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瑟瑟半江红，我不清楚张瑟名字具体的由来，但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满女自有她的风骨，汉女也不输冰质。她尚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令她看起来有些幼态，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爱怜。这宫里百花妍集，你很难每一朵都辨得清楚。】
：你为什么叫“瑟”啊？是琴瑟的意思吗？
【我口中的意象要比我心中的阳光多了，毕竟，没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么不好的名字。终究，我没有按住好奇心，就这么坦白的问她。】

（彼时我正意兴索然，眼凝於盈丈处绿釉镂空薰笼上，观其徐徐缭绕升腾的烟煴，藏於袖间的指尖也不甘寂寥的描绘华裾上的暗绣，大曹氏猝不及防的相询教我微微怔忪，眼波又凝她玉容。）
嗳？
（世间椿萱总将所有美好的含义凝於名讳间，与满腔慈爱一并付诸幼辈。但「瑟」字，却饱含诸多意。窥她神色坦然，也稍弯眼眸。）
并非琴瑟意啦，是循《通雅》、《纬略》，取其如珠似玉之意。

：是个好意象。
【解了惑，心满意足的收回好奇。每一场对话的开始都不一定是自己最初的蓝本，可能临时看到一朵花，遇到一个人，再看到一个景，话题就会转开方向。这种未知，正是同陌生人交谈的喜悦所在。】
：听闻你最近升了位份，刚好趁着这见面道声贺。
【同是汉女，我还是蛮喜欢看她压压满氏的风头。隆宪宴会上，不知道她们如何，反正我觉得，不欢而散。转而念起今天腊八，我想那些糟心事做什么。】

【我家祖籍虽是苏州，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我生于此长于此，全然的京派作风。她的江南风情，使我窥见家乡的一二意象，和书中的诗情画意。】
：正好得了面缂丝扇子，既然见面，算是迟来的礼物。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催我推杯换盏，于是投桃报李，我喜欢有分寸的人。一方面这意味着他们是聪明人，一方面说明他们对自己有清晰定位。糊涂还得天生的才不让人那么讨厌，装糊涂和装聪明就像头发一样，自己再说不脱发，别人也能从稀疏的头顶看到真相。】
：听说你绣活也不错，哪天得空我们切磋切磋绣技。

（水煴缭绕，浅啜清亮茶汤，小娥适时奉来缂丝扇，掌半拢竹筠扇柄，细翻察视几眼。缂丝的挑经显纬、苏绣的虚实相嵌，於细微处亦显一脉之源，俨然爱不忍释，我投桑榆、她报桃李，此乃礼尚往来。）
好一柄扇呢，既如此，我便不与你客套啦，（正思忖赠她甚么，却教她后话一惊，忙轻摇螓首。）不瞒你说，我生性懒怠，切磋这可真教我「为难」啦。
（指将扇柄递於小娥，一壁道。）
我那有从前闲暇时的顽作，乃是苏绣屏风，你若不嫌，改日教人送你那儿？

【也不过一句客气话，她若应，可，她不应，亦可。爱好于人，本就是有数种选择，难道她学这个的时候被逼的紧了？我胡乱猜测了一下。】
：好好好，那我就不拉着你跟我“勤快”了。
【同她的专一不一样，我这个人在刺绣方面博而不精，胜在每一件作品，绣法的混杂都不同。】
：可不是我占了便宜，苏绣的屏风我爹爹有一幅，缠了好久都不给我。
【听她提起，勾起了一点回忆，其实已经记不得什么样子了，只有那时的心情残留下来。】

（屏风的渊源便又引出闺趣间的一桩「公案」，尝同昆兄的赌约，他约莫早已抛诸脑后，惟顽固又擅专的我难得踔厉奋发，於是这屏风即成我短暂平生的「战利品」——委实有趣。她并未痴缠甚么，我亦从善如流的应声。）
嗳？这般论起来，我倒是真真送你心坎里了呢！
（当即教眼眉弯、横波乜，似胡搅蛮缠般，故作妄为姿态。）这可不成，一面屏风只换来一柄扇？不成不成，我亏大啦！

【趣人有趣话，庸人只会学舌。她的俏皮又不同于富察氏那股子傲，听来十分舒心。】
：可不是，我正好缺了一幅苏绣作品，凑齐了我那多宝阁。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刺绣技法，那面墙可真是我心头好。
【说起自己喜欢的，眼神亮起来。那些刺绣是我从闺阁带到翊坤，大概会保存到我离开的时候。若是有眼缘，我就把它们送出去，若是没眼缘，就跟我一起进陵墓。毕竟我估摸着，我也不可能有多么厚的陪葬，索性带些自己喜欢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最近正好闲着，可以给你绣。
【她说的也有道理不是，扇子换屏风，确实亏了。我可是讲道理的人。】

（初以为所谓切磋约莫是淑媛间的顽笑话，却未料她竟以刺绣筑小阁，又冠多宝为名，这不禁教我因大曹氏的话语而纳罕。诚然，於刺绣一道付诸心血者众多，但大曹氏却实乃我意料之外，今甫闻此事，膺臆稍动，遂含笑向她。）
果真么？多宝阁，闻来便教人讶然呢，（又窥她亟亟追询，不由嗔一句。）我能教你做甚么呢？既如此——便引我瞧一瞧你的多宝阁，如何？
（她无有不应，我亦膺间畅然，彼此晏晏一笑，倒也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