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金海桥北】——玉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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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春时，新吏谒朝，丹陛之下满堂珠玉，而那些四朝佐政的老面孔几经荣辱，功高德劭者或供以厚禄，余下便怀愤疾、不知何日便闻其殒没，逃不过老病而终的命数。此刻朝中有良吏补阙，左右侍从满腹赤衷，更有謇直者于经筵上讲读先贤文章，非不是九边鼙鼓之声未绝，春时甘霖未至，我当以为盛朝之盛字并未浮于章疏，是切实的蔓延至十三省的阡陌之中。目光远投诸省，再观京师，仅长江以南的几省甘霖匝时，各省之疾，不一而同】【睨向殿外的松柏盆景，它固然浓绿，可枝干之间满布嶙峋与苍老，与春时的活水、煦风并不相关。内监业已将清蕴去疾的五全方赐赏众人，春时常有时疫，此为新方，姑且先医一医人】
【西苑水暖，与重檐深殿有别，弥漫于各处的沉檀之气甚为清雅，部议的要务讲完，压轴的却是关于五全方的一道谢恩折。览过几言，又指皇子与臣子所着的锦衣】
今岁春迟，往年在这等月份里，是该着单衣了。【内监手捧着长方托盘，最上的仍是那本谢恩折，再观皇子身量，他们年幼是真，儒学经义已然念了不少，挥手屏退阁中老臣，余了开蒙的皇子及新拔擢的几位六部侍郎，巡过众人方踱步入得座中】
【元四家的山水意趣甚浓，此刻正悬于壁上，先生摹竹石的笔韵徐疾得当，亦闲与众人言】眼下时疾盛行，年迈者拘在这，他们见微知著的本事炉火纯青。判事之法过犹不及，不要一味的学他们。便说眼下——能治时疫的五全方已分发于京城各处，倘若丸药仅有一颗，尔等师与友各有笃疾，当如何取舍？

【冬月少雪，又逢大疫，一时新春欢腾转为人声寂寂，所谓命数天定，诚不虚也，昔年矍铄之翁，今朝陇上枯骨，时也命也？自玉熙宫成，便为帝王闲游之所，今日又达西苑，少不得有奏对之事。所幸内廷有岐黄道人，善通巧方，考之古籍，寻之谟典，制此妙药，为内外诸臣所幸事。】
民间讲，春捂秋冻，臣等不及陛下有紫气仙体护身，还需捂一捂，方可不累于病疫。
【那内监托着数本奏疏，揣摩下来应当是诸臣工的谢恩事，后续之言，不免要惊出一身汗，可细细想来，仁义礼智信，全不及忠之一字。但观诸皇子无言，便回奏道。】
天下之事，莫大于礼，师者，尤父也，焉有废师而援友之理。

阁雪云低，淡闭日华，少烤了一捧暖炉，待西苑烘暖了精神，才从瑟缩的绒领里探出头来，介于病与未病之间，经年里昭弈摘录过不少青囊秘诀，也算偶有心得。生死之问仍拘五伦便显刻板，故予上施礼后应：
“儿臣有奏，一说普济虽有五全方遍施予民，然各处不免有借时疫之际囤积药材抬高市价者，五全方能愈时疫不假，但难医微薄之家。儿臣自民家搜罗了一些赤脚方，似乎对时疫亦有疗愈之效，且成本更廉，但请着太医为验。”
自怀中取折，相递内监。从来都是人取药，哪有药择人的掣肘，我只知一病必有主方，一方必有主药，或病症同而病因异，变化之中各有加减出入而施术井然，又继答道：
“二说病征与施治，三国志载华佗施治二府吏，虽有表征俱头痛身热，然一为外实（风邪受冷）一为内实（食积）故各予药，方得愈。目下师、友之疾不曾问诊听脉，便予一丸愈之……啊这……只能如实相告此一丸兴许可治，又或许留有风险，谁愿便予。未曾择选又或是谦而让药者，儿臣自该感念其德行，诚请宫中国手为其疗养，成就两全。”
这法子妄赖但有用，真诚就是必杀技，事难两全，好在先师孔孟已指明其道：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予。我非掌乾坤者，所以能予的并非一丸药，只予他们来择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