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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书照】李贺的遗产 - 宇文所安《晚唐》英文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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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161页下半页):
在《李贺小传》的“传奇”气氛背后,我们认出了韩愈《调张籍》里的诗人形象。在那首诗中,无情的老天把李白和杜甫派到地上来受苦,为了让他们能写出美丽的诗句。老天又派自己的手下到地上来收集这些诗句带回天上。
在李商隐的版本中,李贺不被凡人欣赏,但李商隐认为这不是李贺受苦的原因;而他的政治经历也并不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语境。李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工作中,他之所以受苦,“呕出心乃已尔”,是他为诗歌创作投入全部努力的结果。


IP属地:美国21楼2023-01-19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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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传》反映的是九世纪三十年代的价值观,再把这种价值观回顾性地加诸于李贺,从而实现他的诗人形象。
    这个形象不同于韩愈诗里的李白杜甫,也不同于晚唐前那些占主导地位的概念。这里,诗歌的产生并非诗人在政治社会中的体验的结果。
    李贺也写社交诗,但他写这些诗的时候并不用心。
    他真正用心写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诗:是他独自一人在路上得到的句子,是他在晚上整理出来的文字。
    ***
    喜欢这个总结:“He is more a poet when simply left to write poetry.”
    李贺在不被打扰、放任自由地写诗的状态下才更是一个诗人。


    IP属地:美国22楼2023-01-20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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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美国23楼2023-01-20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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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几段总结李商隐《小传》中的长吉和其他“苦吟”诗人之间的异同。
        九世纪三十年代最富盛名的诗人是姚合和贾岛他们一群人。这些人以“苦吟“自称。
        李贺写诗的过程也是”苦吟“,因为他写诗很“花时间”,而且不是一时兴起就能写成的。他每天都在写诗,几乎成了他的 "职业"。这几点和贾岛他们是差不多的,但贾岛他们写的基本上都是社交诗。
        最大的不同是:
        李贺把一首诗完成之后,他就对它失去了兴趣。有时候会有人把这些诗抄下来,有时候就干脆被扔掉了。显然他的热情在于写作的过程而不是最终产物。
        这和白居易的态度截然相反。白把自己的诗作看成是积累的"资产",要放在书架显眼的地方,每本上面都写上自己的名字,并定期拿出来数一数(LOL 前面有一章更详细的描写了这个)。
        就连《调张籍》里李杜的诗也是如此:上天派人下来收集它们,也当作“资产”一样。
        有个关于贾岛的小故事说他每年春节都要把去年写的诗们拿出来、祭之以酒肉,因为它们是消耗了他精力的产物。
        所有这些故事都体现了,九世纪诗人们对待诗歌的态度和八世纪时有多么不同。


        IP属地:美国24楼2023-01-21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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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美国25楼2023-01-23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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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在中国人思维中是个非常重要的词,而在唐代它具有一个比较简单、常规的定义,就是“政治秩序”。
            杜牧声称李贺诗里表现的品质超越了真实世界中的,但他又说他的诗缺乏“理”。他很可能是指李贺的语言技巧令其他品质都显得逊色了。
            总之,杜牧对李贺诗的描述至少埋下了深刻矛盾的种子,暗示在诗歌中可能存在一个与唐代道德政治文化常规完全不同的“理”。


            IP属地:美国26楼2023-01-23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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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美国36楼2023-01-25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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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美国37楼2023-01-25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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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楼:李贺诗与南朝梁/陈诗歌的关系
                  李贺的《雁门太守行》是现存唐代诗作中最早的,但在唐之前是有先例的。
                  The Treatise on Music (《乐论》)里有个无名氏的作品(应该是"孝和帝在时 洛阳令王君"那个),应该不是启发李贺灵感的。
                  李贺的先驱显然是萧纲(梁简文帝)。萧纲写过两首《雁门太守行》,同样是非常具有想象力的边塞诗。
                  李贺很明显对六世纪 梁和陈 的诗很着迷。
                  它们为李贺提供了一个引人入胜的诗歌榜样,可以用来逃离当时唐代社会要求的具有压迫性的“严肃”感。


                  IP属地:美国38楼2023-01-25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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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李贺的诗被批评为缺乏“理”,梁代的诗也在当时被批评为缺乏严肃性。
                    李贺对南朝诗的着迷很可能激发了李商隐和温庭筠,我们才得以见到九世纪中对南朝后期文化的持续兴趣。
                    这种兴趣一直是一个 吸引力加上批判性判断的 混合:
                    一方面,是对一个充满图像的感官世界的沉迷 - 这个可以追溯到梁/陈诗歌本身,但更应归功于李贺创造的那个独特诗歌境界起到的调和作用。
                    另一方面,人们都相信,由于那些诗人/皇帝和他们的诗人/大臣们不在诗中讲究政治秩序,如此的沉溺才导致了王朝的灭亡。


                    IP属地:美国39楼2023-01-25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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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楼 - 宇文教授继续议论诗歌的语境化:
                      "历史语境化“ 在中国文学研究里通常是十分广义的。
                      我们必须知道一首诗是什么时候写的、什么时候被阅读的、是为哪个团体写的、以及那个时代的”脾气“。
                      南朝后期的诗确实给人以 “在即将来临的厄运笼罩之下 沉迷于审美快感” 的印象。
                      而李贺写作的时间是宪宗统治初期,那是一个对唐代权力复苏充满希望和信心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写关于南朝后期的诗很可能是纯粹从审美角度出发而非政治。


                      IP属地:美国40楼2023-01-25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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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文字,如果是在甘露之变后写的或被阅读,就极可能具有更强的时代政治共鸣。
                        李贺的短命给他所有的诗作都加上了历史语境。但我们通常还是不知道那些援引过去风格的诗是在哪个历史时刻写的。
                        虽然这很令人遗憾,但原则是相同的:像南朝后期那样的时代可能本身就具有吸引力,同时也可能无法避免地回响d当前的时刻。一切都由这些诗是何时写作、何时被阅读来决定。


                        IP属地:美国41楼2023-01-25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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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小墓




                          IP属地:美国42楼2023-01-27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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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李贺和李白一样对过去的诗歌和轶事十分着迷。他们两个都感觉不属于自己同辈人的诗歌世界,反倒在他们根据自己阅读的东西而创造的想象世界中更自在。
                            李贺并没有去过苏小小墓,他也不必去,但他肯定在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故事:在有风有雨的时候,路过的人能听到从坟里传出来的歌声和乐声。


                            IP属地:美国43楼2023-01-27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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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大概会觉得这首诗很容易翻译,差不多照字面翻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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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一首鬼歌,一个在诗中实现的心灵景象。苏小小在这诗里部分物化了,零星地散布在她坟墓的周围、在那首旧诗里提到的油壁车里、最后成为忽隐忽现的鬼火,依然在等待 -- 直到被风吹过来的雨把烛火吹灭,也结束了这首诗。


                              IP属地:美国44楼2023-01-27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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