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沅姊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好似那秋风，一阵一阵的，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便不再多言劝说什么。与其一并走着，离得老远儿就瞧见了渭观阿兄，听说他现下一门心思扑在朝堂之上，回府又有娇妇陪伴，好生惬意，然则传闻皆是传闻，当不得真，也作不得数。）
阿姊平素里与五兄也有交情？怎地对他评价如是高，倒是稀奇（ 从未见沅姊对何人有过这般的评价，故而兀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有些许的愣怔，回神后方道。）祖母费了不少心思养育，故而，当是不同的吧

（五兄与从善皆教养于祖母膝下，所见所闻本就不同，因此虽与从善亲近，但总觉她的温和有礼之中又处处透着矜贵，不似我，只贪图自在快活，养成了如今这副任达不拘的性子。）
（远处殿阁彩烛辉煌、重帘绣锦，敛了神色，诚心感慨。）：五兄幼时便是阿娘口中的楷模，常常用以劝诫我们这些“愚顽小儿”学习效仿……我那会儿可是听见他的名字就头疼！这两年啊，五兄于朝堂之上亦有所建树，愈发为人称颂。李赴观却学不得半分~

（ 曾几何时，记忆中的五兄已然渐行渐远，尚有印象的便是那日他将我亲手所扎的纸鸢弃于地下，满目冷漠，甚至于是嫌弃，鄙夷，从未在一个人的神情中看到过那么多的情绪，那日，算是受教了，也彻底打碎了我对他的憧憬与期盼。像如今这般两顾无言，各自安好的境遇，当是最好的结果。）
（ 细细听着沅姊在旁如数家珍，人一旦有了对比，就有轻重，但孰轻孰重，唯有她自己知晓。）楷模非一日可练成，要造就这样的名声，背后定是艰辛，譬如那挑灯夜战，又譬如悬梁刺股

（言罢，勾起唇角，冷峭的笑意一闪而过，只是对李赴观无声的讥讽罢了。）
（听完从善所述，偏着螓首思忖片刻，看来人前做了“典范”，人后就得背负艰苦啊！对于五兄的童年一直很是好奇，只是碍于他长在祖母身边不好随意打听，既然眼下提起，便带了玩笑的意味，发问。）：哦？难不成五兄他幼年当真……头悬梁、锥刺股了？所以小小年纪，端的是一副温和持重模样。

（ 他在祖母跟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头悬梁，锥刺股的事情时常发生，挑灯夜战更是不在话下，这尚且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可若我并未瞧见的时候呢，暗地里，他定然也是下足了功夫的，祖母于其的教养，可谓是严中之严，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憎恶于我，我尝这般安慰自己，我平安欢喜的幼年是他遥不可及的美梦，只是梦终究有清醒的一日，醒了，便不复从前了。）
（ 思绪飘向很远，良久才被她的问话扯回了神，微不可察地轻嗯一声，随即发笑。）阿姊怎地还区别对待呢，不过你当真觉得五兄温和吗？

（我自小便贪睡，能躺着绝不会站着，每日去往公主院时都是睡眼惺忪，对于那些神采奕奕之人，也是实属敬佩。彼时不与五兄一处念书，但偶然撞见，他那垂首沉思的模样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之中，说他持重是真，可持重之前的那个“老成”实则是因窥见了小小少年眼下的一片乌青。）
（说话间的功夫，已然行至筵席摆设之处，寻了个稍偏的位置，继续方才的话题。）：是挺温和的吧……唔，实话告诉你，我与五兄接触不多，打过几回“官腔”，可不似我们俩这般什么都说的。

许是男女有别？我与从徽阿兄一起也不会说如是多的（ 从徽阿兄给人的印象便是要比这两位兄长好得多，年纪相仿，却是什么事都知晓一点，算不上精通，却可轻易赢得他人的好感，此事不易。）
（ 说来也怪，平素里其余姊妹们一起，不是谈论些世间流传的话本，就是哪个宫又有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但与阿姊一同，永远围绕着几位兄长，抬眼瞧了一眼郎君席，嗯，没人打喷嚏，兴许是还不到时候罢。今日藏有心事，出神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偏首与阿姊道。）五兄可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阿姊下次见了他，可是要躲远一些

（这会儿听闻从徽的名字，无端想到另一人——太澄，只是如今她业已出宫建府，且领了“司言”之事，素日匆匆一见又说不得几句体己话，待会儿定要寻她多喝两杯酒才好。脑袋微微一偏，捋着发钗上的流苏，漫不经心附和。）：嗯，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吧~
（小匙将将剜起点儿奶酪樱桃，落入耳畔的这句“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直教我瞠目结舌，惊异程度不亚于见了鬼，呆愣半晌，自我怀疑，犹犹豫豫的试探。）：啊？？大尾巴狼，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妹妹何处此言？？我们说的不是五兄吗……

阿姊这么诧异，莫非这大尾巴狼，另有其人？（ 如今相熟的几位兄长皆出了宫，就连澄姊亦紧随其后，说不定眼下正在哪里逍遥快活着，不见她入宫来陪我俩解闷，起初还有点不适应，这几日才稍有缓解。）
（ 忽而察觉似乎有人盯着自个儿，抬眼瞧去，却瞧不出什么端倪，只当是自己多疑。说五兄是大尾巴狼的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中，知晓我如此编排他，也不知会不会像那日一般气愤，恨不得要将我撕碎了才好。）阿姊只需懂得，戴面具戴久了的人，是不会轻易摘下面具的

（连连灌下两杯茶水，眼中也依旧蕴含着愕然，稍缓神思，尝试着接受这个事实。）：我以为是、是你弄错了，说的李赴观呢。那五兄、五兄……
（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正经的词儿来，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何况身在皇家，深陷权利的旋涡，纵然阿耶正当盛年，但朝堂之上风波诡谲，政见不同、责权不同，便总有高下之分，总有输赢之争。院中人群往来，欢笑不绝，一时慌神，又如隔世，黯然自语。）：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面具，五兄当然也不例外。（顿了顿，绽开点点笑颜。）：只是不曾料到，你怎么会用大尾巴狼来形容他的。

十三兄人前人后一个样，岂会弄错，倒是他们兄弟俩打小心性便不同，见面又水火不容，装了个样子罢了（ 从前总觉得自个儿很了解五兄，故此才会在他跟前说那么一番话，可后来，便发觉不同了，他愿意示于众人的，只是一面而已，其余几面，何时展露，何时隐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 瞧她神情似是不对，以为是自个儿说错了话，少顷，又见她展露笑颜，才稍微安心。）就是很像，你瞧现如今他不苟言笑的那模样，不像只大尾巴狼吗？你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着了他的尾巴，怕是当下就要一命呜呼，还不知缘由何为

（我对五兄其实知之甚少，因幼时模糊的记忆将他视若逸群之才，恰好那李赴观又是个不着边际的，有了比较私心里自然偏向为人交口称赞的“成都王”。）
（脑海中勾勒出一只神情凶狠、张牙舞爪的狼——甩甩脑袋，委实与五兄不符，但更愿意相信从善的忠告，琢磨片刻，面上神情逐渐奇妙起来。）：你这么一说，是、是有点……他分明年纪也不大，有时候过于老成正派了。那往后我再与他说话可得留神呀，万一触了他的霉头他训斥我怎么办，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到底他是我兄长~

那倒是不会，他啊，只对心生厌恶之人表露凶相，不过也说不准，毕竟逆鳞太多了，掰着手指头数，数都数不过来（ 若说心生厌恶之人，那普天之下众人皆是如此模样，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事儿碰事儿，也碰人，遇到他，凡是简单的事情都要变得困难许多。）
（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面上神情与方才不似相同，瞧那思绪像是要飘到老远，连是推搡了她一把，还不忘逗趣一句。）阿姊若是将放在十三兄身上的一半精力给予五兄，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费尽心思也琢磨不透他了

（嘶——不禁吸气，逆鳞太多？数不过来？人前温和的五兄竟然恐怖如斯，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往后还是同他少打交道为妙，我本就心直口快，否者祸从口出、追悔莫及啊！双肘往案几上一支，手捧着香腮，唏嘘。）：可怕、可怕……不琢磨也罢。
（重帘飘荡中，不知是我产生了错觉还是旁的原因，五兄的面目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剑眉下的眼仿佛也朝这边扫了过来。做贼心虚，立刻扶额遮掩。）：你看，他好像要过来了，隔得那么远应该没听见我们方才说什么吧。

（ 并非是吓唬她，而是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兴许对于她们这些平素里无冤无仇的姊妹们，尚且留有宽容，唯独对我，冷眼相向罢了，小心翼翼换不来的企盼，便让它随风而逝，全然当做从未来过，也好，总是这般安慰着自己，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阿姊可莫要在心中臆想，五兄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小心...
（ 说到后来，几乎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五兄眼下正专注于杯中酒，哪里有功夫顾及这处。）若是听得，也是记我一笔，不会殃及阿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