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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des/Zagchilles】第五瓶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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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师徒向
*二代设定,假设赫卡忒逃出冥府带走了阿喀琉斯
*胡言乱语,谨慎阅读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10-22 15:19回复
    第一次打败泰坦的时候,墨利诺厄带回了一瓶金黄的砂。她给阿喀琉斯瞧过,说整个冥界都被这样的物质吞没,连冥河也浑浊不堪。
    阿喀琉斯看着那瓶仿佛流体一样,过分灼人的金色,怎么也想象不出王女所说的“浑浊”。但他什么也没说。当晚,阿喀琉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冥界,根本没有被救出来。那或许不算什么好梦,但在这样永无止境的暂停之中,他又不禁觉得,那也不算什么噩梦。
    在三岔路口,阿喀琉斯做过许许多多的事。他帮奥德修斯四处探查,代涅墨西斯驻守,偶尔也替繁忙的赫卡忒前往密林深处,等待墨利诺厄到来——但没有一样算得上他的职责。唯独一件,算不上职责的职责,就是为王女回忆她的家人。阿喀琉斯在圣殿的时间比谁都长,但他向来说不上太多。他只说,您的父亲认真勤恳,您的母亲温柔直率,而您的哥哥——
    ……
    您的哥哥,一定会为您骄傲的。
    阿喀琉斯对着王女的双眸,在熟悉又陌生的异色中,他看到自己透入灵魂的虚弱。他因而对她说,去战斗吧,不必害怕,克洛诺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死亡是阿喀琉斯最常想到的东西。而比起人间的乱象,或哀悼平原的孤魂,他总是最鲜明地想起自己、帕特罗克洛斯与奥德修斯在一起的闲隙。他们商议着眼前的战事,谁也不提起久远的过去,却都能听到死亡的哑叫,在彼此的头顶盘旋、俯视、窥探。他们啜饮着酒,却闻得到献祭的腥气,尝得出他人的鲜血。他们共享着同一个幻觉,又默契地避而不谈。
    唯有一次,帕特不在的一次,奥德修斯对阿喀琉斯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变过。
    阿喀琉斯立刻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被赫卡忒带出冥界的时候。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战斗,一切就已结束了。眼前幽黑的森林如同一场噩梦,而王女的哭声则将他陡然惊醒——得保护她。阿喀琉斯背过身去,云层在凄厉的哭叫下道道裂开,将森林染成密密麻麻的银灰色。是钢或铁。阿喀琉斯握紧手中的矛,想象又一次回到战场上,成为矛和盾,被明黄色的火焰所煅烧——别哭。墨利,墨利,别哭,别哭了。怎么办?老师,怎么办?帮帮我吧——火焰走远了,不见了,熄灭了。只剩钢或铁。他身后的哭叫声始终没有停下,无论过去多久。参加战争的亡灵从他面前经过,都会面露惧色;偶尔有谁上来攀谈,阿喀琉斯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前方。钢或铁。什么也不思考。什么也不等待——但他终究是等到了。从钢或铁的深处,帕特罗克洛斯走到了他的面前——毫发无伤地,像活人一样,走到了他面前。
    阿喀琉斯,他唤他的名字,阿喀琉斯。
    有什么破裂了。阿喀琉斯张开嘴,想说:我得回去。非回去不可。我得去帮他。他需要我——骗子。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帕特也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注视着阿喀琉斯。他的目光是悲戚的,是属于活人的悲戚,因为他早就明白,或许谁都明白。阿喀琉斯的余光能扫到周围,看得清其他亡灵惊惶的表情。他明白,他们不是恐惧,而是在怜悯他。
    因为他是个懦夫。
    他朝奥德修斯笑了笑,既不向他解释,也没有追问什么。因为都没有意义。他唯一能期望的,就是眼前的战争能结束。但哪怕是这场战争——奥林匹斯与泰坦的战争、决定人类存亡的战争、关乎世界命运的战争——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让他身后的哭叫声停下来。
    除此之外,他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然而命运永远以既定的节奏编织着。在厄瑞玻斯最深处的密林中,当墨利诺厄像一轮满月般现身的时候,阿喀琉斯又一次眩晕了——不该如此的。他从王女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她运用的武器也好,战斗的姿势也罢,都不是他教会的;她不会在躲过攻击后就稍稍得意起来,也不会不惜重伤换取进攻的时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但刺穿王女腹部的一瞬,阿喀琉斯从指尖感觉到心脏的震颤,而他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了不知谁的低泣声。
    回到三岔路口之后,墨利诺厄就向他小跑而来。她递上一瓶蜜露,说,先生,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您被称作希腊第一的战士了。
    阿喀琉斯注视着她的神情,努力露出一点笑,轻声说,您的哥哥在打败我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也仅仅是“打败”。扎格列欧斯总是点到为止,怎么也无法对他下死手。为了教会他这一课,阿喀琉斯不得不狠下心,用矛捅入王子的肋骨,刺穿他的心脏——太过柔软了,仿佛他刺穿的是一株初春的新芽——他愣愣地看着王子消失在血泊中,随即又从门口闯进来,猛地摇摇头,甩掉发间残余的河水,露出平常那副崇敬的表情——和他的妹妹一模一样的表情——他说,先生,能教教我刚才那招吗?
    自死亡以来,阿喀琉斯从未这样无措过。他看着扎格列欧斯,支吾许久,最后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
    很久以后,王子才跟他解释说,冥王亲自训练他的时候,从来没有控制过力度。“我习惯了,也不在乎。”他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头始终垂着,“他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没想到,他一直在骗我。”他总算抬起头来,犹豫了下,对阿喀琉斯说,“先生,我想去地上,去找我的母亲。”
    而阿喀琉斯眩晕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10-22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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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明是一件很好的事。阿喀琉斯早就想过,王子不适合在冥界,不适合为他过分严肃的父亲做事,更不适合与昏恹的亡灵作伴。而且如果他能抵达地上,阿喀琉斯也能把自己的一部分带回故乡:他的信物、他的长矛、他的技巧,甚至于他的目光——因为仅仅和扎格列欧斯对话还不够,教导他战斗也不够。在王子小跑着离开,或与他人说笑的时候,阿喀琉斯也无法移开眼。那样偷偷摸摸的目光,唯有在凡间的阳光下才可能光明正大。在自己再不可能拥有的景象里,阿喀琉斯才能贪婪地注视王子,想象沾染他全身的馥郁花香,想象亲吻他双足的细雪,想象他踏过初冬和盛夏。而终点永远是海,无垠的蓝,衬出王子头上初春的芽,他的脚踝浸没在浪中,被拥抱、被亲吻、被舔舐——去海边吧,去你母亲身边吧。不必害怕,更不必担心我。没错。从塔尔塔罗斯往上,再往上。到至福乐土去,到希腊去。他所在乎的人都在他的头顶上,即便看不到,也能仰望到。那么,就算阿喀琉斯被放逐到塔尔塔罗斯最深的地狱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任何其他的事,他都不愿去想。
      第五次见面时,墨利诺厄打败了他。他听她讲述在俄刻阿诺斯的跋涉,抱怨蛊惑过奥德修斯的海妖。而后,他们不时会在哀悼原野会面。他和帕特罗克洛斯为她斩开荆棘,指引道路,然后从远处望着地狱犬所盘踞的荒野,看黑色的火焰从枯树和废墟之间冉冉升起。不知多少夜晚之后,一切的哀哭和咆哮,一切的焦灼和无力,都猛地暂停了。
      然后,就是毫无止境的等待。
      王女从冥府落败归来的那一夜,涅墨西斯又一次不见踪影,阿喀琉斯默默承接了她的职务。这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惯例。然而复仇女神回来以后,反而更显愤懑。她看到阿喀琉斯,就眯起眼说,没想到人间最伟大的战士也甘愿充当守卫。
      他鞠了一躬,平静道,大人,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涅墨西斯哼了一声,你和奥德修斯一样轻信她。
      毕竟他一直是她的保护者。
      那你呢?
      阿喀琉斯微微一笑,答,一个失职的亡灵罢了。
      执掌复仇的女神没再开口,阿喀琉斯也沉默着。他们彼此打量,看着对方手中不曾松开的武器。良久,涅墨西斯又一次开口。即便她赢了,也不可能永远阻止他。
      她会的,阿喀琉斯答,克洛诺斯必死无疑。
      或许他真正该说的是,您的母亲一定能得救。然而这是个太过荒谬的时代。泰坦之神吞噬自己的子女,又被祂的子女碎尸万段。与祂的复仇相比,其他神灵都仅仅是传说或史诗的边角料,更何况凡人,更何况亡灵。
      什么都毫无进展。无论奥德修斯怎样筹谋,地上的战局依旧僵持不下。而王女也再未踏入过冥府,阿喀琉斯屡屡发现她在原野的迷雾之中徘徊。先生,她犹豫着问,我无法完成使命,是不是让老师和奥德修斯失望了?涅墨也是,还有您,阿喀琉斯,我是不是辜负您的期望了?——不必担心我,他温声打断她,您只要想着现在,想着如何打败我就好。而他也只想着眼前的战斗。目送着她远去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变得很轻。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上汩汩流下,汇聚成一条条细流,将附近的河也染成一片猩红。阿喀琉斯想也未想就踏入河中,往冥河的尽头走去——先生,您的期望是什么?
      不。
      他停下步伐。
      我没有任何期望。
      我不想有任何期望。
      但也就是那一夜,王女从冥府归来,对阿喀琉斯说,我做了一个梦。
      她说在去往圣殿的途中,自己被泰坦的法术所捕捉,不知怎么到了水仙花平原,和冥府的亡灵战斗。在用法术脱逃的间隙,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在和时间之神对峙,而她的母亲和哥哥,涅墨西斯的母亲和兄弟,以及冥界的其他人,都被停滞在时间里。阿喀琉斯,她注视着他,这是梦吗?
      而他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丝颤抖。不,他说,即便这是梦,也一定有意义。我想,这更可能是您父亲的记忆。去告诉赫卡忒吧。他听见自己在说话,看得见墨利诺厄点头离去,却无法形成任何完整的想法,只是反反复复地想: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在冥王第一次落败而归的时候,在他以为扎格列欧斯会留在地上,再也不回来的时候,阿喀琉斯曾想象过他的死亡。他想象在漫无止尽的岁月以后,王子会再次从冥河出现,露出一副窘迫的表情,说自己误食了颜色绮丽的蘑菇,或是在波塞冬的领地逗留了太久。但无论如何,走到阿喀琉斯面前的他都是完整的,依旧和原来一模一样。因为那是他的血之神,他的生命之神。冥府是他的故乡,死亡是他的兄弟。他怎么可能死去?就算阿喀琉斯失去过一切——父亲和朋友、神灵的眷顾、甚至爱人的生命——但那都是凡人的命运,是他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但扎格列欧斯不可能死。这样的可能性,他无法想象,无法思考,因而也不可能绝望。他怎么可能失去他?他怎么可能失去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他不接受。他没有理由接受。正因如此,他现在的狂喜不是因为扎格列欧斯还活着——而是因为他还在战斗!在阿喀琉斯不知道的地方,但仍然以他熟悉的方式战斗着。那么,阿喀琉斯也跟他一起活着。没错,没错,不是扎格列欧斯需要他,从来不是。
      ——是我需要你。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4-10-22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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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渴望你。要不是你,我从未想到自己的死后竟然也能够有意义、有目的、有尊严。我一直以为死亡仅仅是生命的残影,只欠缺一顶荣耀编织的桂冠。结果因为你,我做了生前从未做过的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给予一个人,同时又不伤害他。我为你的进步而欣喜,为你的愤怒而忧虑;你与我的每一处相像,都让我沾沾自喜。小伙子,但凡生活能拥有的意义,我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所以,我没有办法接受你。
        我多么希望你能理解,我与你的关系,只应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我渴望沉湎于悲痛和内疚中,然而你却使得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就因为你注视着我的目光,我被截成了两半。我的过去被留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冷冷地窥视过来。有无数次,我都想将我的愚蠢、我的愤怒、我的屠戮都展示在你面前。但我做不到。不是因为我害怕你对我失望,而是害怕你无法对我失望。我宁愿你更像你的亲戚,更像奥林匹斯山的诸神,我宁愿你有他们的善变,和高高在上的暴戾,也不希望你仰慕我。然而你就是你。哪怕是知道了我的虚荣,知道我的愚昧,以及我为之付出的代价,你也依旧用同样的目光看待我。甚至——即便在我最狂乱的梦中也无法想象到——你将我带到至福乐土,带回了帕特罗克洛斯身边。神啊!这就应该是亡灵的终末了。我们能够抚慰彼此的伤痛,消除曾经的愧悔,在死后延续凡间的残影,但我们不该再想要进一步,不该想要新的体验、新的感受,不该再想要活着——不!我不能够!我不能够!我只能渴望您。那份期望,是凡人对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的期望。而我都交给你,全都交给你。
        然后,我就失去了你。
        ……
        ……
        ……
        他又一次做了同一个梦。在覆盖了冥界的金色沙子中,他不断地挖掘王子给他的蜜露。那是他收到的第五瓶。在他拒绝扎格列欧斯以后,被对方坚决地推入他的手心里。唯独那一瓶,他放在圣殿里,始终也没有碰过。现在也依旧在那里,丝毫没有被泰坦损伤,仍然像太阳一样发着光。他必须找回来。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10-22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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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这篇的灵感在二代刚出预告片的时候就有了。我猜到小扎可能被时间神困住,然后突然就意识到,尽管老师见证过他的无数次死亡,但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失去过他。因为神本身就不会死亡,而对于老师而言,哪怕小扎去往人间,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他过得好也是足够的。所以失去他是一个不可能的问题。
          因而在克罗诺斯入侵以后,阿喀琉斯突然面临了他从未预想过的失去,而且也是超出他能力范围外的领域。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为扎格列欧斯报仇,甚至无法以死亡去追随他。我想写写看老师在这种不可破的绝境之下,怎么反思小扎在他生活中的分量。然而最后写出来其实非常混乱,连修改都无从下手,希望有把该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
          感谢读到最后的朋友。
          附,个人感觉的师徒箭头是:
          小扎:I love you and I am willing to love you however you want me to.
          老师:I can't say I love you,
          but I can't live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out you.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4-10-22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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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有没有人看,我自己都是满意的。这是我设想的一部分师徒。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10-22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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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没有说清楚的一部分是,老师感到无力。他在能做到的时候没有去做,没有去告诉王子自己的感情,而在失去他以后又无能为力。哪怕王女说他做的够多了,他也无法这样认为。
              但凡他能够用死去追寻他。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4-10-23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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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普罗米修斯一章给我感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说不定神的时代确实会结束,或者会有所变化。然而爷爷就难说了,感觉封印吧。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10-30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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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修改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5-01-14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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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打败泰坦的时候,墨利诺厄带回了一瓶金黄的砂。她给阿喀琉斯瞧过,说整个冥界都被这样的物质吞没,连冥河也浑浊不堪。
                    阿喀琉斯看着那瓶流体一样,过分灼人的金砂,怎么也想象不出王女所说的“浑浊”。但他什么也没说。当晚,阿喀琉斯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冥界,根本没有被救出来。这或许不算什么好梦。然而,在即将溺毙自己的金色沙海中,阿喀琉斯又不禁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噩梦。
                    在三岔路口,阿喀琉斯做过许许多多的事。他帮奥德修斯四处探查,代涅墨西斯驻守,偶尔也替繁忙的赫卡忒前往密林深处,等待墨利诺厄到来——但没有一样算得上他的职责。唯独一件,算不上职责的职责,就是为王女回忆她的家人。阿喀琉斯在圣殿的时间比谁都长,但他向来说不上太多。他只说,您的父亲认真勤恳,您的母亲温柔直率,而您的哥哥——
                    ……
                    您的哥哥,一定会为您骄傲的。
                    阿喀琉斯对着王女的双眸,在熟悉又陌生的异色中,他看到自己透入灵魂的虚弱。他因而对她说,去战斗吧,不必害怕,克洛诺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死亡是阿喀琉斯最常想到的东西。而比起人间的乱象,或哀悼平原的孤魂,他总是最鲜明地想起自己、帕特罗克洛斯与奥德修斯在一起的闲隙。他们商议着眼前的战事,谁也不提起久远的过去,却都能听到死亡的哑叫,在彼此的头顶盘旋、俯视、窥探。他们啜饮着酒,却闻得到献祭的腥气,尝得出他人的鲜血。他们共享着同一个幻觉,又默契地避而不谈。
                    唯有一次,帕特不在的一次,奥德修斯对阿喀琉斯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变过。
                    阿喀琉斯立刻明白,他是指自己被赫卡忒带出冥界的时候。当时,他还没来得及战斗,一切就已结束了。眼前幽黑的森林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而王女的哭声则将他陡然惊醒。得保护她。阿喀琉斯背过身去,厉风掴起,层云开裂,月光曝出林中密密麻麻的银灰色,是钢与铁、矛尖与箭镞、特洛伊与希腊,珀琉斯之子啊,死亡失踪了,冥府沦陷了,战争又开始了。在利器与嘶吼与血肉的残影中,在无数并非幻觉的幻觉中,阿喀琉斯握紧了手中的矛,却惊觉它已恢复生前的模样,被他握紧的部分在灼烧,灼烧的火焰又朝着他笑——怎么办啊,先生,墨利又在哭了,帮帮我吧,先生,帮帮我吧——火焰走远了,不见了,熄灭了。只剩下钢或铁。身后的哭声愈来愈响,阿喀琉斯却始终没有回头。无数参加战争的亡灵从他面前经过,都对他面露惧色;偶尔有谁上来攀谈,也为他的沉默而退却。钢或铁,什么也不思考,什么也不等待——但他终究是等到了。从钢或铁的深处,帕特罗克洛斯走到了他的面前——毫发无伤地,像活人一样地,走到了他面前。
                    阿喀琉斯,他以死寂唤他的名字,阿喀琉斯。
                    有什么破碎了。阿喀琉斯张开嘴,想说,我得回去。非回去不可。我得去帮他。他需要我——骗子、骗子、骗子。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帕特也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注视着阿喀琉斯。他的目光是悲戚的,是属于活人的悲戚,因为他早就明白。或许谁都明白。阿喀琉斯能用余光扫到周围,能看清其他亡灵惊惶的表情。他很清楚,他们不是恐惧,而是在怜悯他。
                    因为他是个懦夫。
                    他朝奥德修斯笑了笑,既不向他解释,也没有追问什么。因为都没有意义。他唯一能期望的,就是眼前的战争能结束。但哪怕是这场战争——奥林匹斯与泰坦的战争、决定人类存亡的战争、关乎世界命运的战争——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让他身后的哭叫声停下来。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5-01-14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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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随便写一点东西吧。
                      然而他早已明白,自己对曾经或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控制权。所以在墨利诺厄面前,阿喀琉斯总是无话可说。在她刚刚开始捉迷藏的时候,他就承担了寻找冥界道路的使命,从厄瑞珀斯到哀悼原野,到处都留下他的脚印,然而唯独在王女面前,他感到眩晕。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5-01-15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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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在厄瑞珀斯的最深处,与墨利诺厄面对面的时候,阿喀琉斯又一次眩晕了。没有任何理由。他们都知道,这是王女的使命,而他们也始终在为此作准备。王女身上的每一道看得见或看不见的伤痕,都将她与阿喀琉斯的路连接在一起,最终通向她的故乡与他的终点。那么使他眩晕的,是与她的战斗吗?尽管她根本没有一点他所熟悉的特质?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5-01-15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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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女走出的每一步都让他畏惧,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活着的实感,他多么想要小扎回来,然而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是他拒绝了他。他如果摆脱现在的无力,就会进入过去的无力。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5-01-15 00:26
                          收起回复
                            我不要想,我不要再期望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5-01-15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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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他在期望什么呢?或许仅仅是期望那样的感觉回来。什么感觉?珀琉斯之子,什么感觉?杀戮不再是杀戮,而是你与他之间的一个玩笑,是他从你身上,你也从他身上获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是吗?你怎么能容许这样的感受?所以在墨利诺厄身上,你不能重蹈覆辙。


                              IP属地:上海15楼2025-01-15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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