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妃已是栖宫神香的常客，远比他人自在地弓下身子，将秀气的下颌压在交叠的一双雪臂之上。】容姊姊——【抬眸去睇此间主人，长睫在眼下印出密密的影。】好姊姊——
【细指不安分地在案几上敲出一串不成调的断续音节，红唇嘟的扁扁。】我好烦呀。

【会计司送来厚厚一沓账目，我喊塔娜来，一主一仆对账对了足足半日，难免有些生倦，便转眼瞧旁边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宫妃。时雨剃了一只蜜瓜，剜成琥珀蜜的小球，与我们送上来，我用银签子扎上一颗，递给她，不禁要笑。】
你这样爱娇，倒不像是做了额涅的人。这是伊犁将军进贡的甜瓜，尝一尝罢，或许甜一点儿，就没那么烦啦。

【由她极乖觉地衔走一颗，像养尊处优的一只莺鸟，唇角殷红，云鬓乌黑，颈后一片肤光胜雪。科尔沁的野风与莽云一定留不住她，好奇怪我可以。】他们都说什么了？
【神色如常，如说再平常不过的闲话，账本阖实，塔娜即收到一侧去了，替我表达一种被她拿捏解忧的决心。暮秋时节，鲜切花极少，停云才摆了几盆白栀子，大如玉碗似的骨朵，风推着瑟瑟摆动，直向她亲近芳泽。】

【依旧要低垂下头颅，鼓鼓的雪颊压的变形，愈显出稚气的美艳来。小沈妃实在滥用她这天生的一段风流，眨着圆圆鹿目。】您还不晓得么，都传开啦——
【细指一下一下点在案几。】说那西洋画师有鬼魅伎俩。【再一下。】又说我命那画师作画是要被拘了魂在画里的。【红唇微撅，十分不情愿地。】您晓得，陛下不喜欢这些说法。

这些闲话，她们可不敢传给我听。我却觉得，不必心焦，这些话都是流于云嚣之上的、无形无影的东西，如何堵塞都不是佳计。
【与她好商好量似的，说话虽轻，分量却极重。随手捡起一支小银剪子，挑最蓬勃的一朵栀子花，喀嚓，将花别在她的衣襟。这是一身华贵绮丽的缎子，金线绣的桂月，十分应景。】阿寿，前两日乌恩去如意馆学画，回来便很是兴奋地告诉我，詹姆士画师就要竣工了，画作极是鲜丽。

【小沈妃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又圆润又莹亮，容妃说话时小沈妃便安安静静地、拿这双眼汪汪地凝睇她。像极了个十足的听话的弟子，在聆老师教诲。】那什么才是佳计呢？
【注意力实在容易被转移似的，细指摸一摸衣襟别着的花儿，又是笑着了。】是吗？上回去还说要一段时间呢，我明日便再去看看。

【栀子花是香花儿，秋里供香的常客，她喜欢这些隆重而热闹的，小茉莉太过熹微，小沈妃这双明眸是不肯俯就的。还请别误会，这不是一种评判；相反，对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做派并无一丝避讳的风范，才更让人觉她赤城和直接。】
我们从前在科尔沁驯马，有性子极烈，极倔强的马驹，硬碰硬并不是高明马师的首选。首先，他会耐心观察，看它到底需要什么，是发情了，还是更对食料看重，进而因地制宜，以此为疏导，请君入瓮。阿寿，耐心一点儿， 等见了成品，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小沈妃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然她已经明了容妃的言下之意，只是晓得容妃素来喜欢她这模样，便有意逗她。连语调都要拖的奇长。】唔，您说的……
【眉眼弯弯，红唇也漾着笑。】有道理。【才仰起的雪容便又趴伏下去，含含糊糊地在臂弯间回应。】晓得啦，我听您的就是了。

【安慰小沈妃并不需要太费周折，她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好比晴天落白眼，乌泱泱地降临，再雷厉风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着，我们又讨论了她新得的花样，研究出的妆面，以及最时兴的珠花款式。待她走后，我才对塔娜吩咐道。】
就快万寿节了，平日里就要仔细，这时更马虎不得。你下去盯着些，但凡捉到谁乱嚼舌根，请她来这儿，也给我仔细讲一讲演义故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