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风都主意妙，可卓靖心中仍有一处疑惑：此番计谋已然敲定了河南无粮，然而究竟有无，还得一看才是。便又去找学衍。学衍只言晚上带卓靖开开眼。是夜学衍带卓靖潜入一处粮仓后院。因为白天卓靖带人来过，守卫们汇报知府，此时正在院中商讨，虽然距离甚远不曾听清，但是“久空”万不可”隐约听见，卓靖才知，河南粮祸是迟早的，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卓靖、学衍）
卓靖：姐夫，打听个事，河南粮事你知道多少？
学衍：瞧你那傻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那粮仓里要是有粮食，至于一点受灾程度都没有？
卓靖：我咋那么不相信呢
学衍：啥也别说了跟我走
卓靖：（跟着学衍潜入粮仓后院隐蔽好，看到知府大晚上过来了）看来我和小扬佳白天来的事已经惊动他们了
学衍：你听，他们刚才说什么什么久空，听到没有？
卓靖：不太清楚（二人又往前挪了挪）姐夫，你说这些外官不会这么离谱吧？
学衍：你果然是个单纯孩子，这下听清楚了？
卓靖：听到了，还说什么万万不可，其他就听不清了，肯定有事
学衍：这回你信了吧，走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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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在众人眼中，河南粮仓亏空已是昭然若揭：而卓靖却仿佛仍有善存一般。耳闻他又询我河南粮事云云，便觉着他倒是有几分璞玉浑金的淳朴。循理而言，他生在帝王家应当早看世态炎凉，可怎么——罢了，大抵是象牙塔太过精致。于是哈哈一笑，向他言道）
你想想，若是仓廪中但凡有些储粮，哪里至于一个字儿的受灾状况都不曾在文书之中提及？那知府是心虚方绝口不提，指望着能瞒天过海么，呵！
（卓靖向来恭谨温顺，也愿他能早些参透其中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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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以为将话掰开揉碎讲与他听便可让他明白，眼下看来只是单薄话语却不能足够了。见他如此“执迷不悟”，思来想去忽然是福至心灵，不如干脆趁夜色带他潜入粮仓瞧瞧，是不是当真空无一物。于是向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侧身道）
也甭在这儿空费口舌，你随我来。
（粮仓相去不远，不费多少工夫便摸到背后。大概明白了本不森严的看守，胸有成竹，便沿着墙根溜至仓门附近，叮嘱他切莫漏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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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不过带卓靖一瞧粮仓，不料却歪打正着遇上知府漏夜前来，便示意卓靖暂且按兵不动，我二人先静观其变。耳闻得窸窸窣窣似有人声，而仓内之人亦是谨慎万分而低声细语，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明。而却骤然有“亏空已久”等穿云入耳，登时眉头一锁，旋首向卓靖小心气声道）
你听，方才他们说什么亏空已久，可听到了？
（心下不禁震惊。枉我头一日还以为这知府是个老实人，不成想其中果然有些猫腻，不过也待白日再行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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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必已是老江湖，一来一往也是万分谨慎，故而刻意不曾有高声溢出。眼下听得并不分明，便又冒险同卓靖向前摸了两步，大约能听得更清楚些。果不其然——更有诸如“万万不可”之类的语句频现，不必多想便可知晓其中定有蹊跷。稍一沉吟，旋身向卓靖问言）
如此，可听清了？
（他是如此忠厚之人，如果不是亲耳听闻此中阴暗，定不能全然相信。而倘若他因心中善念而蔽听不周，此案便要难办许多了。于是说什么今日也要带他看看，这光明背后究竟是何种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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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面上风云骤变，便知晓此事成了。他是自幼尊养在宫殿中的天子胤嗣，有母妃庇护、贵人相助，也不曾瞧见过哪些肮脏不堪的东西。年岁相差不多，我却已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办差时龃龉之事见得多了，便多了一双眼睛。见他已是全然相信，便言道）
如此，我们先回去再议。
（此处不是安稳地，便与他一同悄无声息地离开粮仓附近。归府途中，我步履轻快、他却寂寂无言，不知心中在盘算甚么。于是笑笑——无妨，小郡王既已看清了这世间，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监察旨意抵达第三日傍晚，我邀白禅学衍一宴。说是有宴，其实不过我同他两人，一应当地敬呈的中原珍馐，不大多图个新鲜，动不了几筷子）
（待二人饮过三盏，才摈退左右，诚心诚意问他一句）姐夫啊——
（略微一顿，似有难以名状的惆怅几分，无论是此行撞的南墙，走的弯路，抑或旁的什么）事到如今，你对河南粮事如何看？

（其实自半月前停驻河南府，蛛丝马迹已然就是昭然若揭，更不消说当日我同小扬佳遭遇阻拦，更坐实了扬佳尚书说的实情，兼表哥和姐夫也多次提点必有祸事，却仍有几分难以理喻的执拗）
煌煌盛世，怎么会空尽中原粮饷？
（或许旁人看来，我这份执拗十分可笑，可这执拗里有我的执着和信仰，顷刻就要崩塌，着实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去信服看开，难啊）

（白禅学衍是营里待惯了的人，一应做派都是一个字，快。还未醒酒几分，就被他催着上了马，二人夜行至前几日被阻的粮仓后院，也不知他何时竟买通了几名哨位，可见这一行都是狐狸，老的小的没一个省油）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夸他一句周到。待二人潜在屋后的空场，果然知府大人带着兵丁过来了，这大晚上的，总不会是连夜修筑破仓？）
（悄声一句）看来，前几日我和扬佳伏旌过来的事惊着蛇了

（闻听他一询，努力支棱了耳朵，仍旧是些不成章法的只言片语，然而这般刻意压低声音，想必更是坐实了做贼心虚的由头，又随白禅往前挪了挪，一处僻静的破仓门后，正好对着知府的后腰）
（后头几句是在商议前日的监察旨意，悄声问道）人说天高皇帝远我是不信的，好歹国法昭昭，好歹高天厚土，这些外官敢这么肆意妄为？
（实则这几句我也不甚自信了，这几日的见闻，委实叫人质疑前尘）

（正一侧耳听白禅详解，知府一句“万万不可”钻入耳朵，赶忙又往前靠了靠，若非白禅及时拉住，险些就要贴在门上去听了）
（那知府还吩咐“可先从直隶借五千石旧粮”，这一句炸响耳中，才是彻彻底底粉碎了我残余的幻想，果然啊，人性幽深不可窥探，人为财死诚不欺我啊）
成了姐夫，我知道你的苦心了，我也听真切了，回吧。
（后话难免有些颓唐，倒也不是那知府跟我有何干系，只感慨吏部清明，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