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四，又是透析日，经过一早上的猛吃狠灌，肚胀得走起路来感觉呼吸都不畅。我顶着大太阳，一路慢走，因为感觉这样能帮助消化，活动活动筋骨顺一顺气，汗水没多少一会就打湿了背心和内裤。
平时下机回家走四十分钟的路程我搞了一个小时，到透析室，开了箱换了鞋拿了左卡尼汀，正关门的时候，一个细微虚弱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小伙子你好，麻烦你让我过去一下好不好。同时我还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虽然还没转身看人确认，但声音很熟悉，是同一班透析的老大娘，走路像树懒一样慢，据说是个透析老师傅了；同时那股刺鼻的味道也是非常的熟悉：是屎粑儿的气味，虽然我带着口罩，但还是强烈的感觉到它的攻击性。于是我的肉体赶紧躲开，但是嘴巴上还是礼貌的对她说：“好的大姐，你~慢点儿哈”。
退后几步的我发现，背对着我开她储物柜的大姐，裤子从屁股往下，有一副湿漉漉的流状形图，第一反应是拉稀，我条件反射般的没忍不住问她说：大姐你是不是拉肚子了？问完后我又后悔无比，觉得自己是个大**，这不是故意让人家难堪吗，人家肯定知道是拉稀了！好在她正专注地处理她一裤兜稀屎的问题，没心情理我。
其实我自己也臭的一批，步行一小时，一身的汗，周一来检查修理肉体的人特别多，是医院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还没到医院远远的就无数行人已经拥挤到接踵擦肩的来去匆匆。在入院天桥处看到旁边的草地上开满了野花，那些花特别野，和小时候在老家放牛割草时荒坡上田坎上的满地的野花一个模样，我居然莫名的停下来拍了几张照片，当时一边拍一边想，今天可能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一路走一路删，最后只留下这一张，我知道一点也不好看，可是那熟悉的小花让我莫名的伤感。

主要是很长，可能几千上万字，我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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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了体重量了血压，就在门口等着开门，今天来得晚一点，没等多久就开门放病人进去透析了，其实我还想多等一会儿，因为身上全是汗水，一身湿答答的难受的一批，不是特殊治疗日我进去后随便躺了一张床，我在我们区基本都是最后一个上机，因为脾气好不争不抢（主要是又瘦又矮血压低胆子小）好说话。
等了十几分钟后，护士妹妹终于匆忙的来到我的床前说：我来打你。她是其他医院的透析室排过来拜师学艺的，虽然是个新手儿，但感觉她已经很是老练了，打针一扎一个准，特别是她摁住血管让血管鼓起来扎针的技法，可能算注意力转移，这招让我觉得疼痛少了许多，甚至非常期待每次都她来打我。打针一如既往的一气呵成，因为我的血管很是粗大，这个粗大这给了什么都无比细小精瘦的我不少“好好儿活”下去的骄傲。就在我安心躺着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透析治疗的时候，进修护士给我接好管子后一开机子，机子就呜呜的报警响了起来，她一脸的严肃，说，你这个今天怎么一点流量也开不起呢？刚刚打好针都回血显示在血管里啊，不会是瘘堵了吧！？因为最近一年来血压一直低，流量和血管颤动都比起我年轻的时候确实差了很多，所以她说不行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怎么在意。但她紧张的捣鼓一会儿后依旧没啥进展，于是就急忙向她的老师小芳求助。小芳老师是在透析室上了十几年班的老师傅了，打我也打了五六年。闻讯后赶紧的跑过来处理我，我以为经验丰富的她抵达后就轻易的降伏了我的问题，然而又看又摸又开关的弄了两遍后，她眉头紧锁：你这个瘘我怕是正二八经的堵了，你看这血管感觉都已经摸不到震颤了。我的血管确实是真的挺粗的，可能她自己还是不死心，于是立马又去找来了一个听诊器，戴上后仔细的在我粗大的血管上下上下移动起来，一边听一边叹息：完了！我的老天完球呢！你这个瘘真的完呢，一点流量都听不到了，真的是堵死球了唉！

老师傅都确定不行后，就是真的完了！一起和谐相处十来年，它最终还是离我而去。想起当初做它时，波比在手术室门外哭了两小时。本来我感觉还行，出来看到一脸眼泪的波比，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也跟着掉下眼泪来。不过，也挺幸运的，我的祖辈进化努力基因优秀，血管条件不错所以手术做起来难度小很多，而且术后成熟得快，一直都非常争气，比起那些血管条件不好的病友一年都要切上好几次我幸福无比，让我少受了不少的罪，这瘘它已经为我承受了三千来针的穿刺了。
看着红色的管子，血是拉出来了一点儿，可是没流量无法正常透析，一分钟都没有能透，护士准备下管子的时候停下来看着我说：要不马上直接打直穿透析一次？！还是等待插管？插管的话可能得等一会儿医生怕她一是没时间来搞你。
我一听直穿，就是从皮肤往里用透析针直接穿刺进动脉血管抽血出来，我一听就觉得承受不住，毫不犹豫的果断的拒绝了，除了剧烈疼痛外，主要是今天我的体重算下来增涨水才一千九，我起床后就一直憨吃猛灌吃了很多东西：两个梨一个苹果两个火龙果两盒纯牛奶三袋酸奶以及出门前搞了一大盆的菜和饭。所以，算下来涨水是相对较少，我觉得我还可以撑一会儿的，最最主要的此前还了解过，瘘口闭塞后可以在旁边选一个恰当的地方从新接血管架一条通路，两三天就可以用上。然后护士去找来值班医生，正好是数年前参与给我做内瘘手术的张医生。当时他还是个新手儿，主刀的是老谭。他看了看我的手臂，一脸严肃的摸得非常仔细，最后笑着开口说：“你这个明天给你手术，最近预约安排好的手术特别多手术时间都满了的，早上我给你先做了，你去挂号然后到肾内科去办住院，因为床位紧张，你直接搞个挂床，做完就可以回家不用住在医院”。
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撑到明天手术，大不了今天什么东西都不吃。所以我果断的就拔针绑手下机了，直奔外面大厅的挂号机，站在机子前看着屏幕才发现自己没带身份证，因为脑壳感染的原因，人总是短暂的间歇性的意识模糊，所以除了每月缴费开药，平时都不敢带证件在身上。只得下楼打车回家拿钱取证，然后匆忙的返回医院直奔挂号处挂好肾内科的号准备住院等待手术。
到了肾内科给前台值班护士说明情况，她一脸的决绝，说住不了院，没有床位，我给她再三解释，给他详细转述了老张的意思，挂床病人不住在病房不需要占用床的意思，她依旧很坚硬：不管你什么医生说都不得行！
那一刻突然有点害怕，如果真住不了院，那明天的手术可能就没法做了，难道真要打直穿来一次剧烈疼痛？然后在电梯口的椅子上无奈的坐了下来，环视四周，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下子想起十年前刚确诊来办理住院的情景，眼泪不争气的来了一个突袭，那时候是大家陪着，自己还不知道此后余生都要在这里煎熬最后交待在这里了，所以也没害怕，甚至还有些嫌弃这个地方。
越想越烦，于是起身想回家，不行就明天早上再来问一问，大不了就是最后人不行了送来抢救透急诊，这个时候总会收留我吧。电梯门开了后我就急忙进去了，不赶紧进的话又得等很久，好在我及时挤了进去，看到了透析室主任刘老师，她惊讶的问我：你不是透下午班吗？里面都上完机了，你没透析是什么情况？
她不但技术好经验丰富，态度特别和善，不管咨询什么问题，哪怕她很忙，她都会耐心的解答指导，所以一遇到她心里就会特别踏实，哪怕没啥事和她遇到打声招呼都会快乐安心一整天，她已经数次救我了。于是我就给她讲述了今天的遭遇，出电梯也边走边说，在住院部大门口，她停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给肾内科护士长打了电话，详细的说了我具体情况，那边同意说安排，叫我挂上号了晚上八点到住院部等。
刘老师她都没有穿工作服，已经是下班往家回了，想起那些穿着工作服正在轮值上班的都挺暴躁的，突然就觉得很对不起刘老师，非常愧疚，不停的给她说谢谢，确实也给她工作时间外添了不少麻烦，她反倒是安慰我说叫我不要慌，会很快处理好的。
于是我就反回肾内科去对接处理好后，就走路回家了，我知道接下来好几天都不能泡脚洗澡了，于是我回家烧了两大锅水，狠狠的泡了一次脚，泡得大汗淋漓，这样还可以排些体内的水出来，然后洗澡后一通收拾，弄好就就已经五点半了，出门的时候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说我有事下机后去基友家吃饭，今天就不回家煮饭了，叫他们下班收拾好了就店里吃好。
一直在肾内科前台等了两个小时，八点的时候我准时到前台去咨询护士，说了情况，她迅速的就给我开了住院单子，白天人挤人的走路困难，这个点医院人潮散去，我到一楼住院部缴费处那点那一个人都没有。迅速的就办理好住院手续了。确实是加床，还在过道上给我正二八经的弄了张铁架子，床位号八十五，虽然头顶的灯晃眼睛，病床也简易，坐上去床便敏感的响动，虽张医生肯定的说我可以不用住在医院里，明天做完手术在家养就可以了。到住就住吧。放下包躺上床的那一刻，急躁焦虑了一天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六点就醒了，黎明的医院特别安静，大家都还躺在床上的。醒得早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紧张，但我自己觉得不紧张，按规律今天会醒得晚一些的，洗涑后就做在床头等待医生查房了。
八点半的时候一个帅气逼人的年轻医生来叫的我，我就立马收拾背上书包跟着他上楼进了透析室层的手术室，想起上一次手术，我主动的颤抖着躺上肾移植手术台上，一开始我害怕的一批，很久都没等来医生们后面我居然睡着的那个事，心里就觉得自己挺扯的，所以这次我没有提前躺上去，怕又睡着了。

果然几分钟就看到熟悉的火急火燎的张医生出现了。张医生十年前是新手儿，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变成老张了，带了另外一个新手儿无名氏，术前他叫来了他的师傅，也就是十年前给我手术的主刀老谭，进来对我手臂静脉一顿的摸捏，说这样切这样刨这样接之类的，几分钟后他俩就一起出去了。
然后帅气逼人的徒弟开始自己消毒，穿好手术服后，立马给我手术的手臂消毒，消好后就是铺了很多蓝色的手术垫，这时老张出现在手术室门口，他背对着肾内科护士长，护士长开始帮他穿手术服，弄好后就坐在我旁边，叫我摆一摆睡姿调整到他满意的样子，对新手铺的手术毯子不满意，他重新调整了一下然后抚摸起我的手，又捏又按的，突然小声的嘀咕着说：这老谭我叫他给我看动脉他看静脉！唉！
这一声叹息，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是我已经躺床上了。但是想到十年前他就给我实习一次了，这是十年里他肯定阅手无数，于是我就安心下来了（不安心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终于开始手术了，上次手术因为害怕，所以都没怎么敢看手术的过程，今天一定要好好的体验一下，打麻药还是有点痛的，但是内心非常期待，因为打了一会儿就不痛了，内心甚至想多打点才好，他一边打一次边捏我的手，还不停的搓揉，打了好几个地方，然后一会儿手臂就对他的揉摸捏没啥感觉了。他动刀的时候我都可以感受到肉开的感觉，只是不痛。
可能是加上一开始的紧张，毕竟身上要被动刀子，没多一会儿我就感觉有些恍惚了，同时还有点出冷汗，这种感觉熟悉极了：低血糖。我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敢没吃东西了，因为不知道啥时候能透上，所以控制自己能不吃都不吃。可能一直处在忙碌和等待中，所以都没有感觉饥饿。
本来想坚持坚持，等做完后再出去吃，可是后面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恍惚得厉害，正在这时我透析区的护士大姐路过，我赶紧拿起手机微信她。虽然她一直没回，但是我没慌，因为这个点儿她们都忙过了，多可能在耍手机或者摆龙门阵。果然，大概十几分钟后，她带着两个面包进来了，笑着说她没东西，找了几个护士才弄到这两个小面包，叫我先对付一下。一口一个夸张了，但确实是两口就吃完的，平时很少吃这类似的，觉得味道怪异又油腻，今天吃起来是特别的香。除了确实饿，最主要是姐帮我的爱意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