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吞下蛊虫，怨毒地瞪着井斓，红裙在风中抖动，她空窍中原本枯竭真元反常地极速恢复着。
“小丽…！”观众席上位的胡乐长老看着胡丽的举动，失手打碎了茶盏。
木云长老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用好奇的语气问：“怎么了？”
“集火蛊…”胡乐长老少女般娇嫩的脸孔扭曲了一瞬，“虽然能快速回复真元，但蛊师的资质也随之下降…”
演武场上，井斓秀眉紧蹙，看着胡丽近乎癫狂的样子，神情凝重。寒风刺骨，穿过被血液湿透的衣衫，打在身上，一片冰冷，但却难以扑灭她意志的火焰。
“哈哈，想不到吧，雷鬼，为了这次蛊仙种子的名额我可是下了血本，别以为你这次可以像当年般好运，被木云长老救下，我一定要让你死的很难看！”钗横发乱的胡丽双眼布满血丝，剩余蛊虫再次催动，杀招向井斓扑来。
炎热的火焰冲向面颊，井斓紫眸眯起，仅剩的右手捏着电光环绕的雷刀蛊，鲜血沿着手指淌满金光闪闪的刀刃。她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不退反进，调动空窍中最后一点真元向胡丽杀去。
“天啊…雷鬼疯了吗？！”
观战的众人惊呼，就连木云长老也皱眉起头。
只有无幽望着满身伤痕的少女，眼神越来越亮。
“乒乒乓乓！”井斓身上被炎道蛊虫杀招灼烧出片片伤口，长刀极速格挡舞动，拉出虚影，接住了绝大多数的核心杀招，她身影宛如奔雷，已然临近胡丽。
“你…”胡丽此刻虽然真元恢复，但防御蛊虫早已失去，她惊觉不对，想要躲闪，本命蛊虫催动，打在雷刀蛊上。
只听“咔嚓”一声，原本想战斗中布满裂痕的刀刃应声断为两段，弹开的断刃擦过井斓耳畔，割断她一缕发。
然而胡丽失算，井斓攻势不停，她握紧手里剩下的断刀，对着胡丽脆弱的脖颈直接横过！
刹那血溅三尺！
胡丽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是不能置信，那颗美丽的头颅滚落血泊。
“赢了！”少女缓缓吐出两个字。
现场短暂静默，之后一片哗然！
“小丽！！！”胡乐长老悲呼一声，踉跄起身，想要上前，被几位长老合力阻止，“不可冲动！”木云长老微笑着指了指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
胡乐长老看着自己最疼爱孙女的尸体，发出绝望的尖叫。
“这次黑天寺的蛊仙种子选拔赛，井斓获胜。”白持长老沉声开口。
黑天寺的黄铜大钟发出悠长嗡鸣，震得满天风雪停顿，乌云倒卷，明亮天光从更加高远的苍穹洒落。
井斓呼出一口气，身子摇晃，她用力咬牙，定了定神，挺直腰背，迎着寒风，昂然站在一片狼藉的演武场上，破碎的紫色裙摆被层层鲜血染成暗红。
只见井斓忽然抬脚，走到胡丽的头颅前，冲着远处的胡乐长老轻轻一笑，用力踩下！
脑浆和血液迸射，红红白白喷溅的粘液而出，溅到周围死亡的豹猫尸体上。
胡乐长老再也忍不住，挣来木云长老，不顾一切冲过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谁知她突然顿住，蛊虫杀招猛地被打断，反噬的力量让她吐出大口鲜血，委顿于地。
一只宛如玉石雕刻的手拨开漫天云雾，露出一整片苍蓝天宇，不辨年龄的男声从虚空传遍整个黑天寺：“不错，这次的蛊仙种子资质和意志皆是上佳，三日后来黑天寺黑天山主殿，由蛊仙指点修行。”
众人皆露出羡慕嫉妒之色，蛊仙的指点啊，是多少蛊师一生拼尽全力都求不来的机缘！
井斓站在武斗台，身体忽然一颤，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她记得的，这个声音…当时下令杀光井家，在高高的虚空中的蛊仙，冷漠高傲，人命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总有一天，她…
井斓握着手心满满粘稠的血，咬牙垂头。
“木云，你这次很好，宗门会记功奖励。”
“谢谢太上长老大人！”木云此刻神
态卑微至极。
“对了，这位弟子，你的蛊虫杀招和武艺有很潜力，你叫什么名字？”男声忽然问。
井斓垂着头，平静开口：“我叫井斓。”
“井斓…你修为不错，好好努力，为黑天寺争光，日后有正果等着你。”那个蛊仙毫无所觉，男声渐渐低下去，只见虚空波动，原本飘散的风雪和乌云重新开始聚拢。
井斓站在原地，指甲掐进手心，竟然比断臂的伤口还要剧痛。
不记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杀戮，老人孩子的破碎的尸体，熊熊燃烧的烈火，父母死无全尸的样子…只不过是没有完成蛊仙的任务，只不过…爷爷真的有背叛宗门吗？…井斓深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
她丢掉断刀，慢慢向台下走去。众弟子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他们目光躲闪，神态惊慌，竟无一人敢直视少女的双眼。
无幽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越众而出，迎向满身血污的少女。
井斓只觉得肩头忽然一暖，原来是无幽脱下自己的外衫，雪白的衣袍盖住了少女纤细瘦削肩膀，包裹住她残破的衣衫。
“我们走吧。”无幽黑如点漆的双眼凝视着少女的紫眸，柔声。
“嗯。”井斓目光不自觉地柔和，轻轻点头。

第九章 料峭
井斓一路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屋舍，炼药殿的弟子跟在后面，被她挡在门外。
“滚！”井斓声音低弱，可还是怒喝道。
“但雷鬼师姐你的伤…”
门外弟子踌躇不决，语气讨好。
井斓捏 m着元石催动水温蛊，皱着眉，现在的炼药殿早已不是当初，看到那些炼药殿内门弟子的腰牌，她只觉得讽刺。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催动本命雷电蛊虫，电弧闪烁，炼药殿内门弟子骇然后退，离开。她终于摔倒在床上，顾不得满身血迹斑斑，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井斓感到温热的湿润在脸颊轻轻擦拭，好像曾经母亲温柔的照顾，迷糊中，她小声叫了声娘，一把将那只举着毛巾的手抱在怀里。
谁知那只手一僵，井斓觉察到那手修长布满薄茧，骨节分明，不同于母亲光滑柔软的手。猛然一怔，顿时睡意消散。井斓睁开眼睛，看到无幽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右手正被自己抱着。
井斓低呼，赶紧松开胳膊。低下头，瞥见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裙，她的脸顿时变得血红，“你…你…”少女惊得羞怒交加，想要抬手，谁知一阵昏眩和无力感传来，刚刚离开被褥的手指复又落下。

“…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的外衣太脏了，又是血又是灰，帮你换了外衫而已…”
无幽嘴角抽动，随手把毛巾沁进一旁的铜盆里，麻利地拧两下，搭在少女额头：“…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娘。”
井斓不自在地别开脸，脸上红晕未消，半晌才呐呐：“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过门…”
“当然是翻窗户啊，”他指了指半开的雕花窗户，“你把炼药殿的人都赶走了，方才比武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实在不放心，所以就不请自来了，希望井斓你不要介意…”
无幽挽起雪白的衣袖，从空窍唤出上次从供蛊殿得来的储蓄蛊，翻翻找找，取出一堆药材和蛊虫摆在桌上，“我从前在南疆学过用治疗蛊虫和配药，或许能帮忙。”
井斓：“………”
深深叹了口气，少女长睫下垂，语气平静：“我们井家人体质在愈合伤口和恢复体力方面只逊于十绝体，不用太过担心，”停顿片刻，她又道：“上次就是用我的血喂你，化解了四转毒雾蛊，井家嫡系的血肉可以解开六转以下的蛊毒…”虽然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少女的手指还是不禁抓紧被褥，明若秋水的眸子幽幽看着无幽，有些害怕他流露出与无数人相同的觊觎贪婪之色。
“这样啊，”无幽神色如常，依然微微笑着，他坦然迎着井斓的注视，忽然俯身凑近，一手撑在少女身边，另一只手则执起她的右手。
将那宛如霜雪般洁白的皓腕捏在手中，无幽俊秀的眉眼柔和，拇指抚摸着少女手腕处温软的肌肤，叹息：“很痛吧。”
“…？”
“我当时看到了，你手腕的伤口。”他闭眼，“我有听说，黑天寺的某位蛊仙把下属蛊师全家屠杀，用尸体练成了一个未知的仙蛊。”无幽感到少女的手微微发抖，于是用两只手合握住。
井斓想抽回手，无幽却没有松开，反而举到自己面前，只见他低头，轻轻一吻落在少女纤细的腕子上。

井斓怔怔地望着男子斯文俊美的脸，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呆模样。
“难怪木云长老总是让你去帮她收集蛊材，”无幽冷冷开口，“难怪…一定很痛吧，”他低声，渐渐放缓语气：“当时，割了那么多道口子，你本来就是受了伤，却还救我…”
井斓面上刚刚退却的红晕再次浮现，只见她贝齿咬着红唇，又长又翘的睫毛好似两柄小扇子，忽闪忽闪，掩住眸中羞意。
“我，我只是不想你死了…”她不知该说什么。
无幽忍不住再次吻了吻手中少女羊脂玉般细腻的腕子，“以后不要这样做了，”他收紧手指，眸色渐深，周身酝酿着某种阴沉的气势，“也不能再让他们伤害你了！我不允许！知道了么？”
“……”心中涌上莫名的恐惧，少女不敢再盯着男子，她蜷缩起双腿，从膝盖后小心地打量他，有点可怜。
无幽见状轻轻一笑，那种莫名的阴森立刻消失殆尽，仿佛刚才出现的只是幻觉。
他松开手，起身，推开半掩着的窗户，清新的空气随着风吹进屋子，扫去室内井斓身上些微的血腥味。
“冬天快过去了。”无幽双手搭在窗沿，雪白的袖口被风吹得轻轻起伏。井斓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窗外料峭的风中，原本有些灰暗的树木顶端生长出隐约新绿，微弱却不容忽视。
“嗯…”她下意识点头。
“相信我，未来的路一定会相当精彩，所以不能再被过往的所拘束了…”无幽眺望着黑天寺中央主殿方向，据说那里是不同于凡人蛊师的，蛊仙的居所。
“井斓要快点好起来啊。”他收回眺望，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眼睛湛满某种不易察觉的，妖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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