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纲吉有点懊恼地发现财富锁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断开了,这样的话也许不到两天就会被找到吧。
他感喟地看着那枚戴在手上都戴出了一圈痕迹的大空戒,黑色的宝石面好像也在阴沉地回望他。
这东西可不能扔啊。他无奈地把断掉的财富锁链塞到裤兜里,仍旧把戒指戴好。
身上流淌的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要背负的东西,扔不掉赶不走。哪怕继承仪式上初代目说要兴盛还是要衰亡都随你,他也只有一条路。沉重的责任不是他想丢就丢的,几年来每天工作到深夜,像想抓住什么一样拼命地消耗着自己。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彭哥列毁灭了他会怎么样家人朋友会怎么样。
纲吉在一年前受到过一次暗杀。计划得很精密,原来是五年前碾灭的一支小家族的复仇行动。
他看到那把闪亮的匕首刺进京子胸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是想过自己的一时仁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他没想过这罪孽如果他不背负就会落到朋友家人身上。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女孩在病床上笑着对他说,幸好是在彭哥列这里。
幸好彭哥列这么强大,才能经受住他的一次失误。
从那以后他疯了一样地工作,直到里包恩拿枪他才去休息。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的,他拼命完善医疗,一流的设备一流的医生他还不安心,每次都婆妈地叮嘱下属出任务要小心。
然后每次都在下属或是笑着或着感动着回答说“倒是首领要保重呢”的时候,突然很想流泪。
无论是什么任务,让人直接送死或者间接丧命你们都接受。啊啊,我这种首领都有人信任呢。
你们给予的信任太多了,有点超载了。
他左手覆上眼睛,低头亲吻右手的戒指。
5
骸的寻找行动很顺利,比起其他人的毫无头绪,他倒是意外地找到了没被屏蔽的大空火炎痕迹。
“哈哈还是你了解阿纲呢——”山本惯常地摸着后脑勺爽朗地笑。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嘲讽地笑开,“呵,不如说彭哥列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然后也不管谁的撇嘴谁的皱眉,潇洒地走出门。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个瞬间他很想懊丧地告诉他们,他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彭哥列,一点也不。
纲吉之于骸,是像光一样的存在。
什么样的光可以使人矢志不渝地追逐?
骸在水牢里感受着头顶微弱的天光时想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他刚被关进水牢,还不会整日昏睡,还在筹划越狱。当时他想,大概要非常刺目以致夺目的光,剥夺了人关于其他事物的视觉才能让人专注于它。他还记得自己勾了勾嘴角,向那点可怜的、照不到水底的天光致以一个嘲讽的微笑。
然后几年过去了。他又在那点遥不可及天光下想起了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清楚了复仇者监狱的里里外外,但毫无办法。每天重复着绝望无奈的昏睡,手脚已经麻木。当时他想,大概只要一点点光明,甚至不需要灿烂,只要足够温暖的感觉就能让人无怨无悔地追逐一生了吧。他勉强地弯了弯被拷得麻木了的手指,感受到彭哥列戒指的温度。
最后一次想起这个无聊问题是在骸看到X-Burner的时候。强烈到致盲的亮光,温暖到毁灭的温度,摧毁一切的气势。他强睁着眼看着,强光之中,天空之上,他亲爱的彭哥列逆光而立,王者一般强势冷漠。
谁是谁的王。
他是他的光。
温暖热烈的,触摸不到的。
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纲吉夜夜听着礼拜用的圣歌才能入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纲吉开始用微笑隔绝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暧昧而疏离,他们会拥抱,亲吻,做爱,但是他们不会说有关爱情的字眼。
他无数次想过捏碎他脸上的微笑剖开他的心琢磨一番,但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在那两次出逃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纲吉的喜悦和兴奋,那时候他的彭哥列是真真正正是属于他的。
骸还记得他们无聊的时候有过一段对话。
“世上有种东西叫死亡预告,就是指能让人闻到死亡气息的台词。比如‘能帮我喂一下金鱼吗’这种变相赠送遗物的就是……嘛,死亡预告就是这么一回事。”纲吉微笑着把两手一摊,笑得一脸无可挑剔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