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每一次,都比想象中进行得顺利。新的舍友和我选了一样的课,所以我俩每周一起去上体育课,反而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我们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树荫下上课的班级,秋日北方的太阳依旧很烫,往往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跑步,而是在原地做体操,或者拉伸,跳绳,之后再学太极拳招式。跳绳时她用她的小录音机连蓝牙给我们放歌,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歌。无人应答,她佯作落寞地说好吧,那我就放我爱听的经典歌曲了。音乐声一起,给我们喊节奏,开始跳绳。“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蝗虫的大腿……”响彻整个操场。
我乐不可支,又不太敢笑,别的同学也忍俊不禁,但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好大一声,笑的捧腹,绳子好几次掉到了地上。她就看过来,还戴着帽子口罩,眼睛弯了弯,有点无奈,声音低而冷,仿佛故意严肃“好笑吗?当时很流行的歌曲呢,叫《蚂蚱蚂蚱》。中途break我在网易云上变换了好几个关键词,就是找不出那首叫蚂蚱蚂蚱的歌。无奈压低了嗓音哼歌识曲,识别出来发现是蚂蚁蚂蚁。
我:………
当时我已经逐渐欣赏她,不肯漏掉她一颦一笑间的逐个字句,尽量搭话,怕她尴尬。偶尔和同学提起,他们都很难理解,她如何受我爱戴。
休息时间也会玩一些小游戏,她拉着我们围坐,我不好意思坐在她身边。击鼓传花,一根跳绳作为花,点到的惩罚唱歌。我又害怕又期盼,那“花”落到我手上。我甚至都想好了唱什么,我声线偏甜腻深沉,适合一些中低音歌曲,比如我最喜欢的张悬,或者通俗一些岁月神偷,都可以唱的很好。就这样忐忑不安地期盼着,那时我和我的祖国正火,有个男生唱了这个,又有个女生唱了像鱼,另一个男生错把“谪”仙,唱成“摘”仙,她笑着纠正,却不含丝毫嘲讽之意,坐在我们中间,平和又温暖。
还玩过“柱子和兔子”的游戏,这个游戏我总是因为慢半拍被抓到,她就拍我一下嗔道“你怎么这么不机灵啊,下次抓到你就出来唱歌!”
再幼稚了说,还玩过大鱼抓小鱼,就是男生捉女生的升级版。别的班级在烈日下跑步的时候,我们却在篮球场和篮网之间哈哈大笑,返老还童,乐不思蜀。
当然课上的她,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曾经因为学生态度不端正,当众斥责。打太极时的她,仿佛凝蓄着一股气,平和柔美。我因此学得飞快,总是在别人还记不住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在教小组成员动作了。她也会夸夸我,我的心里更美了。有次我做着做着忘了,朝小伙伴吐舌头,眉飞色舞,“失忆啦!失忆啦!”
“失忆了?”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仓皇转身,她边说边示范,我点了点头。她愣了愣神,干脆握住我的手臂,缓声道:“来,揽——推——会了吗?”
我赶紧点头,心里涌上来一股怪异的幸福感。
后来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当时也只能是一位负责较真的老师,对“看似”认真的学生的一种合乎情理的关照。
太极下课很早,上课时间一个小时多一些,实在短暂。我往往需要从西区奔赴到东操场,再花十几分钟走回去。下课之后我开始磨磨蹭蹭地,让室友先走。
她倒也不紧不慢,如往常提着小录音机走出操场,我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喊住她,那天日光高远温柔,已是深秋,黄叶落了满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枯木香,我揪着衣角,有些局促地掏出手机,比划着说老师我挺喜欢你的,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
她晃了晃神,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看不出犹豫,说好啊,你扫我吧。
我觉得我的脸很烫,一定红了,和枫叶一样。那天我回西区的路上,心情极佳。还给落叶留了个影。
回去之后发现她更新了条朋友圈,内容是一张戴着口罩的自拍,头发却放了下来,棕褐色的,温温柔柔。
内容看的我着急,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免测或者期末打高分的想法,就鼓起勇气给她聊天框解释。
其实那句话并不完整,我想说的是:
美丽而富有攻击性,独立而批判、善良、克制、得体、公民常识,不断挑战并拓展边界。我真的好喜欢一位女老师,让我看到接受高等教育后女性的状态,一种强有力的可以解决问题和掌控自己人生的可能,如果我有任何继续学术研究的心愿都要归功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