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飔徐徐拂去了月面氤氲的山岚，于是那朏月仿若一只伸长了尾巴的白色蝎子，从叆叇的罅隙中露出朦胧一角，一缕惨淡的清光也随之渗出，晒在竹林的空地上，澄明如涟漪之池，而竹影暗衬其中，如藻、荇般纵横，藻下似有水鬼蠢蠢欲动——正是人影貌的蚩蚩，朝岸上的人呓出薨薨的低语：“且教那厮的心挖来。”
岸上那人固然是刘氓，此刻却呆若木鸡，似乎并未听见蚩蚩所言。刚杀了人的他瘫坐在地，四肢业已麻痹，惟有唇齿翕然颤栗，癔症般吁吁地喘息着。脑海中万千思绪为黄钟蕤宾的耳鸣所替，任凭后者低徊于恍惚的神志之间。
“刘氓，且教那厮的心挖来罢。”
蚩蚩再次叫唤刘氓，声音不觉升了五度。然而恰是这五度，僾然惊蛰之霆，将后者的心绪牵回此情此景。回过神来的刘氓只觉鼻尖泛酸，但泪腺却似枯涸，淌不出一雫水，惟零星几滴冷汗从眉间渐渐流落。刘氓试了几次，才终于站起身，踉踉跄跄地逼近那偃在地上的尸体，他将手厝入后者膛中，捣弄几下，才终于取出心脏。
“截了去。”
刘氓奉蚩蚩之命，切开绛紫色的心脏，只见心脏中有两瓣心室，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心是座有两间内室的寺宇，一间住着‘乐’，一间住着‘苦’。‘乐’不能过分喧豗，否则笑声便会吵醒隔壁的‘苦’。”蚩蚩端详着刘氓那副懵懂的神色，揶揄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