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故人谁说
月圆。
霜华满地。
烟雨阁的独楼之内,豆灯点点。灯下二人相对而坐,凝神于一局棋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夜,普通到金希澈回想这几年,似乎都在重复着这样一局棋。不论外界江湖风云变幻,甚至在飘零楼与烟雨阁冲突不断那段时间。韩庚总会踏月而来,与他下一局棋,不论输赢,然后离开。
韩庚落下一粒白,金希澈回过神来已是半壁江山失守。
“金阁主,一心二用可不是件好事。”
金希澈弃子认输。
韩庚挑眉,笑而不语,起身抖抖长衫,出门离去。
金希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意暗藏,低眉间,是为不可闻的叹息。
李东海一脚踹开了神机庄大门,拖着剑走入大厅。正在喝茶的朴正洙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道:“李大捕快,出门左转一里路是六扇门,你走错路了。”
李东海扫他一眼,闷闷不乐地坐到椅子上,不言不语。
朴正洙见他如此,起身道他跟前仔细检查,确定无碍后说道:“不错,没缺胳膊少腿的,看来金希澈最近心情挺好。”
李东海拍案而起,怒道:“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他金希澈竟敢私自囚禁公职人员,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最后竟然还难为了先生去为我周旋,我……”
“王法?”朴正洙眉目上挑,讥讽道,“敢问李捕头你私闯民宅算不算违背了王法?”
“我是奉命追缉盗相国寺神物佛国舍利,人犯逃匿与烟雨阁,我进去捉拿何错之有?”
朴正洙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公门里那一套别往江湖上套,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这一楼一阁一门一坊能避则避,特别是这烟雨阁,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你还偏往里闯。这次亏得我去拜托了韩楼主,外加金希澈怕是真的对那舍利子不感兴趣。否则,你哪怕不丧命烟雨阁,也得背个失职之罪。”
“韩庚?”李东海敏锐地捉到了不对劲的一点,“外界不是说韩庚和那金希澈交情颇深?”
朴正洙坐回椅子上,悠然自得地说道:“外界?外界之人又哪能窥得这江湖中事的真伪明晰。那些事已经过去太多年,经历过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不愿说不敢说了,而没有经历过的,也不过是这样想想罢了。”
李东海思索一番,似是有点了悟地说道:“先生必是经历过的人,人说江湖百态众生万象都在先生的肚子里。”
朴正洙哈哈大笑。
“我的肚子可没那么大,容得下江湖百态众生万象。”他低下眼睑,轻声道,“只是比别的人看得多了一点,明白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说适合的话罢了。”
李东海心底认同,天下最识时务者莫过于眼前之人。
“话说这韩庚和金希澈的渊源,已经有十数载,那时的韩庚只是飘零楼中初露头角的新秀,而金希澈的名号,江湖上尚无人听闻。据说,他们当年是知交,后来成了敌人,再如今,就如你们所见,他们已然成了威震江湖的‘白楼红阁’。”
“韩楼主深明大义,侠骨柔肠,江湖人将他和金希澈并列,还真的是污了他的威名。”韩庚的事迹广为人知,李东海对他向来是敬服的,可对于金希澈那透着邪气的做派一向不屑。
朴正洙心下喟叹,年少轻狂,却不识江湖险恶。李东海心性如此纯良,善恶分明,金英云是如何放心让他出来行走江湖的呢?
“你所谓深明大义侠骨柔肠的韩楼主当年独挑黑旗六大寨,一柄‘不应’夺了一百六十三条人命,而一向将杀字放在口中的金希澈,真正死在他手里的人,十几年了,也只有一人而已。东海,看人只看外表,早晚会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