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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艺术【刘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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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枋自序    
    刘枋要求您,请先看序。我做人的原则:不说谎,不吹牛。因此,当这本“印刷精美”的书呈献于读者之前时,我必须坦白地说明,这不是我的新作。由书中每篇文字的长短相若,明眼人一定会看得出 这是报章副页之上的所谓“专栏”也者。我不是个烹任名家,可是,我自以为对于“吃”,比对于“写”,确实更有心得,原因是我好吃,而并不热爱写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敢于大言不惭地侈谈“吃的艺术”了。至于我怎样一篇一篇地写出这些短章,张明大姐曾经代我写过说明,她的文章比我好,我抄她的文章如下:从很早以前开始,一直到今天,将近20年的日子里,我这个不太“主妇型”的人,竟与家庭刊物结了不解缘,所以经常对妇女或家庭一类的杂志,都比较注意。七八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和刘枋闲谈,说到《中华妇女》月刊上有一个署名赵侠碧所写的《灶前闲话》,那些有关于烹调的文章,不仅是毫无一般所谓的“谱”气,而且文字美,传味(我说传味,是因为她写的是如何做菜,如何调味,写得传神,真是传味的效果),极获我心。我并且说,可惜我的家庭版面太小,否则我一定要找她来个专栏,刘枋没有表示什么,只对我一笑。其后,我主编的《新生报·家庭生活版》突然增版,这时,我不免又想到那位赵女士,于是我商于刘枋,想请她为我拉一次稿,替我写个食事的专栏,她笑笑说可以。到这时,我才知道侠碧者,就是刘枋。 《谈吃》的稿到了我的手上,想不到署名的是柳绿荫(这是刘坊另一笔名)。刘枋一向 有“多面”的写作才能,可是写食谱一类的文章,而且写得如此好,真是在我意料之外。《谈吃》每周一篇,陆续在《家庭生活》刊出,有一天,名作家又是《新生报》副社长的姚朋先生问我,《谈吃》是谁写的?值得一看。我告诉他是刘枋的手笔,他不免大加赞赏。许多写文章的人,对于写家庭版的文字,都不太起劲,似乎觉得那不是真正写文章,所以要写做菜烧饭,就觉得更不足以称为文章了,其实,写大文章或是小文章所表达的内容有不同,但文章的基础则是一样的。刘枋的文笔向以流畅生动见长,而且用辞用句, 又有一种熟极而流的功力。谈吃,似乎可以用不着太费周章找辞汇钻典故,反正绿的青 菜、红的萝卜,配上麻油、酱油、醋就是了。可是不然,刘枋写得另有一番情致,说得通俗一点,她写得很有“学问”。所以既有欣赏文章的价值,更有美味的传神,真可谓一篇文章真成了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菜,大有令人馋涎欲滴之概。张明大姐说我写得很“学问”,此学问者,亦即“艺术”也于是我也自以为这是本可“赏”(不敢说读)之书了。  



IP属地:海南1楼2010-04-24 08:33回复
    脍不厌细   
    圣人对于饮食之道,有脍不厌细之说。脍者,肉丝也,大概冬笋肉丝是感古已有之了。 否则苏东坡的“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若要不俗又不瘦,顿顿吃笋炒肉”便是语出无典(一笑)。不过,这古已有之的“脍”,传至今日,好像是已日趋没落,平常到大小餐馆中随便吃个榨菜肉丝什么的,往往端上来的是盘肉西棒的杂炒,求其精求其细那等于缘木求鱼。一般家庭的下座,更多不懂刀工,肉丝也者,不切成排骨肉块已很对得起你。
    若是从吃肉只是吃其蛋白质和脂肪质的营养上讲,粗切细切根本无所谓,可能粗切的蛋 白质不会过于硬化,还更好些。但若是从我们中国是以吃闻名于世界的,一切菜色,都有考究,那脍便不容许它是“小手指头”了。   
    记得某一食谱谈到肉丝,曾写着:“要先把肉切薄片,再看着肉的纹理横切成丝,这样炒出来的才嫩,不致咬之不断。”人家既写谱出书,当然是学出专门,我们不该胡乱置评,不过,积40年吃的经验,肉丝的切法实在该是选一块精肉,先顺着纹理以快刀片成薄片(因肉是软的,切何能薄,除非是先冰冻了,冻猪肉切细再炒,炒出来有水汽,味儿便不对路了),再顺着纹理切丝,这样炒出才不致横断成肉茸。炒的菜除了刀工,还 讲究的是火工,一个炒肉丝若会炒出来不易咬断,那恐怕只有炒的是铁丝了。  
     
    炒肉丝有白炒、红炒、加芡、干煸之分,多视其配料而定。笋丝炒肉丝,最宜加芡白炒,那就是把肉丝切成后加些蛋白、少许太白、适量之盐拌匀,俟锅中油极热,入锅速炒速铲动,笋丝当然是先经滚水炒过的,入锅一混合即盛出,如此便是一盘洁白鲜嫩的“竹脍”;韭黄炒肉丝亦当如是。若是黄芽白烂糊肉丝,则宜加芡红炒,肉丝不必加蛋白,只加少许太白粉和适量酱油,入锅炒透,加入白菜丝,再炒透,因白菜本身出水,锅中菜汁一定很多,再加太白粉,勾成糊汁,便成烂糊。若芹菜炒肉丝、榨菜肉丝、雪里蕻肉丝、四季豆肉丝,则都宜干煸,就是肉丝本身什么都不加,入锅炒熟,加入配料, 再加酱油、盐、糖等。总之,加芡的是求肉丝之嫩,必须火大油多,干煸的是求其入味。至若川菜中的干煸牛肉丝,那是把牛肉丝在油中焙炒成肉干,则另是一工,不在普通之例了。   
    最后:所谓的“芡”,是北平土话,太白粉、藕粉等加水成浓汁者,均如此呼之。
    烟熏   
    连着在好几个报上看到有人写北平熏鸡,当时便想到北方人是爱吃烟熏火燎的怪味的, 熏而食之的,何止鸡一项。
    口之于味,真是各地的嗜好不同,湘川腊肉,都是熏制而成,但北地人却往往会觉得烟 味难忍,轮到自己熏鸡,便觉得“清香四溢”了。当然,这其间有其大不相同处。湘川腊味,是肉腌了风吹干之,再挂于灶口,其受烟也,煤烟、柴烟、烂木屑烟、花生壳烟,不一而足。熏成之物,绝对是失去了新鲜,只剩一股不悦鼻的烟气味儿,是“异味”但不一定是“美味”。而北方人之“熏”,则完全不是这么回子事。
    且再先从熏鸡说起。这鸡不是风腌之鸡,而是现杀现做的鲜嫩之鸡(不是咬不动的老鸡 )。有人说是把鸡加葱姜人锅煮七分熟,其实,葱姜并不重要,主要的还是盐与花椒。 把花椒与盐混炒出味,遍擦鸡身,置大盆中,加葱姜,再给鸡稍稍抹一层清(黄酒、米酒、甚至太白酒都可)入笼蒸熟(比煮更保存鲜味)然后再加熏制。按照老法,是把鸡置铁丝架上,下面以松塔燃火,再以松木屑压之使生烟。松烟清馨,直透鸡肉。松烟虽浓,但因是明熏,并不会使鸡变成乌黑。熏好,擦以麻油,亮黄黄的鸡皮,更是好看。现在,松木难找,因陋就简,家庭自制,是用精熏,其法别人多已谈过,不必烦赘。因为这种糖熏可以盖锅,兼有“火+局”之效能,所以被熏之物,可以不必过熟,熏好恰到火候。  
    


    IP属地:海南4楼2010-04-24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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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熏鸡并列的有熏肘子(去骨蹄膀)、熏瓜尖(猪脚)、熏天花(猪脑)、熏鸡鸭杂( 鸡鸭内脏)、熏鸡蛋,反正都是蒸之有味再熏的。   
      和熏鸡不出一个系统的则是熏鱼,江浙的熏鱼是将从腌好的鱼块,大油炸成,与熏无关。广东的生烟鲳鱼是完全熏火+局而熟,比一般的熏更纯粹是熏。不过制作时不容易 生熟恰好。另外一种南人北地都有的熏小黄鱼和熏鲂鱼,一般都是把鱼擦盐花,人油煎熟,擦上酱油再加熏惆。熏成的鱼,香干鲜美,配粥下酒佐饭都宜,而且可以搁置三五日不坏,是四季咸宜的好吃食。这里市上多带鱼,若把带鱼块如此加工,想必也更为适口。
      烤——火燎
      烟熏火燎,是北方人的一句成语,上次只谈到烟熏,今天要谈到火燎。实在的,火燎也从未被用于烹好技术上作名词或动词的,试问,哪位又吃过“火燎活猪”?
      不过,火燎之实却又不少只是在官称上都说烤而已。我们中国之烤,不同于西莱西点那种放在电热器里、烤箱之中弄熟的吃食,我们所谓烤,一定是指着用明火,直接烧燎的意思。
      关于这,有一段笑话,是说某乡巴佬进北京,看见馆子门口有“涮烤”二字,不解何意,后经打听,原来是吃肉的方法。回家后便自作聪明,弄了一大块生肉,先用刷子狠狠地刷洗一阵,然后便燃柴草烤之,结果是“皮焦骨头生”,乃叹曰:“一定京城里的人都是没锅的,要不他们干么会吃这种燎不透的东西呢。”
      其实,这种乡巴佬大有人在,笔者在只听“烤肉”这名词之时,也认为一定是把肉叉在大火上烤的,等后来亲身尝试,才知完全不符想像,当时曾认为,“这等于在平底锅上炒肉片嘛”后来仔细体会,才识得个中真味。在北平所吃的烤肉,大致上和现在标榜的北平烤肉、蒙古烤肉相同,但其细微的差别却很大。第一,那里用的烤肉支子,缝际较大,火焰可以透锅而上。第二那里烤肉是随烤随吃,每次不过烤十数片肉,略烤即熟。第三,那里烤肉时只配很少的葱丝、香菜,绝没有青韭、洋葱等出水的蔬菜,而佐料也只略蘸顶好酱油,不似这里又是姜汁,又是糖水。所以,烤出之肉,略带烧焦的香味,是炒肉绝对不会有的。所以烤肉还是名因其实的,存有火燎风味。
      烤鸭当然也是真正悬鸭于明炉之上,否则鸭皮不会香脆,这和烤箱中的电烤鸭一比就可以明白。广东的烧乳猪,同样是烤,叉烧则是烤肉条,其实是炸的。
      不过,上面所谈的烤,多不宜于家常,因一般家庭之中,很难有那种设备,试想,在新式的公寓楼中,可以大燃明火吃烤肉吗?但也还事在人为,当隆冬之际,室内生一盆红红炭火,火上支个铁丝架,鸡翅鸭膀、或肫肝鸡什,或鱼生肉片,先以佐料(酱油等)浸好,再串以铁丝,放在架上慢慢炙烤,或家人围坐,或友好浅酌,其风味又殊于火锅或鸡素烧了。当春秋佳日。郊外远足,便当盒中,带着了肉类,只要有火柴一盒,铁丝一卷,亦可随地取柴,大吃烧燎,这种野餐,比其他方式更富野味。“叫化鸡”当然是很原始的,该属于烤,可是,那实在是煨多于燎,等于隔着泥土烧熟的,鸡肉绝无烟火气。至若“富贵火腿”,如今纯是餐馆中的名菜,从野蛮进入文明。
      关于“鸭”
      从前在北地,鸭子的身价好像比鸡高得多多。似乎听人说过,酒筵之名贵者,首推燕菜 席,其次即日鸭翅席(这鸭翅并非鸭之翼,乃全鸭与鱼翅之合称)。所以,一般家庭中,平常很少食鸭者。过年杀猪不稀奇,待客杀更平常,惟独鸭,谁家无缘无故会炖只鸭子呢。要吃鸭,只有上馆子,而且,除了烤鸭,若随便点几个菜,也很难得就轮到鸭身上。北平中山公园长美轩以香酥鸡出名,香酥鸭是到台湾以后才在食堂中开荤的。因此之故,起初也许是成见,也许是少见多怪,心里一直便认为鸭不宜于家中烹制。但为了人乡随俗,将近20年的时光过下来,竟发现鸭也竟宜奢宜俭,而且,论价格它比鸡便宜,论斤两它比鸡实惠。虽然不能“白斩鸭”、“盐火+局鸭”、“汽锅鸭”的完全和鸡同样派用场,可是,像湘菜的馄饨鸭,清炖一锅整只鸭汤,以精美大海碗上桌,用以待客也是既好看又中吃。
      


      IP属地:海南5楼2010-04-24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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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酥鸭在现时现地是很普遍了的,但往往难以弄到恰到好处,它的烹作技巧,在于蒸一 定蒸到透熟,而不可弄得皮破肉烂,蒸后必须吹到凉透,然后再锅大油多火猛地一炸。若是小炭炉子小锅,再浅浅的油,左翻右转地半煎半炸,则做出来的;一定是酥也不酥,香也不香,卖相欠美的。有人更想多加花样,鸭肚中填以糯米八宝,在理想上当然是外焦内糯,非常好吃,实际上,这便更需要技巧,若是米硬而未熟,肉烂而不酥,反而不美。所以,笔者一直做香酥鸭都配以鸡蛋,美其名日“子母香酥”。也就是把煮好的鸡蛋去皮,和鸭同样人油炸成焦黄,然后再半装鸭腹,半摆在鸭下,旁边配以椒盐上桌,如此给人的观感较新,吃起来也不坏。
           
        至于八宝鸭,我却认为与其填整只的,还不如广东馆中的八珍扣鸭为上。把鸭身切成骨 牌块,先在碗中摆好,上面加上糯米八珍,人笼蒸透,吃时扣入大盘中。如为了情趣, 无妨在盘的前端摆上鸭头,尾端摆上鸭脚(当然是同时蒸煮的),两边再饰以番茄片、 菠萝片等。这比把一只整鸭,上桌后再破腹食来,弄得满盘狼藉好些。 
        普通家常下饭,红烧鸭块、酸菜鸭场都很好,想换换口味无妨来它个咖哩鸭块,不怕辣 的以魔芋豆瓣酱烧鸭块更味浓香辣。酱汁鸭子凉吃下酒极好,咸水鸭则买自板鸭店比自制方便。此外,如菠萝生炒鸭片、当归鸭汤,则地域性太浓,不是人人爱吃的。倒是北平馆中的海参扒鸭条,在目前比较少见了,哪次请客时摆出这么一盘半白(鸭条)半黑 (乌参)汁浓味厚的大菜,一定很可叫座儿的。
        珍重一只鸡   
        记得曾经在哪儿看到过一位“巧妇”的大作,她写出“一鸡三味”。也就是说,如果宴客,只买一只鸡,一半做白斩鸡,一半做炖鸡汤,然后再来个炒鸡什。真是经济到家!在理论上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实际上烹制起来,恐怕有点不尽如理想。因为做白斩的鸡要嫩,而煨汤的鸡该老,买了老鸡,白斩便不太是味。而且一付鸡什想炒一盘,如非其盘至小,便得配料多过主肴,而不够气派了。同时,白斩和炖鸡,都是白水煮,不见烹调技巧的。笔者倒曾做过不少次试验,买只二斤多重的刚要生蛋的母鸡(不老不瘦的),试做二吃,倒很不失鸡的价值,而且在十数个人一桌的家常便席上,吃起来,看起来,都还像个样子。 
          
        一组是把鸡脯肉片下,切丝,做成豆苗炒鸡丝,或银芽炒鸡丝,或双白丝(鲜笋丝), 以及鲜菇嫩蚕豆烩鸡丝。这几种鸡丝,主要的要做到又白又嫩,其诀窍便是用猪油炒,不加酱油,如鸡丝稍嫌不够,添上几块钱的里脊猪肉,先切了丝以清水泡一两小时,漂清血色,混合炒之,绝对不辨真伪。剩下的连骨斩成小块,配上咖哩、洋芋、洋葱做成咖哩鸡,或葡国鸡都是浓香适口的莱。葡国鸡和咖哩鸡的小分别是前者把鸡块蘸了面粉炸黄,然后再以咖哩、奶水等炖煨,后者不炸而者。这道洋味儿的菜,只要洋芋、洋葱用配得宜,火候够,便佳,用不着一般食谱上规定的什么椰子油啦、起士啦、玉桂粉啦的。
        再一组是把鸡身及鸡内脏切条块,以好酱油、酒、糖、葱姜淹泡两三小时,再包以玻璃 纸,炸成纸包鸡。剩下的鸡颈。鸡腿、鸡翅等,配上点火腿,加上笋块,烧成“鸡火鲜笋汤”。
        还有就是把鸡脯肉切丁,入淡淡的糖水中泡片刻(为的是求嫩),配上辣椒、花生米, 炒做宫煲鸡丁。其余的部分斩块,沾裹面粉炸成球状,然后放汤煮之,如果用云南汽锅鸡的那种器皿盛之,便是汽锅鸡球。用普通大海碗亦可,配香菇的可称 “香菇鸡球”;配鹌鹊蛋亦可称“双球香露”。总之,用点心思,一只鸡当两个菜,看起来比白煮一只鸡精致些,同时也经济些,吃起来也不见得不实惠。清炖老母鸡,汤当然是好的,可是那煮成一块块的又老又死的淡而无味的肉,又何尝可口呢!


        IP属地:海南6楼2010-04-24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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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如风鸡、咸鸡、酱鸡、卤鸡,不过是腌或酱油煮,其不同处只在时间的长短,和外 加的配料而已。 
            
          至于官爆鸡丁、烩两鸡丝、芙蓉鸡片、鸡茸黍米等把鸡在切割方面加工,配料变换无穷,则更不胜其说了。               
          与鸡斗法   
          在一个家里,如果有的人不吃牛羊,有的人不吃鱼虾,那每日三餐的佐饭副食,就很难 为灶下的主妇了。不幸,我家就是如此。母子相依,虽然人口简单到最简单,可是他怕极了多刺、有壳的水中动物,我则拒绝膻气扑鼻的有角畜牲。所以尽管我好像很会做菜,而我们的餐桌上却总是红烧肉、白煮肉、溜肉片、炒肉片等围着猪身上转圈的食品。
             
          有一次一位朋友赠我一只五乌骨鸡,皮肉灰黑,使人望之生畏,但她说:这是真正土鸡,包你好吃。为了不辜负这身价远高过饲料所养洋种鸡的鸡,乃一半红烧,一半炖汤,内脏部分当然更珍而食之,加青椒做了盘炒鸡什。等到这鸡汤、鸡菜热腾腾地端到餐桌上时,儿子发话了:怎么都是鸡?他举筷夹了块红烧的,又举匙尝了两口汤,摇摇头,然后把鸡什扒到饭碗里,搅和一下,狼吞虎咽地吃完他的定量之食两碗饭。我不说什么,但配饭的只是青椒,因为鸡的味道,一点也不见得高明。乃自叹曰:做菜的本领,越来越回去了,好好的鸡,做出来还是没滋味!
             
          记得冬天的时候,有时也买两条三条鸡腿,用花椒盐腌起来,等两三天入味后,蒸熟, 凉透了,再在冰箱中放上一夜,鸡肉已有些干硬,撕之成丝,一点也不比银翼、绿杨村等江浙饭馆中风鸡逊色,他还不是大口大口地吃来着。拆下的鸡骨、鸡皮煮透后烩黄芽菜、白菜和粉丝,我们也都认为是美味的。思考了一下,发现洋种饲料鸡被认为不好吃,一则是肉质松软;二则是味有鸡腥而少鸡鲜。如果对症下药,也还能使人食之有味的;至少,它是含有高蛋白,卡洛里比猪肉低的营养食品,且价格低廉,如果完全偏废,在食道上讲,是很可惜的。于是我动脑筋了。 
            
          买上一只鸡,剖腹剔骨,骨架仍用花椒盐腌起另用(煮汤),鸡肉切作骨牌块儿,用好酱油、糖、酒、盐腌上两三小时,蛋一个打散,鸡块先蘸一层蛋白,再沾面包粉,入油 锅炸成焦黄,配生菜叶、蕃茄酱,这似西食中的炸鸡块,比美国肯德鸡有味道得多,虽然不太下饭,纯吃鸡已可饱人。用上面同样的原料,每块鸡配上点葱丝或芫荽(香菜),用裁成小方块的玻璃纸包起来炸,又是广式纸包鸡的变体,肉嫩好吃。用洋菇、鲜菇或草菇,不论什么菇都可,先煨好菌油——就是锅中下素油烧热,把洗好的菇类放入,加适量盐即改成小火,约二三十分钟,锅中只有浓缩的菇和清澈的油,即成。锅中先下菌油及好酱油,再加八九颗大蒜瓣,俟滚开,把切好的无骨鸡肉逐块放入,不可加水,盖锅,以文火焖十几分钟。嗜甜者此时可稍加糖,略加搅拌,即可出锅。不管鸡本身如何,至少菇鲜、蒜香、肉嫩、味浓,下饭极佳。把鸡腿蒸熟,另以炒锅加少量油,爆炒切好的辣椒、姜、蒜碎粒,再把蒸鸡所出的汁水倒入锅,以酱油、盐,调好味道,加太白粉勾成浓糊,浇在斩成小块的蒸鸡腿上,凉吃、热吃,比起川菜的怪味鸡另有味道。


          IP属地:海南8楼2010-04-24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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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的悲剧
            记得小时候,曾读过一篇《鸭的喜剧》,好像是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所写,经文人鲁迅翻译的,又好像根本就是鲁迅以爱罗先珂的故事写成的。时至今日,事隔多年,已无法记忆详细,手边又缺乏卷帙,也无法查对。不管它是译文也好,创作也好,反正,那文中对初生鸭雏种种描写,曾引起我对鸭产生过分的美的想像。因为我家是在黄河下游的山左平原,乡村中只鸡犬相闻,平素很难看到“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情画意,所以对那“一团嫩黄色的毛茸茸的小绒珠,蹒跚地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情景,也只在幻想中培养。从那时起,在观念中,我只认为鸭是一种养着以供清玩的“鸟儿”,并非在灶下供作佾上用的“鱼肉”之属。  
             
            后来虽也曾在酒席中有时看到海参鸭条、葱扒肥鸭等菜品,但总觉得那和焚琴煮鹤是一 样煞风景的事,口之于味也因之固步自封,从不愿下著一尝。直到后来,卜居北平,被迫吃过两次烤鸭之后,才了解鸭原来竟如此肥腴可口。不过,心中仍然认为烤的鸭是烤鸭,烤鸭不是普通鸭,吃鸭子和吃鸽子、斑鸠、麻雀样的是属于怪吃,家庭中厨房之内,是不可以随便烹煮的。
               
            抗战胜利之后,由后方到南京,在白下市上,看到满街板鸭,才对鸭子有了另一种认识。不过,日常除了遇有不速之客光临,不得已临时添菜,才勉强教仆媪去买盘咸水鸭或烧鸭外,逢年过节,仍是只杀鸡不杀鸭。亲友们馈赠的板鸭,完全原封转出,对那一片又腥又成又硬的鸭之尸体,我从来不愿意去想像如何割烹,为的是不愿破坏书中给我的鸭的美的印象。那时我执业灶下,差不多将近10年,在朋友圈中,已略负烹饪好手的虚名,所以有的人便戏说:“刘枋谱中无鸭字,大概是想学拿破仑字典上无难字吧!”笑骂由她笑骂,我不食鸭仍不食鸭。   
            来台后,一切都在变动中,思想观念自然也便无法墨守旧章了,食之一道,也跟着发生 了变化。在台北住不起洋楼大厦,立家平民窟中,左邻右舍,都是当地查某,不管庭园大小,差不多每户都养有数只番鸭,那红脸鸟羽的丑家伙,鸭声呷呷,行动蠢蠢,实在没法让人发生美感,尤其是鸭屎臭殃及我这无鸭之家时,使我不由不对它由过去的爱怜变成现实的憎恨,恨之便欲杀以泄愤,恨之便欲食而甘心。   
            记得自1950年的元旦,我一口气从菜市上提回了两只洗杀于净的鸭子!从那年始, 我食谱上添上了“鸭类”一栏。当然,这其中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时台湾的鸭子比猪肉还便宜,比鸡的价格,更相差远甚。不愿全家茹素,只有以鸭充鸡。鸭既失去了它美丽的 “鸟”的身份,在我心目中代替了鸡,所以我也便把烹鸡之法,完全施用于它,举凡红 烧、清蒸、香酥、脆皮、咖哩,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只是粉蒸颇不适口,又不好炒盘辣子鸭丁等凑色而已。不过,成见于先,无论如何我终觉鸭肉不如鸡肉美,鸭味弗逮鸡味香。除了烤鸭、樟茶鸭两者比较做法特殊者尚堪承教外,其他,在我的味觉并不真地能以鸭代鸡。只有一次,记得是去年盛夏,在一个朋友家里吃粥,她捧上了一盘风鸭,我一尝之下,惊为异味! 
            在我故乡,原有风鸡之法,那是在冬腊之月,把鸡杀好,不脱毛,只去内脏,并不洗涤 ,即以花椒、大盐塞其腹中,然后挂之阴寒通风之处,十日之后,盐味透遍,再脱毛洗净蒸酥,撕丝而食,不用刀斩,其味鲜美香韧,迎异成鸡酱鸡之属。那次,竟于夏月吃到风鸭,使我这自命灶下专家,暗自道声惭愧。及打听之下,原来她运用慧想,借“科 学”之力,改变寒暖,其他,则无甚巧艺了。据说,方法是把杀好去毛的鸭子,在电扇前吹干水汽,花椒和盐也入锅炒去水分,然后以此花椒盐擦遍鸭子全身,扣人大盆,放在电冰箱中,隔日以布拭去浮盐,蒸酥后吹冷,再人冰箱冰得干硬,即和冬季风鸭完全相同。   
            自从识得风鸭,觉得这是种又简单又美味又可惊人的一种吃鸭之法,乃不时仿做。家人 吃后,也无不称好,这一来,鸭乃遭殃,春初曾买了20只黄茸茸的小毛团,放在后园之中,每日只须剩饭拌糠,再施以西瓜皮、老菜叶之类外,它们即满足地作冗鸣,满足地撒臭屎,既不要水,又不要鱼,对主人毫无苛求。中秋节时,已开始可杀而风之,预想将来新春时节,更将是风鸭的好时候。   
            以我的立场,今后食谱“风鸭”二字将以特号写出,以供口有同好姊妹,但如站在鸭的 立场,它从前是如此为我所爱怜不忍加以刀俎,如今竟如此大遭屠戮,岂不可悲!故我乃袭《鸭的喜剧》入改一字而作此段闲话标题。


            IP属地:海南10楼2010-04-24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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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亦可风   
              在过旧历年,应景的腌腊食品,差不多市面上都有现货可买,如腊肉、香肠、风鱼、咸 鸡、板鸭、腌猪头、腌猪舌,任何市场,都不缺货;惟有江北鲁南地的风鸡,直到今天,好像还没有见过成品上市。   
              江浙餐馆的风鸡是名肴,而且不一定限于腊正两月,随时都有供应,这当归功于现代的 电化器具;因为假使役有冰箱与电扇,炎炎暑夏,是无法“风”的。大家想必都知道风鸡的传统方法:将鸡杀好,只开膛而不去毛,更不洗涤,就用花椒与盐,填人鸡腹,再缝合伤口,然后挂在檐下,任腊月的朔风,吹上半个月,这时盐味已透过鸡身,鸡肉也因受风吹冷冻,缩得紧紧,取下脱毛清洗,蒸熟撕丝盛盘,味鲜肉韧 ,可口得很。实“鸭比鸡好吃。”有人这么说;鸭不比鸡价钱贵,也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不把鸭风而食之?当然可以!而且不必等到寒冬,立刻可以付诸行动买一 只杀好的全鸭,开膛去了内脏,第一步是把它放在电扇前猛吹,然后,用三大匙粗盐,和两元一包的花椒混合,在锅中干炒一下,即把这热香的盐遍擦鸭身及腹腔。第二步,把鸭子放入冰箱冷腌两天,每十多小时翻一次。第三步,把腌好的鸭取出,雕花椒和水分,再行蒸熟。第四步,把蒸好的鸭用电扇吹凉,不用塑胶纸包盖,放人冰箱,最少经10小时,此刻鸭肉已够硬挺,取出拆骨撕成粗丝(鸭皮鸭颈可另吃),顺理摆在盘中,鸭头中分摆好,鸭翼放在两侧,衬点生菜叶,加点胡萝卜花,好美好美的一个大冷盘,已成功。家常宴客,以此下酒,以同样的盘子配一个炒肉丝拌粉皮就这两个冷盘,已胜过餐馆中的大拼盘多多。


              IP属地:海南11楼2010-04-24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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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烧与锅塌   
                不久之前,看到某位名家在报上谈到锅烧鸭的做法,研究了一下,觉得锅烧和锅塌实在 是极为近似的,而实质上都是油里炸。
                   
                锅烧鸭的做法,人家已经说过,是把鸭蒸极烂,然后把骨剔去,把肉弄作一团,再裹上 鸡蛋面糊,人油中炸焦黄,然后切块上桌。关于这,我只觉得有两点诀窍,人家还未经指出,第一,是剔除鸭骨时要仔细手法,最好鸭皮不破,使去骨后之鸭维持板鸭或琵琶 鸭的样子,是个鸭片而不是鸭团。第二,是剔骨后的鸭肉要吹至凉透,能人冰箱冰得较 硬则更好,这样当蘸面糊时才不至稀烂八糟。假如是一团烂熟的热鸭肉,再去裹面糊, 怎么捧?怎么拿?真使人有点不敢想像。
                山西餐厅有道别处不经见的名菜,是“锅烧肘子”,其实之香就是把猪蹄膀蒸熟(煮 亦未尝不可),去骨俟凉,裹面糊炸它的好处是外焦内腴,吃来肥而不腻,瘦肉地方更为焦不过,面糊里鸡蛋的比例,和油炸时的火候,是要技巧的,假如面糊里鸡蛋过量,炸时则太酥松,成了日本料理“天”那种样子,泡泡的反而不美;假如不加鸡蛋,则面糊太也不理想。一个蹄膀只用一只蛋白(不要蛋黄),大概是恰到好处。由此类推,锅烧黄鱼亦无不可,不过,假如把生黄鱼先切块再蘸面糊而炸,那只是面拖黄鱼,不能叫做锅烧。锅烧好像定得以熟物整块面炸,炸好再切才是。而且锅烧不可忘了花椒盐。不过,假如翻新花样,配点甜面酱,或蕃茄酱,亦无不可。   
                除了鸡鸭鱼肉可予以锅烧之外,豆腐亦可效颦。“锅塌豆腐”正是北方菜馆中的名肴。 把豆腐加肉末、葱花、盐等和成豆一大碗烂糊,平底锅略抹一锅底油,摊上一层面糊,再把豆腐加上摊匀,豆腐上再浇一层面糊,做成一张大豆腐馅饼似的,出、锅后稍凉, 再加大量之油,炸之使焦,然后切块上桌。大概也就因为它是先“摊”后“炸”,所以才叫“锅塌”。
                反正不管烧也好,塌也好,都是以费手续当先,大概它们的名贵处也就在此。家常宴客,红烧个蹄膀不算什么,苦费点事弄个锅烧肘子,便觉精致。肉末炒豆腐根本难登大雅,可是锅塌一下,便也可观可尝了,吃之一道,竟不简单如此!
                菊花锅与涮羊肉
                过了桂花香的八月,菊花黄的九月也已去了大半,当此秋风正紧,秋意肃杀的季节,在大陆上各省各地,大都讲究进补,是开始吃火锅的时候了。
                北平的立秋贴秋膘,是以涮羊肉为主,笔者虽为北地人,应视之为美味,但对那腥膻之气,也总觉得不够高雅,所以现在是先从江南江北、川湘各地都应景而吃的菊花火锅谈起。
                我想,在此地凡是在秋冬之际吃过考究点的川湘菜馆筵席的,大都见识过了在各种大菜之后压尾而来的一个铜架火锅,锅内有滚沸清汤,锅下当场以酒精点燃,随锅而上的是腰片。鸡片、鱼片、肝片四盘生荤,外加菠菜、茼蒿、粉丝等物。侍者在揭开锅盖之后,即以很迅速的手法,把盘中各物,一古脑儿倾人锅中,俟煮略沸,即分碗盛送,于是每人分到一碗煮杂烩。说它鲜吗?在已经酒足莱够之后,实在已吃不出什么好吃,说它有情趣吗?只是看着烹煮而已,没啥!
                据笔者的记忆,我家以菊花锅宴客的情形是如此的,顶多有四色冷盘下酒,其他煎炒等菜肴一概不用。所用火锅样子倒是和现下菜馆中用者相同,不过我们叫它作火碗,碗中是去油鸡汤,下锅的物品当然不外鸡鱼肝腰等,但主要的还是的还是一大盘白菊花瓣,和菊花形似的还有油炸过的粉丝,切细的黄芽白菜。吃时是客人随意以箸拈取,在锅中烫熟,并非是混煮一锅,然后分食。菊花只取清馨,并不宜大箸狂嚼,其他生片,也只是求其鲜嫩。这种吃法是汤频添,火常加,浅酌低斟,幽雅斯文。酒足之后,以锅中余汤泡饭,配以酱瓜等小菜,真是吃到饱而不腻,清芬留颊的,绝非现在餐馆中那种混煮杂烩的样子。
                


                IP属地:海南12楼2010-04-24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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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涮羊肉的吃法程序也该如上述,只不过用具是以烧木炭的火锅;而生片以羊肉为主。同时因为羊有膻气,蘸食的调味,是由芝麻酱、红腐乳、韭菜花酱、料酒、虾油等多种去膻佐料混合一碗,而吃菊花锅只要有好的酱油已足。还有就是吃菊花锅时,随吃随饮其汤,而吃涮羊肉是先大口吃肉,到最后才行喝汤;涮锅之汤宜煮杂面条或拉面面条,以之泡饭,则不是意思。
                  在家庭中如以上面两种火锅宴客,容器用具不齐备,以浅浅铝锅(不可用煮饭锅,锅深烫手又不见物)小小火炉代之,也另有情致,只要吃时的气氛与程序无误,一样会引人赞叹的。
                  沙茶·毛肚·鸡素烧 
                  从菊花锅、涮羊肉,不由便会联想到沙茶牛肉、毛肚火锅,和“四喜亚喜”来,因为在吃的方法和形式上,这几种是绝对大同小异的。
                  沙茶牛肉和涮羊肉几乎是完全相同,所差者只是小碗中那点儿蘸肉片的调味而已。涮羊肉的调味如芝麻酱、红色豆腐乳等,菜场食品店都卖,只韭菜花酱一味,可能不易买到,可是如果买点韭菜苗连上面的花蕾一同捣烂,加盐腌上半天,也就有了。所以,北方人在冬令家中宴客以“涮”,是很省事而又实惠的。而沙茶牛肉比前者更为方便,沙茶在大的牛肉店或卖“沙茶牛肉”的小馆中都有出售,十几块钱一瓶,足够十余人份分用沙茶牛肉本来就是小炭炉小铝锅的,这两种是差不多家庭里都有的,不比涮还得以紫铜火锅才够气派。切两斤牛肉片,再来点鱼片、虾仁、肝腰等,豆腐、粉丝又都是便宜东西,七朋八友大家吃一顿并用不了三几百元,如果喜欢沙茶的辛香之味,在家庭中吃吃这种火锅最合算。
                   
                  毛肚火锅和前两者不同的是前两者都是用清汤,而后者是把调味都放在锅里。一锅中有花椒,有豆瓣酱,有牛油,有葱姜,有辣椒,有盐等,煮成又辣又咸的浓汤,就用这汤来煮各种生片吃。一般人多用小碗把生鸡蛋加麻油打和,用这蛋汁来蘸锅中煮熟之物,说是可清火。其实,蛋汁的原意该是以生片蘸了再下锅,如此才更嫩。不过,这在各人所好,怎样都可。只是,笔者本人绝不如此先后倒置。试想,起初锅中汤尚无太浓,而碗中蛋汁正最清淡,蘸后的肉片等,入口腥淡无味,其后,汤浓碗腻,越吃越咸越辣,岂是合理办法! 
                  “四喜亚喜”是日语发音,过去华北等地,都写作“鸡素烧”。前数种火锅都是以汤煮,独此种近乎炒。小炭炉上架平底小铁锅,锅中先放牛油或猪油,再加酱油和糖,然后便下肉类生片,油重糖多,取其味浓。如锅中太干,便下白菜、萝卜丝、蕃茄等,求其稍有水汁即可,绝不能大量加水。若用水煮,便非鸡素烧了。
                   
                  这三种火锅比较,沙茶是调味香辛,汤清而鲜;毛肚是一锅浓烈,大辣大咸;鸡素烧是既甜且咸,味浓而不烈,适口不腻。所以善吃者不论哪种,都要保持其独特风味。假若把沙茶里加糖,鸡素烧蘸辣油,毛肚火锅不以毛肚、脑花、脊髓为主,而下虾仁、鱼丸,那便完全不是味道了。


                  IP属地:海南13楼2010-04-24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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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卤菜的秘诀   
                    满街的小食肆里、面摊子上差不多都有卤菜附售,在样子上,卤蛋、卤牛肉、卤鸭、卤 猪舌、卤豆于等好像是应有尽有,可是认真地品尝起来,能够真地适口好吃,又香又威的并不多。什么原因?不外是卤汤不好,火候不到之故。 
                      
                    实在的,做卤菜是最容易又省事的事情。目前,天气凉起来了,即使是没电冰箱的家庭,也可以煮一锅卤汤,随时卤点东西食用的。煮卤汤,主要的是所配的香料问题,普通的,第一次如卤二斤肉、十个蛋、半只鸭,到中药铺要他配花椒、大料(八角)、小茵香、母丁香、栓皮、豆蔻,一共五元新台币的 ,就足够了。其中小茵香要较少,花椒要较多。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小纱布口袋里,放入锅中,锅中加八分满的水,加足量的浓色好酱油,一杯黄酒或米酒、盐、糖、葱、 姜、辣椒(看口味可多可少)先行煮沸,然后即把所要卤的主料(如肉、肝、鸡、鸭等 )放入。猪头、猪耳、猪肝、鸡鸭等煮一个多钟头即熟。如卤牛肉,则需时较多,不过也可以“重卤”方法,比较更为入味——就是牛肉第一次卤半熟,取出放凉后,再入锅卤煮。一切卤品取出,凉后切剁装盆上桌,这些不必细说,主题,该在卤汤的处理。如果是用大的砂锅煮的,则先把纱布香料包; 取出,再把汤置火上,盖好煮沸,不再开盖,离火放置妥当地方,可以三五日不坏。如三五日内不再卤东西,可把汤重煮一次,这样隔些日子煮煮,汤越久味越浓香。所用香料包搁置通风处晾干,再卤东西时,再放人同煮,可用三次。觉得卤汤香味渐淡,就要再换新的香料。糖、盐、酒、酱油每次添加 ,葱姜也要每次新置。假如是用铝锅铁锅等卤煮,则卤汤必须在 沸后倒人搪瓷盖罐或瓷的盖罐中保存,否则易变味。   
                    笔者的外祖母是我乡烹任名家,当笔者继母结婚时,即有“一锅卤煮肉汤” 的特别嫁妆,所以笔者曾吃过二三十年老汤卤的东西,这也许就是我目前吃不惯街头卤味的原因。 卤汤能保存这么多年,有一件必须注意的,就是不能卤豆干、素鸡等豆制物品,如必须卤此类东西,是把卤汤单分出一部分另行卤煮,煮过所剩之汤就不要了。往往为了不用留汤,卤这锅东西时可以少加水,最后煮到汤极少,所卤出的东西,味也就特别浓。  
                     
                    酥锅子   
                    “酥锅子”,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土词儿。这锅子和涮锅子的意思绝不相同,它是酥鱼、 酥海带、酥藕、酥白菜等一锅所有酥菜的总称。   
                    在此地,只要吃过山西餐厅、致美楼等北方馆子的,大概总都尝过酥鱼。这酥鱼在外形 上和江浙馆中的葱烤鲫鱼极相似,吃起来味儿略有不同。葱烤鲫鱼鱼骨也有酥的意思,但绝对不似酥鱼吃起来可以绝对无渣。  
                     
                    在山东,冬季做酥鱼时一定同锅附带着也酥藕、酥海带,好像这是规矩,不如此就构不 成酥锅子似的。  
                     
                    酥鱼的鱼一定要鲫鱼,鱼不求大,但要新鲜。鱼杀好洗净后,不用盐液,先在腹内(因 接近刺也)、头部、鳍尾连处抹上些顶好的醋,不用先过油煎炸,就全生地放人锅中。锅必须是砂锅,铜铝铁锅都不能用,因为以醋先煮,会起变化。最好在锅底部先摆一层猪肋骨,如无猪骨,摆个竹篾或几根竹筷也可。上面摆一层生姜厚片,在姜上就可以摆鱼,鱼要摆得平要整齐,最好是环锅而摆,中间留一部隙。如此一层鱼、一层葱(葱去长叶,只留葱白地方的一大段L一层海带卷,再一层鱼、一层葱、一层厚切的藕片,一直摆到锅的八分满处。如果这一锅是三斤鱼、两斤藕、一斤海带,则用一瓶酱油、一小瓶白醋、半斤或六两麻油、半杯砂糖一并倒人锅内,再加水使满(千万不可放酒,因酒为碱性,会与醋中和),盖紧锅盖,先以大火煮沸,即改用最小火,使锅内只中心处滚 沸,如此焖煮五六小时。离火后,凉透再开锅,一层层取出,放置盆中,供随时取食。在炯煮时间内,可开锅看看汤是否烧于,如见汤太少,可加滚水(不可加冷水),但绝不可翻动。酥好后也只在凉透时,所酥之物才能外形完整,若趁热翻取,就会烂成一锅烂糊的。   
                    


                    IP属地:海南14楼2010-04-24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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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酥锅子所出的酥菜,下酒最宜,配粥亦佳。刚出锅的热馒头夹一撮酥透的葱,其味更美 不可言。如喜咸,可多加盐,喜甜多加糖。过去,酥锅子在我乡只是冬季的佳肴,如今有电冰箱,只要逢到鲫鱼便宜时,即使盛夏,亦未尝不可随时酥之。小孩多的家庭,更宜采用此方法,因绝不怕鱼骨哽喉也。 
                      酥肉和酥鸡
                      谈起酥锅子,跟着联想起名虽“酥”,而并不真酥的酥肉酥鸡。酥肉的做法,《媛珊食谱》曾经写过,好像这是属于川范畴之内,因为笔者只在一家重庆人的家中吃过,再就是看一位成都大司务做过。据笔者的品尝,酥肉只能算是一道顶普通的家常菜,以之华筵则不足,以之应便酌似有余。
                       
                      它的做法是:以精多于肥的后腿肉,切成厚片,把这些肉和以鸡蛋面糊,入油锅炸成一个大圆饼,然后把这圆饼切成或块,是为酥肉。将酥肉放在大海碗中,上加紫芋、胡萝卜、菜心,或笋等,切条,加高汤,蒸透后再倒扣在精美的汤中,是清汤酥肉。把酥肉加木耳、金针、笋片、荷兰豆夹混,加太白粉勾糊,是烩酥肉。把酥肉和油莱,或黄芽菜,甚高丽菜等加酱油、糖等烧透,是红烧酥肉。其他不以酥肉为,则可以像炸好的儿子一样,配入各种莱肴中,如大烩海参以配,家常蛋汤中也可以加几片。总之,炸上这么一片酥肉,是可以随时取用的。
                       
                      这种酥肉是笔者近年才见到吃到的,在笔者的老家,却有酥鸡,和酥肉极相似。不过,那是属于年菜,只在过年时才吃,平常时候,家中不轻易烹做。笔者家中过年时,一定炸很多东西,如炸荤素丸子,炸面泡,炸豆腐,炸山药块,炸鱼块,炸排骨块,同时,也就炸酥鸡了。这是把鸡剁成骨牌小块,沾裹了鸡蛋面糊,入锅炸黄。其实这种炸好的鸡块,蘸花椒盐或辣酱油,就已经可吃而且很好吃,可是家中并不许如此,一定再行加工,才肯上桌。 以酥鸡烩粉皮,不汤不菜地烩一大碗,是除夕年夜饭时绝不少的,也是笔者幼年时绝对不喜欢吃的一味菜。但是家中的大人们,每每边吃边赞。现在想来,也许那真的是别具风味。其后,火锅中摆酥鸡,有客时添菜添酥鸡,好像只炸两只鸡做酥鸡,就可以派上不知多少用场,比红烧清炖等一餐一只的做法,是经济多多。
                       
                      如今,笔者见多识广了,恍然悟出以上道理,同时更懂得就用这酥鸡胚子,加起士、咖哩粉、马薯、葫萝卜洋葱等可以做成葡国鸡;加香菇、笋片、高汤,放在特制的瓷皿、锅中蒸透,也就是汽锅鸡球;加上鱼肚、就鱼等烩一大碗,可称作烩鸡三样。同时,触类旁通,觉得酥肉和酥鸡完全可以通用,如果把小排骨炸好,一样可以用烤箱烤出顶美味葡国鸡一样的咖哩排骨,式“西”而味“中”,一定可以叫座。 
                      总之,灶下学问,均在主中馈者的慧思,随它千变万化,绝对不可一面看看表,计算某者煮几分钟,一面用量器,加一又二分之一茶匙盐或糖去做的。


                      IP属地:海南15楼2010-04-24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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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一菜和砂锅 
                        记不清楚曾经在哪儿看过这么一篇文章,里面大意说:天下第一菜,又名大马站菜,是某公(当然是巨卿显宦者流)在天寒地冻的大冷天儿里,旅经大马站这个地方,看见一群轿夫侍役等人,围着个大砂锅,锅中有汤有莱,异香扑鼻,那群人吃得带劲,某公也闻得馋涎欲滴,后来经过仔细查问,原来那是一锅鱼骨煮豆腐,外加茼蒿菜,烹制的方法是把鱼骨在油锅爆煎焦黄,即加豆鼓、辣椒、大蒜爆透,倾倒砂锅中,加水及盐,放入豆腐,滚到极透,放茼蒿菜,即离火上桌,或就火而食。某公如法炮制,果然辛香可口,乃赞之为“天下第一菜”。
                         
                        研究起来,做这个菜并不需要什么巧艺,它的重点就在起先的那一“爆”,和后来的换砂锅,因为砂锅不易散热,离火后锅中物还会滚煮很久,若蒜、若辣椒既经油爆,当然越热越香,豆腐滚得透,茼蒿烫到熟而不烂,所以好吃。 
                        笔者好奇(不如说馋嘴),曾做过试验,因为不知该用什么鱼骨,而且,市上也没有卖鱼骨者,乃用鱼头代替,把鱼头剁成小块,在油中炸到几乎酥脆,大概和鱼骨没什么出入,此外一切照样,同时还试出了爆鱼骨及蒜头等时,如用猪油,比素油更佳。在冬寒时候,有这么一锅下饭,真是一吃便暖,滋味无穷。 
                        北方人冬天是讲究吃火锅。在台湾这地方,虽然室内温度有时也在10度以下,但外面无风无雪,餐桌上摆着冒火苗的锅子,终觉不太相称,家常便饭,还是砂锅最实惠。砂锅狮子头、砂锅大鱼头等,当然属于考究的一类,可是不耐常吃,因为太腻。倒是砂锅大杂烩(这是笔者杜撰的名称)可以每餐都引人下箸。像前面的天下第一菜,如把鱼骨换成排骨,除了豆腐,再加大白菜,粉丝;想增加营养,来点猪肝猪腰,或都入鹑蛋;为求鲜美,加入鱿鱼、鱼丸;剩的香肠腊肉,也可放在里面同煮,要加海参、虾仁也不会有人反对。此外,丸子、肉片、肠肚也百无禁忌。一家三五口,煮这么一大锅,另外只要有一盘榨菜肉丝,或豆豉炒肉丁等咸而下饭的,以及一盘泡菜,或生拌萝卜丝、生拌黄瓜等清凉爽口的,就会是很舒服的一餐了。 
                        就以这种杂烩的砂锅菜汤(笔者当年吃的是火锅汤),泡山东的炝面馒头,外配以五香大头菜,才真是笔者自己独封的“天下第一美味”哩。 
                        焦炸与软炸   
                        和朋友一块去吃北方小馆儿,看见菜单上列有焦炸小儿子、软炸肫肝等等,她很有研究 的兴趣,问我:“什么是焦炸?什么又是软炸?”  望字知义,按说这该是写得很明白很容易懂的,但是,实际情形,焦炸的未必都焦酥响 脆,而软炸的也并不一定柔软稀烂,它的分别完全在于沾裹东西与否上。换句话说,也就是焦炸是要把炸的东西直接入油炸之,而软炸是要把炸的东西外面沾裹一层鸡蛋面糊。如炸八块、炸丸子、炸排骨等,应都属于焦炸范畴,而此等之鸡、之肉并不一定嚼来酥脆。如炸猪排、炸大虾、面拖黄鱼则归类于软炸,不过如果加重点火候,那一层外皮,倒真 的焦酥,所以若认真地去咬文嚼字,菜谱上的名称,该说是有很多要加以商榷的。 
                          
                        焦炸也罢,软炸也罢,家常宴客时,在十来道菜肴中,炸总是不可缺少,如炸虾吐司、炸凤尾虾、炸响铃(腐衣春卷)等,都可列为很精致可口的佳味,而做自助餐,炸猪排 、炸鱼排更可算是主菜。炸猪排无甚稀罕,炸鱼排在大陆时,只有桂鱼(鳜鱼)可用,而在这里,鱼炸起来当然极好,如更省事点,就买那做“撒西米”吃的旗鱼、沙鱼的大块肉回来,切成厚厚的大片,先以盐、酒以及淡色酱油腌泡一会儿,在上桌之前先每片沾一下打松的蛋汁,再蘸上面包屑(有现成的出售),即人油炸之,火不要太急,炸成金黄,自然外酥里嫩十分可口。炸菜只要舍得油,会看火候,其他无甚巧艺,可以说没有什么好谈,倒是有一样真正外面要焦,里面极软的炸物可以说说,那就是“锅炸”。 
                        


                        IP属地:海南16楼2010-04-24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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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冻与凉拌   
                          天儿热,是吃冷食的季节。冰棒、雪糕、果汁、果冻、苏打水、酸梅汤等等非佐餐之物,且搁在一边儿,先不去说它,灶前要提出来闲话一番的.只是冷冻与凉拌的菜肴。
                             
                          说起冷冻,首先想起的是水晶肘子,这是北平雅叙园、东兴楼等饭馆的名菜,其实只是 白水煮蹄膀,煮极透,盛入大碗,入冰箱冷冻。浓厚的蹄膀汤,冻成个水晶球,扣在一个玻璃大冰盘,或者是翠绿色烧料大盘、珊瑚色釉瓷盘中上桌,真是首先使你眼前清亮舒服。味有甜咸两种,甜的又名冰糖水晶肘,以大油荤而弃盐从糖,虽有特殊风味,总觉不太适口,尤其是对非食肉专家真是一箸已足,不堪再尝。咸的是很好下酒菜,但缺醋少酱,味儿终嫌过于单纯。昔年在故都时,每逢暑夏,总有友人宴请,专为尝此时令名菜,而我则认为除了其色可取,香乏味单,不算极品。水晶肚和水晶肘子同为煮品,不过肚子有脏气味,煮时可略加花椒、八角、大葱、块姜,冷冻之前将此杂物取出,以免使水晶失色。这两味名肴,制作时须加注意的均为三点第一、水量要合度,汤过稀,冻不坚;汤过少,晶体不足。第二,煮好后须尽去其浮油,否则冻上一层白腻猪脂,大倒人胃口。第三、 膀与肚均应整个入锅,冷冻之前,再切好排列碗中,倾入汤汁,否则冻成便不易整齐美观。 
                            
                          其次冻鸡、冻鸭也都是常见于餐馆冷盘中的东西,制作方法,不过是酱鸡酱鸭多其汁, 经冷冻而已,无甚出奇之处,倒是以鸡鸭杂什,切碎滚煮,调妥色味(酱油加色,盐、 糖和味),置方圆不等大小各异器皿中冷冻,扣出盛盘,再衬点生菜叶、王瓜片、胡萝卜切花等,来得新颖别致。不过鸡鸭什胶度不够,最好以猪肉皮同煮,才易凝固,若未加肉皮,最后起锅时,加少许洋菜使融于汤中。功效相同。   
                          羊糕是羊肉冻制,市售者往往肉多冻少,不够冷冻食品的风味,倒是我们老家家常所做 的皮冻和鱼冻,更较可口。皮冻,顾名思义,是纯由猪肉皮煮成。一般人往往将皮切条,留于冻内,殊不知肉皮冷后,坚韧如革,不易下咽。我家则是把肉皮完全捞出,只余纯汁,冷后冻前,加些光洁的花生米(所谓光洁,是去皮、去蕊),冻成再切为小豆腐块,则如琥珀嵌珠。冻子本身,人口即融,花生米香脆耐嚼,是异味也是佳味。鱼冻其实无鱼,只是以鱼鳞熬制。鲤鱼或鲫鱼,先洗极净,再行刮鳞(鱼鳞不可再洗),置锅内加水猛煮,久之鳞融汤浓,加少许盐、酒,去其腥浊,冷后即凝如市售凉粉,青白略为透明。切块或条,加酱油、醋、麻油,或葱花、姜末、蒜泥,各就所嗜,调好上桌,真是鲜爽异常。 
                           
                          凉拌之菜,过去闲话中曾谈及者为数已经很是不少,如鸡丝拉皮、肚丝皮、炒肉丝拉皮、三丝洋菜等等,没有提过的,大概只是有限的几种。且先就荤的说起:拌腰片,这是需要火工技巧的,腰片入滚水中略煮,过血腥未去,老了又人口不鲜。拌的作料除三合油、葱、姜等,加凉地瓜片、笋片、荸荠等为配,可免单调,又省主料。拌鸭掌,鸭掌不易单购,日常吃不甚经济,宴客则可列为精致冷盘。拌白肉,川菜蒜泥白肉和我乡者不同,我乡白肉切片后,多配以鲜腌莴苣片加以冷拌, 辣椒与蒜,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作料而已。 家常所吃凉拌,素净者为主,如拌茄泥,是把茄子蒸或煮透(蒸比煮易存原味),撕成条(切则不够味)加三合油拌成,不过茄子喜蒜,若不加蒜,则平淡无奇。拌海带,是把海带略煮,保持其嫩,切极细之丝,拌以姜末,清爽滑脆,下粥最直。如凉豆鱼,这是川味之作,绿豆芽以滚水炝过,包以油豆皮,一条条做鱼状,蒸熟后切块加酱油、麻油、辣油及芝麻酱,味甚鲜美。拌和菜,这个“和”无一定之规,只是都以煮透的粉丝为主。以黄芽白菜心切丝,略腌,加少许韭黄段,这种拌法北方多在冬季采用。以绿豆芽、韭菜段均炝熟来拌,春秋最佳。以黄瓜切丝,加好装之,夏天为宜。此外如拌豆腐,小葱可以,酱菜可以,香椿更好。加皮蛋及酸菜末,或雪里蕻末同拌,是江浙风味,也很下饭。拌杂丝,则高贵与粗贱两均可成。以香菇丝、笋丝、腐衣丝等杂拌,其价不下于鱼肉,若红白萝卜切丝,加些青红辣椒丝,虽色彩鲜丽,但最不值钱。芜荽、芹菜、四季豆豇豆也都是凉拌中常见之物,北平人夏天吃烙饼、绿豆稀饭时最爱配的凉菜是酱疙瘩(咸菜之一种),胡萝卜、五香豆干均切成丝,再加芫荽同拌,真是五色杂陈,适口悦目。营养既丰(维他命ABC无一或缺),所费尤少。笔者愿推此味为“凉拌之王”。
                          


                          IP属地:海南19楼2010-04-24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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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贵与叫化
                            叫化者,乞丐也。过去(好多好多年之前)在大陆上,乞丐是三百六十行之外的一行,凡是看过武侠小说的,大概都知道丐帮是个很庞大的组织。乞丐当然是以沿街叫化为生,但人贫志短,在饥寒交迫之下,难免就偷鸡摸狗起来、乞丐们不会有厨房,偷得一只大肥鸡,不能茹毛饮血,当然就得想法子弄熟了吃。在缺锅少鼎,无油无酱的情形下,聪明的想出主意来了:把鸡只从腹的下部剖开,掏出肫肝肠子洗净,挑可吃的仍塞国腹内,再填入一把盐,然后和一堆黏性较重的黄土泥,用泥把鸡裹严,燃起柴草,烧烤这个大泥团,等到黄泥干裂,里面的鸡也就又熟又香了。剥掉泥壳,鸡毛自然跟着泥土脱落,撕而食之,据说比任何一种烹调方法做出来的鸡都味美。
                            我们是最讲究吃的艺术的,叫化鸡好吃,但其名不雅;由于平剧里演乞丐的人所穿的有很多补丁的戏装叫做富贵衣,于是就把大家都爱的富贵二字,移用在叫化鸡上。今天,富贵鸡已成了席上珍品,而且做法也略加改良就是鸡杀好,脱毛开膛洗净,鸡身内外都擦匀炒好的花椒盐再用玻璃纸(不是塑胶袋)裹好,然后涂泥,然后烧烤,熟后剥泥,鸡清洁完整,可看可吃。我没吃过真正的叫化鸡,但在想像中,叫化鸡会更保存鸡的真正味道;只是肉上难免有鸡毛泥痕,不合卫生耳。
                            湘菜中的富贵火腿,当然也就是用叫化烧鸡之法来烧火腿,这不在本题范围内,且略而不谈。话仍要回到鸡上。如今土鸡太贵,饲料鸡滋味较差,清炖鸡、红烧鸡等已不算什么好菜了。如果想把鸡做得出色点待客,香酥子母鸡似乎新鲜而醒目;而实际上这是从香酥八宝鸡变化而来。把全鸡先用花椒盐腌一两小时,再用浓色酱油棕遍鸡身(似乎也可在酱油中溶点味精),人锅蒸透,要蒸得熟而不皮开肉绽,最好是大盘中摆上几支竹筷,鸡置筷上,免得蒸出的汤汁泡烂鸡身。蒸好之鸡,趁热,洒上薄薄的一层面粉,待其凉透,再用油炸酥上桌。在炸鸡的同时,炸上数十个煮熟的鹑蛋,或是选小个儿的鸡蛋煮熟,炸后对剖为二。把蛋摆在鸡的四周,就是“子母同命’了。盘中饰以生菜叶,或鸡上饰以洋芜荽胡萝卜花等,当然更好看,但最不可忘的是花椒盐末,因鸡若欠味,需要蘸而食之也。
                            一般食谱或会告诉说蒸的鸡待凉透,要抹上蜜糖再炸,为的是皮脆色美。但蜜糖必须专备,而炸时火候难控制,稍老即黑。上面说的抹浓色酱油及酒一层面粉,也就是求其酥与色泽金黄的简便方法。
                            且说鸡包翅   
                            数年前,春节过后,培梅女士请吃春酒。烹饪名家的酒宴,自然不同凡响。其中大家最称道的是那一大碗鸡包翅,我却笑道:“比豆腐饺差远了。”众问其故,我说:“真土鸡、最好的大排翅,只要有火候,谁做都会好吃。而豆腐饺是硬把豆腐切方片,夹上馅儿,包成三角饺子,这是手艺。我猜,今天在座的,能把豆腐切成薄片,不破不碎的,恐怕都没有几人,更别说包成饺子了。”
                            可是傅女士说了:“鸡包翅固然不要手艺,但选买翅子,自己发泡,也不简单。”于是,大家问起如何发鱼翅。综合傅女士的说法和我的常识,其法如下:先说鱼翅有鲍翅(也叫大排翅)和散翅之分,鲍翅大概是鱼的脊背上的大鳍,肉厚针长,烹调得宜,极为可口。它的发泡方法是先用滚开的水把干鱼翅泡几十分钟,俟冷,冲洗净翅子表面的泥沙,然后用清水煮三、四小时;煮后换清水再泡半天,此时翅已软了,即可剔去老骨硬刺,仔细再加清洗。发泡手续算是初步完成。加大块生姜、大段生葱和翅再入锅煮两三小时(煮的水要宽,不可以用少量的水煨)以翅熟软力度,捞出后就可以炒或烩,做最后的烹调了。散翅较细小,发泡的手续一样,只是用的时间略短。如今市上卖的发泡好的,多半是散翅,买回来只需再加葱姜,用水煮个二三十分钟,就可以捞置备用了。  
                            


                            IP属地:海南20楼2010-04-24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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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汁非本蜜   
                              在一个宴会上,对面一双修养仪态均优的夫妇向我举杯。我答礼如仪,但心中一直在暗忖:“他们是谁?” 也许我的沉吟被他们发觉了,那位男士说:“我们拜读过你的《吃的艺术》。”任何人当面提起我的作品,都会令我面红耳赤,这种小家子气,我一直改不了。那位女士大概为了解除我的羞窘,便说:“书里没写到蜜汁火腿,我们正想请教。”“因为我生平不爱吃火腿,所以不研究火腿做法。”我是老实人,任何时地都说老实话。“什么蜜汁火腿,那根本不是蜜!’好友如姊也抢着说。   
                              蜜汁火腿竟然无蜜,这句话颇令在座之人惊讶;我虽不愿强充内行,但也不能不加以解 释。我知道那对伉俪所提起的蜜汁火腿,大概就是湖南馆中的名菜富贵火腿。记得我曾写过《富贵与叫化》,不过,彼文注重的是蜜汁,那天谈的是富贵,可能有所不同。   
                              所有的菜肴点心,所谓的蜜汁,大半都不是用蜂蜜制作,因为蜜有花香,并非纯甜。 用砂糖或冰糖加水溶化,调上太白粉,是一般浇裹用的蜜汁,如八宝饭上就可以浇此蜜汁,糯米莲藕更不可少浇汁手续。但蜜汁火腿的蜜汁,却非后浇,而是要以冰糖和火腿同时烟之,高热使糖融而成汁。这里我用一焗字,就点明蜜汁火腿不必完全按照餐馆中那种富贵方法,而可以简化。
                              所谓富贵,是传自乞丐的方法,用黄土泥把要制作的食物黏裹,然后用火烤这团黄泥, 泥于物熟,敲去泥壳,剥食内物。常吃华新、华湘之类餐厅的人们,一定会知道当菜上几道之后,忽然大盘端来了一个长圆形的干泥团,请大家验明正身,再剥开送的就是红艳艳、香喷喷、蜜汁浓浓的、排列整齐的火腿片儿。用附随而来的吐司片夹着吃,味道浓郁,很少人不爱吃。可是,想想这制作过程是多么麻烦,身居都市的人们,何处觅黄泥?更如何用明火烧烤?我想,这也是那对夫妇认为不易做的原因。   
                              其实烹调方法尽可活用。当时我告诉他们说:第一步是火腿部位要选得好,做出来才漂 亮。若是边边皮皮,肥多瘦少,切出来烂糟糟,味虽不差,观瞻却不讨好。第二步把选好这块火腿用水煮熟,这作用是减少咸味,也使火腿吸点水分,柔软些。第三步是等这块火腿冷硬后切片,排在一大张玻璃纸中,同时把冰糖敲碎,撒在火腿片上,然后包裹严密,外面再加包上一层锡箔纸。第四步是放在烤箱中烤之,四百度,烤三十分钟。成品可以说和餐馆中的富贵火腿无二。如果没有烤箱,就省去包锡箔纸那层手续,把玻璃纸包放在电锅中半蒸半烤,即是少加水,等电锅跳熄之后,再按下开关,如此两三次即可。如果再想省事,就把火腿片摆在盘子里,加上冰糖,盘上面蒙不过可能蜜汁会较为稀薄,因为透上玻璃纸,大火蒸之亦可人水汽也。   
                              火腿本是腌腊之物,强之使甜;而蜜汁本非蜜,也令人感本味为咸终究不太是味。我这不爱吃火腿之人,谈来谈去到颇为可笑。这是吃的艺术?我要摇头。
                              涮烤知秋   
                              大家都知道一叶知秋。“涮烤知秋”好像没听说过吧?请别见笑,这又是我杜撰之词。    可是我是有理由的。只要在故都北平住过的人,我相信一定都会记得,忽然有一天,所有教门(回教域北方餐馆的大门之前,有志一同的,都一左一右悬挂起两个长方形的大镜子(是镜子,不是玻璃框),上面壁案大宇,写的是“涮”、“烤”。而那天,一定是农历的立秋。大陆北方气候变换极为规律四季分明夏日也会酷热人们避暑无方,往往有苦夏的情形,也就是说吃不多,睡不好,人儿消瘦。而秋风一起,天清气爽,懂得养生之道的人们,就开始贴秋膘了(亦即广东人的立秋进补)。   
                              要贴膘——长肉,当时要食肉当先,而能使大量的肉经口人腹,没有比吃涮羊肉、烤牛 肉更好的方法。立秋一到,餐馆反应最快,立刻推出涮、烤号召食客。如今在宝岛之上,时序可能已过立冬,而人们毫无秋感.所谓涮,没什么稀奇,沙茶牛肉四季供应,蒙古烤肉终年无缺,烤也早已和秋无关,更何况“漆漆谷烤肉”,多半是青年人暑期中的活动;我这个话题,可能根不合时宜。但是,“失去的总是好的”,人人都会有怀古之悠情,也就因此对目前各南北餐馆中的涮与烤,我从来表示满意过;使我梦寐不忘的是那明镜之上朱漆红字。    由上面所说的涮羊肉、烤牛肉,大家可以明白,在一切都讲究合规合矩的北平城里,吃的主儿是不肯胡掺乱搞的。涮一定是用紫铜大火锅,清水为汤,顶多先煮点大开洋海米,绝对不会加他种鲜味。教门馆中除了羊肉及与羊有关的羊肝、羊肚、羊腰之外,不会供应别的,若说要盘牛肉,会被别人笑日:“怯勺。”如今台北市上如陶然亭、山西餐厅等处,吃涮,其意思满对,气派也够,只是要等到由秋人冬,若说在挥汗如雨的立秋,在冷气厅中燃起熊熊火锅,那是活受洋罪。烤改变得可说是面目全非,鹿肉、山猪,外加青椒、包心菜都上了烤肉支子(支子即烤肉的那个有缝隙的大圆铁板),老北平都会望之摇头的。
                              


                              22楼2010-04-25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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