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梦见他被洁白的绷带包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但是恭弥却带着满身的血色慢慢向远处走去,只留给他一个深刻而决绝的背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呼吸面罩是恐惧和期望夹杂而成的枷锁扣住他的喉咙,那些绷带变成了染血的荆棘刺破束缚住他的手脚,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呼喊着,哀求着,他的声音,心中的恐惧和恸动却无法被那人听见。
一直一直的离他远去。
浑身剧烈的颤抖,泽田纲吉一口气没上来,从梦中惊醒。
无影灯刺目的白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勉强撑开眼睑,从一条狭窄的缝隙里看到了另一张手术台。
那个世界的恭弥在中心,被好多好多人围着。
他清楚的看到人群的缝隙里,两个圆形的冰冷凶器在他线条优美的胸口肆意流连。恭弥的身体被轻易吸起又重重的抛下,起搏器的电击像利剑一样直逼他的心脏----
你们… 要对我的恭弥做什么。
他看得见生命温热的气息被一起一落的铁器抽离。
阴暗如海水一般的惨白灯光缠绕包裹住泽田纲吉。他大口喘息着,恐惧腥咸的灌进他的喉咙肺叶。他伸手去够,可是不能抓住像冰冷深邃却依旧绵软的海水一样的白色光线,也不能摸到那冰凉的,或许还带着他所熟悉留恋的一点余温的躯体。
无法呼喊无法呼吸,却依然倔强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人,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最后自己一定会和他一起毁灭在极乐里。
良久,视线渐渐变得白亮起来,然后幻境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缠绕着他的手臂,把他向着温暖的浅海拖去,他看到海面上笼罩的茜色阳光。
重压也渐渐减轻,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搏动而无规律的沉闷响。
泽田纲吉猛地弹起身子。他瞠大了眼睛,因为突然地坐起视线变得混乱,但他依然立刻注意了一旁病床上静卧着的人。
浓而黑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地犹如墨色的羽碟静栖在黑色碎发覆盖的狭长的眼裂上,细小的伤痕缀在近乎透明的肌肤间,樱花的淡粉色气息从伤口的新肉中氤氲着溢散,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呼吸面罩里的水雾随着云雀恭弥的呼吸有节奏的显现又消散。
狱寺正握着他的手,那双碧绿的眸子里好像填满复杂的情绪。他抽动了一下鼻翼,空气里有药剂和福尔马林陈腐的气味,然后从腿部和手臂传来无比真实的尖锐疼痛就顺着血液的流向蔓延。
等云雀恭弥醒过来,那双锋利的钴蓝色眸子映着他时候,会是一如既往的柔软。
两个梦境让他经历了最惨痛的离别,使得现实竟突然让泽田纲吉觉得无比安心。
终于啊… 都留下来了。
谁也没有失去谁。
泽田纲吉看着那边心电图规则的曲线,扯动嘴角,在显得并不那么悲惨的现实里笑得安宁与欣慰。
晚春的窗外知更鸟正欢快鸣叫着,仿佛正向从地平线后带来温度和光明的红日送上赞歌。
to be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