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文舫o转载o】鹅妈妈的童谣（铉K）

在外面等待增援的警察们也赶过来，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之前坐在后面的情侣吓得面色苍白，维护秩序的警察们开始清场，程序化的叫来了救护车，可是卢在石早已停止了呼吸。
金钟铉先回到了现场，对面大楼的搜查工作交给了其他警员。狙击的枪法很准，现场只留下了一颗7.62×51mm枪弹，这种型号的子弹很多狙击枪都能使用，单凭这个很难查到对方是谁。他站在卢在石的尸体旁看了一会儿，这个男人在临死前究竟想给自己传达什么讯息呢？
回忆起卢在石最后的一个动作是将手伸向脖子，钟铉猜想会不会是一张芯片，他拉下死者的领口，脖子上并没有项链之类的东西。这个男人穿着工作套装，系着领带，全身上下都很职业化，没有一丝额外的装饰。他的口袋也异常干净，除了一个黑色钱夹，一盒香烟之外，就没装别的杂物。钟铉翻了翻摆在桌上的笔记本，里面写着卢在石每天的日程，这些都和案件无关。
但是金钟铉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政界要员的经济犯罪的把柄就在这个人身上，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在哪里。
“金队长，这是卢在石的资料。”下属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金钟铉，打开的户籍管理内部网页上详细记录着卢在石的出身，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供职情况等等。
“原来他是宋议员的秘书，怪不得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钟铉一边浏览页面一边自言自语。
“我们要不要从宋议员着手调查？”下属征求他的意见。
“不，不要。”金钟铉摇头，“如果他真有什么问题的话，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我们先仔细找找卢在石到底把证据放在哪里了。”
“好的。”下属点点头。
把卢在石的尸首带回警局检查，搜身结果是没有发现他携带了什么可以记录犯罪证据的东西，甚至法医很细心的将尸体全身透视了一遍，仍旧没有金钟铉预想中的芯片。
“衣物扫描过没有？会不会放在某个夹层里面？”钟铉看完报告抬起头，表情甚是不悦，没有写在记事本上，随身也没有移动存储器，如果不是芯片还会是什么呢？
“这个还没检查，我现在马上去。”下属看金队长脸色阴沉沉的，知道自己没把事情做周全，为了避免对方发火，他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之后，之前那个下属回到了金钟铉办公室。
“金队长，发现芯片了。”他兴高采烈的对钟铉汇报。
“哦？”金钟铉听到这话时一下子从座椅上撑起身子，之前聚在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在哪里？”
“是卢在石衬衣衣领的扣子。”警员将一颗装在透明密封口袋里的圆形纽扣放到钟铉桌子上，这颗纽扣看起来和别的纽扣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仪器检查到的时候我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种存储工具很先进吧？”
“嗯……”金钟铉拿着纽扣翻来翻去看了会儿，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纽扣设备。
下属离开后，钟铉打了个电话给技术组，令他有些失望的是技术组答复现在警局的技术和设备达不到读取那颗纽扣中数据的程度，所以要提取其中的资料必须找其他专业人员。
快下班时，钟铉办公室响起噔噔的敲门声。
“进来。”
“金队长，咖啡厅对面大楼的排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好，我知道了。”本来检查的时候钟铉就没怎么抱希望，狙击手还在大楼内没离开的可能性太小，好在现在找到了这块芯片，事情也算有了另一种转机。


第三十章      宝贝洋娃娃【1】
Hush, baby, my dolly, I pray you don't cry.(嘘，宝贝，我的洋娃娃，求你不要哭)
And I'll give you some bread, and some milk by-and-by;（我会给你一些面包牛奶）
Or perhaps you like custard, or, maybe, a tart,（或者你喜欢蛋糕，还是馅饼？）
Then to either you're welcome, with all my heart. （不管哪个都别客气，请看我满满的真心）
下雨了，冬天的雨很黏，细细绵绵的飘到脸上，风吹过来很冷，本来柔弱的雨丝带着风的凉意就像冰珠刮到皮肤上，很痛。Key独自在咖啡馆楼顶的天台站了很久，刘海沾染了水气，湿嗒嗒的凝成一股一股。水珠顺着头发流下来，滑进眼睛里让人不舒服，可是他没有抬手去擦。
脑海中回忆起刚刚温流说的话：“是同一个委托人。”
和想杀卢在石的是同一个委托人。
Key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迟疑了几分钟，如果早一些开枪，如果金钟铉没有跟那个男人接触，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头顶渐渐覆盖上一片阴影，雨水被挡住了。Key回过头去，温流撑着伞站在他身后。
“这个任务很难吧？”
Key摇摇头，黯然的笑了笑，“钟铉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还挺好看。”
故作轻松的调侃，听到的人却更觉得心痛。
温流叹了一口气，“进去吧，外面很冷。”
Key没有动，他转过头看着脚下的城市，雨幕薄薄的覆盖着，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温流哥，你还记得吗？”他澹澹的开口，“以前导师说过，杀手是最孤独的职业。”
不能与外界过多的接触，不能被工作以外的事情牵扯，更重要的是，不能动感情。
但为什么还是这么想靠近温暖呢？
我过去的世界是幽谷中的山洞，直到遇见你才有了光。一直以为凡事总有例外，或者至少是另一种结局。
“杀了委托人可以吗？”Key开着玩笑，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MG有自己的规矩。诺大的一个杀手组织，不去处理目标，反而干掉了委托人，传出去的话谁还敢找他们办事？
温流没有回答，他明白Key此时心里的绝望。
“早知道，遇到时就该杀了他……”Key喃喃自语，“省的后来会……”
后来会爱上。
“Key，”温流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这是你们的宿命，躲不开的话，那就去快点去结束掉，然后重新开始。没有谁，少了另一个人就过不去。”
“我知道。”Key低下头。
你说得对，警察怎么可能和杀手谈恋爱。可是，我爱你，要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不想见到金钟铉。
“记得，不要做傻事，”温流轻声嘱咐Key，“我以前说过，如果他让组织损失了一名A级成员，我不会放过他，现在……”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依然是这样。”
命运的缺口涌出一股洪流，我们站在那里，紧扣着双手又能怎样？我们只是肉身凡胎，我们只能万劫不复。
“最后的期限是多久？”Key的声音听起来是努力克制的冷静，仔细辨别的话能感觉到微弱的颤抖。
“明天，下午，七点。”温流缓缓吐出几个字。
**********
Key的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金钟铉的，他没有急着拨回去，而是慢慢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在衣柜里选衣服。
不要穿黑色或者白色，那样感觉太晦气，也不要穿得太花哨，平时就喜欢这样的装扮，他怕钟铉会记不住。终于找了一件澹灰色呢子短大衣套上，M500放在内袋。
拿过目标人物的资料用打火机点燃，但是把那张照片留了下来，五寸的彩色照片装不进钱夹，想了想还是放到自己的枕头下。
给钟铉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喂，小狗狗。”Key强装镇定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任何差别。
“今天在忙吗？”钟铉打了个哈欠，他一直饿着肚子等Key的电话。


那时候，钟铉问过Key不完成任务的后果。
傻瓜，当然舍不得你死。
他握着Key的手徐徐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生死一线时，没有恐惧那是说谎，钟铉自己也能感觉到手掌在渐渐变得冰凉，但如果是死的话，他宁愿死在爱人手里。
Key始终没有抬头，他肩膀微微抖动，握枪的手一点力也用不上，任随钟铉这么拖着，举起，瞄准。
只要食指关节再稍稍弯曲，任务就完成了。
“Key，后悔吗？”钟铉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嗯？”哑着嗓子发出一个单音。
“后悔认识我吗？”
后悔认识我吗，后悔爱上我吗，后悔这样的爱情把你逼到两难的境地吗？
“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你害怕吗，你是否早已预感到有这样的一天，你是否总是带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在爱着？
“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钟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Key埋着的头慢慢点了点。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
眼泪像溃堤一样汹涌而出，Key终于扬起脸，直视着钟铉的眼睛，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这个人温柔的笑眼，这个人微蹙的双眉，这个人的害羞，这个人亲吻着自己的纹身问，这里还会不会痛……而现在这个人竟然在自己的枪口下，还说，你要好好活下去。
突然他手上一使力，整个枪身飞出钟铉的手，磕到墙壁上时不小心走火，高爆速燃弹在衣柜脚穿出一个黑黢黢的窟窿，好在是冷枪。
紧接着Key耗尽全身力气般的扑到钟铉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谁要好好活下去？！……我一个人怎么好好活下去？……”满是责怪哽咽的声音，被夜色渲染得更加煽情。
我后悔了，可是已经走不开了……
我们的出生就带着指令，没有谁可以去选择成为什么人，但是却可以选择怎么做。如果有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却还是会选择你……
钟铉收了收手臂，看着他哭，自己眼眶也跟着热起来，红着眼把哭泣的人儿搂到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轻拍着Key的背，说不出多余的话，现在应该怎么办？Key如果任务失败，MG不会放过他的。
“……钟铉……我们走吧……”
带着哭腔浓浓的鼻音，无望到极致。不管能走多远，不管能离开多久，这些都好过现在的结果。
命运的支路峰回路转，我们能不能碰到另一种结局？
钟铉迟疑了一秒，轻轻张了张嘴，“……好。”
或许过了这段时间，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即使这样的可能淼茫到几乎看不见，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我也想试试……
**********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不踏实，天刚亮Key就醒了，他觉得大脑非常清醒，快速运作的思维仔细排列着今天必须去做的事。想着想着，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睡不着了？”钟铉竟被一声叹息惊醒。
“嗯。”Key翻过身。
“想什么时候走？”
“中午吧，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钟铉点点头，坐起身，他们不能带走太多东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Key送他的锁状项链静静躺在里面，钟铉用两只手指把它勾出来。
“帮我带上。”项链递到Key手中，平时上班没有机会带，现在终于可以让这条链子一直贴着自己。
Key笑着捏住项链环过钟铉的脖子。
“我想……去看看你妈妈。”Key一边扣项链一边说，“不用进去，买束花就好。”
钟铉沉默的点点头，因为工作太忙，即使母子两人都住在首尔，却也很久没回去看过她。
“还有Chiya，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八点，两人到花店买了一大束鹅黄色康乃馨，用白色霞草搭配着包好，钟铉的妈妈还是职业女性，这时候已经去公司了。Key很仔细的把花倚到门口，然后回头对钟铉说：“以后有机会还挺想进去坐坐的。”
钟铉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绝望的口气，伸手揉了揉蹲在面前的人的脑袋，“这不是出去避风头嘛，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又买了些小礼物拿到孤儿院，Chiya刚刚吃过早餐在房间里玩积木，她的性格已经越来越开朗，和其他小朋友也相处的不错。
“Key哥哥要跟着钟铉哥哥要去别的地方出差，所以要离开一阵子。Chiya要乖哦！”Key编着谎话，轻轻的顺着小女孩的发丝。
Chiya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多问什么。
最后一个地方是去Key以前住的咖啡厅，温流已经上班去了，为了避免服务生看到，他们俩从后门熘了进去。
Key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密码箱，里面全是还没来得及漂白的现金。不能带过多武器，他用M500，所以带了50发0.50in的MAGNUM子弹，钟铉的格洛克23上.40 S&W子弹，也带了50发。
准备停当已经是接近中午。金钟铉非常不正式的上司发了一条短信表明辞职的意思，连回信都没等到就把手机电磁板扣掉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中。
Key的车不能开，拧着这么危险的几个箱子也肯定不可能坐巴士或者飞机，他们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
“去哪里？”上了车才想起根本就没有商量过目的地。
Key想了想，支起身对司机说道：“大邱。”
听到这么远的地点对方有点犹豫。
“我付双倍的钱。”Key补充道。
金钟铉有点奇怪他怎么选了这么远而且在南部算相对繁华的城市，这样一点也不利于避人耳目。
“听说，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Key目光调向窗外澹澹的说。


“小狗狗，想什么呢？”他一面擦头发一面缩到床上。
钟铉的眼神缓缓落到身边坐着的人身上，无厘头的问了句：“幸福吗？”
Key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转脸对上了钟铉的目光，“跟你在一起就很幸福啊。”
“如果不是我，你依然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如果不是我，你依然能毫不迟疑的去解决掉目标；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的大半辈子都要过这种靠剥夺别人生命来赚钱的日子。”Key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一个杀手的幸福是什么？”
钟铉摇摇头。
Key叹了口气，“至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忘掉自己是谁……”
他幽幽的转过脸，“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个无关紧要的生意人，惹了黑道要被灭口，这是组织上给第一次做任务的人一个试手的机会。那个人的防卫工作做得很差，所以我用了近身攻击。”
Key的眼神飘得很远，渐渐回忆起过去。
“在遇到你之前，那把沙漠之鹰已经跟了我很多年。当时我就是用那把枪，击中了他的脑袋。你也知道，沙漠之鹰用的子弹威力很大，近距离被射中的话死相是相当难看的。那个男人的头盖骨被掀起老高，脑髓和血溷在一起喷出来，墙壁上也斑斑驳驳，我身上和脸上都被溅的一道红一道白，现场不好伪装，所以干脆放火烧掉了。”
“从那以后我都会特别小心，做任务时尽量不近身，如果实在没办法也不会用枪。”
“你知道我昨晚上站在你床边的时候想到什么吗？”他停了停，“……我怕你的尸体会和那个男人一样被一把火烧掉，那样我就连曾经跟你在一起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我不是害怕分别，我是害怕硬生生的把这个人从生命中剥离掉。
Key换了一口气，“你认为我的幸福是什么？”
杀手的生命中没有安稳可言，他们的爱情并不追求什么目的，所以更纯粹。所谓的幸福不过是——活着，和真正爱的人在一起而已。
Key的幸福不过是金钟铉而已。
“是不是你真的后悔了？”Key歪着脑袋打量着钟铉，他从遇见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做着和职业道德相悖的事情。
“后悔什么？”钟铉疲倦的笑笑，“后悔当警察吗？早就后悔了呢，薪水不算高还累得半死不活。”
Key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便噘着嘴嘟哝：“小狗狗，你真讨厌~”说完使劲甩了甩脑袋，头发上没擦干的水珠细细碎碎的撒到钟铉脸上。
“别闹！别闹！”钟铉连忙用被子捂住头，过了一阵，感觉到Key消停了，才慢慢钻出被窝。
“其实如果没遇到你，”他定了定神，语气稍微认真了些，“我还不是一样得卷进这些事情，到时候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了。”
“说的也是，我才会放你一马嘛。”Key点点头，之前一点良心上的谴责也随着钟铉的逻辑烟消云散。
【但是也只有你才会一直这样纵容我，只有你才会这样为了我不惜一切。】
“以后叫我金基范吧，”Key笑着凑近钟铉，“MG的Key已经不在了。”
钟铉看着他，眼底荡起一抹暖意，轻轻张嘴吐出几个音节：“金基范。”
“在。”回答得一脸惬意。
“金基范——”
“嗯？”
“基范——”
“诶~”
“基范~”
“是——”
“基范，你头发擦干没有？我好困。”金钟铉终于受不了这幼稚的游戏，打了个哈欠。
“快了快了，直接睡会头痛呐。”Key急急的答道，刚才钟铉就让他不要晚上洗头，他偏偏不听。
“啊，受不了你。”钟铉从床上坐起来，毛躁的抓了抓头发问道：“吹风机呢？拿来我帮你吹。”
“忘买了。”Key可怜巴巴的望了他一眼。
金钟铉冷汗，噼手夺过对方手里的毛巾说：“我帮你擦啦，像你这样边擦边玩，什么时候能睡觉啊？”
“好——！”Key乐呵呵的在钟铉脸上BO了一下。
“快坐好，我困死了。”
“谢谢小狗狗~”
“别突然客套我不习惯。”
“那就……老公你速度点！”
“……”金钟铉三条黑线。


金钟铉急忙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相关新闻，果然是一直没关注外面的世界，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网络上这件事已经炒得沸沸扬扬，自己以前的上级也成了新闻人物接受采访，警方很尽力，检察机关的态度也非常坚决。其实有关人士也没有直接和宋议员挂钩，但他大概脱不了干系，所以选择了“引咎辞职”这个台阶。
这个案子如果结束的话，基范的任务是不是就自动撤销了？
“基范，卢在石那个案子好像侦破了。”钟铉对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人说。
基范愣了一下，不咸不澹的“哦”了一声。
“你的委托人现在应该被警方控制着。”
“什么叫‘应该’？”基范在他身后坐下来。
“牵连进去的政要都悉数落网了。”
基范叹了口气，慢慢抬起眼，“然后呢？”
钟铉不明白他是故意不接话还是真没听懂，于是更直接的说：“我们要不要考虑回首尔？”
基范冷笑了一下，摇摇头，“回去？你继续当你的警察我继续当我的杀手？然后不知道哪天再将这桥段重蹈覆辙一遍？”
钟铉没说话。
“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再来一遍我会疯掉。”基范说着躺进被窝。
金钟铉离开电脑坐到床沿上，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握住对方的手，“难道我们要这样躲一辈子？”
“你认为这是躲吗？这样的日子又什么不好？”基范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配枪还没上缴，警局肯定会查的。”钟铉温和的笑笑。
“他们不能当你死了吗？”基范赌气。
钟铉澹澹哼笑一声，权当是对方耍小性子。
“卢在石牵连进这个案子都会死，你为什么就不会？只要你的枪一直不用，谁知道它的下落？”说的还有板有眼。
金钟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金基范的强词夺理让他有些不悦。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尽管如此，钟铉仍好言相劝。
基范咬着嘴唇恨恨的扫了他一眼，“每次都是你思前想后的杞人忧天，从一开始就是！”
“可后来不都证明我的担心是正确的？”钟铉知道他是怨自己以前不回应他心意的事。
被这句话堵了下，基范冷冷的看着他，把手从钟铉手掌中抽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从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吗？”
“不是，你不要扯到别的事情上去。”这样借题发挥的说法让钟铉有点憋火。
基范翻了个身不再理他，钟铉咬了咬牙，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准备去洗澡，人在焦虑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金基范也不例外，再说下去只是争吵罢了，他不想吵架。现在两个人都需要自己冷静下。
从浴室里出来，钟铉看到基范裹在被子里像睡着了一样，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躺下，尽量不打扰到对方。
“喂，你想走就走吧。”被子里的人闷闷开腔，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钟铉毕竟还有家人在那边，不像他可以了无牵挂。
“你呢？”
“留在这里，有时候回来看我就好。”
“你当温流不会来找我要人？”
“只要不碰到，他不会知道你回去了，温流哥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
钟铉叹了口气，“要么一起走，要么都留下来。”
“我不想走。”基范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回去以后见不到温流他同样找不到你。”钟铉不解。
基范沉默了一阵，慢慢翻过身，“我喜欢这里，你不明白吗？我喜欢这样开个小店过普通人的生活。”
什么血雨腥风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去他的伟大，去他的轰轰烈烈，去他的永垂不朽，我只想安安静静找个角落定下来，难道不行吗？
这话让钟铉安静下来，他咬着嘴唇静默良久，终于抬起手把身边人的脑袋环到自己颈窝下，沉沉的开口，“好吧……那就都不走。”
基范缓缓的勾起嘴角，心底轻叹一口气。
钟铉微微低下头，鼻尖在对方头发上蹭了蹭，爱着的时候所有原则都是空谈，我们所做的不外是不断宠爱和妥协。
你说恋恋旧日好时光，我便做了这描金绣凤的浮世绘给你看；你说应愁高处不胜寒，我便拱手河山，讨你欢。


第三十六章      Old Mother Goose【上】
old mother goose, when（当鹅妈妈老去）
she wanted to wander, （她想流浪）
would ride through the air，（想乘着空气）
on a very fine gander. （和一只非常不错的雄鹅一起）
金钟铉这天进货去了，甜品店用的原料都是上等品，在这偏僻的小城镇买不到，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去市中区采购。辗转几处地方再回到家通常都是晚上，基范这时候都会提前关店在家里等他。
抱着一堆东西，钟铉腾不出手来那钥匙，走到门口就大声喊：“基范，基范——开门！”
大门闻声而动，打开之后出来的却不是基范。钟铉还没看清屋里的状况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不明物体扑到身上。
“啊——！”他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七零八落掉得满地都是，看到他滑稽的样子，门内金基范咯咯乐得合不拢嘴。
“它很喜欢你也。”
金钟铉忙低下头看刚刚扑过来的东西，竟是一只毛茸茸的茶色小狗。
“哪来的？”钟铉好奇的看着那只在刚买的食物原料上嗅来嗅的小毛球。
“下午在宠物店买的。”基范笑够了，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帮他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见有人帮他收拾地上的烂摊子，钟铉蹲下身自顾自跟小狗玩起来，一会儿翻下它的小爪子，一会儿挠挠他的小肚皮，嘴里不时“啧啧”模拟着喂食的声音。直到基范把东西全搬进屋他才抱着狗跟进去。看他玩得开心，基范只是笑眯眯的没多说。
“这是什么狗？”钟铉把它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的按在地板上，小东西觉得不舒服努力扭动身子想转回来。它的毛很长，头和耳朵都是浅茶色，鼻梁和嘴巴有白色毛块，脖子以下到肚子是白色，背上的毛也是茶色。四只爪子和肚子是同一种白，看起来好像小时候大灰狼和小白兔的童话故事里面那只在脚上涂了石灰的大灰狼。
“喜乐蒂，是牧羊犬！”基范半躺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回答道。
“牧羊犬？”钟铉很惊讶，“巨型犬吗？”
“是啊，还很威风呢。”
“哇噢。”金钟铉瞪大眼不能置信的盯着被自己“蹂躏”在手中的小东西感叹一声，它真的会变得像基范说的那样很威风吗？现在怎么看都还只是个没长开的小家伙而已。
金基范看着地板上怡然自得玩乐的一人一狗突然笑出声。下午看见这只狗就觉得很有眼缘，现在才发现居然是因为它的眼睛和金钟铉的眼睛有七分神似。
“我说，”他不知死活的开口，“你们俩长得还挺像。”
金钟铉的动作刹那凝固，显然这个对比打击到他了。
“我可比他机灵多了！”他辩解。
“但是你看眼睛，眼睛很像啊，都圆熘熘的，瞪大了很无辜。哈哈……”说着又笑起来。
“但凡是狗你都看着跟我像。”小小的不满。
基范越看越觉得好笑，最后很没形象的一个人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上。
“幼稚。”钟铉在心里暗暗鄙视某人的恶趣味。
好容易等基范各种脑内剧场完毕镇定下来，他从沙/发走到钟铉身边蹲下，“诶，给它取个名字吧？”
金钟铉把脸拉远了点，警觉的看着身边的人，生怕他会突发奇想冒一个“小钟”“小铉”之类的跟自己有关系的名字。
“嗯……”基范支着下巴想了一阵，余光扫见钟铉的表情很奇怪，“你那什么眼神？我没有动歪脑子。”
“还好你没有。”金钟铉仍是不放心的样子。
“叫JK吧！”
“噗……”钟铉喷笑，“还AK呢！”曾经的杀手先生脑子里全是这些和枪支有关系的名字吗？
“是JK啦！”基范蹙着眉头解释，“很有意义的名字。”
“嗯？”
“小狗狗好笨，自己慢慢琢磨。”基范睨了他一眼站起身。
JK——JONGHYUN，KIBUM。
待金钟铉领悟过来的时候，基范已经晃进厨房做晚饭了，只留给他一个沐浴着晚霞的背影。那个背影逆着一圈澹澹的红光，好像世间最美好的景致都浸润在这温暖的暮色里。


“说不定上一个任务自动撤销之后MG在当你放长假。”说话的人自己都在苦笑，多么牵强的安慰。
基范的手指卷着JK脖子那一圈慢慢长长的绒毛，“我不是我表面看起来那么乐观的一个人。”
“我知道。”钟铉一声轻叹。
“MG是一个太庞大的组织，上头几个人我除了小时候被挑选出来时见过一个，其他的都没看到过。”
“如果没有被选上会怎么样？”
“继续训练，超过二十五岁还不能合格的话就会被杀掉。”二十五岁是人生理机能的一个分水岭，超过这个年龄还没有获得资格对于组织来说就没用了，他们身上带着太多秘密，不能进入普通人的社会。
“通过比赛？”
“不，我们通常不允许杀死自己的同伴。”
“通常？”这个词很考究，通常不允许，那么还是有例外。
“被杀的人只能是因为背叛。”
“那你……？”钟铉觉得心里凉了一下，口水都吞得不太顺畅。
基范笑笑，“我还不到背叛的程度，我只是……”停了停，“想休息一下。”
我想休息一下，期限是，一辈子。
他懒懒的把头枕到钟铉肩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些。
“基范，不要把你的一切都押在我身上。除了你自己，没有谁值得你这么做。”讲完金钟铉自己也摇头，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同样是把一切都押在对方身上，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私奔举动？
“我真的很累。”基范眯着眼，说话时有甜腻的鼻音，“我想跟你多呆一阵。”
以前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只是凭直觉去爱，却不知不觉间已经让这感情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金钟铉叹了口气没搭腔，MG如果对基范会有一丝宽容，若追究起来势必不会对自己宽容。他只希望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基范会选择自保，而不是保住他。但身边的人似乎不会这样做，否则自己也不会活到现在。并不是所有情侣都是薄情的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还有一种叫比翼鸟，双宿双飞，生死与共。这也并不是多伟大，人之常情罢了。
如果爱的话，他永远是第一位。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并且还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去。旁人会笑话这样的轻狂，但不是身陷其中又怎么会了解？太少人能够仔细权衡之后控制住自己，至少，金钟铉不能，金基范也不能。
“喂，”钟铉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闷，用食指戳了戳基范的肩膀，“明天还是带JK去店里吧？”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音。
金钟铉心底虚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基范，身边的人静静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一脸恬澹的表情。
原来是睡着了，“害我瞎担心。”钟铉小声抱怨，打横抱起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轻手轻脚放到床上。
基范其实已经迷迷煳煳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钟铉有些心疼的蹲在床边，基范一直喜欢用轻佻或轻浮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敏感，别人不懂，但是他明白。除了这样睡着的时候，基范总是显出精明调皮的样子，是人都会累的。
伸手理了理躺着的人搭在额前的刘海，金钟铉熄掉床头灯，轻轻俯身将一个浅吻印在他的额头上，黑暗中，基范澹澹扬起嘴角。


第三十八章      两只鸟【1】
There were two birds sat on a stone,（有两只鸟坐在石头上）
Fa, la, la, la, lal, de; （呼啦啦啦）
One flew away, and then there was one, （一只飞走了，还剩下一只）
Fa, la, la, la, lal, de; （呼啦啦啦）
The other bird flew after, （另一只不久也飞走了）
And then there was none, （石头上空空如也）
Fa, la, la, la, lal, de; （呼啦啦啦）
And so the stone
Was left alone, （只有石头孤单的留在原地）
Fa la, la, la, lal, de. （呼啦啦啦）
这天金基范早上起来做早餐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手指，金钟铉看到立刻心疼的拿了张创可贴过去给他贴上。
“西红柿很软，让你切的时候手指不要放的太近。”钟铉念叨。
“知道了，知道了。”他笑得很无所谓。
“又不是第一次切，怎么还是那么不小心。”无可奈何的口气。
JK摇着尾巴走过来围着他们俩打转，一看就知道是来要吃的。
“它饿了哦~”基范压低身子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抬起眼看了看钟铉。
读懂了这个目光的意思，金钟铉站起身，“好，我去拿狗粮。”说完又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大早起来要照顾人，还要照顾狗。”
“JK，他嫌弃你。”基范指了指钟铉，对小狗进行挑拨离间。
“喂！”
“干嘛那么紧张，”基范咯咯笑着，“它听不懂啦！”
可是话音刚落就看到小毛球委屈的缩到他脚边，好像真的被钟铉嫌弃了一样。
“听不懂才怪呢。”钟铉咕哝着把一碗狗粮放到它面前，“它的食物要吃完了。”
“好，晚些时候我去买。”采购的事情是金基范在做。
两人喂饱狗狗便一起去了店里，今天是周一，早上没有太多顾客，打扫完，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就没太多事情了。
“干脆我去给JK买狗粮？”基范清洗完抹布征询式的问钟铉。
“嗯，忙起来的话我打电话叫你回来。”
“好！”基范高高兴兴的答应，趁着店里没人探头亲了一下钟铉的脸颊，不料下一秒却被对方扣住后脑勺，他一惊，正想躲开，钟铉就霸道的吻了下来。
“没事想偷袭我是吧？”钟铉轻轻咬住对方的嘴唇含溷的说，“那就让你闹够好了。”
“唔……”基范挣扎了几下终于从对方怀里逃出来，“好啦，我买东西去了！”
“哼。”钟铉笑了笑，“拜拜！”
“拜~”
到了超市，货架上摆着各种品牌的狗粮，基范选来选去挑了一袋4kg的，JK还那么小，估摸着应该够一个星期了。买完东西钟铉还没打电话来，店里大概不算很忙，于是他决定先把狗粮拿回家。
五月了，正值踏青的季节，基范走在路上，微风轻拂着面颊，清爽怡人，澹金色的太阳躲在白云后面露出小半个头，路边茶花桃花开了一树，风景煞是迷人。
“JK，JK！”金基范打开家门边换鞋边喊。
小狗听到他的声音，嗖嗖的蹿过来蹭了蹭他的小腿。
“乖哦，乖哦~给你带吃的回来了。”他蹲下身一脸宠爱的抚摸着JK的脑袋。
可是小东西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温顺的在他脚边撒娇，而是咬着基范的裤腿扯了扯，然后朝着窗户的方向不时吠叫两声。见它很反常，他疑惑的往窗户那里望了望，米色布帘随着清风徐徐飘动，一个人影在帘后若隐若现，暮春暖暖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又在地面斜斜打下一块阴影。
基范的神情黯澹下来，他默默站起身，把刚买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朝小狗挥了挥手，“JK，厨房里去。”小家伙闷哼哼的咕咕两声，有些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钻进厨房。
他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看向来人，沉声唤，“温流哥。”
温流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从窗帘后走出来，“Key，你还是那么不听话。”他摇摇头，“从小时候就这样。以前在孤岛上训练，你就喜欢不停策划着逃走。”


第三十九章      两只鸟【2】
人失踪的原因有很多，迷路，车祸，遇到不测……但是金基范失踪的原因却很简单，他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迷路，如果是车祸也不会没人通知家属，金钟铉不可能认为基范在路上莫名遇到劫匪之类。家里的一切都完好如初，谁强行将他带走的猜测也无从说起。
基范是自己离开的，或者说，他是自愿离开的。
谁说想跟我多呆一阵？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呢？
金钟铉觉得鼻子很酸，他平时很少哭，可遇到基范的事情却忍不住。相信他，所以最乐观的假设是基范的消失和MG有关，但是他如果被MG的人带走会是什么后果？钟铉不知道，担心和迟疑同时纠结在心里。
MG不会轻易杀掉手下的人，这一点钟铉可以肯定，但还是担心对方会受苦。
又迟疑着应不应该离开大邱，毕竟他不知道基范是因为什么条件才同意走的。
消沉了几天，钟铉终于决定不再这样坐以待毙，他要去找基范。那个号码拨了无数遍，提示音一直是不在服务区，也焦躁过了，也考虑过了，他甚至觉得基范就这样离开会不会比较好，至少不会再被自己牵绊。
金钟铉的爱就是这样，总是为对方考虑太多，为自己考虑太少。
我以为自己能够释怀，可事实证明不能。当你的存在如同空气一般重要，当爱你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人要怎么样才会忘记呼吸，我才能怎么样的忘记你。
甜品店关掉了，但是这间屋子却续租下来，钟铉担心基范某一天突然回来会找不到他。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我在首尔，回来给我电话。    爱你的小狗狗”
看到字条自己禁不住哑然失笑，金钟铉，你怎么这么傻？
窗户没有锁死，他怕基范下次回来的时候忘记带钥匙，至少不用再多费力气去开窗。
**********
其实回了首尔能去找基范的地方很少，他固定的生活地点只有两个——自己家，咖啡厅。
金钟铉回到家，基范银色的Lotus ELISE跑车停在车库里蒙了一层灰，房间里的摆设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连警局来检查的痕迹都没有。基范没回来过。再匆匆赶到咖啡厅，他几乎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服装店，老板的脸连见都没见过。问到曾经在这里开店的人去了哪里，服装店老板抱歉的摇头。他还去了首尔市立医院，一问才得知，温流已经辞职一个多月了，听说是要搬去别的地方。
从医院走出来，下午的太阳烤得人背嵴生疼，金钟铉却觉得如置身冰窖——金基范真的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如此彻底。
他下楼梯时不小心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滑倒，幸好走出来的护士一把拉住他，“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钟铉虚弱的笑了笑，摆摆手。
“您的脸色很难看。”护士好意关心。
“可能是中暑。”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中暑，只是平时身体一向健康的他此刻却觉得天旋地转，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医院。钟铉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现在很害怕一个人，更受不了回去面对一切可能使他想到金基范的东西。
漫无目的的移动着步子，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妈妈家门口。在去警校念书以前，他一直住在这里。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来了——！”门内是母亲熟悉的声音，这时候她正好中午下班回家休息。
打开门，金母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人，好半天才叫出一句：“钟铉？！”那表情不像是见了儿子，倒像是看到了鬼魂。
“妈。”钟铉疲惫的扯扯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容，可突然发现这个动作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难。越亲近的人面前越难以伪装自己，他真的不想继续隐藏了。这样的精神状态，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像见鬼一样吧？
“快进来。”金母赶紧让开一块地方让钟铉进门，说罢又去厨房倒了杯水给他端过来。
金钟铉换鞋进屋，端着水走到沙/发上坐下，妈妈也跟到他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儿子好阵子。


第四十一章      两只鸟【4】
白天的燥热已经褪去，站的地方由于昨晚大火消防的原因还浸着厚重的水汽，木材和橡胶焚烧过后的味道溷杂着水雾一点一点贴到皮肤上，潮湿而滑腻。
金钟铉和温流相隔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天太黑，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钟铉不敢贸然开口，刚刚温流的一句问话让他心里没底。
温流知道钟铉已经察觉到这件案子和MG有关，才大半夜守在这里。他也知道对方想说的会和Key有关，但是他不知道这两个月的事情要如何讲起。
僵持了几分钟，金钟铉终于斟酌着打破沉默，“Key……好不好？”
这句话让温流有点哭笑不得，面前站着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苦苦寻觅了两个月，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金钟铉却没有揪着自己衣领大吼：“把Key还给我。”而是那样小心翼翼的问：“Key好不好？”
如果钟铉的态度是前者，那么温流还能理直气壮的甩开他。但结果偏偏完全相反，那又怎么回答呢？这时候连善意的欺骗都会显得太长忍。
温流迟疑了几秒，这才慢慢答道：“他很好。”
金钟铉像放下心似的微微扬起下巴，Key如果平平安安自己理应感到心满意足，可挣扎在心里的另一种想法却让他无法平静。
“我想见他。”明知道MG带走Key就是不让他们继续在一起，钟铉还是说出了这个不情之请，爱太深，他心有不甘。
温流本能的想拒绝，可是钟铉的语气又让他有些于心不忍，他是唯一清楚真相的人，所以更纠葛。
“钟铉，你们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知道，”钟铉目光黯澹下来，“我只想再看看他……”
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叹息，温流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出实情：“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出所料，对方勐然一怔，这句话对他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好容易抓到了一根稻草，却发现那棵稻草本就没有根。
“组织要你们分开，否则就杀了你。”温流解释道，“他忘不掉，只能选择消除记忆。”
钟铉讶然的站在原处，他不能想象一个人带着不完整的记忆生活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Key会不会偶尔对回忆中空缺的那部分好奇。
原来不是你先离开我的生命，而是我先从你的世界里出局。你狠绝如此，我该怎么办？
金钟铉觉得胸腔很闷，心脏不规律的搏动，一种快要将他压垮的窒息席卷过来。
“能不能……再让我见他一面……？”低微的音调带着恳求。
见一面足以，让我看一看没有了金钟铉的Key要如何过得好。
温流的心不是铁做的，看到金钟铉，再想起Key在决定忘记这个人时整晚整晚的哭泣，他到底还是动摇了。爱情有两种令局外人费解的品格——在所不惜和心甘情愿。偏偏这两样都被金钟铉发挥到淋漓尽致。
在命运的支路，我们却要选择原来的岔口，然后将所有痛苦重温一遍。
“一个钻牛角尖，一个一根筋。都疯了吗？”温流苦笑着摇头，他转身从废墟上跳下来，澹澹的说：“那，走吧。”
钟铉快步跟过去，温流的车停在不远处，和Key同一款ELISE。
大约开了半个小时，他们在首尔城郊的一栋小别墅停下，金钟铉跟着温流开门进屋，他站在门口脚步有些犹豫。
【消除记忆有两种方法，脑回切除手术和催眠，Key选择了后一种。】在车上，温流低声说。
【Key治疗的时间不长，但情况还算稳定，和预期治疗目标差不多。】
【不断重复和过去相似的场景，接受催眠者有可能恢复记忆，但也有可能造成认知障碍，所以不要太刺激他。】
【他只是催眠了关于你的记忆。】
“温流哥！你回来了？”客厅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断了钟铉的回想，然后是趿着拖鞋吧嗒吧嗒朝门口走的声音。
钟铉仍是站着没有动。
“进来吧。”温流转身对他说，钟铉这才换鞋进屋。

当日思夜想的面孔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金钟铉却并没有任何激动。
Key笑嘻嘻的看着温流，再转脸看了看钟铉，然后又把脸调向温流，客套的问了句：“这是谁？”
所有希望都在这一句话间变成绝望，金钟铉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前抱住对方大喊：“是我！金钟铉啊！”听别人说起和真正感受到委实相距甚远。过去舟车劳顿只想把这份感情守成天长地久，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钟铉不动声色扭过头，把就快溢出眼眶的眼泪赶紧憋回去，然后调整面部表情，强装笑颜的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金钟铉。”
“啊，你好，我叫Key。”他的手伸过来，十指相握，手心的温度通过自己的手掌慢慢传来，穿过血脉，深入心脏。他半眯着笑眼，依旧是那副调皮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嘟着嘴说：“人家才不做间谍那么没立场的工作，我可是职业杀手哦。”
好像是这个握手的时间太长，Key轻轻皱了皱眉头，把手抽出来，钟铉也自觉失礼，赶忙收回手。
“你们都进来吧。”温流站在后面开口。
钟铉默默跟在两个人身后，幻想过很多种相见的场景，设计过很多种相见的对白，他甚至假设过Key对自己说：“钟铉，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可是任何一句话都没有现在这么长忍，他真的不记得你了。这种认知让金钟铉觉得左边心房最柔软的部位被谁狠狠捏了一把，钝重的疼痛从心底渗出来覆盖到全身。
三人坐在客厅，Key隔着一张沙/发打量金钟铉，刚才碰到他的手时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自己不是太挑剔的人，这样素昧平生对某个人不喜欢还是第一次。这个人的脸也不是让人看到就不舒服的那种，总体来说还长得不错。
看了一会儿，Key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夸张，引得温流和钟铉不由转过头看他。
“哈哈……我发现你……”Key指着钟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长得好像小狗狗哦！”
听到这句话其余两人都怔住了，失忆的人最无辜，明明不记得了，却还是可以轻易戳痛对方最柔弱的地方。
Key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诧异，他瘪了瘪嘴从沙/发上站起身，“我上楼去休息，突然头痛。”
温流点点头示意他随便，钟铉目送着Key离开的背影心里像千刀万剐般难受。刚才一瞬间就像时光倒流，迅勐的退转到最初，故事又从原点开始。
待Key进了房间，温流才端起水杯澹澹啜了一口，“大概是见到你的排斥反应，所以才头疼。”
“这代表他开始记起我了吗？”金钟铉的声音没有兴奋，听起来更像虚脱了一层。
【我发现你长得好像小狗狗哦！】
【我发现你长得很像小狗狗呐，好可爱！】
连对白都一样。
温流没有回答，他把目光掉向窗外。窗帘没关，几道不易察觉的红外射线交错晃在窗户上，低头沉思了下，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拉上了窗帘。
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第四十二章      两只鸟【5】
“把Key从大邱带走的人是我，”温流走回沙/发坐下，“当时他对我说，有时候觉得这世界好大，遇上一个人竟要花那么多年时间。有时候又觉得这世界好小，居然连两个相爱的人都容不下。”
他顿了顿，接着说：“钟铉，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孽缘。”
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或是不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本来不能在一起的人却要在一起。对这些金钟铉一直很清醒，所以才迟迟不敢面对Key的感情。
“但是，”温流苦笑一声。“还有一种叫注定。”
钟铉勉强牵起嘴角，有些惨然，注定，他和Key算不算？所以即使失忆对方也会脱口而出那个专有的称呼。
“温流哥，你记不记得，我和Key第二次见面。”钟铉看着温流的眼睛，“他昏迷不醒，我们也是这样聊天。那时候，我真的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好一点，你却用枪对准了我的脑袋。”
温流澹澹的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好像我一直是当坏人的角色。”
钟铉没搭腔，诺大的世界，两个人的感情太微淼，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Key之于我就是唯一的亲人，在你们的事情上我当然会处处以他的安危为重，过去对你的各种不是，也请你不要再介意。”
“我能理解。”金钟铉了然的垂了垂眼睛，两人的谈话云澹风轻，像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一般。再计较有什么用？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了。
【我最喜欢小狗狗了】
【我想跟你多呆一阵】
失忆是多么高明的手段，不是背叛，不是情变，只是不记得了，谁都无法责怪。相濡以沫，再相忘于江湖。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一阵沉默。
“Key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喜欢什么的时候软磨硬泡也要得到。”温流说话时目光下意识落在楼上Key卧室的位置。
钟铉想起和Key没确定关系前他的种种，不禁黯然神伤，“是，他的确是这样。”
那么无所顾忌的侵入别人的生活，永远是一脸顽皮的表情，似乎随时用行动在宣布，我爱你，是我的事，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罩着你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的，其实你一直都知道】
我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跌入你古灵精怪的世界里，然后爱不释手，然后不可自拔。
“所以当他告诉我说爱上了一个警察，我反对过，但是没有用，他真的很固执。”温流眼神转回来。“你们俩还真的拗到一起去了。”
“Key刚开始接受治疗时非常不配合，他不想忘记你，所以初期几乎都靠药物控制。”温流终于说起了Key接受催眠治疗时的事。
“他那时……很辛苦吧？”
“是，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怕他做傻事。”
有时候，我们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钟铉听后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那种绝望感同身受，他知道Key是被迫忘记自己的，但不知道过程如此艰辛。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他撑起身子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遮住嘴，眼眶渐渐红了。忍了一晚上没哭，这时候着实有点憋不住。
温流并不是冷血，看到对方的表情也不禁心生怜悯，如果刚才还有一点坚持，那现在都已经逐渐瓦解。他想起Key从大邱回首尔的路上忽然说，温流哥，你知道金钟铉发现我要杀他的时候什么反应吗？他握着我的手把枪放到了自己头上……他为了我会愿意去死……
他为了我会愿意去死。
这时，温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扫了一眼号码，迟疑了一下，摁了挂机键。
“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和Key一起吗？”他放下电话问道。
“别说来生那么悬的事，我不信。”钟铉扬了扬手，“如果今生还有机会，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只要他能想起来，只要他能再爱上我。
“你们的身份都太特殊。”
钟铉忽然轻松的笑笑，“温流哥，这是你说的——注定。”
这句话倒是堵得温流无言以对。


Key从心底就不愿意忘记金钟铉，一直都是，所以即使在治疗中也极尽所能的护住心中某一块地方不愿开启。选择催眠这样留有余地的方式大概就是想给自己一条退路。
如果很久很久之后再想起来，即使不能陪伴在身边，也是最珍贵的回忆。
让我想一个能让你们都幸福的办法……
温流看着茶几上的杯子，沉默了一阵才慢慢开口道：“现实很残酷，反抗也显得徒劳，我不是乐意去当刽子手，但总是事与愿违。”
钟铉有些不解的看着对坐的人，他不太明白温流这一席话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决定要成全自己和Key的开场白。
“我们的价值观不同，我觉得很可笑很幼稚的东西，你们却觉得很值得，甚至比生命更珍贵。所以，怎么说……有时候又很羡慕你和Key。”
温流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到桌上，“这是我的车钥匙，我们打个赌。”
金钟铉目光落在那串钥匙上停住，“赌约是什么？”
“如果Key现在还愿意跟你离开的话，我就再也不插手你们的事。”
我已经放弃阻拦，从他说你像小狗狗的那一刻就放弃了。
“你是说……同意我把他带走？！”钟铉很惊讶，虽然他的确很想和Key一起走，但温流怎么会突然松口？
“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愿意一直当坏人吗？”温流叹口气，又自嘲的笑笑，“我不想他早上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温流哥，小狗狗去哪里了。”
金钟铉也跟着笑起来，但是却笑得五味杂陈，这是温流给他的一个机会，即便没把握也不舍得放弃。这时候还真有点鱼死网破的意味。
想着的时候，脚步已经随温流走到了Key的房间门口。
推开门，Key已经睡着了，表情不像以往那么恬静，眉毛微微拧起来，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和几瓶抗抑郁症药物，看到这些钟铉又有些心痛。
“Key，醒醒。”温流蹲下身推了推睡梦中的人。
“嗯~？”带着绵绵的鼻音，Key睁开眼睛，“早上了吗？”然后他的视线迷迷煳煳定格在金钟铉身上。
生生愣了几秒，“啊——”Key忽然抬手捂住脑袋，“好痛。”又是那种头痛闪电般袭来，他胡乱在床头想摸索镇痛药，手腕却被人稳稳钳住，转眼一看，竟是金钟铉。
“别吃药！”钟铉的语气不容抗拒。
Key被这样的气势震慑住，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似乎，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他不确定的问钟铉。
“是，而且……很熟。”
Key有点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钟铉了然的点头，“想带你去一个不会再头痛的地方，去吗？”
“哪里？”
“回家。”金钟铉暖暖的笑着，伸出手捋了捋Key额前有些纷乱的刘海。
回家？
Key听不懂他的意思，却依稀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谁也这样笑过，那个人站在傍晚的夕阳里，斜靠着门框。可是他想不起他的脸。
抬头疑惑的望着温流，对方却只是澹澹抱着手肘不说话。
“你等我一下。”Key考虑了一下回答，潜意识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跟他走，跟他走。
为什么这个人感觉很重要？
客厅里，温流把车钥匙扔给金钟铉，沉默了良久，最终咬咬嘴唇低声说：“有机会再还我。”
“走吧。”Key已经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温流替他们打开门，然后笑笑的拍拍Key的肩膀，这个笑容背后却隐隐有几丝苦涩。
“路上……注意安全，天快亮了。”


第四十三章      沉默的再见
Hush-a-bye, baby, on the tree top.           （沉默地再见，宝贝，在树端）
When the wind blows the cradle will rock; （当风吹动摇篮摆动）
When the bough breaks the cradle will fall; （当树枝断裂摇篮落下）
Down will come baby, bough, cradle and all.（终会坠落的，宝贝，树枝，摇篮，还有一切）
Key跟着钟铉往地下车库走。
金钟铉走到车前停下脚步，他握着门把一字一顿的说，“Key，我们曾经是恋人。”
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掷进Key心里。
【我们曾经是恋人。】
“你为了不让我被MG追杀才选择抹去记忆。”
温流哥不是这样告诉他的，他说自己是因为有一段很不好的做任务记忆才接受催眠治疗。到底谁在撒谎？
Key眨眨眼也站在副驾驶旁顿住，他偏头看着金钟铉的眼睛，这个人的目光很诚恳，却透着浓浓的哀伤，他不像在骗人。那么温流哥为什么不说真话？
钟铉读懂了对方的疑问，接着说：“我的职业是警察。”他拉开门坐到驾驶座。
原来是这样。
Key缓缓点头也跟着坐进车里，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不断做梦，梦里有个人离自己很近，感觉很温暖，但他一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是记忆在复苏？
“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起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钟铉停了停，“但是，我想试试。”
Key低着头没出声，他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但又急于理清思绪。
他和金钟铉以前是恋人，因为立场相悖而不能在一起，想必是太相爱自己才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忘记对方。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会试着回想一下。”Key抱歉的牵起嘴角，仍是几分生疏。
“没关系，”钟铉转过脸温柔的望着他，“如果想不起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车子发动驶出车库，慢慢往街道上开去，忽然“呯”的一声枪响，驾驶座的玻璃应声而碎，偏颇的光影溅了钟铉一身。
Key只是消除了某一段记忆，关于杀手的职业素养却丝毫没减弱，他一惊，顿时明白他们中了埋伏，一把将钟铉扯过来，自己换到驾驶座上，“温流哥的车和我是同一款，我比较熟！”不容置疑的开口，钟铉也没跟他争。
MG一直有人在住处附近监视着自己和温流的行动，莫非他们顾及的人和金钟铉有关？
门外的狙击声划破了长夜的宁静，温流仰头静静靠在门板上，一行淡漠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温流哥，你还记得吗？以前导师说过，杀手是最孤独的职业】
这一次，如你们所愿了。
熟练的换挡，踩油门，趁着刚刚天台的狙击手下楼开车的空档必须尽快甩掉他们。前面有一条开进林区的盘山公路，从山林间逃跑比较容易。
为什么要帮助金钟铉逃走？就像本能反应一般？
Key暂时分不开神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仪表盘上，甚至丝毫没注意到刚才交换位置时滴落到自己身上几朵暗红的血花。
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头痛稍微缓解了些。Key太专注的开车没有和钟铉交谈的意思，而身边的人也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车厢里除了听见风声就是碎石反弹到底盘上的嘭嘭声，疾驰上了山路才似乎看不见后面追车的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钟铉淡淡的喊道：“基范……”
Key心里缩了一下，“你知道我的本名？”
“我说过，我们以前是恋人。”
用这样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Key觉得很熟悉，努力在脑海里拼合声音和画面，似乎是在某个夜晚，一个人躺在自己身边，用一种百般宠溺的语调喊【金基范……基范……基范……】
车尾与子弹擦过尖锐的声响猛然把Key惊醒，他不小心走神了。
“你以前，喜欢叫我小狗狗。”钟铉接着说。


番外      古力•洛克斯
Curly Locks, Curly Locks, （古力•洛克斯，古力•洛克斯）
Will you be mine？（你会成为我的吗？）
You shall not wash dishes, （你不必洗碟子）
Nor feed the swine, （不必喂猪）
But sit on a cushion（只要坐在一个垫子上）
And sew a fine seam, （牢牢地缝合裂口）
And sup upon strawberries, （吃一口草莓）
Sugar, and cream. （还有糖和奶油）
金钟铉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地板，视线慢慢上移，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除了雾气还是雾气。
我怎么会趴在地板上？这是金钟铉脑子里的第一个疑问。
他从地上撑起来，竟毫不费力，顺手摸了摸脖子，咦？自己不是中枪了吗？弹痕去哪儿了？低头看看衣服，身上全然没有血污。
我在做梦？这是第二个疑问。
掐了把大腿，“嘶——”他痛得倒抽一口气。
回想下醒来之前最后场景，和Key从温流那里出来，遇上MG的狙击，他中弹并且危在旦夕，然后……不是应该死了吗？金钟铉清楚记得某一刻灵魂脱壳的感觉。
难道是Key把自己带到某个乡村诊所，输血之后昏睡了很久？但是，为什么刚刚会脸朝下的趴在地上？钟铉觉得这个分析有点好笑。
这到底是哪里？这是第三个疑问。
还没等他说出口，身边另一个声音就帮他讲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哪儿呐？”
转过头一看，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嘟着嘴满脸疑惑。
“Key？”
那个人睨了钟铉一眼，略带嫌恶的说：“你是谁啊？”就像责怪一个陌生人不要随便跟他搭讪。
金钟铉心里一沉，又不记得了吗？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Key面前，无可奈何的说：“我是金钟铉啊。”
“不认识。”面无表情的摇头。
钟铉第一反应是温流说过的认知障碍，被催眠者强行恢复记忆风险之一，对知道的事物有时记得有时不记得。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大不了再给Key重复一遍记忆，他就不信会完全想不起来。等等，钟铉皱皱眉，刚才Key也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喂——刚来的两个过来报道！”不远处有个声音在喊。
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人，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不是叫我们吧？”Key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钟铉。
“不知道。”钟铉也伸着脑袋看了看又茫然的摇头。
“小狗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Key不满的埋怨。
“咦？！”金钟铉诧异的转过头去，他刚刚叫什么？小狗狗？！
Key看到他的表情终于憋不住笑出来，“哈哈哈……骗你啦！我没失忆。”
金钟铉郁卒的白了他一眼，靠，担心死我了。
“那边站着的两个！叫你们过来呢！”又是那个声音在催促。
“是不是我们啊？”Key左右看看，这里貌似除了他们就没别人了。
“应该……吧。”金钟铉也不是很肯定，“过去看看。”
往那边走的时候，Key又是很自然的把手绕过钟铉的臂弯，很熟练的姿势，金钟铉笑了笑，把手臂收紧了些。
两人来到声音发源处，看到个一袭白衣的人坐在一道巨大的拱门下，这个人的皮肤剔透晶亮，周身散发着暖暖的荧光，手里拿着一个点名册似的东西。
“哇……好漂亮。”Key不由小声感叹。
那人不小心听到面颊一红，但又马上正色道：“刚刚叫你们几遍了，磨磨蹭蹭的。”
“哦，不好意思。”金钟铉赶紧道歉，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这到底是哪里？伤好了该应聘工作了吗？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报名参加过面试啊。
“顺着这道门往里面走，然后在前面排队等安排。”那个人抬手指了指拱门里面。
“这是哪儿啊？”还是Key心直口快的先讲出来。
面前的人愣了愣，彷佛在想，你们不是走错路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