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或许点到为止的暧昧不会戳破彼此之间的那一张薄纸。
     但，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并且盼望着他某天会告诉我那个答案。
     我所希望的答案。
     这天，是那个叫隳的人的生日。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子，为了装很多的人，所以房子才那么大，他这么告诉我。
     进去之后我才明白他的意思，里面确实人很多，就像是很多人合租着一栋大房子一样的感觉。每个人都穿着便服，不如说是睡衣吧，都是一副刚起床要死的表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清一色男人，按照正常的审美观来判断，他们应该属于美型。然后他们彼此靠着，虽然电视台不停地变换着，但是那几个人都已经睡熟了吧。
     然后就是往饭桌上上菜的女人们，妖冶算不上，但确实很漂亮。
     他扫了一眼现场，说今天的主人公不在，估计要再赖床几小时吧。
     我也扫了一眼现场，发现他们虽然都是不同的人，却散发着同样危险的气息。
     见客人来了也没人打招呼，只是对上眼的就抬手招呼一下，一张笑脸。
     这就给了我一种错觉，就像是那种回家的感觉。
     是的，回家的感觉。
     有人招呼着说菜已经做好了，去叫那个懒猪起床吧。
     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得相对普通一些的一个男人……应该可以说是男生的人上了楼去叫人了。  
     他说，那个人是隳的贴身保姆，神秘着呢。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很神秘。
08.
     主人公终于出场了，上半身穿着欧式的那种领花的皱边很麻烦的那种衬衣，领口大开，看着下身套的睡裤就知道上面应该是胡乱套的。
     长相很简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华丽啊什么的感觉。
     众人看到那只懒猪打着哈欠下楼，然后都冲到饭桌前开始吃饭，估计是吃完之后就回去继续睡觉吧。
     我怀疑地看着他，这是生日派对？
     他也只是笑，我这才恍然大悟什么叫“只露一下脸”。
     装着傀儡娃娃的箱子就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柠檬没有拿出来递给他，只是默默的拽着我到饭桌前就位，然后柠檬喜滋滋的吃着苹果派。
     都已经开吃了，主人公这才慢悠悠的走到饭桌前，看着满桌的菜，有点反胃的干呕了一下。
     柠檬说是看他脸色就知道是宿醉，我就想不通这种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手下。  
     他好像注意到了面生的我，然后看到柠檬和我说话，然后奇怪地看着我们。柠檬感觉到了视线，抬头去看他。
     他意味深长地对着柠檬笑着，说：“你也有今天，世界末日了吧。”
     柠檬也笑，“我今天怎么了？是你的今天吧。”
     我不明所以。
     “什么世界末日？”我看着吃着苹果派的柠檬，柠檬的表情有点无奈。
     “没有什么，他没睡醒呢。”
     我哦了一声，也试了试苹果派的味道。
     很甜。

09.
     之后的傀儡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反正听柠檬说他很开心，然后还说很想见我。
     那天我根本就没跟他搭过话，他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见我做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他喜欢漂亮的人。”他回答我。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不知道他那算是什么回答。
     “无视他。”他回答我。
     这让我一再无语。
     还有，我本以为生意上的交往结束后，我们的见面也该告终的。
     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门，拉起卷帘门。
     不同的是迎接我的不是朝阳而是夕阳。
     我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很久才睡着，一直到现在。
     抬眼，就看到我的左边有个人靠墙站着，他抬起手，手中是一盒蛋糕。
     还有一张熟悉的笑脸。
     “蝎，至少从朋友做起吧？”
     “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看着他，呆愣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想抱住他，不过我没有。
     不是害羞，是害怕。
10.
     多年后我问他，那天他要说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就是那句，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参加生日派对。
     柠檬的表情很无奈，他呼出一口气。
     “当然是作为我的人了，还能是什么。”柠檬坦言。
     “那，那天那个白痴说的世界末日指的是什么？”我不放弃的继续问，肯定能问出些什么秘密的。
     “啊那个……”柠檬支支吾吾的试图敷衍我，我便一直重复的问题，不说别的话。
     “这个么……他们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爱情，所以看到蝎的时候，他们都会问我是不是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柠檬突然很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是啊，自己说出这种话是很要命的。
     “那你还有什么秘密隐瞒我？”坐着有些累就靠到他的身上，闭上眼睛。
     “有什么算是隐瞒？蝎不问，不算我隐瞒吧？”他继续狡辩着。
     “那你说啊，我这不是问了么。”
     “哎呀，蝎，这太笼统了，叫我怎么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你可以从出生开始说啊～”
     “以后时间那么多，我们可以慢慢来～”
     “怎么慢慢来？”
     “你看，今天说了两件，明天再两件，这么以此类推～”
     “认真的？”
     “呃……可以继续往后推吧，我没有什么秘密说不了那么多。一点一点积攒吧。”柠檬一脸的无辜。
     “那……今晚吃什么？”放他一马，咄咄逼人不是我性格啊。
     “蝎想吃什么？”见我不再问了，他松了一口气。
     “想那个苹果派了～”我舔舔嘴角，是的，那个苹果派很好吃，似乎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那就好办了，今晚去混饭吃吧～”
     好像每个人都是抱着混饭吃的心理去那个人那里的吧。
     只要说一声我饿了，其他的什么都不必。
     那就是家的感觉。
·END·
201004030256

发现错别字，有两处她没改成他……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忘记修正了
还有一处是保养不是包养，郁闷……
行了，我安稳的睡觉去……说实话，我也失眠了，不到三点睡不着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