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待会有什么安排?”
太过久远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来回扭着脖子,看到很多早已遗忘的面庞。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庞。
他们是早已葬在了过去的人。
吵吵嚷嚷的人声,让我不由得皱眉的开关门声,噼噼啪啪的键盘打字声,门前有两个男人商量着委托之后的赏金该如何分配,似乎还因为争执而会在五秒后大打出手,角落的大仙人掌盆栽旁,身材高大的女收尾人维护着自己武器的电路板,身后新来的小姑娘有些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事务所的环境,紧紧握着手上的短锯,但双目里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野心。
这里是蝴蝶事务所,这是我的事务所的名字。
很土很没个性,而且一点都不美的名字,不是吗?我相信,这种名字的事务所,去都市后巷随便走走都能碰上好几个差不多的。
当初,事务所的同事们喊着让我起名的时候,我着实伤了一番脑筋。
我并没有受到过很好的教育,不如说,从后巷摸爬滚打起来的收尾人都不太可能有。
因此,我对于起名这件事感到很为难。
最后,蝴蝶事务所这个名字诞生,我实在很难认同这个名字有什么审美性,但同事们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好奇我为什么要给事务所叫这个名字。
“因为蝴蝶很漂亮,我很喜欢。”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你有仔细观察过蝴蝶吗?
抛开印象,抛开你对蝴蝶的知识,只是用你的眼睛凝视那拍动翅膀飞向地面反方向的奇妙生灵。
我有过,我还在小时,曾在后巷见过一只死掉的蝴蝶。
很多的记忆到现在都已经忘记了,但唯独关于那只蝴蝶的样子,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它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但和人不同,无论我再怎么观察,都看不见哪怕一丝鲜红。
我想,这是因为蝴蝶的体内本来就没有血吧,谁知道呢?
年幼的我又蹲下来,仔细打量起这只死掉的蝴蝶。
它那对紫色的翅膀在夕阳下闪着时隐时现的光泽,让我联想起深秋时的晚风。
一大一小两个弧形内,紫罗兰般的颜色像是被画笔涂抹一般附着,神肯定是一个高明的艺术家,它还在这只蝴蝶的翅膀里点缀了两个又圆又大的红色实心圆圈。
就像两只红红的大眼睛。
要问我的想法?当时的我只觉得那只蝴蝶很漂亮。
它曾在夜空中翱翔过吗?它见过怎样的光景?它会睡觉吗?睡觉时会做和翅膀颜色一样的紫罗兰色的梦吗?
“头儿,问你呢!”
同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现在没有多余的委托要处理了。”
我如此回答着,看着同事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
他不高兴是正常的,对于事务所和收尾人来说,没有委托就意味着没有钱,而没有钱,在都市里是活不下去的。
尤其是对蝴蝶事务所这种在巢中优良地段开设的事务所,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巢的房租很高,真的很高。
我叹了口气,从后巷直到巢,我努力了很久,流了很多血,很多汗。
但生活却依然停留在“好像还凑合”的水平,旧的烦恼离开,新的烦恼又来。
凭借努力和运气,我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二阶收尾人,仅仅只是勉强可以算得上是的程度,而事务所的同事们就全都是二阶往下了,具体什么情况我早已忘却,但我相信能称得上三阶收尾人的人不会超过三人。
你也许会好奇,二阶收尾人听上去多了不起,对吗?
可生活却没觉得有变得多好。
在巢内,我们这样的事务所很难称得上是第一梯队,要打比方的话,最优秀的收尾人就像是悬挂在天上的月亮,而我们则像是地面上的昆虫,能活得下去,但生活也并不轻松。
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我在岁月里用自己的生命换得那几张印刷着奇怪符号的钞票让自己活下去,这么说的话,你还认为二阶收尾人很好吗?
我亲眼看着很多同伴死去,他们被怪物如同刀锋一样的手臂切成两半,被奇怪组织的敌人用长枪捅穿个眼,被莫名其妙的机器人砸成弥漫着一股腥气的肉末。
人的生命脆弱的像一只死蝴蝶,大风吹开,便融化在苍穹里,再也看不见了。
这方面,我并不认为二阶收尾人就能比九阶收尾人强,因为我们都在被平等的赋予死亡,都市的眼睛里,我们并没有多少本质差异。
也许只是一个不注意,上周那个四肢被疯子调转顺序的同事的位置就会是我。
至于钱?这可是巢,生活花费的可一点也不少,事务所的房租要交,我所住的那冰冷的房子的房租要交,对自己武器的维护费也依然要交。
也许你又要说,这样一天天下来,一年,五年,十年,迟早能省出一笔钱来,不是吗?
可是,有了钱之后,我该做点什么好呢?
我能变得幸福吗?
我能在这都市里找到一丝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