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了一段路程后人群稀少了下来,领队抱着货物转进了空无一人的金属工坊。工坊总管张贴了重启铸钢的告示,领队抱着铸钢的材料也来出一份力。材料入库,领队伸了伸发酸的手臂,巡视着寂静的工坊——不久后,成批的锻钢将从此出炉,要塞的财库将获得急需的金属材料。
该怎么使用这些锻钢呢?卫队长一直抱怨缺少盔甲……
“‘农夫爱其犁,躬耕至亡时,犁也锈于室’难道你也准备藏犁躬耕吗?!”,一人走进工坊,向踱步的领队高声喊道。
领队心头一沉。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要塞 秘铜矛 家族族长 多玛斯。秘铜矛家族在早年就迁入要塞,秘铜矛家族长伯于围攻时扛斧入伍,因为曾在故乡参军所以对战场氛围相当熟悉,自然成了军团的支柱。族长本人更是为要塞贡献了一子一女,那是在要塞因为围攻断了酒水的时候,多玛斯规带头响应领队的“缩衣减食”政策,而她的儿子和女儿却也因此干渴致死。为了此事领队三番五次登门道歉,日久天长,二人也已经熟络,多玛斯也之将此事归咎于围攻的敌人狠毒所致。

(秘铜矛家族族长 多玛斯 肖像)
“事到如今,你还这样事事操心,这些事情哪用你亲自来做!”,多玛斯年迈、平和又有一丝苛责的语气再次让领队紧张起来,正身望去,她礼貌性地微笑挤出几道沟壑样的皱纹,但掩藏不了话语中利刃,“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连领队这个身份也要失了去,到时候——我可要和你好好的算一账,问问你那些替这个据点所许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这……大姐,这是怎么说的?”,领队揉搓其生满厚茧的手掌,“事在人为,我忙里有疏,还请……”
“安德(领队名昵称)——今天我不过是正好路过,而几句却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多玛斯皱紧双眉,按着领队肩膀插话道,“你做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难都受过,大妈我理解你,但是你还不并紧双脚走路,到时候还有谁能记得你的作为?你也为死去的那个小商人想想,为那个你的石匠朋友们想想,为了他们你也该亮亮锤子了……”
领队一言不发,只感到不知所云,干脆点头称是。
多玛斯顿了顿,将按住的肩头一捏,领队吃痛收肩,惊地眼睛都大了几圈,多玛斯也瞪大了眼睛,抓了抓自己的耳垂,又将头凑近了,开口说到:“市长职务!你一阵瞎忙,还——”
“哦,哦——不!不,大姐我做这些绝非是作秀作戏……”
“哎呀——!!”,多玛斯将脸一偏,转脸又露出那深如沟壑的微笑,“你懂,我懂,我们都懂,你肯定没有做戏,因为你这个人正是连戏都不会做的,来这荒石滩里流汗的人怎么可能是在作戏?大妈我就是看到你这样,才要说你几句,言到则止——你以为你专注于民生、和市民同工加上不理高位就是善?是好?这却不是谦逊的美德,是傲慢!你却是啥都明白的,但是自以为经过了这几年的同甘共苦,已经将自己的才干全部展现出来了,那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会被推选做了市长,你只要继续默默无闻表示初心不改……但是我看得心里急啊安德。戴在手上的才是珠宝,放在丘居里的才是衣裳,我们都知道你能——也够格做我们的市长”

“你看,你听,现在人头攒动,酒馆的吵嚷这里都能听到——有谁记得你的所为?不说新来的那几个家族,就是说过去的那些矿工、工匠,也只顾着喝盏中酒,‘浊酒浑噩,难映其心,难显其行’,谁能说他们还念着你的好,不会投票给他们的酒友了——”
“如果大家真是因为这样不推选我了……”,领队搓揉手掌时不经意打了几下响指打断了老妇人,便接下话头,“我也没有什么必要担任领队、市长职务了——不,不是说这样的市民如何如何,而是我应该反思为何过去让大家过上了那样的苦日子”,领队鼻子一酸,顿了一下正色说道,“如果大家真的因为怀抱美好生活而将我抛弃,我也愧受此职位”
“安德!不要这样说”
“大姐,您的儿子和女儿的事情,我还是推脱不了责任啊……”
“……”,多玛斯后退一步,“现在我们不提这个,我不想顶着情绪放下什么”
领队沉默了,手掌继续揉搓起来。
“安德,你不是完人,难道不是吗?正是因为这样你更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撬开酒桶,酒香自会四溢”
领队没有回话,多玛斯继续说道:“不是说你不被大家喜欢,而是大妈我怕啊——怕来了一个无能之徒,怕来了一个无赖之徒做我们的市长——我天底下只信任你安德一个,就当大妈我只为了自己着想,说了这些话,求了这些情”
安德低着头,缓慢地、有规律地打着响指,不发一语。
多玛斯也不费口舌了,转身向厅外走去。
“大妈,就当为了你吧,我该怎么做——”
多玛斯没有回头,扛起倚在门口的猪骨弩,走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