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处赐的妙，正正儿贴白禅氏的脾性。打头回瞧见，便得一副冷心冷肺的小模样，往好了么可堪句出尘谪仙，这往劣了么，便是个爱吃味儿的作种。】
【前日白讨了些个新线，精精细细劈了八股，于是便同丫头婆子做些荷包来，再包银稞子赏用人。适约去访白禅氏，便索性拣个针脚细致的，另填些作安神的干香花来，便往翊坤宫行去。】
好姊姊，做甚么呢？【也不待通传，自是亲热熟稔，音儿先扬】好些日子不见，也不见来寻我！莫不是寻了些新快活、将妹妹忘了罢？

（转眼是金秋，虽见天高云阔，山红水碧，而暑热到底是未散尽的。小鬟在院内支了矮几，只待夜凉如水，便卧看今夕的牵牛织女星。不料星野未垂，蓼风先至。嚷嚷的声儿越过秋蝉，热热闹闹地响在兰晖斋，风动，草木也动。目波遥盼，也学来人说话）
：我忘了...（待她走近些，又刻意提了声）我要真能早些忘了你才好，也省去望穿秋水的苦恼。
（纨扇的玉柄在指尖打了个旋儿，香风随之转了方向，扑在来客的面上，顺势止住娇娥想要再近前来的动作，略抬了下巴。）：妹妹是打哪儿碰了壁，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若论我算一句皮相温澹，白禅氏便是打骨缝儿里头都浸着风雅，业不知伊会否打儿娘胎里头便会习上一曲《凤求凰》。我只知——若说在凤鸾春恩车经而不入的冷寂里，白禅氏必不是头一个在这不起波澜的岁月中崩殂的。月有泼洒如雾的妩丽，风有踱穿迴廊的行动，大抵在白禅氏的眼里，都是有趣儿的。】
【只这一张嘴，忒烦人。】
【陡迎阵香风扑面，我两指揳在扇缘，挑离眸前。便趋步再上，浅浅挨着人，在矮几旁兜欹着，半哄半嗔】那里来的话？姐姐怎拿这样话来说，阖宫哪儿有比姐姐更可爱些的人了！不许乱听些舌头，啊？【亲昵地挽上伊胳臂，又道】只怕我天天来，姐姐也要说一句：“成日白喝茶，没得烦人！”，我不晓得你？消消气，这会子是新做些好顽意儿，拿来给姐姐鉴赏。谁不晓得你是顶挑剔的，凡你称一句“好”的，那个不是出挑。且先甭气了，嗯？

（她是阵春风，挠在心口作痒，聆见她的脆音身子骨便要酥软，谁见了都愿意拿张含笑的芙蓉面相待。由此，虽不满于来客骤然的亲近，到底未把人推远，甚至纵容着她贴在身畔吹软风。于是眉眼当真温驯下来，弯成浅浅的月牙，是以天色向晚之际，冰魄与星辰皆在一隅芳庭流连。）
（只是那番“挑剔”的说辞落入耳中，倒成了我欺负她似的，眼眸仍弯着，笑意却未必可亲。）：你的手艺我还能挑剔甚么？阖宫三千佳丽，不都等着、盼着获赠你温贵人的信物么？
（也不再拿纨扇闹她，只将扇缘抵在鼻尖，将浅漾的梨涡藏得严实，不叫她看清我神色。）：且说说，东西六宫，翊坤宫是好妹妹造访的第几个？

【伊软身后欹，生拿纨扇挡在樱桃嘴儿前。那一双眸子顾盼生媚，两汪潋滟，三分含情，更兼微丝儿怨怼，偏用副拿腔作劲儿的模样对人，我便知还得哄上会子，这丫头气儿才能消。】
哪里的话！但凡有好的，那个不想到咱们舒主儿啦？我有五分给他人，待见到舒主儿，恨不得再多掏出两分与你。
【也不捉伊的手腕子，生生眄在扇团儿上，似是非瞧出个窟窿不可。嗔也】昨儿夜里方做好的，这会子日未上三竿，您说吧，这该是妹妹造访的第几个？

（我应当冷眼旁观的。大白禅氏从来都被教习要得体庄敬，所谓甜言蜜语焉知不是口蜜腹剑。可若能畅游于温情软语，谁还硬得下心肠？）：且罢且罢，谁说得过你，连吐息都沾了蜜，哄得人心软。
（再看她，只觉一双惑人的眼睛黏在了身上...或是，身前的团扇上。被她凝视时，扇上纤草也似有了生气，急切地挣扎、摇曳起来，我更不敢动弹了。有些恼她，又觉着我这副动弹不得的样貌实在好笑，笑嗔）：妹妹总瞧着我扇子作甚？莫不是开了花，引了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