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下车水马龙，摩肩擦踵。平康坊聚起的那支送傩的行伍，本预备去到龙首原，却被团团堵在东市里，连春明门的檐角也没看到。等我好容易从中脱身，抱着“天下太平”的黑帽进齐王府的门，脸上的油彩早已斑驳成一片混杂的黑白，天上的月亮倒是趁早出来了。
我以为伯父有赏月的雅兴，才在园中独坐，走近了见座上眼睫交合，原来是睡着了。这还怪叫人为难的。可不是我有扰人清梦的恶习。实在是我腹中空空，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帽子扣回头上，黑无常略整衣襟，左右探身，确保这张骇人的面孔可以及时映入齐王殿下的眼中。
“李~襄~”
吸气。
“醒醒~该~上~路~了~”

梦外的声音有些耳熟，以至于我睁开眼，看到他这一副荒唐扮相时，竟恍惚了良久，像是仍坠在早先的梦境里。
还不能走。
——我低声予他回应，在他的注视下又合上了眼。
身旁泥炉煮酒，混着桂香，不远处有仆从走动的脚步声，行近了，又忽而走远……我终作清醒，想起今夕何夕，继而分辨出了那道声音又出自何人。
“真是放肆……”
方才的回应如同呓语，如今丢下一句不痛不痒的斥责后，他这幅尊容再入眼帘，想是令人无奈至极，我反在此时忽而笑了出来。
“将中秋过成中元节的，你当是第一个。还不叫人打盆水来？扮成这样杵在我跟前，是想讨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