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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一世为臣』<全文> 《一世为臣》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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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施苦计福康安受笞   露行踪索若木探营
     海兰察直接傻住了眼——这福三爷虽说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毕竟不是个冲动脑热的愣头青,这温福现还是定边大将军——征西军的主帅!福康安他怎么敢说“不若饮刃自尽”这样的话!
     “好好好——”温福好容易稳住了身子,绕到桌前,指着他的脸:“我当不起这主帅,那自然是要由你福康安来当了?”
     福康安不为所动,只是一低头:“末将不敢,也还没那份资力。”
     “那就是该阿桂了?这就是你们的心!”海兰察见温福已经气没了宰相气度,说的话越发不堪,忙打住话头:“瑶林,这就是你的错——顶撞大帅那是以下犯上,你自己也是知道军法的,这要判个什么罪?”他原本想给双方都下个台阶,不料福康安直着脖子道:“斩首——再不济也是打八十军棍!”温福差点翻着眼儿气背过去,一直哆嗦着叫你你你——他早看福康安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不顺眼了,一直客客气气地待着不是不想处置而是不能——如今,如今他竟公然爬到他头上来了,他占的谁的势!
     “福康安!”海兰察断声大喝,这是他唯一一次敢开口叫他少主子的名字,那也真的是急了,他生怕温福倔劲上来真把福康安给怎么怎么着,他也不用回去复命了!“拉到帅帐后,打二十棍!”这时候还顾及着福康安的面子,生怕这心比天高的贵公子人前挨打会伤了自尊,因而吩咐拉到帐后,跟他的戈什哈都是耳濡目染极其晓事的,当下就立即吆喝着要来拖福康安,他一摆手,反从从容容地跪下给主帅磕了个头,才自个儿起身出帐——这时候倒又还记得军法礼数了。
     温福一面拍着胸膛顺气,一面听着帐后的鞭笞的声响。他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做做样子,大营里还真没有敢打福康安的——谁叫他有那么个爹!无论他有多恨他,他也不能公然对他怎么样——哪怕他此刻是大将军!但将此人置于军中,终究是心腹大患,需得想个法子,叫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才好……海兰察还在旁替福康安辩解什么“近来无尺寸之功因而心绪不好”,温福已然平静下来,手一挥道:“他是相府公子么,原就有些公子哥气息,我难道与他一般计较?——罢,他不是想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么?叫他上昔岭守山口去——索若木有一点兵从昔岭后冲过来滋扰生事就都是他的错!”
     海兰察掀开帐门,看了低头不语的福康安身边一眼,走到跟前坐下:“三爷,可还疼?”
     福康安抬起头,清亮的眼眸里一片平静:“会疼才奇怪了呢。”海兰察扰扰后脑勺,枯着眉道:“现下自然是不疼的,可这苦头却已经找上门来了,你说——你怎么就一时忍不住气——”从小题大做处置那个小小的把总开始,这主儿的脾气就开始莫名地暴躁冲动。
     “怎么?是觉得我今天做事不经大脑,是一味地发泄?”福康安提袍起身,一面扣他的索子甲一面道:“他是要把我调离木果木吗。”话是问句,语气却极其肯定,“——应该是让我带兵上昔岭前线吧。”
     海兰察睁眼,拍了下他的肩膀:“神了啊!你怎么知道?!哎~他毕竟是怕你的,不敢真明着拿你开刀……”
     “他不是怕我,怕的是我阿玛,怕的是我身后的镶黄旗富察氏!”福康安瞳仁一缩,显出几丝厉se,“ 我要的就是他这个怕——不管他怕的是什么。驻兵几个月了,他就是不敢主动出击——这是金川!敌弱我强,我军一人一脚都能踏平这小小金川!他居然还怕输还怕败——脓包一个!你以为大家伙劝那么几句他就能改弦更张?还不依旧是因循苟且,无所指挥?因为他固然想胜,但是他更加怕败!古今战事岂有武将惜命文臣怕死还能打的赢的!”



34楼2010-10-2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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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若木还是不知死活地笑:“怎么?不想用我的命换你的顶戴功名了?”
         “你的命我要,只不过要在战场上。”和珅粗着声音道,“巡视的哨兵不定一会儿就巡到这儿来,你若不想横死于此白白送命就快点回刮耳崖去!待到来日战场相见,你我再真刀真枪地见个真章!”他放他走,一面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这“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他即便将索若木擒去大营,以温福的度量,必定将此首功据为己有,那时为了灭口,只怕莫说从此功名成就,只怕性命都要不保,福康安必要救他,与温福的关系只怕会更加恶劣。如此这么一盘算,和珅才最终下定决心放人——他从不是甘给旁人做嫁衣裳的人。
         索若木一笑:“这日子不远了。”和珅闻言一惊,刚刚抬头,索若木已经长臂一伸,以讯雷不如掩耳之势掐住了和珅的脖子,一个用力,竟卡的和珅呼吸毕绝无力挣扎,下一瞬间已经被狠狠地摔在蔓草之间。索若木蹲下身子,手上力气不敢稍歇,细细地看着和珅涨的通红的脸,眯着眼道:“战场之上永没有所谓的信义,你空有鸿鹄之志,却连这么点微末道理都不明白?”
         和珅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只能艰难地从牙缝里迸出话来:“要……杀便……便杀,多说做甚,只恨我……终究瞎了眼……一回!”索若木顿了一瞬,眼前这个少年撞破了他的行踪,那是非死不可。他是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惯了的,何曾为这个犹豫过?偏偏手下的力永远是留了几分余地。看着和珅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渐渐地喘不上气了,只能直着脖子嘶声,索若木直觉地将手一松,和珅顿时翻过身去剧烈地呕吐喘息起来。
         罢了。“只有你们清人是识教化知礼数的?”索若木至此再下不了手,自嘲一笑,“我们藏丅人虽愚蒙未开,论男儿血性却未必输你——我毕竟欠你一条命。”
         和珅那口气还没提上来,依旧是趴着咳喘不止,耳中却听见前面草丛有西西梭梭的走动声,知道是巡视的士兵过来了,心下一慌,不自觉地冲索若木连连摆手,叫他快走。
         索若木目光一柔,将拉孜宝刀重又插回腰间,才起身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等到和珅好容易平复下来,再回头去看,哪里还有索若木的影子?唯见一地衰草在晚风中涟漪似地摆荡不止。
         和珅避开巡视的哨兵低着头匆匆回营,不料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不用抬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便知是何人了,忙单膝点地,行了个极标准的军礼:“标下参见福将军!”
         福康安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本是暗暗来寻和珅的,他这么一嚷嚷,周围行散的兵士多半回过头来看他俩——这和珅绝对是故意的,还在记恨早上发生的事!但也只能冷着脸点头:“起来说话。”
         和珅起身,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原地,没有半点理会搭话的意思——他此时倒不是真想与他分辩什么,只是他肩上的伤方才被索若木再次击伤急着要脱身回去处理。福康安暗中咬牙——他何曾受过如此冷遇,也就和珅敢这么对他!又不可能当那么多人面与他说话陪小心,心念骤转忽然又生一计,板着脸道:“你回去叫海宁过来,我就在这等他!”
         海宁被打了二十鞭如今还下不了床呢!和珅皱着眉抬头:“将军叫他何事。”
         “自然是军务。”福康安看着他一副关切之se,心里就益发地不痛快,冷笑道,“若你愿意替他,就跟着来。”
         和珅一抿嘴,只得跟着福康安走,进了他的大帐,福康安信手一挥,随侍的戈什哈都悄末声息地鱼贯退下。和珅这是第一次进福康安的大帐,平日以他的身份,只怕靠近一步也难,见他行帐方圆十数米,正中一副通体白如皓雪的白虎毛毡下的楠木长桌上摆着沙盘地图并笔墨之物,案上点的是御制的八宝琉璃灯,其余一应陈设也都极至精巧,竟比那主将温福的帅帐还要体面气派,不由地暗中叹了口气,都说这天之骄子豪奢太过,如此地旁若无人任意施为,温福能不深以为忌么?若是平常和珅早开口劝他了,但他心中还在气福康安公报私仇鞭打海宁之事,又见福康安自顾自地卸甲更衣,竟似极闲适自在,心中更加来气,只道:“将军叫我来,到底有什么军务吩咐?若无事,请放我回营——”
    


    39楼2010-10-26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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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斋,我要走了——带两千精兵去昔岭,明日就动身。”福康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和珅一惊抬头,福康安才见他气se不对,再细细看去发现发湿半干衣裳不整,顿时心里一急,板住和珅的肩头:“你方才去哪了?”
           “别管我了——”和珅顿时忘记了俩人间的争执,也顾不得旧伤疼痛,急急地反搭住福康安的肩膀:“是大帅要调你去守昔岭么——那可是最易与大金川短兵相接的,是可谓九死一生之地——你——”
           福康安忽然觉得一天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和珅脸上的焦虑关切那是较海宁深了数百倍,他反握住和珅的手,柔声道:“是我自己要去的,战功是厮杀出来而不是等待出来的,本来想把你调到身边护你周全,但一想到昔岭前线是极恶之地便还是决定把你留在这,我会叫海兰察照看你——那是个蛮将,或许有不够细心之处,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一番话说的极其贴心慰藉,和珅愣了下,便实在不好意思再与他气海宁之事,低着头抽出手:“你不也是个蛮将!”福康安心中怦然一动,数天不曾细见,如今灯下看他,湿发搭在微露的胸颈之上,一se的白腻乌黑,竟是说不出天然风致别样风流,开口时声音就带了几分嘶哑:“还再为海宁的事生气?我承认我对他有成见,但你也不能为着这么些小事和我怄这么久的气,值当么?”
           “我是气你从来惟我独尊都不知道问问别人的意思!”
           “是是是。”
           “我是气你私情公事搅和在一起,无缘无故地把人军法处置——这是公报私仇!”
           “是是是——”福康安尴尬地搔搔头,这样打叠起百种花样哄人于他绝对是头一遭,只得小着声道:“……我以后改还不成?”
           和珅还要再说,忽然觉得他二人此刻对话情态都象极了闺房中人,顿时脸一红,退后一步:“希望真能改了才好,还有,你对温福锋芒太露毕竟不是好事,你在前线拼死杀敌,他在后面给你耍个花枪可怎么好?”
           “他敢!”福康安见他骤离,直觉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这下是正正地牵引拉扯到那伤处,和珅一皱眉,却已被福康安看在眼里,顿时又吹胡子瞪眼地怒道:“你又受伤了?!”
           “没没!!”和珅知道被他知道又是没个完,他还不想把索若木夜探大营之事告诉他,只怕以他的秉性会立刻带兵追绞,于是顺势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阻止他去看他的肩伤:“我不过是方才洗澡的时候旧疾犯了,头疼,你那样猛力一拉,我能不犯晕么?”
           福康安只觉得脚下一软,有如踩在云端,心跳有如擂鼓一般,忙小心翼翼地侧了身子,几乎把和珅整个人半抱在怀里,嘴上才故做没事地道:“都是当时没调养清楚之过!你明知道自己的头疾时发,洗什么冷水澡——要热水同我说一声不就是了?”
           和珅见把话头掩过了,才忍痛笑道:“如此做张做至的,人还以为你在军中养了外室呢!”这下不只和珅,就连福康安也觉得二人间对话过于旖旎动人,竟似足了夫妻之乐,忙把心神一敛,和珅也不着痕迹地站直退开,语气一转:“索若木不是平常将帅——他能和数倍于己的天兵对峙三年,这就是能耐。我总疑心他这样的人不会任三道防线铁桶似地把自己围死困死,总要从中找到破绽的——你去了昔岭,务必万事小心,尤其是金川细作一个也不要放他过来——最怕的就是索若木与小金川已经降了的番众互通声气,那所谓的三道防线就是如履薄冰一攻即破!”
           “你怕他们先发至人?”福康安嗤地一声笑了,“他们敢来踹我们木果木大营?——这里面有多少兵马枪炮,敢来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我不只担心他们会突袭木果木,我甚至担心他会端了咱们底达木的粮仓来个釜底抽薪!”和珅正se道,他忘不了那个男人野兽一般噬人的野心与凶光。
           福康安此时也不仅肃容,若是他们真拔了底达木,那就割开了噶尔拉和木果木两大营的关系,战局会一发即溃,这驻扎木果木的数万将士立时就有被人包了饺子的危险!“我明天就修书派人给董天弼,叫他警醒着死守底木达——不成,他是温福的人,得拉上桂中堂,说话才有分量!”他枯着眉思索,“我带兵去了昔岭,也得尽快找机会挺进刮耳崖,直捣黄龙!索若木一日不除,金川永难靖平!”
           和珅心里一跳,福康安竟然要孤军深入,自己去打刮耳崖?!这虽是步险胜的奇招,索若木是万万想不到清军围困之余还会有奇兵潜袭他们的老巢!可实在是凶险万端,一不小心就得埋骨沙场——阻拦的话在和珅嘴里滚了几次终究没能出口,他知道福康安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没人能拉得回来,又是死了心要创一奇功让天下人刮目相看,他阻也阻不住的。良久之后才喟然一叹,带着些须地颤意:“你……万事小心,切莫逞强冒进……”
           福康安心里一暖,那头就轻轻地点了下去:“我应承你。”
           二人又说了一会军务要事,和珅才强撑着回去换药,福康安却一整个晚上都有些不明所以地迷醉晕乎。简单洗漱后他翻身上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子里还在想着和珅的一颦一笑,烟容举止,竟似回味不够一般,那身子却渐渐地热了,他不自觉地将手探入薄被之下,却被身下挺立着的温度烫地缩了一下手——是太久没碰女人了么?不,也不是,他在这上头的兴致从来不高,怎么在行军途中却忍不住了?却一时也没疑心到其他方面去,他一张脸早已被热气熏染地通红,右手已经忍不住握着开始前后抚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低低地呻吟出声,细致的汗水满布额间鼻上,直到最后关头,他才握紧了哆嗦着身子任凭热流迸散,大腿根部一片酥麻难当,他仰起头,咬着下唇抖着声音情不自禁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情潮尽散,忽然睁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惊恐——
           他,他方才叫的是,他的名字?!
      


      40楼2010-10-26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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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擦去了头上身上的血策马在已经平息了的战场上前行,望着一地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他仿佛此刻才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心里不由自主地颤悸了一下——这是他在京城里永远不可能见到的血腥残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忽然又觉得肋下隐隐生疼,一摸才大吃一惊,他的左腋不知何时被人扎了一刀,若不是有护腋护着,只怕……他暗道一声惭愧,抿着唇还有些儿后怕,一面打量着晨光中的刷经寺——这座镇子东西横亘三百余里,除了兵营还是兵营,东倒西歪的村舍早不复当年生气,充斥其中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乾隆十四年一平金川,也是在这刷经寺,大学士纳亲,大将军张光泗就在此被几千金川兵活活困死,如今他也在这将这些骁勇藏兵杀的一个不留!过了刷经寺防线,刮耳崖无险可依无寨可守,等于是门户洞开就在眼前!他只消在策马扬鞭挺进十里,这擒获贼首直捣黄龙第一功就是他的了!
             豪情壮志在刹那间直充胸臆,福康安正欲发令出兵,忽见家禄神se慌张地一路跑来:“三爷!”
             “什么事?”福康安拧起眉。
             “索若木不在刮耳崖!”家禄哭丧着脸气都不敢大喘:“他几天前就带了大半精锐,从大板昭山口过去——端了咱底达木大营了!如今他们已围攻木果木,温大帅弹尽粮绝情势危急,只求三爷回去救援!”
             福康安脑中轰然一炸——木果木大营被围?!他,他也身在其中!!!
        


        44楼2010-10-26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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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土司!!!”众人齐声惊呼,乌木鲁克塔尔咬牙切齿地扬刀指向他:“不要命了么臭小子!敢伤大土司一根头发我立时叫你万箭穿心!”
               “对,你们一动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那就比比谁的命重要!我到如今走投无路,总不脱个死字,你呢——甘心陪我死么?”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索若木说的。
               “你……能下得了手?”索若木看着这个眼神凌厉地与那晚判若两人的少年,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能!为了救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和珅无所不用其极!”和珅阴狠一笑,手上用力,刀刃已经将索若木的脖子割破,渗出了丝丝血迹。
               “你有什么条件才肯放人!”乌木鲁克塔尔也急了,他看的出这年轻人不是随便说说的。
               “放我们走!给我们马匹粮食,所有没死的清军不得留难!”和珅脱口而出。
               “你做梦!”乌木鲁克塔尔勃然大怒,藏兵费了那么大劲才把福康安这支劲旅打下来,岂有如此轻易放他们生路?!“我答应。”几乎是同时,索若木沉声道,“你先放了我,我一切应允。”
               “不要信他!”福康安此时才负伤忍痛地支起身子,呕出一口鲜血,忙伸手掩擦了,愤恨地盯着索若木。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索若木只轻蔑地看了福康安一眼就把视线调回和珅脸上,“……你信我么?”和珅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喉咙动了数下,慢慢地放下了刀。
               索若木脱身而出,下一瞬间数百把弓箭齐刷刷对准了他们二人!
               “放他们走!我们藏丅人从来一言九鼎!”索若木翻身上马,高声喝道,随即又看向和珅,唇边是一抹冷到及至的笑,“我说过,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放你生路以完誓言——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土司!”众人都是惊怒交加,费了那么大劲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要就此罢手吗?!
               “还听我命令地让出一条道!”索若木再次扬高了声音,藏兵缓缓地分道两旁,索若木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和珅艰难地扶起福康安上马——他的面容依然沉毅冷漠果断狠绝,但索若木知道他今日所做种种,都不可能是为他。
               他们带着不足百人的清兵,上马,缓缓地越过索若木的身边——福康安身受三箭虽都不在要害却着实再没有任何一丝气力,只能强忍着疼趴伏在马背上,却听见索若木冷冷的声音在背后陡然响起,一字一下如利锥敲进他的心里——
               “我原本以为你堪为敌手,是我高看了你——你记住了,你的命,是和珅救的我给的!”
               福康安的手在瞬间冰冷。
          


          53楼2010-10-26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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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福康安有了不顺之事他惯常相对的态度,一来而去,福康安再大的火也去了大半,可这次福康安只是冷冷地笑道:“我这么个废物还是靠你求情才换回条小命,主心骨?!至多拖累着大家一并死在这里!”
                 “你这说什么话——”
                 “ 我都听见了!”福康安坐起身来,纱布上的血渍顿时又晕大一倍,“拔箭后那个军医说的——我这伤要是没好全,右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你见过抬不起手挽不了弓拔不了刀的将军么?!我不是废物是什么?!索若木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和珅先是一惊:他没想到那天福康安失血过多昏迷后还能听见他们的说话,他是极了解福康安的,知道他心高气傲容不下别人半点怜悯,随即收了笑颜冷声道:“那个军医不过是个略通歧黄之术的普通兵士,他说的话能算什么准——即便准了,你难道宁可要在卧虎坳被索若木乱箭射死么?!”
                 “好过要你向他摇尾乞怜!”福康安这十九年来自尊心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打击——木果木惨败,全军覆没,就连主帅都教人乱箭射死连尸体都拿不回来!——这都是因为索若木——自己能苟延残喘却还得靠他施舍 !
                 “我何曾——”
                 “你有!”福康安抡手将他推倒在地,踉跄着过来提起他的衣领:“你们之前就见过面——欠你一条命——索若木说的多情深意重啊!你们什么时候私下见面授受军情也未可知!”
                 和珅的脸在瞬间刷白,他没想到福康安心里有这么个想头——怀疑他里通索若木刺探军情出卖大清!浴血数战险把这条命都给搭上就换来一句“私下见面授受军情”!
                 “放开。”和珅哆嗦着说道,他其实一直都没有信过他,从当年的咸安官学到如今的金川战场!他从来就只信他自己,他和珅算什么东西!
                 “怎么?心虚?”福康安早已被恼恨羞愤冲昏了头,他忘不了索若木放他们走时的那个眼神那个语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珅与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后悔当时没跟着索若木回去享福了?我告你,趁现在你赶紧走,别跟着咱这些人等死,但你要记得告诉索若木,他这土寨主做不了几天了,此番清军虽败了,皇上还会再派十万二十万大军来直到踏平金川!”
                 和珅奋力推开他,爬起身就望外冲,福康安扑过来,一把将他摔在塌上,因为用力过大,缠绕着的绷带已经被浸透成深重的一片血红,他此时早已经被激怒地狂性大发,脸上虽然带笑,却狰狞扭曲地令人胆寒:“你就这么急着走?和珅——你就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和珅翻身起来,刷地一声拉开自己的衣服:“信——怎么不信?!我以为福康安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从不怨天尤人因为点小小的挫折就一蹶不振的真英雄,是我瞎了眼认错了人——你动手啊!”和珅握住他手上的刀抵在自己胸前,竟似真地要望下刺一般,刀尖已经在胸膛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福康安被激地大喝一声将刀摔至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何曾想过真的动手——对和珅——对和珅他下得了手?!
                 “懦夫!”和珅冷冷地道,“索若木说的对,你就是个懦夫!这么点事儿就让你福康安永世不得翻身——”
                 “不许说了!!”福康安脑子已经被怒火烧成了一团糨糊,他扑过来猛力地将和珅压向自己,下一瞬间,已经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唇。
                 明明干涩甚至带着丝血腥气的嘴唇,福康安却激动地打了个激灵——那仿佛灵魂深处的震撼!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罪恶的春梦……如烈焰焚身,却甘之如饴。
                 睁开眼的时候,他依然将和珅紧紧地压在身下,发丝散乱地掩映他茫然无措的双眼,但却同他一般,心如擂鼓……福康安再向下看,和珅身上的破烂战袍早因为扭打而大大地敞开,棉白肌肤上却处处是纵横的血痕,还没结疤,疮口狰狞地外翻着,他想起了他力战到底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刹那他无可名状的恐慌,想起卧虎坳他与他并肩而战杀得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想到他见他中箭时的绝望泪水……理智一点一点地回笼,福康安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才好——他居然怀疑他!怀疑这个与他生死与共的男人!他好半晌才能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不上药。”
            


            55楼2010-10-26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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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几个亲信早听惯他的牢骚了,因而顺着他道:“大土司还拒绝了那什么国的武器——哎~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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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陪他一起死!!!”冈达克一挥手,“我才不要!你方才说除非什么?”
                   那人眼珠子一转,吃吃一笑:“除非咱们,先投降大清。”
                   冈达克眼一亮,偏过头去看他:“先投降……大清?”
                   “您想想,您这一过去就等于是阵前倒戈,阿桂将军还要用您当进山的向导呢,他日攻下了金川这就是功哇——再往远了说,大小金川迟早要平的,将来他们还不是得选人做土司继续管着这块地?您哪,那时可就是不二人选了!”
                   冈达克眯着眼望望远处的四起狼烟,心里一横,你不仁我不义,可别怪你哥哥我了索若木!
                   索若木巡营回来,已是累的浑身散架一般,一抹脸上的油汗,却还不敢放松片刻——“立即叫人把刮耳崖上被轰坏了的碉堡都给修好了!要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给我小心堤防着两路清军,防着他们偷袭!”这些日子清军不知是怎么了,不顾一切地拼命推近,眼看着刷经寺都很难再守住。从上次福康安踹寨得手后,他就利用清军木果木大败退后的短暂良机尽力修缮完备刷经寺武备工事,备御甚严 ——它是刮耳崖最后一道的外围屏障,实在不容再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如今在这样猛烈的炮火面前,这战,实在太难打了。
                   他还要继续吩咐,忽然见手下士兵喘吁吁地跑进帐中,立时虎下脸道:“谁允许你未经通报就擅闯帅帐的?!”
                   那士兵大喘了一口气,才急道:“大,大土司——冈达克叛逃了——他们还带走了刮耳崖的地图——”
                   索若木腾地站起,一张脸狰狞地可怕:“他居然敢!他人呢!”
                   “只把他一个人抓回来——跟着他走的几个……都逃了。”
                   这就意味着地图被送出去了——不,只要刷经寺不失他们就无法活着到阿桂那通风报信!索若木猛地一拍自己发烫的脑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什么办法还能补救——自己的哥哥都要背叛他,他起兵反事,难道真是错了么——他只是想让金川子民不要在活在汉人的淫威之下,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成就番大事业,难道他——真的错了么……
                   心乱如麻间冈达克已经被押了上来,索若木此刻已稳住了心神,看着自己的哥哥,冷笑道:“你就这么急着想做清朝的走狗?”
                   冈达克以往只敢在背后牢骚,见着索若木从来都是噤若寒蝉的,此刻见着索若木阴沉吓人的脸se心里也知道不好,反把心一横豁出去了:“那好过做你的走狗还得陪你一起死!做朝廷顺民有什么不好?至少大家有命在——你就是想称王!想让大家陪你一起死!你也不想想大清有多少万兵力有多少尊大炮!你看看他们打仗的架势——那是不惜一切代价要踏平金川!是你把乾隆惹毛了!”
                   “做顺民?乾隆要我们大小金川改土归流服从他们的派官这就是一种侵占!年年要向我们征粮食征银子征男人去替他打仗卖命!这种顺民我做不了!”索若木双眼中都是强自压抑的烈焰,“你是我的亲哥,居然最先背叛大金川——简直无耻之尤——我岂能容你!”
                   冈达克被他眼中□裸的杀意激地浑身一颤,不由地退了半步:“你待要怎样——我是你亲哥哥,你想让母亲与你拼命么!你这个混蛋——你从来没把我当兄弟,从来没信任过我,这十几年我在你的淫威下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那真是对不住了!我从来没有贪生怕死的兄弟——”索若木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所以你非死不可,还要悬首于众警策军心——否则怎么对的起拼死卖命为我守寨的所有人!”
                   “你——你敢!”冈达克这时才惊慌起来,转身欲逃,索若木怕他挣扎吵闹下去真地惹来母亲阿仓的干涉,一狠心,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的肩膀,右手以迅雷不如掩耳之势抽出拉孜宝刀向上一砍——瓢泼的污血溅着他一身都是,他喘息着看着缓缓倒下的尸体——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此刻正瞠目结舌,仿佛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索若木突如其来地有些觉着眩晕,仿佛挨那一刀的人就是他自己——还在怔忪忽然又有人掀帐来报:“大土司!”
                   “又怎么了!”索若木凛然一惊,大声喝道——他还不能倒下,他一倒,大金川就完了……这数万跟着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们……也就真的完了。
                   “大土司!”那报信的藏兵双膝一软,扶地大哭,泪水不停歇地冲刷着脸上干涸的血迹,“刷经寺沦陷了——乌木鲁克塔尔战死——清军两路大军已经会师,合围刮耳崖了!”
                   索若木脚下一浮,踉跄着摔坐在塌上——不,不会的,他的军队不会这么快就拼不过那些满人——他的宏图,他的大业——难道要就此——
                   他忽然挖地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60楼2010-10-2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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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拼死战索若木全军殉节   克金川福康安终成大业
                     阿桂与海兰察血战经月,终于攻下刷经寺,守寨的三千金川藏兵全数阵亡。之后又并力合兵前攻刮耳崖,将士苦战多年,好容易此番打进了大金川心腹之地更是各个奋勇善战,十二月初,官兵四面围攻刮耳崖,呼声动地,抛掷火弹,有如流星闪电,耀满了刮耳崖整个夜空,不少官兵乘势攀援上登,奉命死守刮耳崖碉堡的藏兵以滚木雷石枪药阻击上山的敌人,可清军一反当初的贪生怕死一败即退一有人被滚木击中摔下山来,立即有人扑上前去补了位置继续向上爬,竟如蜂拥蚁聚一般,满山遍野都是清军的号褂子。
                     “先别放炮!让他们再上来点,一轰就要轰死一大片!”索若木也在碉内指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过了,双眼里都是暴突的血丝,眼见着清兵密密麻麻地涌上来,攀登最前的几个人甚至已经快摸到了碉堡的墙角——“放炮!”从木果木军营里缴获的三门劈山炮齐齐掉转炮膛,登时轰隆数声巨响,火光烈焰冲天而起,清军中顿时有如风吹芦苇,呼啦拉倒下一大片来,鲜血将刮耳崖前的山路灌木都涂地淋漓一片。
                     “炮弹省着点!上滚油!不要让这些狗丅娘养的近前一步!”索若木已然是红了眼,他苦心经营十数年的大金川防线如今岌岌可危,清兵还如杀不光轰不死般地冲上来——是天亡金川么?!
                     “大土司,您喝口水歇会吧。”手下送上水来,索若木不耐烦地摆手推开:“乌鲁木克塔尔——”他陡然住了嘴,他几乎忘了,手下悍将乌鲁木克塔尔已在刷经寺力战不屈直至被乱刀砍成肉酱,三千子弟兵负死顽抗无一生还……“拿酒来!”索若木抢过酒袋骨碌碌地全喝光直觉得喉头一辣神志才清明数分,把酒袋一抛抹着嘴命令道,“把死伤的人拖后面去,把哨位填满,火力加大,和他们拼了!”
                     靠着数门火炮的密集攻击,清军的猛烈攻势暂时被压缓下来,此刻天交末时,夕阳斜斜地挂在幽暗的山林外,为眼前的厮杀镀上一层惨淡的光。刮耳崖仅余的数千兵力几乎都被调到前线与阿桂大军作战,官寨是沿着崖后峭壁建造的,地势陡险,除非飞檐走壁否则人莫能近,因此周围只有数十散兵护卫。
                     此刻,护卫队长则旺正拧紧了眉听着不远处沉闷的炮火喊杀声。
                     “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们却只能巴巴地坐在这守官寨——要是被清军攻上山了,我们还守个屁啊!”他是乌鲁木克塔尔的亲信,听着主将阵亡差点就要单枪匹马杀出去找清军报仇,还是索若木喝令拦下了,怕他蛮撞,调到后方守护官寨。身边早有手下道:“大土司的吩咐一定错不了,咱还是小心谨慎些,后院一旦着火,大土司在前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放你吗的屁!这官寨建在这后头就是九仞悬崖,清军他吗的除非是猿猴,否则能想的到从悬崖上上来?!”则旺骂骂咧咧地吼完,一挥手,“老子不想再这白等死,都给我过来,咱们也到前面杀鞑丅子去!”正说着话,忽然觉得不远处冷清清死矗矗的树影间突然唰地一动,则旺心里一惊,骂了句娘,不会这么邪吧?真有人会绕过刮耳崖从后面悬崖上来?!他狐疑地眯了眯眼,拉过一只火枪朝那已然平静的树影间“砰——”地一声巨响,却只听见铁砂子打在树干间沙沙地一阵响动。
                     而此时躲在矮木从中的正是福康安等人!他们百余人于昨夜杀光了战马吃饱喝足后开始攀崖,于万难容足之地,攀附而行,行军间灭了一切的火烛,神人不知地接踵而至,一个昼夜的时间就抄近路登上了刮耳崖。金川兵正在四面迎战各队官兵,根本无暇顾此,他们一路小心摸黑前进竟是一路顺畅,不料方才一个小兵爬动的动静大了些,竟引起了则旺的怀疑,一发子弹打来,他急一压手,百名士兵齐齐地伏下身子。他望了望趴在他身边的和珅,和珅探了探周围的形式,无声地对福康安点了点头。
                


                61楼2010-10-26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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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珅望了望四周,复仰头看那佛(百度)光普照:“怎么一个道士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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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楼2010-10-26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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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珅沉默了,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她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理,针针见血。
                         “我是个吃斋念佛几十年的人了,有些事我不想做却不得不做——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更是富察家的主母!”棠儿步步紧逼,“我如今只要一动手指头,你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京城,康儿至死找不到你的行踪,你以为他那样的人能为你伤心多久?今日你离开他难过一时,你跟着他他就悔恨一世!我最后同你说一句——离开福康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你要做封疆大吏还是靖边大将我富察家都给的起你!”
                         的确。这世间有情义,只是权势可以将这点可怜的情义吞噬地一点不剩!她不就在告诉他,他和珅如地上的烂泥,只要她随意一踩就会永世不得翻身——他凭什么和富察家斗,和这个二十多年来圣宠依旧的女人斗!反之,只要他一点头,他,和琳,整个家族飞黄腾达就在指日之间!
                         “夫人。”他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抬眼第一次毫无惧se地直视进她的双眼里:“功名我会自己去争,瑶林,我也绝不放弃。”
                         棠儿在瞬间煞白了脸,他明明已经到山穷水尽没人能帮的了的地步,明明是从不认命一心向上爬的名利之心,凭什么这样笃定地向她宣战?他也配?!她腾地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忙有人轻轻搀住,棠儿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摸出袖中的沉香佛珠,念了声佛号,才慢慢地睁眼:“我早该知道,你没那么快认命服输。”她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和珅,康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他从小最看重的只会是富察家的荣誉而不会是你!我不想他因为一时的迷惑将来后悔痛苦……”
                         和珅浑身一噤,他只是想和他爱的人在一起,这也有错么?!这也碍着谁了么?!棠儿的眼神却仿佛依旧祥和平静,目光移向那只金se小鼎,突然转了个话题:“你知道因为和亲王身子不大好,两广总督孙士毅每年都要送上大量的福寿膏给五爷他镇痛——他送来的可都是上好的云土,我好容易弄来了一些,亲自熬制,和珅,你想不想试下?”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两个彪型大汉走进来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和珅两侧。
                         “你!”和珅还没来的及挣扎就已被两人制住,愤怒地看着她——棠儿侧过头:“好好伺候和大爷进烟。”
                         那俩人领命将和珅压上床,一个用力已经强迫他张开嘴——他们所谓的“进烟”竟是要逼和珅生生地吃下鸦丅片膏!
                         “不!!”和珅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胆寒!
                         “和珅,你不是平常人,你会毁了福康安毁了富察家——”棠儿在边上看着他竭力挣扎的情景,似不忍心再看,便转身出了房门,只留下一句话:
                         “别怨我,怨就该怨你此刻势不如人。”
                         桌上摆着的几道菜早已经凉透了,和琳坐在椅子上,默然地听着外边一声接连一声的闷雷,如今家里只剩下刘全一个下人,他将碗往和琳面前一推:“二爷,您好歹先吃点吧?爷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和琳固执地摇头起身:“我等他回来。”望着窗外遮天的雨幕,他叹息一声,“我不该惹他生气的。我们一世两兄弟,无论沦落到什么地步总也得一起扶持着走下去——刘全,你在府外点一展牛角灯,如今是惊蛰节气,雨只怕不会停,咱得为哥张灯引路。”刘全领命去了,不料刚刚开门就听他一声惊呼,随即哭丧着脸喊:“爷!”
                         和琳心中咯噔了一下,飞也似地冲进瓢泼大雨中,出门一看顿时也惊呆了——“哥!”只见和珅瘫在湿地上也不知道在雨中晕了多久,他扑过去将和珅抱在怀里,一摸额头,滚烫地吓人,发辫也散开着贴拂了满面,骤眼望去犹如淋漓鲜血——和琳立即将他打横抱起,一面进屋一面叠声吩咐刘全烧水。
                    


                    85楼2010-10-26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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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灯下看和珅的情况更加骸人,闭目屏息似死了一般,脸颊上红肿一片,唇角更是撕裂了血迹未干,和琳拧着眉,轻声叫着和珅的名儿,手里尽量小心地剥去已湿透了的衣裳,褪下他的亵(百度)裤之时忽然全身一僵——
                           “二爷,热水烧好了。”刘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和琳突然厉声道:“水放下,出去!”听得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颤抖着将手抽出。
                           血,温热而淋漓的血迹,在他手上逐渐张开狰狞的纹路。
                           和琳一低头,一滴泪水溅在手心里,却化不开那深重凝滞的血痕。
                           不,现在不是落泪的时候。和琳咬着牙强迫自己恢复理智,为依旧昏迷的和珅端水净身,又浓浓地灌下一碗驱寒药,一面灌那药汁就一面顺着脖子淌下来,竟是一点也没灌进去,和琳心里一急,张口含了一大口,伏下身子就那药一点一点哺进他的嘴里,岂料和珅的嘴唇刚一张开,和琳就感受到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他一惊——这是咬舌的征候——
                           不可能!他大哥何等人——这世界上有什么熬不住地折磨能叫他轻生?!他惊惶无措地看向和珅,却猛地对上一双死水般的眸子。
                           “哥!”和琳忙握着他的手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哽咽,和珅惨白着脸看他,却是一句话不说。和琳又给他端来药,一口一口地喂了,和珅原是呆着脸咽,没一会就全部呕了出来,撕心裂肺一般地呕,棕黑se的药汤夹杂着丝丝血痕在地上斑斑驳驳触目惊心,和琳再也忍不住放下碗,咬牙切齿地就要去取挂在墙上的刀:“英廉这个老匹夫!他至于下这么重的手整你么?!我非找他报这个仇不可!”
                           他的手腕却被紧紧地搭住了——“哥!”他回头,痛心疾首,“让我去!”他怎么能忍的下——忍的下那样的奇耻大辱!
                           “不……不是他……”和珅终于开口说话,却叫和琳更加惊恐地扶住他的肩:“你的声音?!”
                           和珅闭目喘息了好一会,才能勉强着继续说话,那声音却是嘶哑难辨如夜枭哀号:“我……吃了鸦丅片膏——”魂好象也在瞬间抽离,挣扎,扭打,□,一口一口地被撬开嘴塞进这世上最纯的鸦丅片——从最初的反抗到最后的力竭,如今想来,仿佛是场最荒诞的噩梦。
                           她找来的人很好,是个真正能教人生不如死的行家能手。
                           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
                           但他,该恨谁?能恨谁……
                           只能恨他这辈子如烂泥一文不名供人践(百度)踏!再爱又如何?谁是谁一辈子的依靠?!没有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惟有靠自己!
                           和琳咚地一声瘫软在地,生鸦丅片!那种东西即便熬熟了依旧是个毒——他大哥居然被强灌下去?!谁下这样的狠手!不仅坏了嗓子,而且是一生一世的毒瘾难戒,下手的人是要生生剥夺摧毁他未来所有的希望,却教他活着去承受这一切!“谁下的手?!谁下的手!”和琳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现在问这个……没意义。”和珅半垂着眼,象在慢叙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我那时候虽已经尽量把鸦丅片呕出来了……嗓子坏倒是小事,这瘾只怕是染定了——”
                           “哥!”和琳知道他此刻越冷静,心里的伤就越深刻,偏又掩着藏着,哪怕鲜血淋漓也绝不说与人知,“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无论漂泊到哪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绝不离开你!”
                           和珅慢慢地睁眼看他,每讲一句话就仿佛在喉管里被人划上一刀:“你放心,我和珅……还远远没有认命。紫禁城——我永不离开!哪怕在这跌地粉身碎骨我也要从这重新站起来——”
                      


                      86楼2010-10-26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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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失意人强颜成大礼    离伤酒与君相决绝
                             福长安悄然推开门,那房里静悄悄的,却是一室杂乱。他抬脚跨过一个翻倒在地的花樽,才抬头看见被牢牢缚在炕上的和珅。
                             “天……”福长安按下一声惊呼,没想到几天不见,和珅竟变成如此光景,自己这些天来的担心全成了真。他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替他解开绳子,和珅早上才发作过一次此时是力竭而息并没睡的实沉,因而一个动静就惊醒过来,朦胧间见有人扑在他身上直觉地就猛地挣扎起来,惨叫着死命蹬腿,福长安皱眉生受了几脚,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反一把板住和珅的肩头:“你的声音?!”
                             和珅此刻才认清了眼前的人,渐渐地平静下来,可一看见他就仿佛又看见了他身后的富察家!福长安看着他惊惶的双眼逐渐被一层冰冷的憎恨所覆盖,心里一紧:“怎么受的伤?为什么和琳要绑着你——你说啊!”
                             “放开。”这是和珅第一次对福长安这样声se惧厉,他哑着声冷冷地道,“我受伤与否,与你无干。”福长安知道和珅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不会他数次找他都被和琳挡在门外:“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的出来!”长安又露出了一抹象极了他三哥的笃定冷笑,那是他这种苦苦挣扎着的底层小民永远也无法拥有的自信。和珅闭上眼,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查?!查到富察家的主母身上么?“你走吧。”他没有心力去恨他,却同样没有心力去享受他此刻的怜悯。
                             “我不走!”他什么都不和他说!如果没有他哥,他们会是最铁杆的兄弟最亲厚的朋友!是福康安横插进来让这一切成为泡影!他再次扣住他的锁骨,如着魔一般地盯着和珅颈间嫣红如血的勒痕,“如果今天坐在这的是三哥,你还狠的下心叫他走吗?!”
                             和珅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了,四肢百骸里再次涌上他最熟悉最恐惧的颤栗:“你……你走!”他低着头,用最后一丝气力推拒着福长安,长安刚碰到他的手就感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地颤抖:“你——?”
                             “快,把我绑起来——”和珅已经说不出一句成调的话,哆嗦个不停,福长安怔怔地看着和珅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泪发抖,忽然心里一惊——这这是抽鸦丅片的征兆啊,和珅他怎么会?!
                             “把我绑起来……”和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几丝哀求,他不能功亏一篑!长安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和珅重新绑在炕上,拉扯间衣服被扯下一大块,敞露的胸颈间同样是斑斑伤痕:“你怎么会抽上这个的?!”和珅一面全力抵御充斥脑海心间的焦灼与痛苦一面只断断续续地道:“不用你管,你走……”他不想任何一个人看见他犯瘾时的丑陋模样。
                             福长安此刻也怒了,发生那么大的事,和珅却一句实话不同他说只是一味地赶他走,他福长安即便样样不如人他也不能这么对他!他一怒之下掐住和珅的下巴,面容也变地扭曲狰狞:“不用我管?你这么糟蹋自己也不用我管?!是了~我又不是三哥,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和珅脑子里烧成一团糨糊,已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只是本能恐惧地挣扎着想甩开福长安的控制,甚至张嘴就咬——福长安吃痛地闷哼一声,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地悲愤席卷而来:“你就这么憎恨我?凭什么老天样样眷顾他?!他能给你的我不能?”言为落尽已然强扭过他的头,蛮横地吻了过去——凭什么谁都对他哥高看一眼,包括曾经只宠爱他一个的傅恒,临死前也只记挂着一个福康安,而他,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你干什么!”只听得一声暴喝,福长安只觉得一股蛮力把他周了出去,踉跄地摔落在地,和琳丢了药包一手抱起和珅,怒目而视:“滚出去!就你们富察家了不起么!”他的双手已经层层缠满了纱布,此刻看着和珅痛苦难耐的模样,忙一手紧紧地将他揽在怀里,另一手凑到他唇边,柔声道:“哥……”和珅此刻痛到极至竟张口就咬,洁白的纱布很快再次被鲜血浸红,和琳却依旧端坐着,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看向福长安的目光充满了冷酷与嘲弄。
                        


                        88楼2010-10-28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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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长安呆愣着看着和珅不断挣扎翻滚,犹如困兽一般凶狠暴躁地嘶咬着和琳的皮肉,和琳却慢慢地将他越抱越紧,轻声道:“哥,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直到和珅的身体逐渐瘫软,和琳才缓缓地松开他,替他擦去脸上糊成一片的眼泪鼻水,却任由自己血流如注。“看完了吗?”和琳冷着脸走到呆若木鸡的福长安面前,“他只剩下半条命了,你还要怎样?!我们与你这样的贵介公子不同,我只求他能活下来——你放过和家吧。”
                               我……我没……福长安想解释什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看了瘫在床上面se惨白的和珅一眼,终于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明明想对他好,带给他的却全是伤害!
                               到底是谁会下这么狠的手?!
                               “哥,他走了……”和琳拂过他汗湿的发,语气轻柔,“咱们离开京城好不好?等你好一点了,咱们就带上刘全,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给你养病,我也不想当什么官儿了,就当个山野樵夫……”
                               一只手按住他,和珅半睁着深深凹陷的双眼看他——不过几天时间,他整个人已瘦地不成人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绝不离开……”
                               “哥!”他明白他的执着与不甘,可象他们这样的家世凭一己之力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和珅不可谓不是文武奇材,可先入官学再上战场辛苦整整五年,除了一身的伤痛还换回什么?!
                               “我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和珅望着和琳沾血的手腕,心里一酸,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等我这个戒了……你替我,去冯家下聘吧……”
                               和琳腾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和珅,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只是呆呆地望着残破的屋顶:“早该……这么做了,这才是正道儿……正道儿……”
                               “蠢材!”福长安猛地一za桌子,将酒瓶摔在地上,一屋子的侍女忙都跪下,谁也不知道这主儿究竟这段时间里吃了什么火丅药,仿佛一点就着。
                               “你个没用的奴才!叫你送 药过去,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福长安喝的有些昏头,盛怒之下给了跪在地上的家寿一个窝心脚:“前几次他不收就罢了,这次我都说了别说是我送过去的药,你没照我的吩咐做!?”
                               照了!家寿不敢躲,只能哭丧着脸辩驳道:“可奴才没找着机会送药——”
                               “放屁!你把药就望刘全手上一送能有多难?!”
                               “四爷……今天是和大爷大喜的日子,一大早就望冯府迎亲去了!”
                               什么?!福长安酒醒了大半,重又跌坐在椅上,离他上次在和家被赶出来还不过一个月,和珅就要和冯家联姻?!他,他的病——
                               正在心乱如麻,府里已有人飞身来报:“四爷,三爷回来了!夫人命大家伙儿都去前厅!”
                               哦?这一瞬间,福长安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唇边噙着的一丝冷笑——凯旋而归了么?但是总有什么事情是你掌控不了的!他真有些想看,他那个似乎永远英明神武的哥哥知道这事会做何感想——
                               我终究是得不到了,那么你又如何?
                               和珅走入新房,一个月的戒毒使他活活脱了一层皮,形消锁立地几乎风一吹就倒,青白的脸se即便在一身红衣的映衬下,也沾染不上一丝喜意。
                               可早就坐侯着的新娘似乎比他更加局促不安,手掩在宽大的喜服中还在微微地颤抖。和珅却也不说话,径直在桌边坐了,自斟自饮,酒一入口,他就明白他这嗓子实等于半废了的,饮不得烈酒,和琳一早就细心地将酒全换成了去年的桂花酿,入口润香回味却带着一丝甘苦,寒浸浸地直透人心扉——一如他此刻心境。直到烛台上的烛泪积上了厚厚的一挂,和珅才起身,轻柔地揭开了新妇的盖头。
                          


                          89楼2010-10-28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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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老爷。”霁雯半晌才声如蚊呐地喊了一声,算是认了他——和珅走到窗下案前坐了,一手执笔蘸墨,一面淡然道:“你休息吧。”冯霁雯倒不好意思起来,下了床畏畏缩缩地到了他身后想看看和珅写些什么,映入眼帘的是数行簪花小楷,她瞧的新奇,不由地跟着轻吟出声:“六年孤馆相偎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
                                 她从未见过哪阕贺人新婚的词会写地如此悲寥凄凉,正待要问,却只听地窗外花叶婆娑间有一道男声接着续念道:“只我罗衾寒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和珅握笔的手僵了,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回头安慰惊疑不定的冯霁雯道:“别怕,是故人来访,你去歇息吧——只是听好了,别随便出这道门。”最后一句话直接带上了冰冷的命令语气,霁雯气怯,忙乖乖地点了点头。
                                 和珅起身,在两展酒杯里注满了酒,才执杯出屋,一路穿花拂柳,见到了树下负手而侯的男人,他瘦了些,站在那儿,沉默而萧索着抖落一身清寒,如冷浸溶溶月。
                                 一别经月,两个满经风霜的男人,对立着无言着,就象站在三生石上,隔着忘川河相望——那么近,那么远……
                                 “呵……升官了啊。”和珅望着他还来不及换下的五爪正蟒朝服,轻巧地笑:“想来一战功成,三爷必当荣升,倒是我这话问的唐突。”
                                 “为什么?”
                                 “可惜你回迟一步,喝不到我的喜酒——”
                                 “为什么!”
                                 和珅终于凝住了神se:“因为娶着个女人真正能让我取得一个仕途上的终南捷径,怎么也好过好过因为与他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而得罪富察家一辈子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我和珅,不是靠卖弄男se的娼优之流,想一辈子依傍着你福三爷,自然知道该何去何从。”
                                 福康安再也忍不住地跨前一步捏住他的肩膀,激愤之下他甚至没能听出和珅的嗓子与之前判若两人:“你胡说!你有苦衷的!是谁逼你?!”
                                 “没有人。”和珅冷冷地挥开他的手,“就象三爷你娶亲,又何曾有人逼过你?”
                                 福康安怔了一下,顿时面红耳赤地吼道:“那不一样!那不是为了我个人的意愿——我不娶她不行——”该死的他明明已经留了解释的信叫长安亲手交给和珅,为什么他至死不能理解他!和珅眉一挑:“有什么不一样?你为富察家我为我前程,爱与不爱,还重要么?”
                                 福康安被赌地说不出话来,他明显地感觉到和珅变了,那个金川战场上对他全然信赖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你若只是为这事不开心我可以为你妥协——我休了她——”
                                 “行了福康安。咱们都不小了,都要知道什么是覆水难收。”在脑海里日日夜夜盘旋着的话轻易出口,“你难道就没想过么?京城不是金川,从来不能由着我们随心所欲。我和你之间的感情,见不得光瞒不了人——届时你要如何自处?!为了我,放弃富察家放弃你拿命拼来的荣誉?!你能做到?!”心底如针扎一般地隐痛,说不出疼在何处却仿佛四肢百骸处处都疼,他——他甚至希望他能点一下头,哪怕只是欺骗——
                                 “我——”福康安剧烈地喘息着,说啊,他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我们都做不到。”和珅的心凉了,每走近一步,心尖上的冰封就深上一寸——富察家已经盘根错节地紧紧绕上了福康安,挣不开抛不掉,至死方休。他走到福康安的面前,扬头看着他,眼里跳动着两簇冰冷的火焰,“我比你更不认命,更要争强!——既然强不过命,那就只能顺天而行!我只是说了你不敢说出的事实。”
                            


                            91楼2010-10-28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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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嘴!”福康安喘着粗气,忽然发疯似地去扯和珅领前的红稠带,刺眼,太刺眼了!“你是我的!我不许你走——”他以为他这么拼命去剿匪去打仗是为什么?!为了早一点强大起来,早一点有足以保护他的能力!
                                   “我从来不是你的。福康安。我们从来是平等的!”和珅攥住他的手,与他怒目对视剑拔弩张,“你太自负了——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能两全其美的!醒醒吧,你和我一样,都更在乎权力!”
                                   “放屁!”福康安犹如一头困兽,激动地不能自持,“是你!和珅!我早就知道,是你野心勃勃,为了向上爬你连我们之间的感情都能舍弃!别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说的对!”原来他是这样看他的,他毕竟比他聪明呵,早一步看透人心人情。和珅看着这个他曾经用全副心力去爱的男人,“我是一个男人,我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人生的全部!你曾说过索若木愚蠢,明知不可为而为——那是因为你生而拥有一切,而我们没有——我和他是同一种人——追求自己想要的哪怕最后身死人亡也不在乎!”
                                   “不,你别骗你自己了,若你真是为名利不择手段的人,你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索若木求情?!会为了我抛弃功名千里相随?!和珅,我们发过誓的!我们发过誓要在一起的——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你别在——意我——我安排你先离开京城,你等我五年,不,三年,我就让天下人不敢再对你指指点点!”
                                   “福康安,够了!我有我的尊严!我不要一辈子躲躲藏藏!我们完了!”和珅忍不住大吼出声,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疼,痛,苦,百味陈杂却偏偏哭不出来!
                                   三年?五年?不!哪怕是一辈子,你都抛弃不了富察家!
                                   与其等你为我与家族决裂,不如我先断情丝——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这世界上有强权压不过的真情!我钮古禄和珅,不要做任何人背后的影子。
                                   话说自此,他不信以福康安之自尊自傲,还能无动于衷……
                                   福康安终于平静下来,他缓缓松开手,怔怔地看着和珅:“你认真的?”
                                   和珅点了点头,眼神在迷离的月光中决绝:”男儿在世,情长气短,不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就是枉世为人。”
                                   福康安仰头大笑:“好,和珅,你果然是个做大事的——我不及你,我不及你!但是——”福康安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就看着你——看着你怎么越过我轰轰烈烈地成就你的大业!”
                                   和珅知道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被他深深地伤害了,伤地遍体鳞伤血流成河。这样也好……他与他从此,相逢决绝——这样的恨,较之爱,对他而言是不是还更容易面对?他僵硬地捏着酒展递过去:“过去种种前尘往事如晨雾朝露,此后不必再提,你我,一杯水酒抿恩情吧。”
                                   福康安红着眼盯着眼前的断情酒——猛地接过仰脖干了将酒杯摔地粉碎,一手拖过和珅吻了下去,这一次,俩人的唇,都冷地象冰。那酒带着甜蜜苦涩的寒气窜过舌尖味蕾,游走于每一道微末神经——一如他与他之间的相逢相知相爱与相绝……
                                   陪君醉卧三万场,不诉离伤。
                                   他松开他,眼角还残留最后一抹未及退却的湿意:“你会后悔的!”
                                   他转过身,挺着腰板决绝而去,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和珅知道,他再不会回头了。
                                   如果不能拥有,那就惟有铭记。
                                   和珅缓缓地瘫软在地,先是笑,逐渐大声到最后变成悲怆地笑直至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不停不歇地涌出眼眶,他也依然在笑!
                                   这是那一天后,他第一次能痛哭出声——
                                   自君别后,山高水长——瑶林,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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