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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小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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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2-10-14 23:00回复
    ( 红豆沙磨得绵密,捏成小团,外面搓了油膏,立刻变得上相,胖鼓鼓,亮晶晶。糯米粉蒸熟,粳米粉却要用炒的,黄砂糖、桂花糖敲碎了,连筛三遍,轻薄得像一披雾,就这样与酒酿揉一起,一滴水也不必加。小厨房的宫鬟实在手巧,如叠一个方胜,将面芥子一压,再一折,先做一只小酒盅状,阿藕偷偷跟我讲,这个叫做“缸”。浅一些的裹进红豆沙,另捏一只深缸,先撒和着玫瑰糖一起炒的白芝麻;再把浅缸小心填进去,最后收口,松木烧的小火蒸,等晾得完全凉透了,这才一支一支拣起。)
    阿弥陀佛,双馅团子,听起来这样家常。娘娘嘱咐的时候,我只想是甚么平易近人的点心。哪曾想呢,从煮红豆沙做起,竟用了两个整日——阿藕,就用这只哥窑冰裂纹,清清爽爽,我看着就很好。
    ( 八角漆盒底先垫了一层碎冰,缎子隔一层,我们一路走来,日头下难免要流汗,独它仍然沁凉,仿佛隐于尘嚣之上,不受甚么烈日的荼毒。待到养心殿,我便先静静一侧站着,由阿藕掏出小银角,与当职的小公公们办交涉、联络情谊。这里的夏天永远不热,凉意甚至有些肃杀。我扔提着食盒,盖子上嵌着螺钿和砗磲,冰丝像梦呓,恍若无痕地从缝隙往外渗,阿藕很快回来了,万岁爷在看折子呢,这时候不好打扰。小公公却很和蔼,与我客气道:姑娘往偏殿歇会儿,这会儿当职的是富察格格呢。)
    ( 我自然要说好。由他领着,北起一拐,这片廊庑的结构是个谜,我没有参详的打算,忽见一展屏风罩着,就像蒙了纱罩,洇开的烟绿开有一朵轻红,我隔着屏风便低声喊她。)海兰珠!
    ( 待一绕,却见她低垂着脖颈,竟在拭泪。领路的小公公脸色一变,仿佛触了霉头,一跺脚就遛了。我缓缓上前,手中食盒先稳稳地在小几上搁好,拿出掖着的帕子递给她,想了一想,仍是要问。)好好地,这是怎么啦?


    IP属地:上海2楼2022-10-15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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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3楼2022-10-15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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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豆沙磨得绵密,捏成小团,外面搓了油膏,立刻变得上相,胖鼓鼓,亮晶晶。糯米粉蒸熟,粳米粉却要用炒的,黄砂糖、桂花糖敲碎了,连筛三遍,轻薄得像一披雾,就这样与酒酿揉一起,一滴水也不必加。小厨房的宫鬟实在手巧,如叠一个方胜,将面芥子一压,再一折,先做一只小酒盅状,阿藕偷偷跟我讲,这个叫做“缸”。浅一些的裹进红豆沙,另捏一只深缸,先撒和着玫瑰糖一起炒的白芝麻;再把浅缸小心填进去,最后收口,松木烧的小火蒸,等晾得完全凉透了,这才一支一支拣起。)
        阿弥陀佛,双馅团子,听起来这样家常。娘娘嘱咐的时候,我只想是甚么平易近人的点心。哪曾想呢,从煮红豆沙做起,竟用了两个整日——阿藕,就用这只哥窑冰裂纹,清清爽爽,我看着就很好。
        ( 八角漆盒底先垫了一层碎冰,缎子隔一层,我们一路走来,日头下难免要流汗,独它仍然沁凉,仿佛隐于尘嚣之上,不受甚么烈日的荼毒。待行至养心殿,我便先静静一侧站着,由阿藕掏出小银角,与当职的小公公们办交涉、联络情谊。这里的夏天永远不热,凉意甚至有些肃杀。我扔提着食盒,盖子上嵌着螺钿和砗磲,冰丝像梦呓,恍若无痕地从缝隙往外渗,阿藕很快回来了,万岁爷在看折子呢,这时候不好打扰。小公公却很和蔼,与我客气道:姑娘往偏殿歇会儿且。)
        ( 我自然要说好。却不往偏殿去,头先海兰珠在这里当职,我自然常去找她,如今伊人远行,于我竟是此情此景难为情,便给阿藕使个眼色,两人北起一拐,这片廊庑的结构是个谜,我没有参详的打算,海兰珠告诉我,有个半搭起的花棚,简直使个世外桃源!没走几步,果不其然,忽见一团紫薇花在小池边,娴花落在池面上,就像蒙了纱罩,洇开的烟绿开有一朵轻红,我偷偷和阿藕说。)曲径通幽,这是海兰珠从前偷懒的好地方呢。
        ( 待一绕,却见另一道纤影,低垂着脖颈,竟在拭泪。想了一想,仍缓缓上前,手中食盒先稳稳地在小石桌上搁好,拿出掖着的帕子递给她,话也轻轻。)好好地,这是怎么啦?


        IP属地:上海4楼2022-11-01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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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天逃跑,是一件极其狼狈又危险的事。赤日行天,犹如炎官张起火伞正在考验大地,深严的紫禁城,也需经受他的考验,因此这季候的宫人,白日里半数都是脑涨晕眩的,再叫暑风一刮,便整个身体都变无力了。我从景阳宫启程,一路近乎疯狂地逃跑,已忘记了,似是跑遍了十二宫,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影,不知是我步履太快,还是泪珠糊了眼,几个太监歪曲着身子,岣嵝着驼峰一样的背,宫鬟们也变作绝句里绵婉的姿态,又妖冶,又可怖。及至我误入这座帝王的花圃,始觉得不妙,再想折返,就不那么轻松了…才悟出教习姑姑所说的,原来君王侧,当真是去的比留的,更不易。】
          【我不止缺乏一点勇毅,是怯懦得没有退路了,因着姑妈一句训斥,内心便如同神明的石碑坍塌下来,自觉自尊被践踏得无一寸完肤。】
          【幸而,这里暂时不见帝宫女史,很远处裙钗们浇花,折草,这晌工夫亦顾不及我……便怀着侥幸的心理,小雀儿似的,抱膝委在几垄鲜花织成帏帟下。起初,尚在筹谋如何才能无声息地,溜回长春宫,便念起成娘娘千般万般的好,有了比较,就愈觉得端贵人(我的姑妈)苛刻,她温淡可亲的笑容,也扭曲了——不免又是天地皆暗,自己啜泣起来】
          【直迨一张净白的方帕递过来,方抬起眼,神色紧张地与人对视,心间如擂鼓,声却很低,眸子里还漾着一汪夏泉,该如何向她道清其中原委呢?在接过她的薄绢前,袖头业已擦去一半泪水,我怕,自己弄脏了她的一片好意】
          我——不是有心的;我有错……擅闯宫殿,只是,【无论如何,我总要先为自己的行为,认错,可要我再为此编一个圆满的谎,则太难了。声线颤颤地,没头没尾,吐出一句】我还能出去么?


          IP属地:上海5楼2022-11-02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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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枣儿:
            【在夏天逃跑,是一件极其狼狈又危险的事。赤日行天,犹如炎官张起火伞正在考验大地,深严的紫禁城,也需经受他的考验,因此这季候的宫人,白日里半数都是脑涨晕眩的,再叫暑风一刮,便整个身体都变无力了。我从景阳宫启程,一路近乎疯狂地逃跑,已忘记了,似是跑遍了十二宫,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影,不知是我步履太快,还是泪珠糊了眼,几个太监歪曲着身子,岣嵝着驼峰一样的背,宫鬟们也变作绝句里绵婉的姿态,又妖冶,又可怖。及至我误入这座帝王的花圃,始觉得不妙,再想折返,就不那么轻松了…才悟出教习姑姑所说的,原来君王侧,当真是去的比留的,更不易。】
            【我不止缺乏一点勇毅,是怯懦得没有退路了,因着姑妈一句训斥,内心便如同神明的石碑坍塌下来,自觉自尊被践踏得无一寸完肤。】
            【幸而,这里暂时不见帝宫女史,很远处裙钗们浇花,折草,这晌工夫亦顾不及我……便怀着侥幸的心理,小雀儿似的,抱膝委在几垄鲜花织成帏帟下。起初,尚在筹谋如何才能无声息地,溜回长春宫,便念起成娘娘千般万般的好,有了比较,就愈觉得端贵人(我的姑妈)苛刻,她温淡可亲的笑容,也扭曲了——不免又是天地皆暗,自己啜泣起来】
            【直迨一张净白的方帕递过来,方抬起眼,神色紧张地与人对视,心间如擂鼓,声却很低,眸子里还漾着一汪夏泉,该如何向她道清其中原委呢?在接过她的薄绢前,袖头业已擦去一半泪水,我怕,自己弄脏了她的一片好意】
            我——不是有心的;我有错……擅闯宫殿,只是,【无论如何,我总要先为自己的行为,认错,可要我再为此编一个圆满的谎,则太难了。声线颤颤地,没头没尾,吐出一句】我还能出去么?


            IP属地:上海6楼2022-11-0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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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识得她,是汉军旗的女孩。温柔模糊的一张粉扑子脸,没有甚么棱角,光洁的额头,覆发有些松散,发绒似的,被汗溽湿了,像某一种暗自啜泣的、无害的小兽。她抬头飞速地扫了我一眼,双眼睑深深而温厚,更显得一双圆眼睛温温暾暾,如隔了一涌绿蔼蔼的潮水。这是一张秀丽的、但有些情绪寡淡的脸,唯一算得上娇俏的元素,只怕是鼻头几粒晶莹的汗珠子了。我们年岁相仿,同一批选侍进宫,却并无私交;平日里打得照面,不过点点头,或者交换一个友好的微笑。然而她的笑也有影子,瑟瑟的。我们头顶上有一片芭蕉叶,太阳将它的影子烘烤的膨胀,仿佛来自于大人国,更显得她矮小伶仃。)
              李女官,不碍事儿的。这样热的天,大家正各忙各的,没人顾得上理睬咱们。
              ( 深知被人遗忘对于她来说是某种程度解脱,再不露痕迹地,自作主张把称谓改作「我们」,为她增加一点儿底气。这个年纪的我,自诩伶俐聪慧,八面玲珑,更加难免要犯一个年轻贵族女孩的通病:妄想普度众生。何况要被她这样胆怯的、畏缩的一望呢?)
              你们娘娘训你了吗?( 轻轻问,请成娘娘宽宥我不那么磊落的揣测。阿藕很乖觉地走远了,荫蓝的一爿影子,拢起无甚么情调的、隐蔽的孤岛,不远处就是宽阔恢弘的宫殿,我们作两只嗫嗫嚅嚅的、挨挨蹭蹭的蚂蚁就好。)是有嬷嬷欺负你啦?她们呀……
              ( 话说一半,眉先一轩,排揎刻薄的话我说不出口,她也不敢听,故而留白似的一顿,偶尔哪里一只劫后余生的蝉,声嘶力竭地啾鸣着。啪嗒,食盒里外结出的水粒滴到桌面上,提醒似的,我又接过手帕,替她抹一抹鼻翼的、未竟的泪痕。太阳又在腾挪,雪亮的光,将紫禁城晒得茫茫然,一时不知人在何处,空茫里碰到她的手指,这样阴凉。我又徒增了一点无谓的义气。)
              李女官,你别怕。就算天大的事情,一旦说出来,也能轻松好多呢。


              IP属地:上海7楼2022-11-04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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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识得她,是汉军旗的女孩。温柔模糊的一张粉扑子脸,没有甚么棱角。光洁的额头,覆发有些松散,发绒似的,被汗溽湿了,像某一种暗自啜泣的、无害的小兽。她抬头飞速地扫了我一眼,双眼睑深深而温厚,更显得一双眼睛温温暾暾,如隔了一涌绿蔼蔼的潮水。这是一张秀丽的、但有些情绪寡淡的脸,唯一算得上娇俏的元素,只怕唯有鼻头几粒晶莹的汗珠子了。我们年岁相仿,同一批选侍进宫,却并无私交;平日里打得照面,不过点点头,或者彼此交换一个友好的微笑。然而不难发现的是,她的笑也有影子,瑟瑟的,像拖着沉重的、泫然欲泣的注脚。我们头顶上有一片芭蕉叶,太阳将它的影子烘烤得膨胀起来,仿佛来自于大人国,越发显得她矮小伶仃。)
                李女官,不碍事儿的。这样热的天,大家正各忙各的,没人顾得上理睬咱们。
                ( 深知被人遗忘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某种程度的解脱;再不露痕迹地,自作主张把称谓改作「咱们」,试图为她增加一点儿底气。这个年纪的我,自诩伶俐聪慧,八面玲珑,更加难免要犯一个年轻贵族女孩的通病:悲悯过度,总妄想普度众生。何况这时又被她胆怯怯、汗涔涔的一望呢?)
                你们娘娘训你了吗?( 轻轻问,还请成娘娘宽宥我不那么磊落的揣测罢。阿藕回避机密般,很乖觉地留给我们一握背影。芭蕉则竖起耳朵,支起荫蓝的一爿影子,拢起了一座无甚么情调的、隐蔽的孤岛。我们的不远处,就是宽阔恢弘的、与天比高的宫殿,而我们作两只嗫嗫嚅嚅的、挨挨蹭蹭的蚂蚁就好。)还是有嬷嬷欺负你啦?她们呀……
                ( 话说一半,眉先一轩,排揎刻薄的话我说不出口,她也不敢听,故而留白似的一顿。便在这一瞬,听到偶尔哪里一只劫后余生的蝉,正在声嘶力竭地啾鸣着;又跟着,啪嗒,食盒里外结出的水粒滴到桌面上。很多琐琐细细的微小动静手脚并用,提醒似的,我又不作声了。抬手接过帕子,替她抹一抹鼻翼的、未竟的泪痕。太阳又在腾挪,雪亮的光,将紫禁城晒得茫茫然,一时不知人在何处,空茫里碰到她的手指,这样阴凉。)
                ( 我又徒增了一点无谓的义气。)李女官,你别怕。就算天大的事情,一旦说出来,也能轻松好多呢。何况有我——( 笑一笑,裹挟着结盟的、闺阁里的义薄云天。)不然,还有我们娘娘,主子娘娘……


                IP属地:上海8楼2022-11-0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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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如何与人解说自己的遭遇。我说,我在我的嫡亲姑母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这样形容,会否被人听作是一种诋毁,或者说僭越,姑妈不仅是尊长,更是圣人嫔御,面对她的批评,我不应有这样抵触(实则是伤心)的情绪…暂不论这个,她当真能够为我共情吗?我或许是经受不住一点儿磋磨,委实太过敏感了;可我并不是善愁之人,我原是最懂接纳屈辱,听取规训的,很难讲明瑞鹤斋内所发生的一切,缘何教我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但无论如何,赫舍里访露的劝导与慰拊,是很奏效的。】
                  【她是很典型的满洲格格,具备所有贵族女孩儿的品质,眼神是清风明月,笑容是快意爽朗,谈吐如衔明珠,每一个动作,又都做得轻巧自如。她从容的样子,仿佛天生就是这座城苑内的人,穿着鲜明体面的宫装,有丰满的仪容,精致的五官,摊开来一个璀粲又柔情的笑,发散着温热。于隐秘的刻下,她如是抚慰我,不断告诉我别怕、不碍事,我便信以为真,认为她在,这里再不是威严摄人的宫城禁地。瞬时间,酷日都变温和了,她婉婉伸过来的玉葱,停在面前,隔着一方纯洁的手帕,她的形象虽不那么清晰,却依旧能瞧见:描得新月似的宫样眉儿,透露出她的聪灵早慧,皎皎白皙的面容,晶莹得又好像通明的玉石,不染片毫的尘埃,是以三伏的溽气也避过她——如许清白一张芳靥,连汗痕都被隐饰。】
                  【这大约就是姑妈口中,紫禁城的女官大人,应有的模样罢】
                  我们娘娘待我很好。【轻声回应,只此温暾的话音里总算有了一丝笃定,在夏季嘈杂的蝉鸣里,这声儿好虽然不足响亮,却已然是我竭力的辩白;我侍奉的长春宫娘娘,是这城内最宽爱的主子(对我而言),我纵再软弱,刻下亦要用很诚挚、恳切的目光,对她讲】嬷嬷们,也因娘娘怜惜我,从不教我做累活儿。
                  【盖因她出现在这里,成为此刻我的倚靠,我心里,已认她做很亲密的朋友。但我的屈辱仍是不能说的,或将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我与访露格格在此相遇,同是我们彼此间,一桩秘密。如此想,我才换了种方式,用问,替代回答】
                  访露格格,我们在这宫里做女官,非得要十分机灵,会说漂亮话儿,哄得贵人们高高兴兴地,才行么…可进宫前,母亲只教了我礼数,规矩,还有如何侍奉好主子。


                  IP属地:上海9楼2022-11-05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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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唉,我也不晓得。
                    ( 微微一怔,但仍替她抹去鬓边泪痕。太阳将一坪赭红和松绿的地砖烤得发昏,我们也像白日里做梦的两个人,说话声不自觉地压低了,具体庶务短长或者人情款曲,仿佛难以参详,由她点出,逐渐总结出一条模糊含混的、不可明说的公约。便想说点其他的,请她眉头松快一些。却有一位小公公探头探脑来,见得我们,一抻袖子,笑容满面,我才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飞速地提起一边的食盒,只觉水珠细细密密,爬了一壁,经我手一碰,蜿蜒成一小股级细的水流,泪痕一般。我与阿藕递一个颜色,她领悟极快,与小公公攀谈交涉了;我再拍了拍她的手,这一下,仿佛就此成了隐秘的同盟。)
                    李女官,你等我,办完了差事,我再送你往长春宫去。


                    IP属地:上海10楼2022-11-16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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