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苏秋天道★220529续文‖《山长水阔，最后是你》（苏秋宋）

易正坐在办公桌前，不停地翻看桌上的文件，手中Aurora纯银钢笔的墨水在批示和签字中一点点减少。
“少爷。”门外传来一声呼唤，随即是一阵叩门声。“进来。”苏易正头都没抬。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拿着一本文件毕恭毕敬地站了过来。待苏易正签完字，他才抬起头。
“哦，韩部长。事情怎么样了？”易正停止翻看，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整。
韩部长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了易正的桌子上，有些吞吐，“瑞典规划馆陈列设计师招聘已经完成了，等您过去剪个彩就可以按期开业。纽约的主题博物馆公园现在已经完成了招标，这个月会出具完整的策划案。只是…”
易正翻看着手上的文件，“进度不错，只是什么？”
“我们在东京拟建的数字博物馆，用地方面有人跟我们竞争。”
易正从文件中抬起头，眉头有些微微皱起，“竞争？是谁？”
“最近风头挺热的那家公司，艺世。和宇松的合作其实本来不必多说，但是这个小公司竟然承诺可以给政府带来比我们策划案高足足一倍的收入，实在是不可思议。艺世在韩国白手起家，短时间内声名开始显赫，现在东京的政界也有些倾向他们。”
易正轻轻晃着杯中的咖啡，“一倍的收入，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竟然跟宇松叫板么？这样吧，联系石原部长，我们整体进度帮忙缓一缓。你先去调查下艺世，我要全部的资料。”易正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
“是，少爷。”韩部长行了个礼，乖巧地接过易正手上的咖啡杯，将门轻轻带上。
苏易正起身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眼前、脚下便是三分之一个首尔的城市全景，远处如火柴盒大小的游轮正在汉江江面上缓缓前进。
现在的他作为宇松的掌门人，日理万机，如今归来，必须要重新统领宇松上下，建立自己的秩序与王国。苏家的一些元老说他过于“铁腕”，即使爷爷认可，也对他这个苏氏家族最年轻的会长存在颇多质疑。或许，以前他在那些人眼中还是孩子，如今他必让这一切焕然一新。
苏易正松了松深蓝色的细条纹领带，脸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些许刘海遮住了额头，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一双桃花眼中却温柔多情，这大概就是众多女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的原因。
现在是早上10点，他突然有些好奇，秋佳乙在干什么？今天幼儿园有课吗？或是…起床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秋佳乙正心里紧张着，手机突然来了消息。屏幕上是一只小猪，缩在被窝里，被床封印，附上苏易正贱兮兮的文字，“看到这张图，很像你。”
佳乙激愤得很，气呼呼地火速回敬了一张猫咪奸诈微笑的图片，“也很像你…易正前辈！”
屏幕这端的苏易正看着她秒回的信息，笑容愈发止不住，仿佛看到了她气急败坏的可爱模样。
正巧，韩部长送咖啡进来，看到苏会长脸上那另人目眩的笑容。他虽不懂，却大受震撼，带上门后不停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感叹道，“少见，但是真帅啊。”
苏易正心情大好，就着黑皮沙发坐下，正想喝口咖啡，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
他的眼神突然失去了光亮，默默地盯着电话号码好一会儿才接起，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消息。
“少爷，夫人又自杀了。”

佳乙的手心汗涔涔的，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她向考官们鞠了个躬，转身带上了门。她轻轻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这算是结束了吧…”她自言自语着，舒缓自己紧张的神经。
“秋小姐，请您往前走离开面试区哦，下一位，052号！”听到旁边面试官的叫号，她赶忙微微点头表示歉意，匆匆离开。
佳乙来到公司外的广场上，坐在喷泉池边，水花好似一朵玫瑰盛放，剔透的水柱不断向上喷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神圣绚烂，在最高处又像美丽的珍珠颗颗掉落下来。
佳乙不断回想刚刚自己面试的表现，一下这里不对，一下那里不对，心中懊恼得很——
面试官问“你对Cubism有什么了解吗？”，她就那样傻傻地将自己看过的资料照本宣科；面试官还问“你有什么代表作品吗？”，她竟然非常诚实地告诉面试官她没有任何代表作品，以前在幼儿园上班，代表作可能是给小朋友做的小杯子吧……当时面试官不约而同地笑了。
……简直就是社死瞬间！佳乙内心越想越焦虑，也越想越失落，果真，自己与易正前辈之间还是云泥之别。
“就连这么一小步都走不好，秋佳乙你真笨。”她嘟哝着。阳光洒满了广场，也浸透了喷泉，却好像独独在那个小人儿的身上笼上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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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安静的VIP区里，苏易正脸色阴郁，步履如风。几个医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纷纷点头示意，前台值班护士更一改往日花痴，只敢时不时偷看几眼。
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一阵阵涌入鼻腔，犹如翻滚的海浪。医院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可以让芸芸众生或焕然一新，来日方长，或生离死别，愁肠百结。对于苏易正来说，这里却单调得很，就像一个幽暗的无底洞，每每踏入即坠落，双脚飘然就像失重一般。
“少爷好。”苏家的管家崔岷正早已恭候在病房门口，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恭敬地行了个礼。
“崔叔，夫人怎么样了。”易正的声音冷冽，听不出任何情感。
“今天一大早发现，花婶立马就按铃了，马上送来医院，现在脱离危险了。”
苏易正转眼透过玻璃窗看向床上那个孱弱的身躯。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伸向门把手。那金属的冰凉十分尖锐，传递到身体里，如针般一下又一下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床上的女人头发披散着，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发黄的手腕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吊瓶中的药水正无声滴落。她的眉眼温婉秀丽，即使在病中，也散发着一种高贵典雅的气息。
苏易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缓缓抬起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母亲额前的发丝。
“妈妈，您放过我吧。我说过了，不要再让我来这种地方。”易正低声轻诉。奇怪的是，进门前他心中充满了怨恨与绝望，在看到母亲后，此刻声音就像孩子对母亲的呢喃。
从苏易正懂事开始，他对父母的印象就是一个风流成性，一个终日抑郁。因为那个人的原因，母亲到底是第几次做出这样的事了？她总是天真地以为，到了这个地步，用生命就可以博取那个人的关注。可他就是个冷漠又自私的人啊，丝毫不会影响他继续花天酒地。母亲最后能抓在手里的依旧是飘零的绝望。苏易正从来没有得到父母任何一位完整的爱，只有拒绝回家，远离这些烦心事，才不会感到彻骨孤独。
他盯着母亲苍白的脸庞，对父亲的怨恨又开始吞噬他的胸膛。因为不论母亲自杀多少次，那个人也不会在乎，不会真正回归家庭，不用问崔叔就能知道，苏秉耀一次都没来看望过。
好在，苏秉耀是个讲究面子的人，他不愿意苏易正在外面以他为“榜样”，以“卡萨诺瓦”自居，虽然易正也不知其中原因，但他知道这样能让苏秉耀生气、痛苦，那么不管他自己名声如何，只要能让苏秉耀体会母亲的感受足够。
他眼圈渐渐发红，泪滴在眼眶中极力忍耐，脸颊有些微微颤抖。每次因为母亲的事来医院，他就不可以抑制地忆起他黑暗的童年，眼前像有一面虚幻的镜子，映射着他的脸庞，从孩童一点点地成为令人讨厌的模样，一幕幕都是那么地可笑。
他果断起身向门口走去，拳头紧握，声音如同水银颗粒分明掉落在地上，像说给谁听，又像自言自语，“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会来。”
门边的两个保镖又立即站立好，向他行礼。
“不要告诉夫人我来过。”
苏易正的声音比进去的时候更冰凉，未等两人应声，他已消失在了转角处，徒留一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佳乙一时间漫无目的，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幼儿园。她随意选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静静地坐着，愣愣地失神。她望着不远处几个在追着鸽子喂食的孩子，不自觉搅着杯中的橘皮拿铁，冰块撞击着杯壁，毫无节奏感。
“真巧啊。”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拉开佳乙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扯回了佳乙飘走的神思。
“…宇彬前辈？”佳乙有些惊讶。
宋宇彬身着一件墨绿色毛呢短外套，墨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黑色的西装裤配上一双价格不菲的皮鞋，深褐色的短发干净利落，一身富家公子的行头加上此刻正迎着阳光的温暖笑容，引无数路人侧目。
“嗯…”宇彬轻轻应了一声，他指尖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靠上前来。“佳乙怎么在这？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
“我……”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试的事她还没跟除了丝草的任何人讲过。
“难道是…约会？”宇彬玩味地砸了咂舌。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看着佳乙疯狂摆手，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当真可爱极了。
其实宇彬刚刚从日心会出来。不过是因为京畿道的兄弟没有事先知会，就在江原道地界上办了人，两位堂主吵得不可开交，明明都已经是花甲之年，偏为了芝麻粒大的事大动肝火，更是上升到要启动重新划分各堂的事宜。好不容易把两尊佛请走，宇彬赶紧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佳乙，宇彬不禁笑了起来，心中的烦躁渐渐平息，“开个玩笑，感觉佳乙心情不太好。”
她倒是没想到宇彬一眼就看穿了她，殊不知是她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佳乙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宇彬前辈，我刚刚是面试去了。我想离开幼儿园了。”
这回轮到宇彬惊讶了。“你不是很喜欢幼儿园的工作吗？为什么要辞职？”
“嗯……”佳乙顿了顿，攥了攥手上的勺子，“我不想再停滞不前了，我想要追赶上易正前辈。”
宇彬没想到，她能够说的如此直白，眼里不经意透出的光芒，隐隐刺痛了他的心脏。宇彬一时语塞，好险墨镜未摘，她看不到他带了些失落的眼神。
佳乙当然不知道宇彬心中所想，只以为自己的勇气在旁人看来可能有点傻，“我当然知道，这个目标有点远，但是我会努力的。我可是秋佳乙！”
“可是我感觉这次面试结果应该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我再等等。诶，宇彬前辈，这可是我们的小秘密，你不准告诉其他人，当然也不可以出手帮我啊。”佳乙自顾自说着。
“…佳乙放心吧。”宇彬装作若无其事，笑了笑，“艺术方面我可不擅长，承蒙佳乙这么看得起我呀。嗯…易正倒是一句话的事。”
“前辈又在开玩笑了…我没有告诉易正前辈。也不想告诉他。”佳乙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什么，又倔强地添了一句，“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没有告诉易正。宇彬深知，有些事情能和朋友一吐为快，却不会和爱人说，往往就是朋友和爱人的区别。这该死的区别。
“佳乙。”宇彬摘下墨镜，与佳乙四目相对，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很优秀的女孩。”
可马上，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右手托着腮微微笑着，“我…可是很喜欢佳乙的噢。”
佳乙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看得出来，她没想那么多，但她着实感动了。“谢谢你，宇彬前辈！我就知道，你会鼓励我的。”她扯着眼前的抽纸，轻轻抽着鼻子。
宇彬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笑佳乙那可爱傻气的模样，还是笑自己作为“唐璜”那虚有其表的自信和勇气。
有些话，能这么说出来也挺好。只是他不住地心疼佳乙对易正的一往无前，有时候他也多渴望，佳乙能够转头看看。
宇彬不记得自己在这咖啡馆坐了多久，手机上几十条未读信息都没来得及细看。她跟他从这次悲伤的面试吐槽到高中无数次挂科的物理。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暗淡无光到喜悦动容，心头初春枝冒出的雀跃让他短暂地将周遭的一切抛诸脑后，包括对想来找她的无数次冲动的克制，包括心底拉起的那道兄弟之间的警戒线。

易正坐在车里，静静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首尔是那么热闹，行人、车辆、建筑物如走马灯从眼前经过。对他而言，再热闹也罢，孤独常与喧嚣同行，是宇宙亘古不变的定律。
此刻他坐在火柴盒般的车子里，就像一个刚从窒息的冰湖中挣扎出来的求生者，在密闭安静的空间里享有短暂又可贵的喘息。
F4有巨大的光环、优秀的能力、优渥的家境、富裕的资本，高处能够睥睨众人，稀薄空气却也能勒住人的咽喉。他从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便当，从没和父亲一起动手搭过积木，从没像大多数孩子那样在爷爷身上骑马打仗……穷尽力气搜索，他的脑海中甚至都没有丝毫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记忆。
“呵。”苏易正突然觉得荒谬极了，自己刚从那毫无生气的病房中走出来，转眼竟就在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诸多杂念赶走。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下。一个母亲和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在等红灯。人群熙攘，易正偏对这对母女起了注意。
女孩手里握着一根七彩棒棒糖，笑脸粉嘟嘟的，露出两排碎玉似的洁白牙齿。那母亲犹如一个三头六臂的超人，一只手臂上挂着个满满当当的袋子，手中抱着一本《阿甘正传》，蹲下来用另一只手搂着女儿不住地逗着。
还没高兴一会儿，女孩柔软的小手一个没握住，棒棒糖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儿。易正忙去看那小女孩的反应。
果不其然，女孩哇哇大哭起来，母亲一边拿纸巾收拾着一边安慰着，转眼又像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蓝色的气球，吹了几口气忙不迭递给小女孩。眼看着气球，小女孩破涕为笑，小脸哭的脏兮兮的，看起来却不沾尘世就像安琪拉的降生。
车子缓缓开动，易正重新坐正，收回目光。不知为何，那颗蓝色的气球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十分眩目。
If there is anything you need, I will not be far away（只要你需要，我就永远在这里）。他又想起刚刚那母亲手里拿着的书，这正是《阿甘正传》的一句经典台词。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可悲，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好像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他虽从没说出来过，但这瑞典这几年间每每回想过去，心底好像有淅淅沥沥的雨滴砸落，泛起圈圈涟漪。
他掏出手机，默默看着上午佳乙发给他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脑海中又浮现了秋佳乙——她生气地将茶一饮而尽，明确地告诉自己即使是社会底层的人也不会勉强自己的心意，因为她们根本不想变成凤凰；她怒气冲冲蹬着脚踏船，向他灌输suolmate定论，试图说服他相信一期一会的爱情，特别而有趣；她在风景如画的油菜花地里，指责他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她见过他酒醉的样子，那样狼狈、伤痕累累，却让她愈发坚定地喜欢卸下面具的自己；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那朦胧的深秋清晨，她便揣着陌路般的心情，拽着他的手冲上洒满晨光的天台，只为解开他数十年的初恋心结……
在佳乙面前，他可以是天之骄子，也可以是个普通人，不论是卡萨诺瓦的外表还是布满疮痍的内心，都有一个人无条件地接受并热爱。哪怕屋檐下的阴影中光怪陆离、含刀带刺，总有一隅让他有温暖的心动。这几年他一直在思索，为什么偏偏对秋佳乙留心留意，原是他早已无法离开。
七年前自己和秋佳乙的初遇，可以说不算太礼貌，七年后的今天，结局会是happy ending吗？他头一次产生了这样俗气的好奇与期待。
阳光破云而出，窗外的景色在一点点回温。易正再次望出窗外，金色的阳光瞬间铺满他的眼底，百货大楼高高的外墙上挂着醒目的广告牌。
“Love ness”，他轻轻念着上面的广告语，声线犹如天鹅绒般细腻温存，“是啊，七年了。”
苏易正本来以为，是因为此刻自己满脑子都是秋佳乙，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但是当路边那个娇小的身影转身时，他真的看见了他心中正疯狂想念的那个女孩儿。“佳乙？”这个名字伴随着喜悦吐口而出之后，易正的眼神蓦地收紧。
在佳乙身侧的，是自己不能再熟悉的好兄弟——宋宇彬。
佳乙捧着一束郁金香，宇彬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两人有说有笑，身影被阳光镶上毛茸茸的金边。直到他们消失在苏易正能及的视线之前，宇彬正拉着佳乙远离车流，佳乙面庞与那束浅紫色郁金香相互映衬，双目流动，灿如春华。
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他才转过身来，多次强忍住了把车叫停的冲动。他再也不能忽视自己心中那隐隐的疑惑与酸意，从自己回来的第一天起，以他对感情之事的直觉，他隐约觉察到宇彬和佳乙之间的亲密感。
在自己走之前，宋宇彬和秋佳乙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她对宇彬而言，不过是兄弟女朋友的闺蜜，仅此而已，况且，秋佳乙根本不是宇彬的菜，“照顾佳乙小姐”这个任务永远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四年很快也很慢，很短偏也很长，事实证明，这一切大概早已超出了自己的了解。他刚刚心中还抱有的期待，瞬间被不安替代。宇彬那小子，和佳乙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她，真的会爱上别人吗？
苏易正眉头紧蹙，急切焦灼地想知道答案。

昨天看到微博热搜素恩和宋再临爆出恋情（假的），底下评论全是苏易正和秋佳乙，真的是好感动啊，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国民CP！楼主要加油写文了

-Chapter 5-
夕阳跌入地面，晚霞快要收起余晖，接踵而来的是首尔的夜色。
佳乙双手扶着脸撑在桌子上，一脸懊悔，“宇彬前辈，都怪你。我吃这么多真的会胖！”
“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可没想到佳乙这么能吃，来什么吃什么。”宇彬打趣着。
佳乙竟然一时语塞，心里“仇恨”的小种子破土发芽了——
从踏进餐厅的那一刻起，她就看见好几个女服务生两眼放光地盯着宋宇彬，明明是自助餐，倒第一次见有人一盘盘地送过来，偏偏宋宇彬照单全收但一口不吃，全程笑吟吟地品尝着他的雪蟹意大利面沙拉。
进来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了，人均60万韩元的云顶餐厅，就像是宋宇彬的个人秀场，只有秋佳乙一个人在认真的吃饭。
…真会欺负人。
“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前辈，我怀疑前辈是故意的！”佳乙气鼓鼓的脸庞红扑扑的，嘴边好像还沾着一颗小小的蛋糕碎屑，灯光映在佳乙柔顺的长发上，看起来温馨可人，充满烟火气息。
宇彬鬼使神差地拿起手边的餐巾，顺手朝着佳乙嘴边而去，抹掉了那粒碎屑。突如而来的亲密举止让佳乙有些愣住，就在手指接触到佳乙脸庞的瞬间，宇彬也突然回过神来。
他连忙晃了晃手中的餐巾，仿佛在掩饰自己有些不安稳的声音，说道，“女孩脸上可不能沾东西，这样就不漂亮了。佳乙中午就喝了杯咖啡，我也是想让你多吃点嘛。”
听着宇彬的话，饱腹感马上再次涌起，将佳乙注意力完全分散。
她确实有些被撑到了，但她也万分后悔，知道那一盘盘送过来的海鲜、甜点、烤肉、沙拉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是自己没顶住美食的诱惑。
“下回，下回我绝对不这样吃！”佳乙脑壳很疼，信誓旦旦。
宇彬全然没有听着佳乙的誓言，心不在焉地喝着冰凉的气泡水，指尖刚刚触到的温度好似仍在一阵阵传来，化为他清晰的心跳。
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无边无际的黑色丝绒幕布包裹着城市里闪耀的灯光，它们像五颜六色的焰火溅落人间。马路上一串串明亮的车灯，如同闪光的长河奔流不息。
吃饱喝足、美景常伴，实在是人生乐事。她真的很感谢宇彬前辈，至少此时此刻自己忘却了烦恼。
结束了这顿值回票价的晚餐，宇彬坚持要送佳乙回家，她坐在车上看着宇彬下午买的蛋糕直犯愁，她是一口罪恶也吃不下了。
宇彬看着佳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拼命夸她身材苗条，无需担心。佳乙只是摇头，说他不懂女孩的苦。她指着路边的公交站广告，说道：“你看，那是我梦想的40岁的样子。”只见那海报上的全智贤，身材凹凸有致，眼神迷恋的气场，飞扬发丝与嘴角那抹知性的微笑，亦静亦动。
宇彬无奈，哑然失笑，他想起以前他通讯录里的那些baby和财阀千金，确实无一不是火辣窈窕。
路口的绿灯转红，宇彬踩下刹车，他正想接着说话，忽地佳乙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坐直了身子，问道：“宇彬前辈，可以在这个路口把我放下吗？”
佳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宇彬不解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想起来在这附近有点事要办…”，佳乙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呃，可能要办一会儿，前辈先早点回去吧？今天为了我也耽误了很多工作吧。”
宇彬也不再多说什么，待绿灯通过，将车稳稳停在路边，打开了车门锁。他望着佳乙，叮嘱道：“那你小心，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佳乙察觉不出宇彬声音中渐渐淡下去的欢喜。她点着头，拿上包包和脚边的蛋糕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取出那束郁金香，在车窗外探着脑袋，冲着宇彬说道，“今天谢谢宇彬前辈的安慰，我全部都收到了。”她笑眯眯的，双眸弯弯好似明亮的月牙，晕染了夜色。
佳乙摆着手和宇彬道别，走上路边的人行道，街道上店家的霓虹灯多色变幻、流光溢彩，瞬间照亮她的背影。路上行人还很多，像海里奔流的一浪一花，但宇彬似乎只能看见佳乙，他在静静停在灯下阴影的车子里，看她渐渐融入人群的尽头。
这个路口他同样来过无数次，他岂能不知？
从这里出发，不出六百米便是易正的工作室。
本来就应是这样。宇彬心中暗自苦笑。晚风渐凉，从车窗灌进来，灌入宇彬的心底，与那酸涩混杂在一起。他缓缓关上车窗，Koenigsegg超跑幽灵般的马达声呼啸而去，如同沉重的喘息。

“嘶……”佳乙裹紧身上的衣服，抓紧了包包和手中的花束，挡了挡风。
她也不知怎的，明明刚刚还在关注女明星，和宇彬前辈开玩笑，当瞥到熟悉的路口，便习惯性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佳乙拐了个弯，走上一条僻静的林荫小道。她已经看见易正工作室里透出的灯光，他竟然在。
这道灯光已经四年不曾亮起，如今却真切地从红砖墙上镶嵌的一扇扇两重玻璃窗户里散射出来，流洒在砖地上晕成一片朦胧的黄色雾霭，安静又平和。鼎沸人声隐约从身后远处的主干道上传来，却恍如隔世了。
眼前的樟子松原木门后承载了秋佳乙少女时期的全部梦想。自高中在粥店第一次遇到苏易正起，秋佳乙的世界便是天旋地转。她喜欢苏易正，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却在易正的影响下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她永远忘不掉自己当时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放弃苏易正，而他的一句承诺又让她不值钱地选择继续停留——但四年后，他也真的遵守承诺，让她成为他回国后的第一份迫不及待。这是否代表，他在慢慢接受自己？易正回来之后，她还从未试探过。
转眼七年了。当她今天认真地踏出了新生的第一步之后，再次站在这里，好像只是单纯想来见见他，又好像是为了找到继续前进的勇气。
复杂的心绪牵扯住佳乙的脚步，她迟迟没有推开这扇近在咫尺的门，就在门口踟蹰地打着圈儿。她也全然不知屋内的苏易正此刻在挂怀些什么。
易正淡淡的身影在灯光中微微闪动。他站了起来，从吧台拿回一只高脚酒杯。
眼前这瓶1994年酿造的Egon Müller雷司令，非常稀有，是好几年前宇彬从德国带回来送给他的，但此刻雕刻着Müller家族精致徽章的软木塞已经横在了桌上。
就在下午，易正在大街上目睹了宇彬和佳乙之后，给他认为“最靠谱、最能保守秘密”的尹智厚轰炸了好几个电话，急切的想要询问，智厚却说他好有几个会议和活动，实在没时间，过几天再聊，偏偏语气还慢悠悠的，真让人火大。
这件事横亘在易正心中大半天，愣是没有答案，他着急上火得只能用酒精来试图缓解。工作室一整墙的名酒，他一眼就看到了宋宇彬送的这一支，毫不心疼地利落开瓶，带着些怨气，像小孩子一般。
半杯下肚，酒的风味绝妙出众，那舌根上留存的矿石冷冽感，稍稍浇灭了苏易正心中胡乱窜动的小火苗。
为什么会如此心烦意乱？为什么会这般在意？是在意那两人的关系，还是在意被追逐的感觉？这一切是代表，自己对秋佳乙，大概…是喜欢的吧？
白葡萄酒在灯光映射下晶莹剔透，不断升腾起珍珠般的小气泡，如流金浮雪般十分不安分。苏易正盯着杯中酒，看似在思索，其实思绪像这酒中的气泡一般杂乱无章。自己好像是一根在迷雾中飘忽不定的蜡烛，能够瞧见光亮却又描不出轮廓。他平日习惯了风花雪月，对此时的自己感到无比陌生。
“叮叮——”一阵悦耳的急促铃声忽地在门外响起。听那声音好像就在门口。
易正收回思绪，朝门口望去，问道，“是谁？”
佳乙万万没想到，丝草会这个时候给她疯狂发信息，为了没能提前给她面试加油的事情向她道歉。那铃声一阵阵兀自响起，她根本来不及关掉。
她只听见屋里苏易正的声音传来，瞬间慌了神。
还未等她调整好心情，眼前的门已被拉开，屋内暖黄的灯光瞬间填满她所在的小小空间，映在佳乙还有些局促的脸上，怀中郁金香被染成了浅浅的香槟色。她抬起头，正好与易正四目相对。

“佳乙？”易正一时恍惚。如果不是只喝了一口酒，他大概会以为自己醉出幻觉了。这一整天，上一秒想着一个人、下一秒她就出现的概率，未免太高些。
“易…易正前辈。”佳乙有些局促地望着易正，向他问好。他逆光而立，西装敞开着，略带几分松弛与慵懒，在暗光中愈发眉目如画、温柔儒雅。
易正看着那张自己有些思念的脸庞，嘴角微微翘起却又马上下落，胸膛里交替翻涌着喜悦又酸涩的热浪，很是奇怪，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心虚的感觉。
他慌忙移开了眼神，侧了侧身子，邀请佳乙，“外面挺凉的，进来吧。”说罢竟一眼也不敢看她，便转身回屋。
佳乙乖乖地在他身后跟着进来，将手上的东西一件件搁在墙边的玄关凳上。
她默默打量重新被灯光填满的工作室，自顾自笑着说道：“前辈竟然在呢，我以为会白跑一趟。”
自易正回来之后，每每他真切地站在面前，自己的心情都会变得轻盈，语调也不自觉变得喜悦起来。
易正自然不会让佳乙看穿他的情绪，只好撒谎道：“我刚刚忙完，就待一会儿。”
说话间一抬眼，他便看到那墙边凳子上的蛋糕盒和花束。郁金香的少许花瓣已经有些微微发软，但它就那样躺在那儿，迎着灯光，在苏易正眼里反而轮廓更是鲜明刺眼。
不知是什么，在一下一下地烧着他的心窝，那灼热的烦躁让他不自觉又拎起了眼前的玻璃杯。
佳乙看着苏易正将杯中剩了一半的酒饮尽，有些半信半疑，“那前辈怎么突然这样喝酒呢？”难道是……家里又出事了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佳乙在他面前坐下，忍不住关切地委婉问道。
“……不是。没什么，想喝就喝了。”他又刻意补充了一句，“这酒很好，想喝而已。”
佳乙眼见他的眼神从不正视自己，要么盯着酒，要么在她身后飘忽，她更加坚定了猜测。这么多年过去了，横亘在易正前辈心中的心结仍然是他的家庭。只可惜，她很想帮帮他，但未曾想到好的办法。
佳乙倒是很笃定，善解人意的她已经开始跟着苏易正一起发愁了。但她当然不知道，心情不佳是真，本质原因却半真半假。连苏易正自己都未曾发觉，已经有另一件事，能够凌驾在这之上，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佳乙要来点吗？”易正手指轻轻敲了敲酒瓶，打断了佳乙的思绪。
“好啊。”佳乙答应的很是爽快，她指着酒瓶自言自语道：“第一次见年份这么高的香槟诶。”
这让易正出乎意料。他隐约记得她不太喝酒，就算是喝了，酒量也差得很。以前最多见她喝喝清酒，如今倒还学会认酒了。
易正拿来一只新酒杯，清冽的香槟缓缓灌入杯底，瞬间爆裂出新鲜香草的矿物香气。他将酒杯递给佳乙，有些玩味地试探道：“四年不见，佳乙会喝酒了？”
佳乙接过杯子，撅了噘嘴：“这有什么的，前辈可别小瞧我。”
瞧着佳乙那好像不太服气的样子，易正有些失笑。他克制自己不去想其他事，不知怎的，逗逗她竟也感觉心里平和了些许。
“感觉怎么样？”易正随口问道。
佳乙口中正回荡着浓郁的芳香，沉醉的同时她也恨恨地盯着酒瓶上1994的字样，回应道：“嗯……确实很贵！”
她咂了咂嘴，补充道：“口感柔软，酸度细腻，但又像水晶一样清透，真的很好喝。如果加点冰感觉会更好呢。”
易正有些不可置信，她就像一个专业的品酒家，竟真是那么回事。
只见她坐在灯下，红唇如水润带露的花瓣，轻轻抿着玻璃杯口，不出一会儿酒杯已经见底。佳乙微微波浪卷的长发搭在胸口，米白色衬衫的法式花边袖口不停在桌上来回轻抚，身上拢了一层光晕，温馨而浪漫。易正看的有些怔了，一时竟忘记提醒她不要贪杯。
他突然发现佳乙变了。就像她突然学会了品酒一样，四年时光好像改变了她很多，虽然她有时候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姑娘脾气，但是身上添了些温婉、成熟的魅力，热情似火与恬淡简朴在她身上共存。
苏易正见过的女人很多，但眼前的秋佳乙，总有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易正的担心开始变得真实起来——她变得更美好了，那自己对她而言，是否也变得陌生了？

“我……”两人异口同声开了腔。
“佳乙先说吧。”苏易正把心中的好奇捂了下去。
“嗯…易正前辈这几年，还好吗？”佳乙认真地看着苏易正，双眼如一汪湖水，盈盈波动着，她真的很期待了解他四年来的生活——自己空缺的四年。
“挺好的。我手恢复得差不多了，如佳乙所希望的，手艺也精进了很多。对了，我正打算开个人画展呢，到时候欢迎佳乙过来。”
“太好了，前辈”，佳乙从心底里为苏易正开心，“不过，听起来挺舒服的，我可真羡慕。”她自从上次新喀里多尼亚旅游后，就没再出过国，不免心向往之。
“那还真没有佳乙想象的舒服。我去瑞典，也是为了接手苏家在欧洲的业务，进修和事业可一样都不能落下呢。”易正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她。
“像前辈这么厉害的人，肯定都能处理得很好。”佳乙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珍爱的宝贝。
“我怎么能让佳乙失望呢？”易正笑了笑，接着说道：“苏氏在韩国艺术界绝对是头把交椅，但是在海外是有挑战的。这几年，我结识了很多世界级别的艺术大师，在他们帮助下苏氏有了在海外立足的资本。如今苏氏在欧洲和澳洲筹备的宇松分馆已经开业，这一仗真的很漂亮，可以说是海外拓展的第一步。”
听着苏易正侃侃而谈，看着他自信又自得的神情，佳乙觉得他好像在闪闪发光。
“佳乙呢？你这四年怎么样？”还没待佳乙回答，易正已经等不及问她，他对这答案早已迫不及待了。
话锋忽而转向自己，佳乙有些沮丧起来。
“…前辈知道的，我一直在神话幼儿园上班，教小朋友陶艺。陶艺也是辅修的专业，因为前辈才发现它的魅力。这几年的时光，并没有好好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现在想想挺后悔的。”
“后悔？”易正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隐藏的含义，心中还未来得及揣测，便已着急发问。
“嗯。”大约是酒精作祟的缘故，佳乙的话匣子渐渐打开。
“四年了，前辈回来了，知道你变得更优秀，我真的很开心。丝草当护士也渐入佳境，要和俊表前辈结婚了，我也很开心。大家的事业、学业、爱情、人生好像都找到了方向，只有我……哪有人一成不变呢，我白白浪费了这四年，所以决定不会再原地踏步了。”
佳乙的酒量还是不太行，脸颊已经微微泛红，把自己心里的话和盘托出。
“我会去到新世界，尝试新的机会，我也在这么做了，希望一切都会改变。”佳乙望着眼前的苏易正，十分坦诚。
他还是她喜欢的样子，俊美的容颜与那浑然天成的成熟、优雅、温柔和风流，如安德烈主神的造物，让她在午夜无数次梦回。如今，许是经历的事情更多了，她察觉到眼前的苏易正更添了轩昂气宇与极致的掌控力。
听闻易正讲述在瑞典四年的收获，她心中不免更加后悔和伤感。她从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在易正这却还是失去自信了，因为回想这四年，她确实什么都没做。此刻她身上又有了力量，脑子里所想的，只是要离苏易正近一点，更近一点，成为与他相配的人。
任佳乙心思如此，易正听着这番话，笑容却渐渐消失，不住地浮想联翩。
她要放弃过去的一切？什么叫尝试新的机会？她要改变什么？……易正回忆起下午的画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再次涌上心头。他不可遏制地联想到，难道秋佳乙，已经有了新的“选择”吗？
电光火石间，一串串问题如连珠炮一样打在苏易正心上，该死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佳乙此刻又一口酒下肚，下定决心，正想要告诉易正她做出的决定：“易正前辈，其实我今天……”
话音未落，佳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看来电显示，将电话接起。
还未等苏易正从之前的疑问中缓过神来，他便听到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宇彬前辈。”佳乙微微侧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那头宇彬的声音好像带了些小心翼翼，说道：“佳乙，我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怎么了？我现在很方便，前辈什么事呀？”佳乙回答道，但她说话间瞥了眼苏易正，只见他正盯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是幻觉，总感觉他脸色有些阴沉。
易正心中压抑着的疑问与醋意又在一瞬间被勾了出来，他紧紧捏着香槟杯的杯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竖着耳朵，恨不得一字一句都听清楚。
“啊，是我家钥匙，对不起前辈，可能刚没注意就掉了。……啊对，突然想起来，前辈明天要去仁川？……那放在老地方可以吗？…没事的，我尽快回去……他那天是给了备用钥匙，但我没带着…嗯嗯…真不好意思，前辈，明天一切顺利哦…”
易正已经从这些零碎的话语拼凑出了故事的梗概——宇彬和她直到来这之前一直在一起，她还把家门钥匙落在他车上了，也许、甚至，她家的锁是他帮换的；她很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他也很熟悉她的生活。
佳乙每说一句话，这个中的每一个易正从未参与甚至意想不到的细节，都让他的安全感呼啦一下全部塌陷。易正只感觉到心脏像一只在火上烤的栗子，极热快要破了壳。
佳乙挂掉了电话，懊恼自己的丢三落四。自己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儿——落过一次钱包和一支口红，宇彬前辈都给她放家门口的牛奶箱里了。这回竟然钥匙都落了，劳烦宇彬前辈还记挂着钥匙放牛奶箱里会不会不安全，她会不会进不了家。
佳乙挂掉电话，望向易正，正想接上之前的话题。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易正堵了回去。
“佳乙今晚从哪过来的？花和蛋糕，都很漂亮。佳乙喜欢吗？”易正的语气略带尖锐，跳脱地忽然砸向佳乙。
“噢……”佳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道，“我吃了饭过来的。花和蛋糕就是宇彬前辈送的呀，今天刚好在路上碰见他。”
她示意了下靠在墙边的东西，丝毫没有危险意识，冲着易正笑道：“漂亮吧，我真的挺喜欢。”
易正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脱口而出：“宇彬送女人礼物的品味一向不差，看来佳乙也很受用啊。”
佳乙是真心想和易正分享，却没成想他会这样回应。她再迟钝也感受了易正巨大的情绪落差，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些年女人没断过，却没有一个让他用了真心。我奉劝佳乙小姐不要陷得太深。”易正丝毫不客气，言语中更是夹枪带棒。
这番话，好像是一顿莫名其妙的数落，又好像是居高临下的指摘，更像是一个毫无尊重的执拗论断，佳乙一阵委屈的同时气不打一处来：“易正前辈，你在说什么呢！”
且不说今天宇彬刚花了很多精力安慰了自己，这几年来宇彬对自己多方照顾，也让她无比感激，如此听到这番没来由的话，她不免着急为宇彬鸣不平：“前辈你不要乱说。今天我心情不好，多亏了宇彬前辈，送了花和蛋糕作为安慰，我真的很感谢他，宇彬前辈对朋友就是真心的。”
她停了停，继续反驳道：“再说了，前辈真的了解他吗？这几年他身边也没再带着女人了，这个我敢保证。”
佳乙说话间忽地脚边磕到了什么东西，她竟才发现桌底下堆了很多精美的袋子和礼物盒，似一座小山那么高。
佳乙的醋坛子瞬间也被打翻，心中顿时思绪万千——这么多年过去苏易正依旧是卡萨诺瓦，身边莺燕环绕，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怪不得他如此数落自己，在他心中自己还是那个俗不可耐的村姑。
听到佳乙一直为宇彬说话，易正更是火上浇油。他能确认一个他极度不想承认的事实——她和宇彬确实十分亲密。她甚至还给宇彬保证？她以什么身份给宇彬作保？宇彬流连花丛，她就这么在意吗？竟为宇彬条陈辩解，还这般气恼。
易正只听得佳乙阴阳怪气地问道：“前辈又收到了这么多礼物。知道卡萨诺瓦回来了，都来投怀送抱了吗？”
他冷笑了一声，脱口便说：“是，我不像宇彬，他没有女人，可佳乙知道我有啊。天天打电话要见面，我欠的风流债倒也没想到怎么还才好。要不佳乙帮我想想？”
两人都在嫉妒中深陷而不自知，谁也不让谁，借着微微的酒意都不再克制堆积日久的消极情绪和无尽猜测。
窗边的小小风铃本在随微微晚风轻轻晃动着，发出如钢琴音般的悦耳伴奏，随着易正的话音落地，渐渐停摆，婉转的响声渐渐微弱，如尘埃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一地沉默。
听他如此口不择言，佳乙脑中一片空白。瞬间四周寂静，她听到自己的心被击碎的声音，浅浅的疼溢出胸口，湿润了眼眶。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
“易正前辈”，佳乙微微垂眸，隐藏眼中的泪，双手死死捏着衣袖，“你真是太过分了。”
即使她说的很小声，易正还是听见了。那委屈的声线，猝然将他激动的情绪击穿了一个缺口，厚重的堤防不再那么坚固。
有个问题，佳乙本不敢问出口。她在深海徘徊良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探出水面迎接这恋慕一场的结局，期待的同时又生怕失去呼吸，但此刻她无比渴望答案，只想知道头顶那抹透进海面的光亮是否真实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自己鼻腔中的酸涩，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前辈…或许，这几年，你曾有一刻想过我…想过我们吗？”
易正看着佳乙低垂的眼眸。
面对他，她的眉眼与语气满是失落、失望、不满与愤怒，而与下午面对宇彬的灿烂笑靥有天壤之别。嫉妒、害怕、不安、怀疑、猜测交织的复杂情绪疯狂在撞击他的心脏，让他心烦意乱。
他虽心下有些松动，面庞却仍似结了冰般，冷淡说道：“怎么？佳乙不是有了更好的新选择吗？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
纠葛七年，佳乙忽地觉得自己这条游鱼，还未瞧清日的隐约，夜便已来临，其间一刻，明与暗，爱与不爱，希望与绝望，一念之间，就是黄昏。
她也不记得过了多久，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来，装作一切正常地走到了门口。她只想离开这里。
佳乙拿起玄关上的物品，朝易正微微点了点头。一只夜晚的飞蛾向往灯光的明亮温暖，正靠在门框上扇动着翅膀。佳乙默默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心情好像与翅膀在共振，盲目而痛苦地颤动着。
佳乙转过身来重新又望着易正，神情似艰难、似茫然又似诀绝，终于在玄关处开了口——
“易正前辈，再见。”
随着厚重的木门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工作室里忽然万籁俱寂。佳乙已经离去，易正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注视着空落落的门口。
易正心中原先肆无忌惮在吞噬一切的火苗陡然被全部浇灭了。
“佳乙…”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迟来的挽留。
他双手捂上脸，默默想着自己刚刚做的混账事，浮现她刚刚紧拽着袖子的伤心模样。他明明知道，佳乙喜欢他这么长时间，怎么可以以这种方式去质疑她的心意？他也知道，宇彬和佳乙并没有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他又一次狠狠伤透了她。
易正眼眶发红，心中杂乱无章又后悔万分，猛地抬手抄起手边的香槟杯摔了出去，杯子砸在墙上应声碎裂，只在米白的墙壁上留下了浅浅的酒痕。
佳乙刚刚出门没多远，只觉得双腿发软，在路边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她双目无神，失魂落魄地怔怔看着前方的地面，她七年的爱意、思念和执着，就像小石子一般，没入了不见底的深潭，那乌压压的潭水让人喘不过气来，任她如何投掷都听不到回音。
风停了，她却如同浸入了冰窖，心完全凉了。秋佳乙本是个不服输的人，但她意识到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结果，苏易正不仅不喜欢自己，甚至都没有一丝丝在意自己的心意。她看见眼前水泥地砖间缝隙中生长着一朵小黄花，突然觉得与自己何其相似，再如何顽强也无法开出森林。
几个零星来往的路人都对佳乙纷纷侧目，流露出不解和同情的目光。直至一对情侣经过，女孩轻轻和男孩说道：“她好像很难过。”男孩往前拽着她的手，劝解道：“好了亲爱的，别管闲事，走吧走吧。”
说罢，他们的鞋底毫不留情地踩上了那朵花，匆匆离去。花朵变得皱巴巴的，再也直不起身来。
都结束了。
佳乙望着那花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掉落。

-Chapter 6-
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眼看就有一场大雨降临。
宇松集团总办办公室里的气氛和窗外的天气一样压抑。
看着韩部长回到办公室，头上汗涔涔的，几个人赶紧围了上去询问：“韩部长你回来了！听说会长在会议室发了好大的脾气？发生什么了呀？”
韩部长自己都还没回过神来。
刚刚苏易正因为商务部的提案没有达到标准，大发雷霆，甚至要开掉商务部的赵部长。赵部长一个女强人，出了会议室被吓得竟掉了两滴眼泪。
以韩部长对苏易正的了解，那个提案罪不至此，许是和这位少爷这几天的暴躁心情有关，他就像个行走的火药桶，以往的温柔荡然无存。韩部长也不知道原因，但已经提起了十二分注意，不敢出现任何小差错。
“别问了。上班时间不要八卦！会长再生气也不关你们的事！”韩部长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回工位办公。他掏出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紧绷的神经还未放下，突然就来了电话。
“韩部长，艺世公司的资料送进来。”那声音低沉又冷漠，韩部长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一路小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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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易正看着资料中长长的文字瞬间又烦躁了起来。
“这是股权架构，不是让你照抄历史沿革。”
“……对不起。”
“这是说明文吗？这个业务案例很典型吗？”
“……对不起。”
“你的报表内容那么多是打算让我自己算吗？我只需要结果。”
“……是！”
韩部长战战兢兢站在一边，接受苏易正时不时对自己工作的挑战，刚擦完没多久的汗又冒得满头都是。
苏易正拿着手中厚厚的被调资料，只觉得哪哪儿都不通，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途中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瞟手机，看看是否有消息提示亮起。
那天晚上，苏易正在工作室醉倒了，就那样含糊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恍惚以为只是一场梦，但那阵阵的头痛又无比真实，随即化为强烈的悔意。
他总觉得，两人会像以往吵架那样渐渐恢复如初，可转眼已经过去五天，秋佳乙就像从他身边消失了一般。这竟让他做什么都无法静心。
韩部长跟随苏易正多年，自然能感觉到他此刻的阴晴不定，正想着如何离开这可怕的“战场”。
“少爷，如果没其他事的话……”
话音未落，只听得苏易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多亏了这个电话，韩部长瞧见苏易正的眉眼好像渐渐舒展了一些，效果十分神奇。
“我下午有事，需要用车。”苏易正挂掉电话，对韩部长说道。
“不……我现在就走。”他站起身来，摘下衣帽架上的西装，如同一阵旋风似的走出了办公室。
…真是伴君如伴虎的写照啊。
韩部长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奔出门：“来、来了，少爷您等等！”

离午间的下课铃还有10分钟，这10分钟是佳乙给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孩子们拿着自己捏的小兔子、老虎、小鸟等各式各样的动物满教室跑，和其他小伙伴开心分享。
获得片刻闲暇，佳乙转头看着窗外在微风中来回晃动的蔷薇枝桠。
天气闷闷地，平日抬眼就能看见的细碎阳光，今日已经被乌云遮蔽，压抑极了。
那天晚上过后，她连着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起初，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半夜总打湿枕头，又过了几天便好像哭不出来了，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灵魂，变得干涩起来。
就像苏易正从不明白她的少女心事一样，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懂自己伤心欲绝的悲泣。
她真的受伤了。只是喜欢了七年的人，又如何能够快速放下？
她只好在通讯录将他的名字改到了最底层，把他的置顶取消，逼自己别去想他，甚至连丝草的约会都没答应，避免一切能够关联到他的场景，尝试以此疗愈伤口。至于未来，她还没有去想，毕竟适应现在，已经足够艰难。
“秋老师。”在佳乙痴痴发呆的时候，一个小朋友拿着自己捏的鸽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是小志呀。”佳乙回过神来，收回心事，换上了笑脸温柔回应道，“怎么了呀？”
“老师，我捏的鸽子很丑吗？”小志一脸伤心地捧着手中陶泥捏的小鸽子。
“不丑呀，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看这个翅膀，多可爱呀。”佳乙轻轻碰了碰鸽子的翅膀，摸着孩子的脑袋。
“小志！”一个小女孩从不远处冲过来，“你是不是来告状了！……秋老师，我不喜欢他的鸽子，他是来告状的！”
看着小女孩气嘟嘟的脸，佳乙不禁失笑。还未来得及回答，小志便拉着小女孩的手问道：“秋老师说了，它不丑。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它没有很丑，但我就是不喜欢！”
“你就是嫌他丑！我重新给你捏一个好不好？”
“我才不要呢。我就是不喜欢，我爸爸说过不喜欢不需要理由，你怎么捏我也不会喜欢的。你竟然来和秋老师告状…”
两个孩子自顾自地拉拉扯扯走远，孩子的对话天真无邪，他们的纯净，往往能够揭开很多事的遮羞布，显现世间最真的道理。佳乙心中好像有把钝钝的刀在割。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确实不需要理由。
窗外的树枝好像压了千斤顶般微微晃动，花朵已经快要败落，那白色的花瓣混着点点残破的灰，发出故事尾声的沉闷叹息。

“尹智厚，你终于肯见我了？”易正推开club的门，人还未到，那有些愠怒的声音已经先到了。
智厚刚泡好一壶莫桑比克白茶，正嗅着它悠悠的日晒香气，手一抖差点撒了半两黄金。“…我记得我好像是让你下午再来。”
易正外套也顾不及脱下，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我是等不了少爷你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喝茶。”
“我为什么没有心情？倒是你，神色慌张、言语暴躁、坐立不安。”智厚吹了吹杯中浓茶的热气，瞟了眼苏易正。
“和佳乙吵架了吧。”
“…呀，尹智厚。”易正没想到他一针见血。他这个兄弟，就是眼光和心思太毒。
易正无奈地挠挠头，“…是。那不还是因为你！你要是早见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你这么说，其实，你不是相信佳乙的吗？”
“我…我没说我不相信。你别不懂装懂了，我们也没发生什么…不是，我只是很想知道，我不在这几年，宇彬和佳乙之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易正吞吞吐吐地表达着，一副渴望答案却又极力掩饰的模样，当真别扭极了。
“嗯…”智厚似笑非笑地盯着易正，饶有兴趣地在看好兄弟的笑话。一向流连花丛的苏易正，也会有今天。
回想起以前的他，拈花惹草、不负责任，惹哭不少女人，佳乙确实改变他良多。智厚也乐见终于有人能挖掘出苏易正宝贵的真心。
“笑什么。”易正懊恼地问道，智厚那眼神盯着自己有些发毛。
“你看着我眼睛。”智厚把易正肩膀掰过来，强迫他直视自己。
“干什么？”易正有些嫌弃地想要挣脱，“怪变态的。”
“…看着我。”智厚强行摁着他，“易正，你觉得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尹智厚确实在很认真地问他，迅速将问题的一字一句推入易正心底。
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老实说，自己喜欢过很多女人，或是因为其美丽外貌，火辣身材，其有趣职业，独特气质，又或者是因为一个轻佻举动或是一句诱人言语。但她们中的大多数，自己现在回想起来轮廓甚至已经变得模糊。
什么是爱？
他的家庭虽然从没给过他爱，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对爱毫无希冀呢？爱是人的本性，就像太阳要放射光芒。
易正在心里描绘的爱，大概是——
全身心的付出、迷茫时的陪伴、不想言说时的默契、无差别的包容、受伤时的一枚创可贴、披荆而来的一个拥抱。
又大概是哭泣时递去的手帕、心上莫名的记挂、不间断的长久思念、强烈持续的占有欲。
也大概是离去时想要挽留的双手、僵硬的脚步、碎裂的心脏、浓烈的悔意与焦急。
是这样，没错。
智厚看着易正双眼中的光芒渐渐凝聚，深陷沉思的旋涡，开口道——
“易正。你现在脑子里在想的，就是你的爱。”
易正脑海中的影像突然与现实重叠——现在脑子里在想的，就是你的爱。这好似一记暮鼓晨钟，猛地撞击在心上。
他才反应过来，他对爱的描绘竟全是与秋佳乙七年纠缠的复刻。
易正的心脏缩紧，突然变得通透起来。
是啊，爱的本质是没有形状的，但它在人心中是可以描绘具象的，因此每个人感受到的爱并不相同。
他花了四年时间才想明白，他无法离开她。现在想来是如此愚蠢，那样的涟漪、记挂、心疼与思念，与游离在他舒适圈之外的新鲜感、亲密距离的自我封闭等种种原因交融在一起，都成了他无法确认心意的借口。
而他为何思念？为何牵挂？为何会喜欢看她傻傻的开心模样？
他为何会给她用心制作礼物？为何总想见她？为何会因为别的男人对她大发雷霆、恶语相向？
……
他竟忘记了，喜欢和爱，从来不是千篇一律的，却也是最简单质朴的，没有确切的原因，也没有必然的结果，一切只在于遵从内心而已。
就像此刻，他说不明白什么是爱，但他又能清晰看到爱的形状，那模样就是秋佳乙。
他抬眼看着尹智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情满使人语塞，此时的“卡萨诺瓦”脑中一片空白、笨拙不已。
“易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智厚重新靠在沙发上，拿起身边的吉他。
“这几年，宇彬和佳乙只是亲密的朋友，他们确实很合拍，有些默契甚至超越了我们兄弟之间。我也挺诧异的。”
易正听到这答案并不意外，因为他心中其实早已知道。自己坚持还要来向智厚打探，不过是又一个糊涂的借口罢了。
“你要知道，佳乙首先是个女人，其次才是我们的朋友。她很优秀也很有魅力，不专属于任何人。所以，她以后也有可能会牵着别人的手，有可能…会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苏易正’，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了。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未来吗？”
智厚已经不打算再说下去。
他的手指在吉他弦上落了下去，一首Alborada缓缓流淌，明朗下降的分散和音，就像清晨的钟声，正在拨开纱幕般的雾。

佳乙一头倒在自己的小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大鹅抱枕里。
她总觉得精疲力尽，别人说话的时候也都没法集中精神，由里到外都不舒服极了。她正好下午没有课，索性申请休一周的假，一年到头她像个劳模一般，院长也批准得十分痛快。
她来回刷着手机里不久前的群消息，俊表前辈说有大事要宣布，让大家明天去具家。除了丝草一如既往的吐槽外，大家都应了下来。只有她的回复突兀地立在最下方：“我有点事，先不去了。”
佳乙已经很多天没有在群里出现了。要不是俊表前辈邀请了所有人，手机弹出消息提醒，她连这个群都不愿打开。
她指尖划过苏易正的头像，鼻子又涌上了酸意。自己算是失恋吗？可是“恋”都没有过，哪儿来的“失”？她翻过身来，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很傻。
可下一秒，就连天花板上也浮现出苏易正的身影——灯光下的他，冷漠疏离、浑身是刺、让人绝望。
她猛地扯过枕头，捂住脸抱怨道，“烦死了。”
忽地电话铃声响起。佳乙抬起头，看了眼熟悉的号码，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接了起来。
“佳乙，你在干嘛呢？”丝草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丝草啊，我刚上完课。怎么了？”
“嗯…佳乙你最近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群里的回复，不对劲呢。”
“没…没什么事，”佳乙干笑了一声。
“那个…我记得你明天休息的呀，一起来嘛，具俊表那家伙挺认真的。”
佳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最近排课有些累。我就不去了吧。”
丝草语气中带着恳求：“佳乙，我真的想让你和我一起。拜托拜托啦。我感觉吧…那家伙可能是要说一些和结婚相关的事吧…”
佳乙听着丝草言语中的一抹害羞，心软了下来。
确实，之前宇彬前辈和自己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具俊表总是一天到晚缠着他母亲赶紧安排婚事。
很幸运，自己虽然失意，但自己的好朋友金丝草是幸福的。这些年来，她看着丝草和俊表前辈一路走来，两人都在拼尽全力地走向对方，曾经的伤口之上已经开出了繁花。她感到庆幸，庆幸丝草熬了过来，她也很羡慕，羡慕这样心想事成的happy ending。
如果自己是那个新娘，大概也很希望丝草能在身边一路见证吧。佳乙摇了摇头，抛开杂念。
“嗯，好吧…那明天见。”
为了丝草，就去这一次。也许，根本也不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两人都没有任何联系。在自己这天塌了的事，在苏易正那也许轻如羽毛而已。
另一头，丝草放下电话，叹了口气。佳乙说话确实有气无力的，印象中很少见过佳乙这样没精神的样子，不知她和苏易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丝草心中涌上一些愧疚，虽然她也很想让佳乙陪着自己，但好像不该答应易正前辈去游说佳乙。想到易正前辈在电话中那苦苦央求的样子，却又让她无法拒绝。
“我已经说服佳乙了。”
丝草正要发送信息，想了想，又多打了一行：“但是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佳乙，就算是易正前辈也不行！”
看着苏易正秒回的感谢，丝草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些。她愿意相信苏易正，但她无论如何也都会和佳乙站在同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