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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天乃死,当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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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了篇小说~


IP属地:山东1楼2024-12-26 09:09回复


    IP属地:山东2楼2024-12-26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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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东汉末年,群雄并立,彼等割州裂郡,私相属置,赋税自取,政令自出,名为郡守州牧,实则郡郡作帝,县县自王,喜则连横而叛上,怒则以力而相并。一时间衮衮诸公战来伐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时操与备宴小亭,青梅煮酒论英雄,谓只使君与操尔。浩浩一千八百年已矣,然此论者附议之,不然此论者,无非举孙家父子、孔明、公瑾、仲达,乃至云长之流尔。
      然吾谓之,盖其当时一世,可称英雄者,唯大贤良师张角一人尔!彼操彼备,或荫祖积,或附公卿,虽有大业之成,不过趋炎附势,追名逐利,逞私放欲之徒,非英雄也!
      吾观张公,远迈此辈,当是时,汉家天下腐糜不堪,帝昏官酷,吏奸富贪,哀哀小民,命如草芥。乃有歌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孟子云:失天下者,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故汉失其心,张公遂行天道也!
      我谓张公有五德者,悬壶济世施符赐水是其慈也;植羽十年布教四方是其忍也;一呼百应天下轰动是其智也;甘冒奇险揭竿而起是其勇也;身家已达而初心不改为黔首搏是其仁也;
      噫!
      惜哉张公!天不假年!惜哉黄巾!内贼泄机!千古奇功丧于垂成。尤可恨者,历朝酸士谀儒泼污毁诋,竟使英奇成魔,智勇为贼。念之莫不使人扼腕。
      以此为楔,撰成此文,聊为黄巾畅意耳。


      IP属地:山东3楼2024-12-26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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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二○二三年十月
        “这个颜色我感觉还是不够大气啊,小兄弟。”
        “就是没有那种啪的一下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底色最好把黄色再加深一点。”
        一个逼仄的塞满了各种机器的小店里,坐在电脑旁的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挺着笔直的腰板,正神采飞扬地对着电脑屏幕指手画脚,从他嘴里喷出的唾液星子不断降落在屏幕上,而正在操作电脑的肥宅微微摇了摇头,用纸巾擦了擦屏幕上的唾点。
        “这是百分百的黑色底,再怎么加黄,到时候印刷也看不出来的。”肥宅略显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那你就加点红色~”大叔略微思索后说道。
        肥宅无奈地笑了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加好了。”
        中年大叔凑近电脑屏幕瞅了瞅,然后点了点头,“嗯,这样不就比刚才高档了一些吗?你看,加了点红色,刚才黑色上那块发白的地方不就没有了么~”
        肥宅嘿嘿的笑了笑,他刚才只是瞎敲了几下键盘,其实啥都没动,他很想告诉大叔说那块黑色上的白是你的秃顶在屏幕上的反光,是自己刚才借着擦屏幕的时候略微调整了下屏幕的角度才消失的,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你这个红色还可以再加么?唉,你直接就用大红色的底么,不要黑色了,黑色不上档次。”中年大叔得意扬扬地说,好像忘记了就在二十分钟前他还要求把看上去不上档次的大红底色换成高贵典雅的黑色。
        这个奇葩在这里倒模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想要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名片好凸显自己那家与众不同的烧烤店。
        ……
        在又纠结了半个小时后,大叔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肥宅看着最后定稿的红底黄字的名片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肥宅吐槽道。
        “齐润啊,弄个名片怎么那么麻烦啊,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一直在旁边刷手机的老板终于发话了。
        “咱要是这样,咱吃不上饭了,两个小时一个破名片!”
        “你就是脑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怪不得人超市那里越来越看不上你设计的东西了,全是老一套啊。”
        “唉,超市那些标签还有多少?”
        ………………
        齐润,今年三十四岁,在他舅妈开的这个小广告店干了十来年,活没少干,牢骚没少听,工资却没多少。
        “还有十来个货区吧。”齐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不前两天就还剩十来个货区吗?怎么还有十来个?!咱能快点吗?人超市下个月就得用。”
        “你和刚才那名片似的,赶紧弄完了就行,接着做超市那标签啊!你就是太磨叽了!”
        “我这还说将来把店给你,咋给你啊,你根本担不起来。”
        “……”
        ‘那不你的朋友么,换别人这么颠三倒四改早就被我怼走了。’齐润心里这么想,但却不能说出口,他这个舅妈平时还好,就是量窄加爱唠叨。齐润跟着她干了这些年,学到的最大的收获就是永远不要跟量窄的人讲道理。
        “谁知道这个零食区这么多,别的货区就一个文件,它下面分了八个文件,我这弄到现在快一万多个了,不行今晚上再加加班,把这个零食区弄完,剩下的货区应该没有那么多内容了。”
        齐润一边说,一边开始埋头干活,这些超市的标签又碎又杂还都不重样,齐润已经为这活连续八九天每晚加班到十点多了。
        今晚亦不例外,下班后,齐润将店门从内关闭,一边听着歌一边干活,对齐润来说,白天的闲杂事情太多,其实远不如晚上加班效率更高些,可以静下心来只专做一件事。到了九点多,齐润终于将零食区的标签搞定,正在想要不要再继续弄下一个货区时,手机嗡嗡一响,来了条短信,是齐润媳妇发来的。
        【你天天加班吗?这个家感觉没你这个人似的,孩子需要陪伴也就小学这几年,初中还用你陪吗 ?总要为家里做点事情吧,就一个家庭,又挣不了大钱,又陪伴不了孩子,要你这么个老公有什么用?你的人生一点计划都没有吗?】
        齐润看完短信后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默默地打开下一个货区的文件夹,继而感到心里一阵揪紧起来,他倒是能理解媳妇短信里说的主要意思其实是想他、需要他,毕竟这段时间天天晚上回去时她们娘俩已经睡下,早晨自己走的又早,也说不上几句话,确实好像整个人从这个家消失了一样,但他看到短信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彻寒侵骨直透五脏。
        是晚风凉了罢……
        齐润这样想着,音响里又恰到好处的开始播放赵雷的《理想》【……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一无所获的坐在街头,只有理想在支撑着那些麻木的血肉,理想今年你几岁,你总是诱惑着年轻的朋友,你总是谢了又开 给我惊喜,又让我沉入失望的生活里……】
        把歌设成了单曲循环后,齐润闭上眼仰躺在椅子上,听着歌发了十几分钟呆后,拿起手机回复。
        ‘宝贝,想我了?嘿嘿,最近比较忙,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没心情再工作下去了,齐润把店里机器都关闭,大门锁死,用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快十点了,想到自己晚饭还没吃,不觉叹了口气,骑着电动车往家走,此时路上已行人寥寥,四周的空阔与寂静又加深了齐润的失落,在一个红灯前,齐润停下了车,思绪也随之远遁而去。
        齐润明白自己加班加点干出这个活来,老板也不会多给他一分钱,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好几次了,虽然老板总是人前人后的扬言将来要把店面转给他,可齐润很明白这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或许是吧,再过个两三年,等舅舅从超市的管理层退休了,那时这个店就实在没有油水可咂了,可能是会转给他的,可那时候还有什么干头呢?换个地方干的念头不是没有,但毕竟是亲戚,面子上怎么过得去?难怪人们都说不要给亲戚打工呢……
        齐润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人生,路口的指示灯绿灯亮起,齐润下意识的启动向前,继而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将他惊醒,而后他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恰恰落入了斜前方的人工河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IP属地:山东4楼2024-12-26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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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一)
          “噗!这帮死富二代飞车党,这才几点就出来飙车!你丫挺的闯红灯了!你OO个XX的OOX!”
          齐润一边骂着一边从水里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活动活动手脚胳膊腿的,却没有疼的地方,又晃了晃脑袋,除了耳朵进了水造成了嗡嗡的水喑声,没啥大毛病,只是浑身湿透了,想起这茬来赶紧伸手去摸手机,没了。再摸脸上,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去了,不过看东西却是清晰的。
          “咦,怪了,不是把我的近视眼撞好了吧,这么神奇吗?”齐润闭了左眼闭右眼,让两只眼睛交替视物好查探下自己的视力,发现确实不用眼镜就能看的很清晰后开始四周张望起来。
          ‘孙子!财神爷!华佗再世啊!哪去了?我不弄你个几十万,我是你亲大爷!正好还可以趁着这个档口把舅妈那的活辞了,怎么的我这车祸不得休养个一二年的,叫她另找人或者干脆退休吧,不是早就想干点别的去吗?赶紧找人把店盘出去吧,她不是总说只要挂出去立马就有人接手么~’
          齐润一边望一边想,可是这越看周围,齐润越是心惊,他赶紧涉水上岸,立在河边极目远眺,‘撞我那孙子呢?跑了?天怎么亮了?!我昏迷了很久吗?不对,白色大理石栏杆的桥呢?宽阔平整的柏油马路呢?高大茂盛的道边树呢?周围的住宅楼呢?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点现代文明社会的元素都没了?!这一撞给我干非洲来了?!’
          齐润一时摸不清状况,开始沿着河走起来,走着走着就开始跑,脑子里不断地在想‘怎么回事,这是哪?我在哪?’他往前面跑了几百米,又折回来往后跑了几百米,他满天满地地找了半天,一点自己原来所处城市的痕迹也没找到。最后他失神地坐在河岸边的青石上,大脑完全宕机,只剩下‘怎么回事’这四个字不断地翻腾……
          但是慢慢地他确定下一个最大的可能:撞了他的人把他拉到了不知道哪里的穷乡僻壤山旮旯,异地抛尸,想掩盖罪行。
          ‘先找个人问问这是哪,再借电话报警吧。’
          齐润正坐在青石上胡思乱想,却见从远处渐渐走过来两个人,他们看到了齐润后,立即站住了脚,在远远地端详了齐润几秒后,他们转头就往回走。齐润回过神来,意识到见着了活人,立马跳了起来向他们跑去,一边跑一边嚷:“唉!嗨!你们好!请问这是哪啊!”可那两人听到后走得更快了。
          “唉!你们别走!”
          齐润发现对方要走,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那两人立马哆哆嗦嗦地站住了,然后跪在了路上。齐润心生怪异,这什么风俗?要跪着等人吗?走近了一看,发现他们是一老一少,老的是个妇人,头发花白,手里拿着根树枝当拐杖,身上只有一件满是破洞的灰不溜秋的麻袋一样的衣服,小的长发板结,还夹杂着草屑,只在下身围了一块破布,看上去像是从老人的那破衣上扯下来的一幅布,老的两腮干瘪,瘦的不像样子,两眼里满是惊慌,小的跪伏在地,头也不抬,也是瘦的肋节分明,脊骨弓着像要刺破皮肤挣出来般。齐润见他们似人非人,不由得心生一怖,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两步。
          “贵人!贵人!婆子和这娃子是走荒讨饭的!不想冲撞了贵人!求贵人赦了吧!赦了吧!”老的开始以头抢地,泗涕横流的悲鸣起来,小的也伏在那里呜呜咽咽的哭。
          什么贵人?齐润一时蒙住了,但见对方说的话自己能听懂,心里忽然轻松起来,可从这一老一少身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齐润本想上前将二人扶起,但感到对方举止怪异,情绪好像比自己还激动,一时又不敢靠近,于是连忙说:“快起来吧,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叫住你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听到齐润的话,两人似信非信地抬起头来,眼神里还是充满了胆怯,“贵人,您要问什么?”老的应道。
          “这是哪?”
          “哪?”
          “哎呀,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刘太翁的地界!婆子该死!不该自取了井水吃!求贵人赦了吧!”这一老一小又是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的悲鸣起来,搞得齐润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问这里是什么地界,有没有什么地名?”
          “地名?……刘……刘家庄。”老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刘家庄?地区名呢?”
          “……”
          “市名?”
          “……”
          “这是哪个省?”
          “……”
          “这附近有派出所吗?”
          “……”
          “有警察局吗?”
          “……”
          老婆子呆呆地望着齐润,看得出她很想听懂齐润到底想问啥。
          齐润也不知道该再问啥,只能愣在那里和老人大眼瞪小眼。
          这俩不会是因为智力有问题才落到这种境地的吧?齐润上下打量这一老一小,正常人哪有这样的,怕不是问道于盲,咨事向愚了。
          “唉,算了算了,你们走吧。”齐润见问不出什么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一老一小如蒙大赦,相互搀扶着起来,赶忙就要走。
          “大贤良师保佑……大贤良师保佑……”老人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了一句,但却被齐润听到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瞪大了眼,于是一脸惊疑地小心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
          “年份!”
          “光,光和六年……,贵人。”现在换老婆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齐润了。
          “光和六年?光和……光和……”齐润双手抱头,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信息,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但总觉得很熟悉。
          忽然,齐润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惴惴地再次问道:“明年是甲子年?”他问出这个词后又像是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是,明年是甲子年。”一直不吭声的少年开口了。
          “***!”齐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把老婆子和少年吓了一跳,不由往后缩了大半截。
          “光和六年,公元一百八十三年!”齐润嚎了起来!“这他妈是给我撞穿越了!”齐润经常在网上和人就汉末三国的内容进行论战,故而经常提到光和这个年号,想不到竟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齐润坐在地上蹬腿拍地的嚎了半天,忽然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翻身起来就往回跑。
          “我得回去!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他连滚带爬的来到河边,一边沿着河搜寻着,一边努力回想自己从哪上的岸,当终于看到了自己在河边淤泥里踩出的脚印后,立马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从那个位置一下子跳进了河里,然后潜进水里开始摸,齐润不善水性,憋不了多久的气,不一会就只得露头呼吸,他哀嚎着向天吼道:“我他妈怎么回去啊!”脸上也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


          IP属地:山东5楼2024-12-26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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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二)
            折腾了一阵,齐润只好接受了已经回不去的事实,颓然地爬回岸上,躺在那里。
            那一老一小惴惴地走了过来,老的问道:“贵人,……,我们走了。”齐润没回答,无力地挥了挥手。见齐润放行,老妇人赶忙拉着少年就走。
            “贵人,您丢了什么吗?”少年在离开时开口问道。
            “是,……,我丢了回家的路。”
            “……,往前走走,没准能找到路。”
            少年好意的劝慰却像一道闪电劈过,在一片漆黑中一下子照亮了齐润的心头,是啊,往前走走,既来之则安之,汉末三国这段历史,自己怎么也算是有所涉猎,巧妙利用,趋利避害,没准能活的很滋润,或许真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二十一世纪的知识青年还能叫穿越吓死!?
            心气一振,齐润爬起来跟在一老一小身后走着,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他们就是齐润唯一的稻草。这两人走得很慢,齐润也跟着他们慢慢磨蹭,一边走,一边开始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
            随身的衣服鞋袜在,手腕上戴着当年生日时自己送给自己的银手镯,裤兜里还有一串钥匙,上面挂着5把大小不一的钥匙和一个打火棒,除此之外还有一把专业广告人必备的大号美工刀加刀身里藏的四枚刀片。别的啥也没有了,齐润把手镯褪下来,用泥巴裹了裹装了起来,这可能是他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唯一的财物了。他把钥匙攥在手里,心里默默念道:‘我一定能回去!’
            “你们这是要去哪?”齐润快走两步赶上这老少二人组问道。
            “贵人,我们是要到广宗去,朝觐大贤良师。”这一老一小发现齐润不像坏人,但始终觉得齐润身份不一般,也不敢怠慢,便由着他跟着。或许是为了省点力气走路,一路上老婆子都不再说话,齐润问的问题都由少年回答。
            听到老少二人要去广宗见张角,齐润的脚步略微缓了一下,现在是光和六年,明年二月,黄巾众就要发难,然后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那是杀得一个尸山血海,自己跟这一老一小过去岂不是飞蛾扑火?
            “贵人,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您不是忘了回家的路吗?大贤良师一定能帮您想起来。”
            少年说道,但老妇人从背后暗暗扯了一下他,八成是不想带着齐润这个底细不明的人。
            齐润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大贤良师张角只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他能告诉自己什么?于是十动然拒,他目前的打算是去找刘备,如果没记错,这时候刘备正在家乡合徒众,自己去投奔,不但能结识这位未来的主人翁,还能跟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等等后世夸耀千秋的人见面,而且就算真有人能告诉他怎么回家,那也应该是智圣诸葛亮而不会是邪教头子张角。
            “不了,我要先去见个朋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涿郡。”
            “涿郡?”齐润记得刘备就是涿郡人,于是赶忙问道:“大树楼桑村在哪?”
            “不知道。”少年答。
            “就在前面,咱们这么走着,再有个二三天,也就到了。”老人忽然接过话头答道。
            ‘嘿!这不巧了吗不是!这不巧了吗不是!这是注定要我投奔刘备啊,跟随不世出的仁主,怎么滴也能混个温饱。’
            于是齐润心下大喜,步伐也轻快了些,一路走一路继续问东问西。慢慢问出了这一老一少的底细,原来这老婆儿以前就是广宗人,丈夫被摊丁拉夫,去了幽州阳渔当戍卒,老婆子等了三年又三年,不见丈夫回还,就拉着她的儿子从广宗一路徒步来到阳渔寻找,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盘费花光,就在当地找个猎户改嫁了。如此挨磨了十余年,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好歹一家平安,可到了熹平九年,鲜卑纠结乌桓大犯沿边九郡,汉边军集结抵御,老婆子的丈夫、儿子又一次被抓了壮丁,结果汉军大败,丈夫、儿子生死不明。外族强寇乘胜一路烧杀劫掠,自己的儿媳妇被他们掳走,自己住的窝棚被他们烧成了废墟,老婆子带着孙子出门寻丈夫和儿子反而躲过了这一劫,眼看朝廷无法抵御外族劫掠,自己在阳渔又举目无亲无法安身,听说大贤良师在广宗抚孤济贫,老婆子于是打算带着孙子一路乞讨着回广宗老家去。
            正说着话,只见远处遥遥立着数缕炊烟,老婆子对齐润说道:“贵人,您就在前面那片林子里等着,我和娃子去村子里讨过口,再来伺候您。”
            “我不能一起去吗?”
            “贵人,你这样子,人家不会给的。”
            齐润想了想,是,自己在新时代吃得又白又胖,身上衣服的质料也比这个时代的寻常衣料好,大马金刀跟着去讨饭,谁会给啊,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齐润点了点头,与两人分别,自去小树林坐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一会,就觉得风凉,仔细看了看,发现树多黄叶,怕不是已近十月了,刚才走路时还不觉得,这停下来,阴干的衣服还有些潮,风一吹就觉得身上冷,齐润收拢了些干枝枯叶,取下钥匙上的打火棒生起火来,这才稍微暖和些。
            “嘿,我穿越了一千八百多年跑这荒野求生来了!”
            齐润自嘲道。
            正向着火,远远走来那一老一小,他们倒是守信,没有把齐润撇下一走了之,老婆子还是拄着树枝,少年双手捧着一个用荷叶包起来的东西,他见齐润生了火,急忙跑过来,先是踢土灭火,然后又用光脚把火苗踩熄,齐润一脸疑惑,问道:“你干吗呢?我刚点着的。”
            老婆子也快步走了过来,一拉齐润,“赶紧走吧贵人,这村子方圆百余里,都是刘太翁的产业,这里的田是他的,地是他的,河是他的,树是他的,地上的干柴也是他的,您拢了他的柴点火,叫他家的庄客看见了,一定要刁难您。”
            “嚯,这么霸道。”齐润想起来以前看的老电影,里面的地主是这样的没错,要不然也不会逼得农民造了反,于是从善如流,跟着老婆子走进了森林深处。
            在林子里重新找了块溪边空地点了火,少年对齐润的打火棒惊羡不已,这个时代击石取火并不少见,但此时的火石都是极大一块,而且要反复敲击才能冒出稀疏火星,像齐润这个那么小巧却极易打出火星的实在罕见,对少年来说就像是个什么神器。齐润也乐得向他炫耀,见老婆子不肯过来和他向一堆火,知道虽然是结伴同行了大半日,但还是心有隔阂,于是又存心炫耀的过去用打火棒给这一老一小也生了一堆火。
            这时,少年拿出一直捧着的荷叶包,凑到齐润这边打开,齐润打眼一看,是几个带点绿色的黑乎乎的东西。
            “贵人,您饿了吧,这是刚才讨来的野菜豆面团子,您吃一个吧。”
            齐润掐了一点放到嘴里,又柴又涩的,没有任何滋味,甚至还略微发苦。于是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饿,少年一脸惋惜地把团子照原样包好回到老婆子那里坐下了,老婆子则早已靠在一棵树下打起了鼾。
            待到老少两人睡去,齐润起身把还略潮的衣裤鞋袜脱下,用树杈挑在火旁烤干,低头揉起了自己那双早就被湿鞋湿袜泡的肤囊发白的脚。于是他忽然发现脚背上那块二十来岁时被开水烫伤的疤痕没有了,齐润感到诧异起来,正要琢磨怎么回事时,却被一阵饥饿感拉回了现实。
            走了那么远的路,他早饿了,但那黑乎乎的苦团子他实在吃不下。猛然间看到了自己的大裤衩,忽然灵机一动,拿出刀来,把裤衩的松紧带取了出来。又找了半天,寻了根粗壮些的树杈,费了半天工夫,做了把弹弓出来。弄了半夜,看看衣服鞋袜烤的干了,穿好后也倚着树迷迷糊糊的睡了。
            这是齐润穿越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IP属地:山东6楼2024-12-26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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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三)
              天刚蒙蒙亮时,齐润睁开了眼,这刚刚穿越过来,情绪一时消化不了,太多想法一时无法理清。他本来想去投刘备,但又想到刘备前半生颠沛流离,屡遭困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几岔了,他又不是关羽、张飞那样的勇将,怎么保住性命熬到刘备入川?想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帮助刘备,可刚才想了半天,他学的那些数理化知识十几年没用,基本都还给老师了,就这么想一会睡一会,睡一会想一会,心里越来越没底。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不知不觉天已亮了,现在填饱肚子都没什么谱,还是先把荒野求生通关了吧。
              这时,齐润忽然想起,他偶尔读过几本穿越文,那里面几乎每个穿越者都会有个系统啥的,就跟外挂一样,要啥给啥,自己说不定也有,于是试着喊了声:“外挂。”。
              等了半天,却没有反应。
              “金手指?”
              没有回答。
              “我要作弊!”
              一片沉寂。
              “系统!”
              “贵人,……,您,您叫我?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谁?”齐润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少年窘迫不安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站起身来,紧张地把下身那块破布裹好。
              “你叫系统?”
              “……,我叫喜童。”少年畏畏缩缩地小心回道。
              “你叫系……哦,喜童……,嗨,不是叫你,我就是随便喊喊,练练嗓子。”齐润翻了翻白眼,本想呼唤系统,没想到歪打正着的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你刚才在那干吗呢?”齐润随口问道。
              “小溺。”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哦,还早,再睡会吧。”齐润懒得管他干吗,随即闭上了眼准备再眯一会,忽然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
              ‘他怎么蹲着小解?!而且我刚才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只因’
              齐润打眼望了望往溪边走的少年,看样子得有十二三了,这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实在看不出啥性别特征,可能实际年龄还要大些。转念一想,行路在外,男孩能少很多麻烦,反正也看不出来。自己还是不要点破的好,想着想着,心中又升起悲悯来,以前看的民国时的纪录片也是如此,穷人家里这么大的女娃子,大多连件衣服都没有,光着身子跑来跑去,可想而知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不由得想起他老人家的那句话:不造反行吗!
              想到这里,齐润也睡不下了,拿过自己昨晚拆掉松紧带的大裤衩,正好中间的底裆那里被他裁下来当了弹弓的弹弓兜,本想拿这个当储弹包的。
              “喜…喜童?”
              “喜童!”
              “贵人,您叫我?”喜童听到齐润叫她名字,惴惴地走了过来。
              齐润把大裤衩递了过去。
              “这个…我用不着了,送你吧。”齐润话一出口,又觉得送人裤衩是不是不太好而有些犹豫。
              喜童惊喜地接过裤衩,双手捧着看了又看,跪在地上给齐润叩了头说道:“谢贵人赏!”然后欢天喜地地捧着去叫起老婆子看,老婆子醒来看了后也很高兴,也过来跪在地上给齐润叩头。
              “谢贵人赏!”
              齐润反倒有些局促不安了,一件自己穿过的大裤衩,至于让人家这样感谢么。他劝起了二人,然后到溪边去找石子了。用某位著名编剧自以为是的那句文词说:
              他的大~弹弓已经饥渴难耐了!
              ………………
              嗖——噗!
              “好彩!又一个!奶奶你快看啊。这么一会工夫,贵人打下来三只鸟了!”喜童欢快地跑到树下,捡起一只鸟来。
              “看到了,看到了,贵人好手段啊!”
              自从齐润给了二人那条裤衩,这一老一少对齐润亲近不少,喜童更是跑前跑后地帮齐润捡石子收猎物,忙得不亦乐乎。
              齐润跟着二人沿着溪流一路走一边用弹弓打鸟,这个特长是小时候调皮捣蛋时练出来的,二十米内能做到指哪打哪,号称弹弓小王子,可惜这个内裤上拆兑出来的松紧带弹力不强,有效射程也就十米之内,不然至少还能添俩兔子。
              “聊为一馔吧。”齐润看着那三只鸽子般大的鸟,心想怎么也够一顿了,就把弹弓收了起来,好容易到了一片开阔地,齐润已经饿的心慌了,马上就打算生火烤鸟来吃,他坐在树下正打算给鸟拔毛,喜童过来跪下叩头道:“怎么能叫贵人污了手,让俺替贵人收拾吧。”齐润虽然觉得这两人动不动就给自己磕头挺过意不去的,但也乐得有人帮手,就把鸟和刀都递给喜童,喜童不敢受刀,只把鸟捧走,但见她把鸟的硬羽拔下,也不开膛破肚,直接从溪流边挖了湿泥把鸟糊起来。
              ‘嚯,这时候就有叫花鸡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大大滴啊。’齐润心里赞叹道,可用这点小火烤,这叫花鸡猴年马月能熟啊,不得已,起身又去捡干枝枯叶去。刚捡了两根枝子,喜童又跑过来跪下叩头道:“贵人歇着吧,俺去捡柴。”
              “哎,喜童,咱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磕头行吗?”
              喜童诧异地看了看齐润,没有说话,爬起身捡柴去了,齐润也饿得实在不想动,就回到火堆前坐下。坐在那里望着喜童出神,齐润今早给她的裤衩布,本想叫她穿上当件上衣,但老婆子却说这么好的布料,见都没见过,拿来给孩子穿瞎了,打算拿去前面村换点钱再给喜童买件对襟,还能余下些做盘费用。齐润这才想起,棉花虽然早已有之,但在到了唐朝也一直跻身奢侈品行列,要到南北朝才大量引入汉地,到了宋末元初开始大面积种植,棉布他们当然没见过。所以眼下喜童还是只围着那块破麻布,当然,齐润虽然是个老司机,但对这个瘦骨嶙峋的营养不良小女孩没有任何不轨想法,只是看着她想起了《包身工》里的芦柴棒,再看看瘦骨嶙峋身高不满一米五的老婆子,估计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不由又生出一阵悲悯。


              IP属地:山东7楼2024-12-26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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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四)
                齐润正在胡思乱想时,喜童已经把柴捡来了,她不把柴往火堆里放,而是先从溪流里捡出些大个的卵石铺在地上,然后把糊好的鸟摆在卵石上,再用湿泥把鸟和卵石整个覆盖住,把柴堆在上面和周围,最后从火堆引火点燃。
                不一会柴尽火熄,喜童将烧干的泥土用石块敲开,再将糊着鸟的干土团子用两根树枝一一夹出,递到齐润面前。
                “贵人请用吧。”
                齐润也捡了两根树枝将土团子撕开,鸟羽连皮随泥而去,露出里面白色的肉来,齐润见鸟肉已熟,忙撕下一块放入嘴里。
                事先没腌,现在没酱,滋味寡淡,但好在肉质不柴。
                “要是有点盐就好了。”
                “唉,你们过来吃啊。”齐润看了一眼那一老一少,见他们正坐在一起吃昨天讨来的豆面团子,于是招呼道。
                老婆子和喜童跪下道:“贵人,您吃足后将剩下的零碎骨头给我们嚼嚼就是赏赐了,我们可不敢跟贵人同餐。”
                “说的什么话,既然同路就是同伴,既是同伴自然要同餐!这两个是你们的,拿去吃。”
                喜童听齐润如此说,于是畏畏缩缩地走过来,却只夹走一个,然后和婆子跪在地上叩头“谢贵人赏!”
                “不是,咱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下磕头,也别叫我贵人了。”
                “唯!贵人!”
                ‘唯?’齐润忽然听到这个词一时没反应过来,既而明白了,古人应允的时候,都是用‘唯’和‘诺’,这两个虽然都是应允的意思,但用法不同,下对上称‘唯’,上对下或平辈之间称‘诺’,后世很多电视剧小说不管上下尊卑统一称‘诺’,其实是很误导人的,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吐槽过,不想这过时了几百年的知识居然在今天用上了。
                “快起来吧,别叫贵人了!”
                “谢贵人!”
                “……我叫齐润,你们就叫我名字好吧。”
                “可不敢,贵人!”
                齐润被这俩人搞得头都大了,只好放弃:“哎,以后再说吧,先吃饭吧。”齐润饿得都不行了,又撕下一块肉不顾烫嘴地吃下去。
                一老一少也开始分食鸟肉,眼神里流露出喜悦的光彩,他们可能很久都没吃到过肉了吧,齐润觉得寡淡的鸟肉,他们吃起来却好像珍馐美味。
                “唉,喜童,我收你做干女…儿子吧,你以后跟着我,准能吃胖点。”齐润顺口说道。
                “贵人……”
                “不要叫我贵人了!”齐润打断喜童的话,有些愠怒。
                喜童见齐润生气,本想跪下叩头,跪到一半想起齐润也不喜欢别人跪拜他,于是生生改成了作揖。但也不再说话。
                “恩公。”一旁的老婆子看了,连忙也过来作揖,她称呼也改了,说道:“恩公既看顾这娃子,叫他给你做个仆子,日晚赏他口饭吃,就是他的造化了,义子什么的,俺们草民没福消受,不敢应啊。”
                老婆子对齐润说完,转过头就对喜童说道:“快叫大爹!”
                “可我想跟着太母……”
                “唉!傻孩子,我看这恩公是极好的人,你跟着恩公或许还有活路,你跟着我,漫说此去路途遥远,就算到了广宗,谁知还有无家可归,有无亲可靠,到了那无依无靠的时节,你我再想两全又怎么能够啊!”老婆子说着,开始用手拭泪。
                齐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都叫爹了不就是义子吗?后来才顿悟,这是古代奴仆婢女对家主的称呼。这做了人仆婢,就要一辈子跟着主人了,喜童不舍老婆子,眼里噙着泪,牙齿咬着下嘴唇,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惹出这么一场离别,齐润有些不忍,知道自己惹祸了,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收回,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说话要先想想,于是连忙说:“唉,你们不要这样,也不是就此分别,我们可以先同到广宗,如果大贤良师真的扶孤济贫,就在那里安身也不是不可以么。”
                “大爹!”喜童见齐润为她不跟奶奶分开而不惜远赴广宗,回悲转喜,结结实实地跪下给齐润磕了个头。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以后不要随便给我跪下。”齐润说,“也别叫我‘大爹’!”
                “唯,恩公比我长不了几岁,我就管您叫少主吧。”喜童明显活泼了些。
                “我比你长不了几岁?”齐润笑了起来,他这快到中年的肥宅比个小丫头大不了几岁,这眼神也太差了。
                “你今年多大?”
                “俺今年十四了。”
                “我都三十四了。”
                “少主莫要瞒俺。”喜童抬头上下打量了齐润一番,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骗你干吗。”齐润笑着,垂下头示意喜童看自己头发,说:“你看我头上,头发白了一半,都快秃了。”齐润未穿越前,天天对着电脑工作,又熬夜晚睡,头发早早便已半白,更是脱得厉害。听到齐润这样说,不光喜童,连老婆子都凑上前看起来。
                “恩公,您没有白发啊。”
                “也没有秃!”喜童补充道。
                “没有?”齐润诧异起来,忽然联想到之前发现自己脚背上的烫伤也不见了。心中好奇起来‘我到底是魂穿还是身穿?魂穿的话也不对啊,我身上穿的衣服还有随身物品都是穿越前的啊。’
                齐润摊开双手看起自己的掌纹来,他右手是比较少见的断掌纹,打眼一瞧就有。
                ‘哈,我知道了,我不但穿越了,还回春了!’
                “哈哈。”齐润知道根底后笑了起来,看着老少二人无耻的说道:“不错,我是骗你们的,我今年才十八岁!”
                “恩公颇好戏谑。”老婆子笑了笑,转身回去自己的火堆坐着了。
                “少主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一开始却想做我干爹。”喜童撇了撇嘴,然后就立在齐润这边的火堆前了,她既已认主齐润,自然要在主人身边随侍。
                齐润发现了这种身份转变后的实质性区别,感叹这么小的孩子竟对地位尊卑熟稔至此,连忙对其说:“快坐下吧,我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俺知道少主是好人,可俺要是没有规矩,叫人见了会笑话少主。”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齐润笑道,他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青年,人人平等是从小就根植在心中的信仰,自然不会在乎一千八百年前的人怎么看自己。
                “哦。”喜童将信将疑地缓缓坐下,毕竟这事违背了她的常识。坐下后没多久,忽然又站起来惴惴问道:“请少主下赐台甫,日后有人问起,俺不好直呼少主名讳的。”
                “台甫?”
                “就是表字。”喜童解释道:“俺见老爷们都是这样问的。”
                “表字……,哦!”齐润一拍脑门想了起来,这个时代对成年男子不能直呼姓名,否则便是不尊重,都是互相称字,更别提仆婢对外介绍自己的主子了。
                但他没有字啊。
                “额…,我,字……”齐润一时有点抓瞎,忽然灵机一动一拍大腿:“我字穿越!”
                “串曰…船月…”喜童明显不识字,只是顺声学音,“川岳?”等她好容易找到一个接近的音后就不敢再念叨,静静的坐在齐润下手处。
                齐润意味深长地看了喜童一眼,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的一番规矩和刚才问的东西都不应该是乡野草民能懂的,这一老一少的身世怕不是如她们所讲一般,肯定还有别的干系。
                ‘但这与我何干呢?’
                齐润想到这里释然一笑,继续忙自己的事,他把刚才喜童烤鸡时用过的卵石拿过来,将大些的做砧,可手的当做锤子,选了几块卵石将之砸碎,然后从里面翻找出一枚边缘锋利尖锐的石片出来,将其放入弓兜,瞄准远处树干用力拉开弹弓射出,只听‘咚’的一声,石片牢牢钉在了树干上。
                眼见如此,齐润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桀桀桀,小兔子们!这回看我怎么炮制你们!”


                IP属地:山东8楼2024-12-26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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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六)
                  次日清晨,三人继续赶路,还没走出村子,就见在村口卧着好几只狗,喜童畏缩的拉了拉老婆子的胳膊说:“太母,咱回吧,我怕。”
                  “没事,别怕,这没了主人的狗都是外强中干,你要是怕了它掉头走,它定要来追着咬你,你要是不怕它,它们反而会怕你。”齐润一边说一边走到最前面威吓狗群。
                  “对!咱们就这么走过去,不要怕,但也别轻易出手去打它们,你要是一下子打不疼它,它们反而摸清了你的力道,会群起而攻的。”老婆子说完又对齐润补充道:“要打就照腰打,狗和狼一样,铜头铁尾豆腐腰。”
                  “嗯。”齐润应了一声,果然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灵,本来齐润还有些紧张,听到老婆子这样一说,知道了狗子的弱点,心中稍定。
                  齐润居前,老婆子断后,把喜童护在中间,三人慢慢向着狗群走去,狗群这时也开始三三两两聚集,慢慢地壮大起来,不一会工夫,就聚了大概二三十条之多,它们呲毛竖尾,皱鼻亮牙,一个个立在路当中盯着齐润三人看,嘴中不断地发出呜呜的低吼。
                  “盯着它们看,不要示弱。”齐润觉得肾上腺素激增,脑门和手心不断地冒汗,他恶狠狠地瞪着狗群,眼都不眨一眨。三人走到离狗群四五米的时候,站最前面的几只狗灰溜溜地让开了路,跑到一旁汪汪地直吠。
                  老婆子见此情景,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它们这是怕了咱们了,穿过去,咱们就没事了。”于是三人继续前进,狗群则如波开浪裂,走到最后,却见道路中央站定了三条大狗,它们显然不像其他的那些狗,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左边一只黑毛白腿,少了一只耳朵,右边那只棕黄色的短了一截尾巴,就属中间那只黑皮白腹的最大最凶恶,上颚少了一颗犬齿,瞪的狗眼圆滚滚,整个眼白都是红的。见三狗在前方挡住了路,刚才分列两旁的狗又慢慢围了过来,堵住了三人的后路。
                  “阿婆,这三条狗怎么这么邪门!”齐润看这三狗与它狗不同,赶忙问老婆子。
                  “当间那只就是狗王!”老婆子紧张地说:“不打不行了,打不掉这三狗,别的狗就会扑上来把咱们活撕了!”
                  “阿婆,喜童,你们俩往后站!”齐润这时彰显出大男子气魄,他左臂弓起平持树杈,右手轮着流星锤,独自迎向三狗,走到离三狗二三米的地方,黑色一只耳那条率先发难,它一下子就向着齐润扑了过来,好在齐润眼疾手快,将树杈一下子攮在它嘴里,将它拨到一边,不等它站稳,右手抡起袜子流星锤上前一步,照着狗头就是一下子,打得黑狗嗷呜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一溜烟跑了,齐润见打跑了一只正在高兴,忽然觉得右腿一沉,低头就看见棕色断尾的那条正在撕咬自己的小腿,好在之前戴了树枝护腿,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皮肉,齐润用力踢腿把狗甩开,还带起好几颗狗牙也在空中飞舞,不等断尾站定,袜子流星锤顺势下摆,一下子敲在它腰眼处,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登时打断狗腰,只见那狗哀哀惨惨的号叫着,拖着立不起来的后腿残肢用前腿支撑着拼命的在地上爬动想要逃离。
                  这时狗王狂吠一声,立起一人多高,冲着齐润脖子咬来,齐润来不及用叉,本能的用左手护在身前,那狗一口咬在齐润的护臂上就开始往后拖,力道之大,拉了齐润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狗一直拖着齐润,齐润站不定脚,没法起脚踢它,被拖行了四五步,继而急中生智,用树杈当杖斜撑顶在地上,稳住身形,然后左臂伸直,让护臂脱落,晃了那狗一下,趁这工夫,齐润立马飞身用树杈叉住狗头,膝盖抵在狗腰,用全身力气把狗压在地上,然后右手用袜子流星锤照着狗头不住地打,一开始还见狗惨叫,打了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声音。
                  “别打了,死了,死了!”老婆子见胜负已分,赶忙上前拉住齐润,齐润血气上来,站起身后还狠狠的踢踹了几脚,方才解恨,这时候再看那只狗,已经打得头骨碎裂眼珠迸出牙断鼻歪,满地的鲜血和脑花,真是一塌糊涂,除了身子还在轻轻抽搐,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齐润这才松了口气,好像刚才把力气都用完了,此时不敢松懈,警惕地回头一看,除了那条断脊之犬还在爬行哀嚎,其他的狗都站得远远地垂着尾巴静静看着。
                  “没事了,走吧。”老婆子见齐润还想上前打死那条断脊狗,连忙拉住他道:“算了,它活不了,走吧。”
                  老婆子拉住了齐润,又招呼喜童:“把这死狗带走。”
                  “弄它干嘛,你还要吃啊?这狗能吃吗?我看它眼睛都是红的,不会是疯狗吧。”齐润颇为嫌弃地道。
                  “没事,疯狗当不了狗王,再说这张狗皮也能换点钱。”
                  “噫~我可不吃。”齐润看了一眼死狗,心有余悸,检视了一下身上被狗咬过的地方,没发现有伤口,心下大安,就是力气用过,双腿虚软,只能像老婆子一样拄杖而行了。喜童听老婆子的话,把袜子流星锤给老婆子拿着,扳过大狗的两条后腿往肩上一搭,扛着就走,这狗人立起来比她都要高出十多厘米,那打碎的脑袋就在地上拖着,于是在路上划出一道血痕。
                  齐润三人刚走出十几米,就听见几声极为凄厉的哀嚎,回头一看,是狗群蜂拥而上,把那条断脊之犬给撕碎吃掉了,难怪老婆子说它活不了,这就是丛林法则,一旦失势,原本的盟友都会来撕咬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八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七)
                  经过老刘村口的人狗大战,虽然大胜过后心下快活,但齐润总觉着浑身无力,肌肉酸痛,又觉身上发冷,步履明显不似之前轻快,喜童拖着大狗,也走不快,三人行了没有多远,就找了块大石,虽然天色尚早,但已准备在此休息过夜。
                  喜童扛着狗走了一路,那么个瘦弱的小人也不见疲惫,只见她欢快地跑去拢柴枝生火,老婆子叫她先把狗远远拖到一边,准备亲自动手剥皮剔肉。
                  “呀,恩公,您这刀不利了,可惜这里没有平整些的石头,能磨一磨就好了。”老婆子接过齐润的刀看了看后叹了口气,这把刀昨晚被齐润用来削树枝割藤蔓,现在已经锋芒不再。“拿这钝刀剥皮,糟蹋了这张好皮子了。”
                  齐润微微一笑,拿过刀来,打开刀身机匣,取出藏在里面的新刀片换好,再递给老婆子。
                  老婆子和喜童都快看呆了,双眼满是惊奇。齐润哈哈大笑:“就喜欢看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婆子利刃在手,不再废话,利落地破开腹皮,且划且剥,不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将狗皮剥下,又拣腿上的好肉割下叫喜童拿着,果然不愧是猎户的妻子,手法相当熟练。
                  “可惜没有大刀,不然剁开脊背,还有几条好肉。”
                  “阿婆,算了,这狗肯定啃过人尸,还是不要把肚腹弄破了免得放出脏秽。”齐润见老婆子把四肢上的肉都剔净了,就示意她其他的不要了,又见她手上和刀上满是血污,而且自己也口渴得很,这里没有水源,之前沿着溪流走,一直没为水的事发愁,现在发现附近没水,不知如何是好。
                  “哪去找水去?”
                  “恩公莫急,这有村子的地方,附近必然有水,我知道哪有水,随我来。”只见老婆子带着齐润喜童在林子里三拐五拐,没多会就见到了一条小溪。
                  “阿婆,你要早说这有溪水,咱今晚在这歇也行啊。”齐润掬起一捧溪水,痛快饮下,回头看着在下游洗手洗刀的老婆子责怪道。
                  老婆子将刀洗净,恭敬地奉还齐润,慢慢说道:“不可啊,恩公,这方圆数十里的生灵都在这条溪流饮水,我们把那死狗弄来这里宰剥,血腥味顺流而下,会引来野兽的。”
                  ‘这老婆子瘦了吧唧的,没想到却是个荒野求生的大师啊。’齐润不由得赞叹一声说:“是我见识短了,得亏有您,这附近啥情况您都知道,要光我啊,可能走不出二里地就不知道栽哪了。”
                  “嗯?……,以前跟老头子打猎来过这里。”老婆子听到齐润这么说,极不自然地应了一声,转头拿过喜童手里的几块狗肉洗了起来,齐润也知道她还有内情未吐,但他本身就心大,反正与自己无关,也不去琢磨,坐在岸边石上,一边仔细擦着刀上的水珠一边想事。
                  狗肉被老婆子拿去洗了,喜童没了事做,盯着齐润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主?……,少主?”
                  齐润正在出神想着怎么能弄个储水的东西,免得想喝水还得先找水源,发现喜童在叫他,头也不抬地回道“何事?”
                  “少主,嗯……”喜童话到嘴边,又吞吞吐吐不敢讲了。
                  “哎呀,有话就说嘛。”
                  “少主恕罪,就是……,不知少主因何受了髡刑。”喜童说完又似怕齐润生气,补充道:“少主人这么好,却受此侮辱,肯定是遭人陷害!”说完还故意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
                  “髡刑?”齐润知道这是古代一种剃掉人头发以示羞辱的刑罚,于是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前两天他们还说我没秃的,这么快就掉光了?’一摸之下发现头发不但还在,还很浓密,齐润穿越前为了彰显自己的艺术细菌很多,一直留着及肩的长发,此时还是原样。“没有啊,我这不是有头发么。”
                  “那少主为何没有结发?”
                  “结发?哦,就是像古代人那样在头顶挽起个疙瘩来是吧,哈哈,我不会啊。”
                  “小子斗胆,愿为少主结发!”喜童听到齐润如此说,郑重地跪在地上向齐润叩拜道。
                  “不是说好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么,你会结发?那麻烦你给我搞一下吧。”
                  “唯!”喜童高兴地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她先跑去溪边仔细地净过了手,然后让齐润端坐好,开始为齐润结发,她的手指又细又长,像个篦子一样,先是将手指插入齐润的发间轻按,再将头发一绺绺梳拢,然后搭来搭去又绕来绕去,还找了根树枝从发间穿过,最后满意地站到一边。“少主,结好了!”
                  “哦,谢谢,肯定很好看。”可惜没有镜子,溪水又太活泼,映不出自己现在的样子,但看喜童欣喜的样子也知道差不了,毕竟齐润二十岁左右时也算是美男子,只是后来变成了肥宅。
                  “少主喜欢就好,喜童愿每日为少主结发。”
                  “准了,哈哈哈。”
                  就在喜童为齐润结发的时候,老婆子已经洗好了肉,看了一会喜童和齐润说话,也笑了起来:“来,喜娃子,前面就到张庄了,你这蓬头垢面的给恩公丢人,你先去把脸洗了,我也给你把头发梳拢梳拢。”
                  喜童听话的照办,洗罢脸后也找了块石头坐好,老婆子就用手舀着溪水给喜童一缕一缕的洗头发,头发披下来的时候,喜童那假小子的模样褪去了不少,她发现齐润正在看她,眼珠咕噜噜的左看右看,消瘦的脸上也明显看的出羞涩的样子。老婆子给喜童挽了两个抓髻垂在耳旁,只看头脸,像是个得体的童仆了,就是身上瘦瘦巴巴的,下身还围着那块破布,依旧是那个饥民童丐。
                  三人再次回到大石下时,天已黑了,远处的狗尸引来数只乌鸦盘绕,齐润三人就在石下生火烤肉,齐润本来打定主意不吃这疑似疯狗的肉,可看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狗肉,还是不争气的真香了。


                  IP属地:山东9楼2024-12-26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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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八)
                    “太母,少主好像是受了风寒了。”
                    早上起来,齐润就开始不断地咳嗽,喜童见他面色蜡黄,萎靡不振,连忙叫过老婆子。
                    老婆子凑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嗯,是受了风寒,想是恩公前几日在河里泡久了,也没换下湿衣,早有毒气潜伏,昨日大战恶狗,将力使脱,被毒气侵入体内了。”
                    “咳,没事,咳…”齐润一边咳嗽一边说;“喝点热水就好了。”他体内的抗体比古人强大,感冒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再往前走些,前面就是张庄,到了那里再处。”
                    三人紧一步慢一步走着,十几里的路,硬是到了中午才到。这个张庄比老刘村要小一些,但人丁兴旺,庄口路边有个茶摊,齐润折进茶摊坐下,喜童和老婆子都站在外面候着,齐润不住地咳嗽引得周围人侧目,很多人起身就走了。店家赶忙过来搭话:“贵人既有恙,何不别坐一处,莫误俺生理。”
                    齐润咳得说不了话,喜童过来唱声道:“俺少主,广宗齐氏川岳,探亲返乡,偶感风寒,来你茶铺寻碗热茶汤喝。”
                    店主人见说是风寒,心下稍定,但看了看齐润穿着稀奇古怪,跟着的一老一少瘦的脱相又穿的破破烂烂,有些鄙夷:“热茶有,敢问能有得赏不?”齐润心里明白这是问有没有钱了,可他有没有这个时代的货币,这一老一少孑然一身,怕是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个五铢,刚想拿出银镯来,喜童把之前齐润给他的那件大裤衩放在茶桌上:“这布料子放你这押着,俺和太母进庄将皮子换了钱再来赏你,俺少主风寒走不动,坐你这里喝杯茶汤,不可慢了俺少主。”
                    “唉!得!上好的热茶汤这就给贵人奉上来。”店主伸手摸了摸那个裤衩,当即换了个腔调。
                    喜童立侍片刻,见店主将茶汤端上,这才说:“少主,您坐着,俺和太母去庄里换过钱时就回来。”
                    齐润说话就咳,不敢开口,摆了摆手,让喜童和婆子去了,他在那里饮过三碗热茶才觉嗓子舒服些,又出了些汗,身上也觉得轻快了许多,于是跟店主家搭起话来。
                    “店家好茶,我这一喝过,就觉得顺气通畅了许多,这不,现在也不怎么咳了。”
                    “谢贵人赞,贵人是识货的,实不相瞒,我这茶别看鄙陋,倒有几分药用,常有伤风受寒的人喝过便觉好的。”店家见有人捧就顺杆儿爬,很有几分得意。
                    “嚯,你这茶里添了板蓝根了吗?”齐润笑道,见店家不接茬,于是转口问道:“店家,大树楼桑村离这还有多远?”“回贵人,楼桑村离这不远了,过了前面的高庄屯,再往西三十来里地就是。”“唉,听说他们村那有棵大桑树。”“那是啊贵人,不然怎么叫大树楼桑村呢,它们村那棵树,可可有五丈高,树荫能遮小半个村,您就往正西走,离村三四里远就能看到树冠。”
                    齐润跟店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就看日头偏西,估摸着老少二人去了得有两三个小时了,也不见回来,正在寻思怎么不管啥年代女人逛起街来就是不看时间,忽然从村口走过俩人正在交谈。
                    “那丫头眼见是活不成了,那张爷庄客的东西也是好偷的?”“就是啊,我看那丐婆子就在那里跪着嚎啊嚎的求情,叫人听不得,可也没见张爷有罢手的意思。”“还不是那丫头一口咬定不是偷的,这张爷能抹下脸?”“可怜。”
                    齐润听得不是味,心中一阵发紧,赶忙就离开茶摊往庄里走,店家也不拦,伸手把裤衩掖怀里了。
                    齐润快步而行,一边走一边找,渐渐就看见前方有人聚集,连忙奔了过去。分开人群一看,就见老婆子跪在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面前不住地磕头,一边哭一边喊:“求爷给说句话吧!求爷给说句话吧!”那个壮汉理都不理,就看着场子中心发乐。
                    齐润也往场子中心看去,就觉三魂七魄都炸了,只见喜童一丝不挂地被吊在树上,蓬头垢面,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斑块和鲜红血痕,此时正垂着头,双眼紧闭,从七窍里流出血来,旁边围着三个壮汉,各持一根短棒还在不断抽打,旁边一个极魁梧的黑大汉坐在石头上,一手拎酒坛,一手指着骂:“继续打,看她还敢不敢说不是偷的!”
                    “住手!你们为什么要打人!!”
                    齐润大吼一声就往里面闯,早有两个人叉着棍子把齐润拦住,只见坐在石头上那黑大汉站了起来,其人足有八尺高,膀大腰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你是哪路的狗杀才!敢管你张爷爷的闲事?!”
                    那人往齐润身前一站,就觉气势逼人,齐润虽然也有一米八高,但在此人面前却像矮了几分。
                    “她是我的妹妹!”齐润丝毫不惧,仰头直视黑大汉双眼。
                    “她偷了我庄客的东西!就该挨打,你教导无法,不自思己罪!还敢来顶撞我?!”大汉怒吼道。
                    “她偷了什么!”齐润根本不信喜童会偷东西。
                    “她偷了俺的干粮。”疤面大汉开口说道:“她偷了俺一个馍。”
                    “一个馍?!”齐润不敢置信的反问道:“就为一个馍?!”
                    老婆子连跪带爬的膝行来到齐润脚边,带着哭腔跟齐润说:“喜娃子说是她跟那位爷买的。”
                    “她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拿什么跟我买?”疤面大汉哈哈一乐:“我可不喜欢这种还没长熟的干巴***,哈哈哈……”见他说的话另有所指,周围的人也爆发出一阵哄笑。
                    ‘为了一个馍,就把人往死里打?’齐润气的睚眦欲裂,伸手就想要去掏刀,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益德!何事在此喧吵,聚这些闲杂人在此干什么?不知道今天大哥要来吗?!”
                    齐润顺声望去,只见一个比眼前这黑大汉还要雄壮的汉子牵着马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此人面红如枣,留着五缕长髯,丹凤眼细长入鬓,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齐润刚才急火攻心,未加细较,此时见那人唤这黑大汉为益德,豁然省悟过来,马上意识到这二人就是关羽、张飞,震惊之余脱口说道:“你二人就是关、张?刘备刘玄德何在?”
                    “你认得我?”关羽身后转出一个骑着马的汉子,衣着华丽,细眉长目,两耳垂肩,双手极长,不是刘备是谁。
                    “大哥!二哥!”张飞见刘备、关羽到来,撇下齐润过去施礼。刘备下马来还了张飞一礼,抬眼看着齐润,表情平淡,略施一礼问道:“未请教。”“那是我的妹妹!”齐润此时心中救人急切,哪里管得什么礼数,一指喜童向刘备喊道:“请玄德相救!”
                    刘备见齐润唐突无礼,又看其穿着怪异,头发半短不长强挽一髻,像是受了髡刑后强结的发,旁边跟的老太婆又卑贱贫敝衣着破烂如丐,心下生起鄙夷,一甩袖子略见愠色:“哪里来的蛮汉。”“大哥声名远播,蛮汉识得不奇,莫要理他!待俺也把他吊起来打一顿给大哥出气!”张飞拱手道。
                    刘备转头看了一眼喜童,开口道:“已是死了,莫再生事端,误了正事。”说完,跟关羽牵着马走向场子后的大宅而去,两边围观的人主动分开给他让道,张飞见了,回头看了齐润一眼,冷哼一声,伸手把吊着喜童的绳子扯断,像块破抹布一样向着齐润丢了过来。
                    “滚吧!”
                    齐润赶紧接住,放到地上仔细看时,只见喜童双臂双腿皆被打断,肋骨也断了不知几根,浑身上下没块好皮,七窍流血,鼻息全无,摸过胸口,也没了心跳,已经是死透了。
                    “我的喜娃子!怎么遭这么个罪啊!”
                    老婆子眼见喜童不得活了,抱住她放声大哭。
                    齐润一直把喜童当作一个妹妹看待,此时见其竟被人活活打死,一时气血上涌,咬唇流血,站起身来冲着张飞大吼:“站住!”齐润颤抖的指着张飞喊道:“张飞!我向教员的名字立誓!我必杀汝!”
                    “你这狗才还敢发誓杀我?!”张飞听了勃然大怒,转回身走来,虎爪一探,单臂抓住齐润衣领,一下子就将一百多斤的齐润提起,“就凭你?!”张飞这一抓一提,齐润气道受阻,加上刚刚气血翻涌,把咳嗽又勾了起来,忍不住的一阵剧咳。旁边围观的一个人见了,惊恐地喊道:“这不是刚才那个遭了瘟的人吗?他们是从老刘村方向来的!我的妈呀!”喊完转身就跑,旁边很多人是知道老刘村遭瘟疫几乎全村死绝的事,乱哄哄的一霎间跑了个七七八八。张飞眉头一皱,赶忙松开提着齐润的手,齐润一下失重跌坐在地,张飞就势一脚踢在齐润胸前,将之踢出四五米去,齐润瞬间感觉胸前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剧痛无比,他卧在地上,挣了两挣没爬起来,继而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张飞冲那疤面汉子骂道:“范疆!你这狗杀才!为你受这番晦气!先是叫这贱婢辱我!现在又遭了这个瘟人!你这贼厮,还不把这二人扔出庄去!张达!你也去!”
                    张飞一边骂着一边走向大宅,那个叫范疆的疤面汉子一手用袖子掩着口鼻,另一手拉住齐润一条腿把齐润拖走,另一个叫张达的汉子也过来叫老婆子抱着喜童的尸体,自己则掩着口鼻在后面远远地赶着,二人连拖带骂将二人轰出庄外。


                    IP属地:山东10楼2024-12-26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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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九月(九)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齐润忽然从梦中惊醒,刚欲起身就觉胸前如生生撕裂般剧痛,不由得发出一声嘶吼,他强忍痛楚稳了稳心神,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个连门都没有的茅草屋,而他此时正躺在一片铺着茅草的地面上。伸手掀开上衣一看,胸前一块黑紫黑紫的印子,齐润怒吼一声,狠狠地以手捶地,本以为一觉醒来,之前种种不过一场噩梦,如今胸前的剧痛清晰地让齐润明白一切并非虚幻。
                      喜童死了,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个念头一起,一瞬间齐润脑海中汉末三国时期的正道之光扭曲形变,想象中那几张正义凛然的面孔此刻突然变得青面獠牙,齐润赫然发现这历史中的人物一旦有了现实的面貌,马上就让那些通过史书传记这样的文本书籍里建立起的对他们的扁平认知陡然变得立体了起来,一切的史书记载都隐隐有了背面。
                      张飞是豪强家族出身,家境殷实,不知圈养了多少佃户农奴,这些人在豪强宗族的眼里不过是些会说话的牛马,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不可能拿下役和贫民当人看,所以日逐鞭挝健儿,这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种消遣解闷发泄情绪的手段而已。
                      而刘备,史书称其: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但对方地位再低下,那也是士族中人,寻常的百姓黔首又怎么入得了这位喜狗马、音乐、美衣服,祖上世仕州郡的中山靖王之后的眼。
                      大众一贯认为其从小织席贩履供养母亲就是贫民出身,可他们从来没考虑过刘备家族世仕州郡,他的祖父曾做过东郡范令,可桓帝时卖官鬻爵,县令一职卖到四百万钱,这样的家庭需要刘备织席贩履来谋生么?
                      这其实就是汉代的士人需举孝廉出仕方能晋身,于是出现了很多人靠各种行为艺术来养名养望,著名的二十四孝里,不知多少违背自然常识的事堂而皇之的被当做模范典型来歌颂,而这里面两汉三国独占了八个名额。
                      至于关羽,其人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在这个时代能识文断字,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出身。
                      所谓的三国鼎立,不过是士族豪强各自拥护一方势力,为重新瓜分利益而割据自立的封建士大夫阶级政权,是争夺帝王权柄的非正义兼并战争,他们的行为只给当时的人民带来了浩劫和灾难,说什么草根出身的正道之光!其实依旧只是豪家士族的前台人物而已!
                      但他们有错么?他们当然没有错,这就是他们的阶级属性,他们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是毫无问题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中的贤相明吏在这个时代因为做了些秉公无私的事而被百姓感怀至今。这就是人民,他们并不需要你多么的偏袒他们,你只要能公正的对待他们,让他们能有口饭吃,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这就是中国自古以来的明君清官情结。
                      错的是自己,之前居然还满怀期冀地想去投奔他们!真是忘了自己这一文不值的打工仔是什么阶级属性,居然上赶着跟北极鲇鱼、周公子们共情,我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路人!我这新时代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能给这些封建军阀卖命!
                      还是教员说得对,一切模糊不明的事,从阶级角度看,立马就会清晰了然。
                      “恩公,您醒了。”
                      齐润正在胡思乱想,老婆子由门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齐润本想坐起,但一动就觉胸前剧痛无比,只得躺着看着老婆子。两个人都不肯说话,仿佛一开口就会谈及喜童,于是各自沉默。
                      过了好一会,老婆子犹豫再三后开口对齐润说:“恩公受了伤,暂时行动不得,婆子我不能在此淹留,此户人家是我亡夫旧日里一起打猎的好友,也是我太平道内之人,前日要不是他正好路过张庄,我二人还不知下场如何,这里是俺们以前打猎时搭的茅草屋,四下僻静再没有闲人的,我今已拜求过他,定会看护好恩公,婆子就此与恩公别过,请恩公恕罪。”
                      “阿婆,你身上既有要务,自去便了,有缘还可再见。”齐润见老婆子要走,心知其身上必然干系重大,留不得她,只是这一老一少是自己来到此时代最初遇到的人,心中已经隐隐将她俩视作亲人,想不到不过几天而已,竟一死一走,剩下齐润自己,不免有些凄惶。
                      老婆子点头称唯,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回身下拜道:“恩公是极好的人!婆子不敢再隐瞒恩公!婆子不是广宗人,婆子就是那老刘村人,亡夫生前确实是个猎户,四年前俺村遭了疫病,这四方的村子派了丁口把俺村围了,不让村内人出去,不知死绝了多少户人家,老婆子的夫、儿、媳也死了,就剩下俺和……,是大贤良师游方来到此地,不避瘟疫,毅然进了俺村烧符施药,救了俺们这最后十几户人家,俺从此就信了太平道,后来太平道众在渔阳立了涿郡方,俺去投方,方主叫俺充做仆役,入了渔阳豪家张纯的门下,替方主探事,那张纯贼子本来与俺方为盟共同起事,上个月俺听到他跟乌桓蛮子密谋,说他已经从朝廷那里买了中山相一职,他打算相机反攻俺们好求得朝廷封赏,是俺禀报方主,不想那方主胆怯无能,只想着自己逃走,还指使亲信将俺赶出城去,全不管这一方几千太平道友,于是俺才带着喜娃子假作丐子……”老婆子本来极力避免提到喜童,但说到这还是失了口,先是哽咽,继而泣不成声:“喜娃子……,喜娃子命蹇,不得侍候恩公……”
                      “喜童……,葬哪了?”想到喜童,齐润也是清泪两行而下,这几日相处虽然短暂,但喜童聪明伶俐,又瘦弱可怜,使得齐润早已将其看作妹妹一般。
                      “……,这里哪有娃子葬身的地方,是俺一把火把她化了……”
                      “烧了……,烧了好,烧了干净……”齐润悲从心中来,不顾胸前剧痛,强撑着坐起身来,一字一顿地对老婆子说:“阿婆,我一定会给她报仇!”
                      老婆子听了齐润的话,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然后从身上摸摸索索地拿出一个东西递给齐润。
                      是一颗臼齿。
                      “这是喜娃子最后剩下的东西,给恩公做个念想吧,也算你们主仆一场……,恩公!仓天乃死!当搏!”
                      齐润紧闭双目,把那颗臼齿狠狠地攥在手心,不再言语,连老婆子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IP属地:山东11楼2024-12-26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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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十月(一)
                        老婆子走后,齐润不愿受人伺候,忍着痛做了两个深呼吸,发现伤处并非骨折,估摸着只是轻微骨裂,当日就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老婆子拜求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也是个猎户,齐润与他几次搭话,那汉子都不回应,齐润自己说话也牵扯的胸痛,于是渐渐也不再开口,这汉子虽然不说话,但齐润跟他提要求,汉子都能听懂,其每日早早出去,至晚方归,捉些野雉、狍子类来和齐润共食,看天气渐冷而齐润衣裳单薄,还翻出件碎兽皮拼的大氅给齐润御寒。光阴似箭,就这样过了有二十余日,因为天天有肉吃,伤势好得很快,痛感渐轻后,齐润也开始帮着汉子生火烤肉顺便学习如何宰剥猎物。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事!”
                        齐润这二十几日每日都在思考在这世道何去何从,最初投刘备的想法已经彻底打消,忽然觉得茫然无助,这日吃罢晚饭睡下多时,悠悠然想起老婆子,想那广宗离此有五百多里地,这老婆子孤身一人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到底能不能到得广宗去,继而突然惊起失措。
                        喜童之死令齐润心智大失,这时忽然想起在老婆子走时忘了告诉她唐周之变!
                        若非唐周在黄巾起义前夕突然告变使得雒阳方太平道首领马元义及大量太平道人被官府提前捕诛,让太平道在天子脚下这一势烟消云散,黄巾起义也不会仓促举事,最终各处混乱失调、节奏全失,结果十年布局一朝功废,被朝廷迅速弹压!
                        这事可比什么张纯弃约、涿郡方方主弃众私逃干系更大,自己之前没有说破是怕动摇历史,现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齐润觉得自己应该为太平道做些事,为千千万万个像喜童这样的孩子做些事,为这时代的哀哀黎庶们做些事,至于是否会改变历史,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想到这里,齐润顾不得这猎户汉子说不说话,也不管此时他已睡下,一把将其拖起。
                        “大叔!你有没有办法速至广宗,告知大贤良师,其弟子唐周将要出首告变!”
                        这汉子被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还未醒神,齐润情急之下直接给了他一个嘴巴,只见汉子怒起就要发作。
                        齐润连忙捡起拨火枝子在土地上连画带说起来:“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唐周,很快就要去雒阳给内应送信,但他实际是去了雒阳出首告变!官府会捉捕你们雒阳方方主马元义,诛戮雒阳的太平道众,到时朝廷有所准备,你们仓促而发动的起义只会功败垂成!”
                        汉子见齐润所说,渐渐由怒转疑,由疑转惊,又由惊转恐,双眼越睁越大。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速至广宗告知大贤良师此事,先拘禁唐周,不要把他派去雒阳送信!哎呀!此时是什么月份了?!你听懂了没有?你说句话啊!”
                        齐润冲着汉子大喊起来,他知道古代是阴阳合历,看这几日温度,此时怕不已是十月份,齐润记得张角是在光和七年正月由于唐周首告仓促举事,由此往前推的话,唐周至少是光和六年年底前入的雒阳,时间紧迫。
                        “啊……”见齐润说的事很急切,汉子一时也急得跳脚,他嘴里发出啊啊之声,却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冲着齐润张大嘴巴,指给齐润看,齐润一看,登时心凉半截。
                        这汉子竟然少了半截舌头!
                        “这可如何是好?”齐润跌坐在地,然后就觉胸前痛起,刚才一时间情绪激动连拉带拽又吼又喊,引发伤痛,不由得手捂伤处,冷汗直冒,那汉子却像是有了主意,只见他在这茅草屋里四下的破草堆、烂柴堆里翻来翻去,找出十几件皮子,又摘下墙上挂着的打猎用的弓矢短刀,回头见齐润伤处复痛,焦急的看着齐润,先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门口,似是在问齐润还能同行否,齐润情知不得不行,于是咬牙起身,跟着汉子走出门去,两人趁夜赶路,穿林越溪走走停停,到了上午九、十点钟光景,到得一个庒前,抬眼望去,城门上挂着牌匾,写着高庄。
                        汉子引着齐润往庄里走,在庒里又走了二里地,就渐渐听得人喊马嘶,原来汉子带他来到了一处马市,齐润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打算买马去广宗,这样脚程会快上不少。
                        齐润本来还以为汉子是想带着他来这庒里找熟人带信呢,看来这汉子是想亲自带着齐润骑马去广宗。
                        “好主意!”齐润赞道,‘想不到这大叔还挺有计较,只是他有钱买马吗?’正在思虑时,迎面走来一个店家招呼道:“唉,刘哑巴~一向少见,第一次见你登我这店门啊,来我这干吗?”
                        哑巴汉子看见了招呼他的人,直接走过去把十几张皮子没头没脑的递给那店家,然后一指马,伸出两根指头。
                        “啥啊?”那店家完全不明所以。齐润一看哑巴汉子交流的费劲,赶紧上前:“在下姓齐名润字穿越,我与这位大叔有急事要去广宗,想用这些皮子换您两匹马。”
                        “嚯!这位爷,好大的口气!”店家一翻手里的皮子,啪就扔在地上:“就这些没人要的烂皮子,我劝您啊,还是拿去多换几双鞋,腿儿着去吧,还想换马,哈哈……”
                        哑巴汉子慌忙把地上的皮子捡起来,拍落了上面的尘土,嗔怪地看着店家。
                        “看我也没用啊,刘哑巴,你也知道,这买卖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擅自做主将马给你。”
                        齐润见此人说这买卖不是他的,情知他做不得主,忽然想起一物,连忙取出,却是个干透了的泥巴团,那人见齐润又掏出块泥巴来,转身就拂袖要走,齐润连忙拉住他,在他面前将干泥掰碎,渐渐露出一个银镯子来。
                        是齐润初来此时代就收起来的那个银镯,那人见了镯子,怔了怔,接过来在马饮水的槽子里涮了一涮,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开口道:“嘿!还真是银的,这成色和做工也是上品!”又用手颠了颠,“能有一两多。贵人,您担待,您这物件当银子使,实不够买一匹马,可要加上这工,小的就不敢胡说了,你要是当真要拿来换马,请您过几日等我们的当家的回来,叫他掌过眼。”
                        “过几日?”齐润急切要去广宗,过几日如何等的?
                        “是,我们当家的就在这涿郡往来贩马,算日子……”那人正在跟齐润叙话,好像看到了啥,忽然就高亢起来:“嘿!贵人!您造化,我们当家的回来了!”


                        IP属地:山东12楼2024-12-27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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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光和六年(一八三年) 十月(二)
                          齐润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远远几个骑马之人,为首一个戴着护耳毡帽,穿着皮袍,正向此驰来,他们到了店前下马,只见待客的这位赶忙迎上去行礼:“当家的,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人笑着,略还一礼后说道:“哈哈哈,这次买卖利落的很,提前回来了。”那人说着说着,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齐润和中年大汉,于是诧异的问道:“唉,老王,怎么在店门口待客?”
                          “当家的,这是刘哑巴,他今天一大早就引了这位爷来,您看。”姓王的将齐润的镯子递过去后说道:“他们有急事,想用这镯子换匹马做个脚力,这镯子重量虽然不足,但俺看着成色和工却是上品,正想劝他们过几日等当家的回来再过来让您掌眼。”齐润意识到这个姓王的原来是个店长,而这个骑马刚到的才是这马市的老板,连忙也学着王店长的样子过去行了一礼:“见过大当家。”那人随即回了一礼:“未请教。”
                          “在下姓齐名润字穿越。”
                          “哦?齐润?敢是齐国之齐,温润之润?”
                          “是。”
                          “河川之川,山岳之岳?”
                          齐润本想说不是,但一想这俩字明显寓意好些,于是很光棍地说道:“可以是!”
                          “真是巧合,你竟与我那齐兄弟同名同姓同字!唉,我那齐兄弟要是有你这般健硕就好了,嘿。”那人叹息了一声,也施一礼:“俺是中山苏双,字仲全,不是啥大当家,只是个马贩子。”
                          苏双!中山大商!和张世平一起资助刘备的豪商!是刘备起家的第一注资人!
                          “原来是苏大总裁!久仰大名,不意今日得见!”齐润也连忙还礼,谁想一激动,把后世某总裁的称呼带了出来,但不想苏双闻言一愣之后似乎对这个称呼非常受用,眉毛跳了两下,面上泛起喜色,他将齐润的镯子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赞道:“嘿!确是好巧工,俺见过的镯子也有上千,哪一个能似这般!这般巧工却錾了个银镯,也是有趣。”
                          齐润低头一笑,心里想‘不过是后世机械压制的花纹,在这个世代却成了精品,就喜欢看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样子!’
                          “老王!叫人给这小兄弟备马!就当是给我那天上的齐兄弟个面子!”
                          “唯。”王店长应了一声,唤过一个小厮来,吩咐了他去,转身又对苏双说道:“还有件事要禀报当家的。”
                          “唉~从此以后不要叫我当家的了,听着像山上的匪贼。”苏双对王管事说道:“以后就叫我总裁!”
                          “唯,总裁。”王店长立马改口,留下了风中凌乱的齐润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你是有多喜欢这个称呼啊。’
                          “总裁,张大爷那边来了口信,涿郡刘氏的那个民团头子托人捎了话来,说是想再借十金。”
                          “哈,涿郡那个刘玄德?咱爷们前前后后给了他三匹良马,这是又来开口要钱,我听说是那个谁,谁的侄子?”
                          “刘子敬之侄。”
                          “对,刘子敬之侄,今年不过弱冠吧,年轻人胃口很大啊,先予他二金。”苏双摘了毡帽后递给王店长,说道:“在这地面上做买卖,这些地头蛇不能不打发,但也不能任他予取予求。得找机会想办法整治他一下子,叫他知道咱爷们也不是好拿捏的。”
                          “这刘玄德可不是地头蛇而已。”齐润见这苏双对刘备的态度与史载不同,心知是另有缘故,豪强家族久在一地,世仕于此,在经济上垄断当地的土地、人口,政治上又把控当地的吏治举荐,大量兼并土地畜养农奴,没有足够的手段,靠讲道理就能做到?其实看过近代的民国史就知道,明面上冠冕堂皇是遵德守礼的诗书世家,但背地里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不知手有多黑!
                          当然,这知书达理出仕为官的都是家族里的嫡系子弟,而这背后干脏活的就是如刘备这种旁系别支里的出头子弟。想来关羽亦是如此,在其老家为家族利益杀伤人命,而后逃出来别处安身。
                          苏双此时自以为是地对抗刘备,估计日后要吃过一番亏后才会变成史书上记载的那句‘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吧。
                          “怎么说?”此时后世的蜀汉昭烈帝还未有什么作为,苏双不知其底细多深,并未将之放在眼里,只想当一般的地头蛇打发掉。
                          “此事苏总裁既不避讳我,想是总裁并未觑此人于眼内,然以我所知,刘备刘玄德,其家世仕州郡。其祖父官至东郡范令,其父亦举孝廉,曾为幽州吏。这刘备虽少年丧父,但其叔父刘氏族长刘元起待之与亲子无二,使投师于九江太守范阳卢中郎,辽西太守侯公之婿,现任辽东属国长史的辽西公孙伯圭是其义兄……”
                          “好了不用说了。”苏双何等聪明,古代商人地位极低,就听齐润扳着指头说出的这三个人,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眼珠一转,当即吩咐道:“老王,先给那刘备送过十金去,顺便给他下拜帖,改日我与张大兄再奉五十金,良马二十匹亲自登门拜访。”顿了顿又向王店长说道:“给贵人再备良马一匹!”
                          吩咐完后向齐润施礼道:“谢贵人提点,贵人与这刘玄德是亲友还是……”
                          齐润见苏双以为自己跟刘备有什么干系所以才会替其张目,不由得苦笑一下,继而摇头道:“我与他非亲非友亦不相识,应当说与他还有仇隙。”
                          “这又是为何?”
                          “就在二十天前,他结义三弟无故把我的妹妹活活打死了!”
                          “呃……,那贵人何必提点我那刘备的背景,你本当坐看我与之相斗才是。”
                          “我看苏总裁是豪义之人,还要在此地久做生理,没必要为一时意气与之做徒劳相争。”齐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且我观刘备其人,颇具枭雄之姿,异日腾达不可限量,此时与之交好,于总裁大有裨益。”齐润虽然此时已无投效刘备之心,但内心对刘备的能力和其坚韧不拔的品性还是极为认可。
                          “君为苏某计,竟摒己之仇!行事如此磊落,真乃侠义之人!苏某在此谢过!”苏双郑重拜了一揖,转头又对王店长喊道:“给川岳公另备上等良马两匹,你亲自去挑选!”


                          IP属地:山东13楼2024-12-27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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