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马,她叫他越郎。
她并不是不识字的女子,但是她还是时常缠着他,要他给她读《诗经》。她知道他很不耐烦,但是每次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厚着脸皮要求他读。她顶喜欢看他读书的样子,眉头微皱,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把上好的古琴演奏出的低音,抑扬顿挫,声声缠绕。
樱乃曾经听龙马讲过,在《诗经》中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因为他的母亲从小就告诉他长大后要做成这样一个君子。她对龙马讲,她最喜欢的是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的是他的衣领,日日萦绕在我心头。
其实她也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将军府世世代代都有着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将军的长子的衣领通常都是银白色,次子一般都是青绿色。讲出那句诗的时候,她一直偷偷的看着龙马,期盼着他会有一些反应,但事与愿违,他的脸上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让樱乃不由得心生失落。
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但是她还是会有一些期盼的,期盼着有一天她的越郎会温柔的告诉她,他爱她。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不由得笑起来,明知道不可能还做什么梦呢?
只要是女子都渴望着自己心仪的人会宠爱自己的吧?
哪怕他是大将军的儿子,她不过一介烟花女子。
[流年].叁
在龙马来春风得意楼之前,其实樱乃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说是天朝要与西凉开战了。听到消息的时候她还是不住的皱着眉头,其实她生活的环境并不是所处的安分的环境,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战乱,在那次不大不小的战役中她的父亲被拉去当了壮丁,最后战死沙场。
她深深恐惧着那个带有毁灭性的词汇。
樱乃玩弄着手中精致的茶杯,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言不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良久之后,龙马轻咳一声,先开了口:“我说……”
“要打仗了吧。”
要打仗了吧?
要打仗了吧!
要打仗了吧。
她用着自己都觉得震惊的从容的语气念出这个如同梦靥般的词语,然后莞尔一笑,看着微微皱着眉头的龙马。
“越郎不要皱眉,我顶讨厌你皱眉的样子。”
龙马没有说话,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茶并不是名贵的茶,味道远远不及他府中的龙井,这样一口吞下让他觉得口中好生苦涩。
苦不堪言。
“越郎也会领兵上前线吗?”
“恩,会。”
“什么时候出发呢?”
“三天后。”
“这样啊……”
沉默了,没话说了。
樱乃低着头,手放在桌子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服,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淡定,但是看来事与愿违。最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旁边的柜子,缓缓拉开第二层,兀自寻找着什么。龙马站起身来,理了理青色的长袍,走到樱乃的床边坐下。
过了一会她从柜子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包,她把它紧紧的捏在手上,然后朝龙马走过去,轻轻跪下身,把它别在他的腰带上。龙马低着头看着青色长袍上耀眼的一点红,不由得紧紧皱起好看的眉头。
“这是什么?”他摆弄着那红色的小东西,语气很是平淡。
“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算命先生说我是邪神近身,于是爹娘就去很远的寺庙中帮我求得了这样一个护身符。”她低着头看着龙马腰间红色的护身符,轻轻的笑了笑。
“我命不好,这护身符定是保不了像我这样的人,但是越郎你不同,你是将军府的人,你生下来就有神灵的光照耀,我想这护身符定是能好好的保佑你平安归来。”
龙马没说什么,默默地听着樱乃絮絮叨叨的说着,等着该说的都说了,他们之间又陷入了窒息的沉默。樱乃站起身,然后缓缓坐到龙马的身边,她微微涨红了脸,蹙着眉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微微张开双唇。
“越郎你……爱过我吗?”
不说话。
“那喜欢呢?”就算喜欢过,哪怕一点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