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文舫o转载o】怎样的结局{主贤兔/完结?/by贤之冰小鱼}

该死的，他们竟然还加了消音器。圭贤心里一阵咒骂，额间的汗珠滴下来砸到地上碎成花瓣。
圭贤，不要慌。艺声不知何时蹭到了圭贤身边，在他耳边轻轻提醒着。我们可能着了风语堂的道儿了，待会儿你和始源先从后边的那条巷子走，我殿后。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那条巷子我前几天来踩过点，直着出去就是一条大路，很繁华，他们没法在那里开枪，也更容易脱身。在那儿有一辆我备好的车，你和始源找到车就先赶紧走，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可以脱身。
那货呢，怎么办。就这么送给他们？
没事，货我让韩庚哥换过了，都是假的。我之前觉得这次的交易风险比较大，就备了一车面粉在那，真货是打算如果能顺利交易再给他们的。
那……圭贤想了想，他知道艺声在火拼这方面是比自己强很多的，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给他添麻烦而已。可是，他还是不想丢下艺声哥一个人。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走吧！艺声轻轻推了圭贤一把，给始源打了个招呼，让始源赶紧带圭贤离开这个地方。
一阵细小的风声刺穿凝固的空气，子丅弹蹭着圭贤的胳膊射入车门。三人听见动静立时蹲下，维持着低矮的高度跑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有了车身的掩护，三人稍稍放松了一点。
快点走，趁现在他们还没过来。我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他们不可能一直窝在角落里，这样只是为了让我们筋疲力尽罢了。艺声推推圭贤的身子，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些，胳膊的一小部分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里。
唔……艺声知道自己被右后方屋顶上的那个人打到了，右臂上是撕裂的疼痛。条件反射地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地流出来。
哥！圭贤不敢大声叫喊，扶住艺声，帮艺声捂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扒头去看马路对面，所有的小弟，甚至包括司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们快走！艺声松开手臂，回头起身冲着刚才来火的地方就是一枪，一个男人应声倒地。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警车的警笛声，似乎还有些探照灯在照亮着周围的朦胧夜色。脚步声放肆了起来，艺声能够感觉到，有更多的枪口和眼睛锁定了他们。
似乎预见到拖下去的后果，始源拽着圭贤顺着小巷离开。一路上意外的没有遭到阻拦，但身后的喇叭声、枪声、警笛声却深深刺激着始源和圭贤的耳膜与心脏。
为什么与风语堂的交易会突然有警方介入。始源和圭贤都想问这个问题，却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一味的向小巷的尽头奔跑着。越发粗重的喘息，略微犹豫的步伐。
艺声哥，拜托你一定不要有事。
终于跑到了艺声说的那条大路上，始源和圭贤环顾四周寻找着熟悉的车子。已是午夜，但这条街上却依旧人来人往，一派的声色犬马。道路两旁停了一溜汽车，要寻找到那辆自己认识的，并不容易。
突然，一辆黑色的两厢小轿车停在二人面前。玻璃放下，竟是晟敏担心的面容。
圭贤，快上车！
哥？你怎么在这里？圭贤大惊，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心里早就猜到这样结果的感觉。
你先别管那么多，上车再说！晟敏似乎也不想在这里解释，只是一味的催促圭贤上车。
圭贤看看始源，他不知道晟敏从何得知自己的动向，也不知道晟敏现在要做什么，不想拖累始源，却又不能把始源一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在这时，始源找到了艺声放在那里的车。
圭贤，你跟晟敏走吧！我开这辆车，即使被他们发现了，你也可以平安。我们兵分两路，他们不容易跟住，总有一个人要能回得去。始源看了看两辆车，知道圭贤在犹豫什么，先圭贤一步说出解决方案。
圭贤听了始源的话，觉得似乎这是比较好的可行方法，便开了车门一头扎进晟敏的车子里，和始源兵分两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飞驰而去。


Chapter 90
圭贤上车后晟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专心开着车。见晟敏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却 又不像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圭贤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询问。
我们要去一个公园旁的路口，到了那你就会知道了。你放心，到了那儿就不会有人再追你了。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录节目么？这辆车是谁的？
晟敏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便就没说什么。你，别管那么多了。车是KEY的，他说可以借我。
圭贤知道晟敏在瞒着他什么事，心底却又怕是晟敏真的还在给警方工作，不敢细问。见晟敏如此推脱，圭贤心里憋得难受，却又乱成一团麻线理不出个头绪。偏着头看着晟敏，圭贤张口，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晟敏在专心开车，看不到圭贤眼底流转着的复杂情绪。伤心？疑惑？生气？无奈？就连圭贤自己也不知道，他该拿晟敏怎么办。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够告诉我的。哥，你在瞒着什么。
一阵铃声响起来，是晟敏的手机短信。晟敏没空看手机，圭贤便拿起手机看起来。晟敏发现手机被圭贤拿走，便过来要抢，不想让圭贤看到短信。圭贤见晟敏如此，少有的一定要看，把手机伸到晟敏够不到的地方，打开信息。
哥，你们快到了么？一定要准时到！
发件人。李东海。
李东海？他不是应该在英国么？圭贤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似乎全都说通了，却还是有什么在困惑着自己。
东海，他……他……不等晟敏说完，圭贤干脆开始一条一条翻看晟敏之前的短信记录。整整两天的短信，竟然都是东海发来的。
哥，过两天黑曜和风语堂有一场交易，警方决定在那里布置抓捕。
其实证据已经足够让他们一蹶不振了。
李叔叔想要证据更加确凿一点，更加有冲击力一点。他似乎想让曺英宰被判个死刑什么的，现在的证据其实还不够这么多，但是上级在催，时间不够了。
……
哥，我知道你喜欢曺圭贤，所以你听我的，我能让你带着他脱身。
脱身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他家，极有可能是回不去了。他做的那些事情，虽然警方有些证据，但是曺英宰为了儿子肯定会都揽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是有可能洗白的。
……
哥，你开一辆车，晚上12点的时候到酒吧街西侧的小路口等着，圭贤一定会从那边出来。黑曜的艺声在那里放了一部车，我们已经查到了。
之后，你就开着车，带他一直向北走。大概开半个小时，就会看到一个公园。过了公园的第一个路口，你们停下，我会去跟你们碰个头。然后，你们就安全了。
……
李东海和警方什么关系，跟风语堂什么关系？
晟敏觉得圭贤的声音冷冷的有点可怕。在他的印象里，圭贤一直是温柔醇厚的嗓音，像是宽厚静静流淌的河流，偶尔淘气撒娇，更是开朗的阳光气息。晟敏停下车，转过头来看圭贤。小贤……到了……
你回答我的话。圭贤定定的盯着晟敏的眼睛，眼神犀利。
小贤，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晟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分明自己是为了圭贤好，怎么好像自己这么没理呢。清清嗓子，晟敏努力做出严肃镇定的样子。
东海就是梅少，他在风语堂里做卧底。是我父亲的手下。
你早知道了。圭贤自嘲的一笑，起身靠近晟敏，把他圈在驾驶座上。包括你的耳钉是窃丄听器的事情，包括Hyaku的眼睛是监视器的事情，包括李东海是警丅察的事情，包括风语堂和黑曜的交易的事情，包括，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之间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把我像傻子一样的耍很有趣是不是？
晟敏看着放大在自己面前的圭贤，脑袋有点短路。圭贤说的事情，他并不是都知道，但自己依旧觉得心虚，张张嘴，不是两个字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圭贤眼底的质问和愠色让晟敏觉得害怕，但让晟敏真正觉得揪心疼痛的，是圭贤深藏在质问和愠色之后的伤心。这样做的自己，一定伤透了圭贤的心。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害怕你不肯相信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心底更想让你脱离黑曜那样的环境。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你。圭贤，能够相信吗，关于我爱你这件事。


圭贤看着不说话的晟敏，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死了。晟敏眼底的se彩圭贤认得，晟敏的担心圭贤懂得，晟敏的考虑圭贤甚至可以猜得到。但是，他不能接受晟敏的做法。如果晟敏只能救自己一个人，他宁愿和黑曜同归于尽。艺声、希澈、始源，这些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都不在了；父亲、母亲、姐姐，这些自己最爱的人，如果都不在了。如果他们都不在了，自己的良心也会过不去。晟敏，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点呢。
头又开始疼起来，圭贤无意识地皱眉，一波高过一波的疼痛折磨了他这么久，还是不肯放过他。都不肯放过自己，父亲那边也是、警方那边也是，就连脑袋里的振动器，明明已经短路失效了，却还是会引起疼痛。自己的人生，有必要这么悲哀么？
想到这里，圭贤的嘴角勾起来一个自嘲的笑容，视线莫名的模糊起来。不想晟敏看到自己的软弱，摇摇头靠回椅背，把头偏向窗外，不看晟敏。
小贤……东海他……他也不容易，能帮我们到这个程度，已经尽力了。晟敏看着圭贤陷在阴影里的侧脸，小心翼翼的说到。
小贤……你……是在生我的气么？依旧没有回答。
圭贤，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真的进监狱，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也没有插手过黑曜的事情。但是这次东海他们有九成的把握把黑曜打击得一蹶不振，我不能这样看着你被抓走！晟敏似乎有点着急了，他也是个男人，为什么圭贤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护自己，自己就不能在他危险的时候保护他呢？
哥，你忘了梅少要杀你么？
什么？晟敏似乎没有听清圭贤的话。
圭贤回过头来，被头痛折磨得略微泛白的嘴唇干得不像话。哥，梅少是要杀你的。李东海，在寻找各种机会杀你，你竟然还能这么淡定的听他的话把我带到这里来。
他……什么时候要杀我了？
哥记性真不好，那次在片场，可是他亲自开车闯进来的呢。
我……他不是……
他不是要杀你么？哥，你……圭贤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瞪大了眼睛。翻身抬腿压到晟敏身上，在晟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二人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压力挤压着身体，疼痛从周身各处传来。
哥……晟敏……你没事吧……圭贤虚弱的声音将晟敏从晕眩中拉出来，晟敏睁开眼睛，却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好像腿被什么卡住了，脑袋也有些疼。自己身上的圭贤正在掏手机，颤颤巍巍的播着号码。
我没事，腿好像卡住了……圭贤，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晟敏觉得圭贤在黑暗中的侧脸有点苍白得不像话，手上的动作也显示出他身体的不适。
喂，希澈哥，我们……我和晟敏……在……被人撞了……晟敏哥的腿卡在车里了，你帮忙叫下救护车……我没有力气了……哥……拜托了……
晟敏觉得自己身上的圭贤连拿手机的动作都显得吃力，说话的声音也小得可怜。车厢内的温度似乎在升高，自己身上和圭贤贴在一起的部分湿湿的，却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晟敏心底突然觉得害怕，自己身上的人似乎凉得不像个正常人。生命被抽离的感觉再度重现，就好像是当年晟真死之前，自己在急救室外的感觉一样。
一阵心慌。
小贤……小贤你怎么了？小贤……小贤你回答我啊……小贤……声音渐渐潮湿，带了哭腔的晟敏疯狂的摇晃着圭贤的身体。但是，圭贤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小贤……我错了你不要吓我……小贤……小贤你醒醒……晟敏的眼泪终于决堤，他还来不及想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失去圭贤的预感那么强烈，晟敏甚至觉得心悸得难受。费力的抽出胳膊想要去抱圭贤的身子，却觉得圭贤背后是濡湿一片。借着路灯的微弱光线看看自己的手，血红一片。
然而容不得晟敏多想，似乎对方发现了车上的人还活着，便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再一次的天旋地转之后，就连晟敏，也失去了意识。


Chapter 91
李赫在是在晟敏的病房外见到东海的。
时隔几百个日夜再次见到李东海，赫在觉得眼前的东海明明面容还是那样清澈姣好，却怎么都不像是自己认识的李东海了。
穿的衣服不再是以前和自己一样的朴素，而是充满了潮流味道。见到自己不再是扑上来一顿乱打，而是静静的站着，甚至只看了自己一眼就避开了目光。
从不联系自己，是因为，已经不爱了吗？
还是，根本就没有爱过呢。
晟敏在加护病房里躺着，还没有醒。赫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接到了电话，就跑了来，身上的警服都没来得及换。旁边的具东英是晟敏的经纪人，赫在认得。绕过李东海，赫在向具东英询问着晟敏的情况。
具东英也不过是个经纪人而已，只知道是出了车祸，说了说手术的情况，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甚了了。
再次看向站在玻璃前的东海，赫在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只有问他，才能知道。
东海，你回来了。赫在走到玻璃面前，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晟敏。
我以为，他死了，我就会开心了。东海幽幽的吐出话来，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略显沙哑。
赫在听得惊心，他从来没有发现过东海想要置晟敏于死地。他甚至一直觉得，东海和晟敏的关系很好才对。他们两个人以前总是背着自己说悄悄话，偶尔还抬起头来看看自己，那会儿的自己经常被他俩弄得不知所谓，他们却笑笑说自己不需要知道。
就是这样一起生活过的人，都是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要置之于死地？
我以为，他死了，我的生活就可以更加幸福。我以为，他死了，我就不用再担心，不用再吃醋，不用再害怕，不用再费尽心思，不用再想方设法。
赫在，我以为，看见他这样躺在这里，我不会难过。东海转过身来看着赫在，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是透明润泽的眼泪。
赫在看着东海，没有说话。他似乎猜到什么，却不肯相信，也无法想通。
赫在，你会原谅我么？
东海的发色与赫在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不同，是带了褐色挑染的黑。中等长度，鬓发别在耳后。皮肤还是那么好，却是瘦了很多，脸上的肉都看不到了。胳膊上的肌肉倒是发达不少，看起来更为精壮，以前平板一样的清瘦身材，现在看着倒是充实了许多。
东海的眼睛里写了什么，赫在看不清，但他觉得医院明显不是进行质问的好地方。打了电话给圭贤，发现是关机，便只好又打给起范，让起范来医院看着点情况。
东海，我们回家。
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李东海后悔了，一个李赫在一个李晟敏，他这辈子为什么就碰上了这么两个人。
上前轻轻拥住东海，赫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这个爱哭的恋人。东海反手抱住赫在，力气大得像是要把赫在永远绑在自己身上。赫在可以感觉到自己肩头越来越湿，便拍了拍东海的头，让他放开自己。掏出纸巾给东海擦了擦眼泪，十指相握，带东海离开了医院。
赫在，你现在还肯给我拥抱，还肯与我牵手，但当你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肯给我这些么？
赫在，我真的后悔了。
与此同时，在同一间医院的急救室里，圭贤的手术却还没有完成。希澈在急救室门外来来回回的踱步，怎么也放不下心来。他接到圭贤的电话就知道出事了，赶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事有蹊跷。但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却是他在撬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从车的变形情况来看，应该是被撞了两次，而且前前后后翻了几翻才停下的。晟敏坐在驾驶位上，绑着安全带，脑袋上有个伤口，看起来是撞到了什么地方晕过去了，血已经凝结，并无大碍。而圭贤，压在晟敏的身上，双手撑着座位，一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撞出来的硬管直直的插在他的背上。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的范围，但是当圭贤后来被从担架搬上手术台的时候，希澈看到，那担架上全都是血。
来电话的时候说是晟敏的腿被卡住了，希澈以为圭贤的伤势应该还好。但是，当人真正被抬出来的时候，医生发现，圭贤的腿骨骨折了，而晟敏，只是因为被圭贤的身子压着动弹不得，腿部没有受一点伤。


曺圭贤，你丫就是个混蛋！金希澈终于爆发，右拳砸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哥！始源刚找到急救室就看到希澈在砸墙，吓了一跳。现在的情势，容不得任何人再出事了。
哥，别着急，黑曜这边的事情不太乐观，艺声哥联系不上，圭贤又还在手术，现在黑曜只能靠我们了。始源跑得满头大汗，一口气把话说完，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头却抬着等希澈的反应。
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澈把自己撂到旁边的凳子上，低着头，眼睛却向始源看去。
我们在约定的地点等风语堂的人来，我和艺声哥到了之后就在我们的交易车的对过看着，圭贤是后到的。艺声哥怕风语堂的人又耍我们，就让韩庚哥把货换了，那辆车上其实是一车面粉，真正的货在一公里外的一个停车场里。后来我们好像是被包围了，交易车周围的小弟都被他们放枪撂倒。察觉到有问题之后，艺声哥让我带着圭贤先走，他安排了一辆车在酒吧街上，我们当时从小巷走直着就是酒吧街。到了酒吧街之后晟敏哥突然开了辆车冲到我们面前让圭贤上车，正好我也找到了艺声哥说的那辆车，我们就分了两路向反方向走。我回了本家去看情况，圭贤他们为什么会出车祸，我就不清楚了。
李晟敏？希澈抬起头，脸上是询问的神色。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始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整件事发生得迅速，他在本家查了查情况就被希澈一个电话叫到了这里来。事实上，始源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圭贤会答应梅少在那种地方交易，为什么晟敏会突然出现，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警方围堵。要说李晟敏与警方还有联系，于情于理始源都不愿相信。
突然一个电话撞进手机，始源接了电话只是不住的应着，眉头越皱越紧。
你说什么？那辆车上的都是真货？！不可能，韩庚哥换过的才对，他们没有跟你们说么？那一公里外还有一辆车里装的是什么？没有？你说只有那一辆车？
用力把手机摔上，始源觉得自己死的心都有了。双手扶上额间，放下的时候眼底是死灰一样的无力。
希澈哥，我们这次摔惨了。
希澈沉吟片刻，拿了始源的手机找到韩庚的号码拨过去，听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希澈不甘心，打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关机。关机。关机。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心底涌上一股熟悉的失望与不安，希澈突然觉得，韩庚再一次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圭贤，背叛了黑曜。
之前那句我喜欢你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事到如今，要让我如何相信你的真心。一次又一次，心中那份感情已经被你打击得所剩无几，我到底应该用什么继续支撑生活的信念。我告诉圭贤不要相信你，不要找你，不要让你参与到黑曜的事务中来，可他不听我的。他对你的信任和情感有一大部分来源于我们之间曾经交好的关系，你这样再次的背叛，要让我如何面对圭贤，面对老爷，面对黑曜的上上下下。
韩庚，我不想恨你，你却把我逼到悬崖的最边缘。我脚下的岩石已经开始崩塌，你要让我如何保全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的你，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情喜欢着我。而心心念念恨着你的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更加恨你。


Chapter 92
丽旭从曜领了新的工资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毕业之后找工作一直不太顺利，因而晚上还是会去曜唱歌。其实艺声哥对自己很好，工资也是足够自己过小康的生活，小费更可以自己留着不用分给酒吧。光靠在曜的工作就已经可以维持很好的生活了。
艺声哥，真的对自己很好呢。想起艺声在台下看自己唱歌的样子，丽旭莫名的有些脸红，浅笑着低了头。
只是，令人触目的暗红血液吓到了半夜回家的丽旭。
条件反射的捂住嘴扶住墙，丽旭强忍着晕倒的欲望顺着血迹向前看去。似乎是进了楼梯间，不知道是上了楼还是躲进去了。丽旭心下害怕，既怕有人受伤出事，又怕招惹到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还记得艺声和自己说过的，碰到这种事情，一定不要多管闲事。
或许，是深知丽旭的善良，艺声早早的就向丽旭交代了这个问题。曜并不是什么善地，周围有许多人也并不是什么善茬儿，甚至，包括他自己。
丽旭想了想艺声的忠告，最后决定听艺声的话，不要招惹这些，跨过血迹，上了电梯。
心里突突的跳。速度跟着数字一起向上蹦。
下了电梯掏了钥匙，终究还是记挂着那些暗红se的血迹。或许那个人还在楼梯间里？丽旭转头看看顶着安全出口四个大字的白se小门，犹犹豫豫的，迈开了脚步。
好像，有点什么动静，从里面传来。
丽旭小心翼翼地推开个门缝，什么都没有看到。等一下，有喘气的声音。压抑的、粗重的喘息。留心到地下的血迹，似乎是躲到了门后。丽旭怕撞到门后的人，小心地再把门开大一点，侧身进去，去看门后的状况。只是还没等看清，丽旭就被人用胳膊架了脖子反身制住，金属的质感抵在太阳穴。
别说话！
身后的人虚弱得化都说不太出来了，手上的力度却丝毫不减。但即使是血腥的气息呛得丽旭难受，他还是认出了身后之人的身份。
艺声哥，我是丽旭。
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丽旭赶忙回过身去看。黑se的衣裤上看不出伤在何处，但露在外面的手却是血红一片。唇se已淡，面容苍白，只有靠在墙上才能勉强支持站立。丽旭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要吓哭了。
艺声哥，你怎么……
你怎么这个样子。丽旭的话并没有问下去，因为艺声在看见丽旭之后，只是惨淡一笑，便直挺挺地跌了下去。
安顿好艺声，清理好楼梯里的血迹，当丽旭终于能坐下来看着艺声略显难受的睡容时，他终于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看着艺声身上的纱布，丽旭眼前又是刚撩起艺声的衣服时那惊心的一幕。胳膊上一处，上身两处，腿上一处。丽旭不知道艺声是怎么撑过来的，虽然他是只是个安分守己的驻唱歌手，但他也聪明的发觉了那是枪伤，而且，更让丽旭难过的是，他在清理血迹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了四枚子丅弹。
艺声是生生地把子丅弹从伤口里抠了出来。
这要有多疼，丽旭不知道。但他知道，艺声有多疼，自己的心，就有多疼。
似乎遇到了艺声之后，金丽旭不太顺利的人生就变得有点光彩起来。虽然毕业后工作还是不好找，经常做不长久，但好歹比他的同学收入都要高些，住的地方也是艺声帮忙找的，离酒吧近而且交通方便。
呆了这么些年，丽旭也知道曜并不是什么善地，酒吧里的见不得光的黑se交易他也并不是不懂。艺声的身手救了自己，他在曜的地位丽旭多少是能猜到的。原以为收留自己已经是艺声帮助一个陌生人的极限了，但后来才渐渐发现，这个面容冷峻的男子温柔起来的样子有多可爱。
有时候会别扭的找借口送自己回家，有时候会默默递上一杯助眠的特调，有时候会特地点几首简单温柔的曲子让自己变相休息，有时候会坐到消费区静静地看自己唱歌。丽旭记得第一次看到艺声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的笑容，是丽旭想要靠近的姿态。
其实丽旭一度觉得，艺声像是个大哥哥一样，只是永远学不会情感的表达，因而就连照顾自己都表现得别扭到极致。但是渐渐的，似乎这样的感觉有些变质，因为有些温情不是亲情可以解释，有些想法不是弟弟应该有的。比如，给他多一点的爱。


因为觉得艺声总是很寂寞，所以想要给他一点爱，一点温暖。
甚至觉得，艺声才是那个更需要被保护的人。
而自己，想要给他一个幸福的理由。
哥，快点醒过来。求你。不想，看到你皱眉的样子。
第二天，从来不会迟到的丽旭意外的没有上班，他一夜都陪在艺声床边，生怕艺声醒来有什么需要。还好搬来这里时买的医药箱没有过期，不然那些酒精、止血剂、纱布一类的东西，大半夜的，丽旭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艺声醒来的时候太阳正好照到丽旭的头发上，毛茸茸的光晕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周身的疼痛让他一时没说出话来，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剪影就是丽旭。心地善良，一定会不顾自己的忠告、惹麻烦上身的丽旭。
我记得……我记得我说过，碰到这种事…一定…一定不要管……本就沙哑的嗓音因为虚弱而更加低沉。
不想让我管，你跑到我这而来干什么！听到艺声醒了，丽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虽然知道艺声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但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顶起嘴来。
艺声勾勾嘴角，扯出来个苍白的笑容。丽旭，我需要打电话，别哭了。
丽旭胡乱摸了下脸颊，起身去拿电话，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泛着幽怨气息的表情在艺声眼里只是可爱，撅起来的小嘴一张一翕。我才没有哭！
打给希澈的电话，却是起范接的。大概向起范问了问情况，心下虽然着急，但自己现在的样子也是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说到最后的时候希澈回来接了电话，嘱咐艺声自己好好养伤，先躲一躲，不要乱跑。艺声听得出来希澈口吻的疲惫，却难以为他分忧，只说自己会尽快回去，便草草挂了电话。
丽旭很聪明，在艺声打电话的时候出了卧室。这边电话刚挂掉，那边丽旭便又端了粥和药进来。
小心地扶艺声坐起来，先喂了他几口水，丽旭才端起饭碗，准备喂他吃饭。因为身体虚弱，艺声的嘴唇还是没有血色。即使喝了水，也是干干的有些开裂。丽旭觉得此时的艺声与平时有许多不同，周身的犀利似乎都被柔化出了朦胧的绒毛，平静的眼神里带着与平яi不同的信息。
丽旭只一味盯着勺子，艺声的眼睛，他不敢看。好不容易吹凉了一口粥伸到艺声嘴边，艺声却不张嘴，只是继续看着丽旭。
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么？
丽旭抬眼瞥了艺声的眼睛一下，轻轻咬住嘴唇，把勺子又向前递了递。艺声看得分明，那脸上，是倔强的姿态。
一时竟是僵持了下来。艺声不张嘴，丽旭不说话。
阳光正好。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虽然是会消失的印记，却也毕竟一度存在。光芒里有细小的尘埃轻轻舞动，从来都生活在黑暗中的艺声突然觉得一阵刺眼，张口吃掉了勺子里的一口粥，说什么也要让丽旭把窗帘拉上。
黑暗，才会让艺声觉得安心。昏黄的灯光里艺声看到丽旭咬住下唇的神情，伸手拉了丽旭让他坐下，握住的手再没分开。
别咬着嘴唇了……不疼么……
不让我哭，又不让我咬嘴唇，你到底想让我怎样？！一到门口就看到一摊血，好心去看情况你却还拿枪抵着我的头。你知道你有多沉么？你知道你晕倒的时候我怎么把你弄进来的么？你知道我一晚上陪你没睡觉有多累么？你知道我从小就晕血是有多不容易才撑住没一起晕倒么？你！丽旭说得激动起来，眼里噙着的泪花晶亮闪耀，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红润的双唇跟着激烈起伏的胸膛一起开合，说话的声音，却沉沉地弱了下去。
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两串泪狠狠砸下来，直击艺声的心脏。虽然不知道是究竟出于一种怎样的感情，但艺声第一次觉得，他不想再看到丽旭的哭泣。
相握的那只手使了些力气，便将丽旭拽到自己胸前。伏在自己胸前狠狠哭泣的这个男孩，是第一个，因为自己受伤，而掉泪的人。
第一次，有人，只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而伤心落泪。


Chapter 94
妖娆的声音，柔媚的挑逗。不记得欢愉几次，只想要放纵一回。当卧室中的温度回落，赫在盯着东海疲累干净的睡颜，心里五味陈杂终是不想睡去。
他的小海已经褪去了当年那份天真的稚嫩，现在虽然还会任性，但夜晚里如星光般闪烁的双眼却是露出了赫在不曾见过的妖媚。并不是不喜欢，甚至还被这样抢人目光的东海更加吸引。但赫在却也在这样熟稔的挑逗中预感到，他与东海，已难回到过去。
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放水，又跑回来抱了东海区浴室。氤氲的雾气里赫在看到东海红白相间的下体，心中绞痛，只更加小心地将东海放入水中，为他清洗。
并非自己索求无度。今晚的东海似乎是发了狠地要自己伤到他才肯罢休。
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你自己吗？东海，你这又是何苦。
修长的手指在后方轻轻按压，放松着东海的肌肉，不至于加深伤害。谁知东海却醒了，无力地抬手去搂赫在的脖子，虚弱的声音赫在却听得分明。
赫在……抱我……
东海，你累了。乖，放松一点，我帮你洗洗，不然会生病的。话说这，趁东海的注意力不在身上，尽量轻柔地滑进手指。
……啊嗯……东海抓着赫在的手收紧用力，因为雾气而更加水润的面颊飞上两团潮红。赫在……进来……赫在……
赫在看着东海湿润晶亮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留在里面的手指分明地感受到东海邀请般的收缩。
东海……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里面已经弄伤了，赶紧洗好了我们上点药。
吃得消……以前做一整晚也没死掉的……东海撒娇般晃着赫在的手臂，有些恍惚的眼神没有注意到赫在僵住的表情。
自己害怕东海吃不消，从来不会整夜整夜地与他欢好。
知道东海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说了什么，赫在扯开嘴角，沉默地帮东海洗好澡，裹紧毛巾放回床上。
空气似乎有点沉闷，赫在给东海盖好被子，亲了亲东海的额头，想要出去抽根烟。东海见赫在转身就要离开，立马抓住赫在的胳膊。
赫在……别走……陪我睡……我害怕……
赫在淡淡一笑。都多大人了还害怕，别闹了，已经很晚了，赶紧睡吧。
东海没说话，手却死抓着赫在不放。赫在叹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进去。见东海心满意足地蹭进自己怀里，赫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作何感想。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均匀，赫在睡不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望着怀里的人兀自发呆。
好不真实的感觉。关于东海回来了的这件事。
赫在……东海的声音细若蚊蝇，赫在只当他是说梦话，并未在意，只是微微收紧相拥的臂膀。
赫在……我爱你……东海再次开口，赫在看见东海微微抖动的睫毛，才发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小海，快睡吧。我也爱你……乖……
可是……我因为爱你，背叛了你……东海并不理会赫在的话，慢慢睁开眼睛自顾自地说着。总要说的，总要面对的。放在心里终究是不踏实，甚至连欢爱之时，自己都要用力再用力，弄疼自己，以求勉强忘记心上的疼痛。
我记得你曾经笑我太天真，也曾经骂我太想不开。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太好，而你又傻乎乎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所以我害怕，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害怕。一度以为只要时间长了就会好了，但恐惧却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来越深。赫在，你知道吗，我的恐惧。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放弃我，丢下我。晟敏哥那么好，从不对你指手画脚，从不对你大呼小叫。我对你的好根本不及他对你的万分之一。
我知道，在遇到曺圭贤以前，他看你的眼神，是带了异样的神采的。我也知道，在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你的时候，你的眼里，是不敢碰触的渴望。
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的介入，是不是现在的你们会以恋人的身份过得幸福美满。
你总是会护着他，不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我面前。因为这件事我们吵了无数次，但每次其实也都是不了了之的结果。从那个时候开始，怨念慢慢演变成了憎恨，而憎恨驱使我接受了李正哲的计划。


东海……赫在不知道自己对晟敏的维护竟然变成了东海对晟敏的恨意，那样纯净的小海竟是因为自己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拥着东海的手臂松了下来，起身走到窗前。他需要消化一下。
东海……我和晟敏哥是不可能的……我胆小、懦弱。我害怕当年在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决绝气息，我害怕他将我拖进逃脱不掉的深渊。但是遇到你以后，我变得勇敢。那时候干净得不落一点尘埃的你让我想要永远的守护，让我想要努力给你幸福。你不该这样恨他。我对你的爱，本就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
东海觉得眼眶酸涩，心脏揪成一团，抱住被子死劲揉进怀里，深吸两口气，继续说着。
那是晟敏哥和李正哲已经闹翻了，李正哲需要寻求另一条道路来监视和打击黑曜。知道我们这住在一起过，他就找到了我。我那会儿一心不想让晟敏哥过得舒坦，觉得打击到曺圭贤就一定会打击到晟敏哥，所以脑袋一热就答应了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会被发现，李正哲的一些手段也是完全违背了警丅察办案的道德标准，所以有一阵子很想退出。他发现了我的意图之后就把我安排进了风语堂，说是让我必须要把风语堂控制住，用来对付黑曜。那会儿的风语堂还是个很小的帮派，想要进去很容易。当时有个李正哲的手下人跟我说，李正哲整人的手段很多，最好不要忤逆他的意思，所以我也就半自愿半被动的答应了下来。谁知道……
赫在回过头，看看突然没了声音的东海。
呵，或许，就是报应和代价吧……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拿伤害晟敏哥的这个目的来激励自己。一次一次的心理暗示之后，那种恨已经成几何函数激增。我记得那次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能任人宰割。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动了要杀掉晟敏哥的念头。
在那种地方，想要过活，就必须要狠得下心。渐渐模糊了道德的标准，只求达到最终的目的。当我终于成为梅少的时候，心里的恨已经统统发霉变质，不论是对什么人的恨意，都最终指向了晟敏哥。所以，我戏弄黑曜，挑衅曺圭贤，通过管道对晟敏哥不理。反正，只要我完成李正哲的任务，其他的事他都不会管我，我也就越来越大胆了起来。
后来晟敏哥发现了梅少是我的事情，我便也不骗他，只说我是卧底，是警方用来打击黑曜的一颗棋子。之后，又告诉他风语堂和警方即将打击黑曜而且势在必得。为了曺圭贤，他自然心里慌张，我就趁势告诉他了个时间地点，跟他说让他帮曺圭贤通过我说的路线逃跑，到一个地方与我碰面，之后他们便可逃脱追捕。
然后，我就等在那里。看到他们把车停稳。嘭！
够了，别说了。赫在打断东海的话，但声音平静。转身从桌上摸出一包烟，掏出点燃。
东海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自嘲地笑笑，从床上起来。也拿了一根烟，就着赫在的烟火点燃。赫在瞥了东海一眼，回身跑去床边翻翻捡捡。东海则顺着窗户找着月亮。仰头的弧度很好看，眼睛和星星一样，散着光芒。
身上突然被加了件衣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赫在会做的事。东海心下凄然，即使做了这样的事情，赫在也会给自己加衣服……会……原谅自己么？
本来已成死灰的希望，似乎又有复燃的趋势了。
东海……对不起……赫在在东海身后，双方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小海……我想，我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东海回过身，脸上是强装的微笑。赫在……你骂我吧，打我吧……只是不要离开我……求你了，赫在……我……
小海，乖……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但是，给我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是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
小海……乖……赫在抓着东海肩膀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东海觉得疼痛，却什么都没说。比起这样微弱的身体疼痛，更疼的，是剧烈收缩着的心脏。
冰箱里的东西还能再吃几天，存折和银行卡都在原来的地方。水电费到时候都有人会来收，他说多少你给他就好。房租还有三个月才到期，所以这几个月你不用担心这个事情。阳台的小柜子上有两条鱼，你每天喂他们一次食就可以了。
赫在……东海的话里带了湿热的质感。
对了，用完灶台记得关煤气，用完电器记得断电。别老半夜起来看足球赛，你的胃不好，别喝太冰的啤酒。晚上睡觉之前把门锁好了，出门记得关好窗户。
赫在……两串水晶似的泪从东海明珠似的眼中滚落。赫在停下老年人一样的唠叨，抬手轻轻拂下东海的泪。抿下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歪头上前吻上了东海含泪的星眸。
记得不要哭。我一定……会回来……
东海的啜泣一下一下打在赫在心上。赫在不放心，但东海的做法让他难以接受。晟敏的过去东海从未参与，便不能理解自己和晟敏之间的那种感情。或许有所不难，但也不应该用如此的手段加以对待。更何况，晟敏是自己从小就要好的哥哥。
赫在需要安静，需要整理。他需要知道，以后的路，到底应该怎样走下去。


Chapter 95
大半夜的，赫在也没有地方可去，低着脑袋溜达着不知所向。等抬头再看时，便已经到了医院门前。微微叹气，这么多孽，算起来竟会是因了自己。
赫在哥……起范见是赫在来了，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他身旁的崔始源也一并站起来微微点头。
本来赫在就不太想见到黑曜方面的人，这时忽的看到了，转身就想离开，起范来住赫在，眼里是满满的，担心的姿态。
哥……晟敏哥他……
他怎么了？！一听有关晟敏，赫在立马激动起来。
晟敏哥他，好像有一些……选择性失忆。始源见起范捂着嘴说不出话，便帮他把话说出来，冷着脸看了看病房门上的玻璃。
失忆？赫在的脑中还想着怎么向始源解释车祸的原因，一时竟像是听不懂般傻傻愣住。起范上前抓住赫在的胳膊，微微抵着头，沉闷的声音像是冬雷震震。他不记得圭贤了，不记得黑曜的所有人，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成了艺人。哥，他又回到了晟真刚走的那会儿……不太说话，对谁都冷着脸……哥，怎么办……他失忆了……圭贤该怎么办……？
赫在张张嘴，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狗血如八点档的言情剧，什么狗血淋头的事情都让自己给碰上了。他，现在醒着？
起范摇摇头。刚吃了药睡下。
赫在向玻璃内探了探头，确定晟敏安好，然后回过头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样对始源说话。始源，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夜里的医院总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不知从哪层传来的病患呻吟在整栋楼里回荡着。始源与赫在离开了，起范蜷起身，抱腿坐在宽敞的凳子上。晟敏还在加护病房里，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晚才能确定是否有什么内伤没有检出。
不记得了。
始源是谁，不记得。希澈是谁，不记得。艺声是谁，不记得。正洙是谁，不记得。东英是谁，不记得。
那，圭贤呢？曺圭贤。曺圭贤是谁你总记得吧？！
我，应该记得这个名字么？好像，没有听说过呢……
起范摇摇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可是，怎么能不记得呢？……晟敏哥……忘了始源，忘了希澈哥，哪怕忘了我，我也无所谓的。可是，你那样爱着的曺圭贤，那样爱着你的曺圭贤，为什么，你会忘记？
窗外的天空泛起微光，慢慢长夜终于要过去了。只是破晓之后，等待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起范冷不丁地掉下几滴眼泪，砸在地上噼啪破碎的声音自己都听得分明。清晨的住院部，好安静。
安静的，可以用另一个更加极致的形容词来形容。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轻轻自嘲一笑，晟敏哥又没有忘记自己，自己在这里哭个什么劲。金起范，你真是越来越脆弱了。只是，曺圭贤，那个安静地倾听了自己讲述的圭贤，那个把晟敏哥从黑暗中拉回光明的圭贤，那个肯为了晟敏而委身人下的圭贤，那个味了晟敏付出一切的圭贤，那个在用整个晟敏爱着李晟敏的曺圭贤。
能不能受得住晟敏遗忘他的这个打击呢？
曾经对我说过很幸福的晟敏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选择将他遗忘。晟敏哥，我不懂，你这样，对圭贤公平么？
医院楼道的窗子正对东方，起范抬起头，眯眼看着第一缕阳光迸射而出的样子。血红的云彩慢慢飘移，楼梯间里突然传来的巨大声响把起范吓了一跳。好像赫在和始源在那里？不是动起手了吧……起范皱眉，快速起身，向里面跑去。
晟敏不是你的好哥哥么？！你交的朋友就是这样对待他和圭贤的么？！始源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拳勾在赫在脸上，将赫在打翻在地。起范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连忙去扶赫在。
始源，有话好好说，你动手干什么？赫在毕竟与起范相识多年，这样的情状下，起范护着赫在，始源也无话可说。
只是。
你自己问问他！他的李东海都对晟敏哥喝圭贤做了什么？！始源见起范护得紧，拳头没有地方伸展，便放弃武力，让赫在自己去同起范解释。


起范回头看向赫在，赫在却低着头，发帘这出了本就不算很大的眼睛。一声不吭的，连嘴角流血都没有去管。起范看看都不愿先开口的二人，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先掏了纸巾帮赫在擦嘴角的血迹，谁知赫在却偏头躲过，起身靠在了墙上。
他是我的哥哥，是我最心疼的哥哥。但是我没有想到东海会因为我的心疼而对他不利。这件事情我有责任，所以我也不打算求得你们的原谅。我只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东海。他固然不对，但毕竟已经知道错了，看到晟敏哥躺在病床上，他心里也难过……
你说得好听，难过有什么用？始源打断赫在的话，再次爆发。晟敏哥能从床上起来么？圭贤能从手术室里平安出来么？！这都一晚上了，他到现在都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你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么？！难过。他难过就能让晟敏哥想起圭贤吗？！
赫在不语，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他当然知道，所谓难过，不论是东海的难过还是自己的难过，都是无济于事的。但那又如何，事情依然这样发生，他也不能那样眼睁睁地看到东海受到伤害。
怎样都是错，在那二人的病床前，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缺乏份量。
始源见他不说话，心里的火又窜上来，想要上前再勾一拳。起范看出他的意图，连忙上前阻止。这二人说了半天，自己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能从二人的对话中略微窥得一二，但心头的疑惑却始终不得消解。
始源见起范拦着自己，忿忿地放下拳头，撇过脸去不再看他。赫在还是杵在哪里，不说话也不动弹。空气一下冷清下来，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起范恍惚看到赫在面颊上滚落的晶莹，定睛去看时，却又倏忽不见。不知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他确有泪光。
一定是上辈子作的孽，起范心想。
金希澈曾说圭贤与晟敏是命中注定的孽缘，而此时看来，赫在与东海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上一世、下一世，几千年几万年的纠结，更难免这一世错位的缠绵。
我们明明都还小，却为何要无端端承受了所谓爱情的重量。
赫在轻轻挪步，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下走去。起范和始源谁都没有拦着，只是听着铅一般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始源仍是不想放过李东海，虽然赫在求自己不要对东海不利，但始源并不认为东海应该被原谅。等圭贤醒了，我会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东海的后果，我会让他来定夺。
沉闷的脚步声有了几秒的停顿，空旷的回音震荡在楼道里久久不消。赫在没有答话，他心里明白，这是始源最为宽容的底线，抿了抿嘴，再度迈开脚步，向一楼走去。
圭贤，原谅我，不去看你。不是我觉得你不重要，而是，我实在没脸见你。
晟敏哥，原谅我，不去看你。不是我不想要推门进去，而是，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我最爱的人，伤害了你。
我是胆小的，懦弱的人。请让我暂且逃离，让我去看看无垠的天空和宽阔的海洋，一个人的姿态。等我回来，我会变得坚强。


Chapter 97
幽幽转醒，眼皮上是温暖的光亮。
又是一天早晨了。
相比起几个星期前每天早上都努力想要尝试睁开眼睛，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闭着双眼度过漫长的一天。时间的概念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在这几周中，我还是渐渐摸清了判断时间的方法。
比如吊瓶是两个小时换一次，比如查房是上午下午各一次，比如起范每隔一天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看我一次，比如希澈哥每天比我晚醒一会儿，但睡得比我要晚得多。
纱布已经拆了一些，现在的脸上身上，似乎没有刚醒来时那么捂得慌。但还是会疼。阴天下雨的时候，背上的伤口疼痒得难耐，自己却又没法伸手去够。夜里疼得睡不着，就只好一遍一遍，想起那个人的样子。
你说，我是该恨他，还是该继续爱他。
变成这副样子的我，是为了保护他。而他，却就在那样的撞击里，轻易的忘记了我。
如果是完全失忆，我也就不这样难受了。偏偏他是选择性失忆，偏偏他就选择，忘记我。
李晟敏，跟我在一起，让你很痛苦吗？为什么，你会选择忘记，选择忘记我。
我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了。
这几天始源和希澈讨论事情的时候，自己总能听得清楚，因而对现在家里的大致情况也有所了解。最后那笔交易是真的让黑曜和跹途折损大半。虽然那单货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但是警方就是故意抓这么个把柄来光明正大的查黑曜和跹途的账的。他们本就势在必得，故意打黑曜跹途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跹途的账目没什么问题，但很多圈里人也都是惮于背后黑曜的庞大势力，趋炎附势。如今黑曜倒了大半，树倒猢狲散的道理自然是放在哪里，都适用得很。
听说爸爸因为心里着急，所以发了一次病，现在有什么事也不太敢跟他说太多。主要的一些事情，已经转到了艺声哥手上打理。
还好艺声哥没出什么事，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了，如果连身边的亲近之人都失去更多，那这人为的车祸，还不如将自己撞死了之。
希澈哥陪了自己三个月，以他的性子，还真算是有耐心了。自己这样，一定让他操心了不少。那可是从来不照顾人，只等别人伺候他的金希澈。天上天下，倾国倾城的金希澈。
不过他现在估计又是无聊了，正开着电视扫台。怕吵到自己，所以声音开得不大。呵，竟然放到了音乐节目，是想让我赶紧起来去打歌么？哥，你太狠了。
啊……这是……金属一样的质感，软软甜甜的声音呢。自己曾经迷恋这个声音，好多年啊……即使是现在，也还是依旧，欲罢不能。
为什么关掉了电视。哥，让我多听一会儿不可以么？听他说话的口气，现在是在做音乐节目的主持人吧。希澈哥，让我多听一会儿吧……
李晟敏。晟敏哥。晟敏……
以前从未发现，自己也可以这样深刻地爱上一个人。甚至，以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不管不顾，不可抑制地爱上一个卧底。所谓年少轻狂，曺圭贤，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年的勇气。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我站在阳台上，你小小的一只来和我搭话。那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你是与我同龄的新生，非要你叫我哥。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在你眼里一定傻得可以吧。所谓的黑曜少主，就是这么白痴的一个人啊。你的心里，当时一定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在四喜面店吃饭的样子。面店里的面食真的很好吃，我埋着头呼噜呼噜的吃，你不仅在吃，还在不停的说。其实那个时候，我低着头的余光是可以看到你一张一合的小嘴的。沾了面汤而更加晶亮的粉红色的心形嘴唇，看起来，就好想上去尝一尝味道。只是，那时你说的话都透着那么浓重的遗憾和哀伤，虽然你笑得很完美，语气很正常，但里面那一点点的微妙，还是被我察觉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李晟敏，你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呢？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想要保护你了，因为我觉得，拥有那样好看的一双嘴唇的人，应该值得拥有更美好的回忆。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你第一次在我身边生病的时候。那天大半夜的被你掉到地上的声音吵醒，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不耐烦的。但是看到你那么难受的样子，心里就突然慌乱起来，打给希澈哥的电话也是说得不清不楚，一心要把他尽快叫来而已。当我看到你白嫩的皮肤上那些暗色的纹路时，心里是有多震惊。希澈哥说，你的身体不好，七七八八的都是些小毛病，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足以叨扰得人吃不好睡不好了。那时我没怎么说话，心底的一小块地方，却是想要让你过得更好的。你知道吗？所谓搬出来住是为了更好地看着你这句理由，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心虚呢。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搬出去住的第一个晚上。你站在书房和卧室两个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你自己一定不知道，那时你的背影有多可爱。像个小兔子一样，好奇又疑惑地看着两个巢穴，不知道自己该向哪儿去。我大言不惭地说睡在一起可以防止你再生病掉下床去，对希澈那边则说是为了更好地看着你的动向。其实，你知道吗？那是我的私心。在抱你去医院的那天，我就发现你身上软软的，抱着好舒服。那时起，我就想要抱着那样的你睡觉，所以，才非要弄个双人床出来，非要和你挤在一起，同床共枕。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次。或许也不算是接吻吧，毕竟，你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了我的唇。完整的知道了你的童年，你的晟真，你的故事，那时的我还在放空愣神唏嘘感叹的状态。你就那样轻轻压下来，带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软软地蹭过我略显干燥双唇。我愣住了。你知道吗？你所谓的安慰之吻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反而让我变得不满足，开始想要深入，想要靠近，想要得到。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唱歌。虽然舞台不大，观众不多，我们也不是同一时间站在舞台之上，但是，那毕竟是我们共同登上的第一个舞台。你说，我唱《七年间的爱》未免太嫩，正洙哥也说我那时那首歌唱得没有感情。但是，你知道吗？我怕你笑话我，都没有舍得告诉你，你唱《为了明日》的时候，我的眼泪像小溪一样跳跃着涌出，而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泣。
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晚。半推半就的姿态，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但那时的我还很幼稚，觉得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得不到。更何况，你心中也并不是没有我。身份、利益，在感情面前统统黯然失色。现在想起来，我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却也不敢再那样不经过任何权衡的做出那等任性的事情来。人生不止爱情，这我在渐渐长大的过程中才慢慢认识到。但你知道吗？曺圭贤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做李晟敏。爱情如何，事业如何。李晟敏三个字，在曺圭贤的价值观里，已经远远超出了爱情的范畴、家族的范畴、事业的范畴。李晟敏，是曺圭贤的生命。
晟敏哥，你是我的全部。虽然现在，我的全部，将我完全忘却。
你该让我如何继续生活下去？
哥，在你失忆之前的最后一瞬，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
呵，其实你回答不出的吧。晟敏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


Chapter 99
希澈那偶尔不小心被风吹出来的咳嗽并没有因为多吃了几颗药而有所好转，反而因为他自己不注意休息而渐渐转成肺炎，终于还是被圭贤的主治医生请到了其他的科室进行治疗。原本起范要跟去陪希澈检查，但希澈放心不下始源照顾圭贤的能力，将他俩调换了一下，叫起范陪着圭贤治疗，而让始源过来帮自己挂号买单。医院床位紧张，大概把能查的都查了查，希澈就嚷嚷着回了家，而始源，则常常被希澈奴役着买些食物日用带去家里，和晟敏打照面的次数多了，晟敏便也与始源多少熟悉一些。
原来范范的朋友和希澈哥是相识的。晟敏进门时又看到始源在帮希澈端茶倒水，莫名其妙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圭贤虽然醒了，却再也没有说过话。大家都只当他是昏迷太久，一时说不出话来，完全忘记当初希澈手舞足蹈的原因就是听到了圭贤发出的声音。然而有一夜起范偶然间听到了圭贤轻轻唤着晟敏的声音，才突然惊觉，或许圭贤比他们以为的要知道得多、要恢复得多。
圭贤，圭贤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起范听到动静轻轻起身来到床边。刚才圭贤呼唤晟敏的声音其实多少有所隐忍，但在寂静的夜色中依旧显得那么突兀。圭贤没想到起范醒着，被他这样一问，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别过头，闭了眼睛装睡。起范见圭贤不再做声，便以为他是说梦话，心下有些别扭，却又一时找不到根源。回到旁边的沙发上，月光如水，洒在圭贤身上，起范耳边又响起了刚才圭贤轻声呼唤的那两声晟敏，不禁心里一颤。
微微皱眉。除了最初希澈提到的那一晚有听到过圭贤询问晟敏的情况，后来当他真正意识清醒之后，便从未表现出过对晟敏的关心。他醒来后这么长时间晟敏从未来病房看过，如果晟敏没有失忆又身体健康，这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晟敏出事了，而他之所以不询问，就是因为他知道，晟敏出事了。
想到这里，起范心下一沉。难道圭贤已经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听到过旁人议论这些事，那么，黑曜和他父亲现在的状况，他就应该也……也知道了……？
所以，他并不是不能开口说话。只是，不想说？
不……想说……？
起范抿起下唇，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圭贤被各种仪器插着的身体，突然觉得，这个身影，好孤单，好落寞。
的确，是落寞的吧。圭贤背对着起范的面容看不见起范的眼神，起范只能盯着圭贤的后脑勺亦看不见从圭贤的眼中缓缓滑落的液体。泪落无声，倏忽不见。泪由血化，圭贤周身的血液，已经全部化成了泪水，每夜每夜，沾湿医院的枕头。
莫名其妙的，疼痛总是在夜里更加难耐。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捱到天空朦朦亮，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两个小时，到了早上七八点，便又醒了，再睡不着。
白天的大多数时间，他都睁着眼接受治疗，让希澈起范他们确定自己是醒着的。所有的治疗都乖乖配合，所有的针头、药剂都一声不吭地接受。他需要尽快恢复，尽快回到黑曜，尽快回到舞台。不管这一切为何人而做，曺圭贤，都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
不是……吗？
这样笃定的自己，怎么也会犹豫呢。可是，如果不是逃避，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回答那些点头和摇头不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夜幕降临之后会不可抑制的想起你。
想起那个已经把我忘记了的，我的生命，李晟敏。
那些难以宣泄的情绪，被活生生压抑在黑暗的夜里。当黯淡的月光炫耀着自己的明亮，圭贤就会想起晟敏的笑、晟敏的泪，想起晟敏的撒娇和生气。这样想着，还未愈合完全的伤口就会连着心脏一起揪着疼起来，疼到全身颤抖，疼到四肢麻木，疼到圭贤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却又不得不压着喉头，阻止着让晟敏那两个字冲破喉咙。
晟敏……晟敏……你有没有……有那么一瞬……多少想起，我们的故事……
你的记忆已经被重新设定，不管是爱是恨、是好是坏，你都已经选择将我踢出你的生活。我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尊重你的决定。我知道，因为我，你受到了太多质疑太多伤害，所以我不怪你了。无论是被希澈哥他们怀疑，还是被赫在他们不理解。无论是被嘲笑被绑架，还是被当做目标一样的下药、撞伤。那些伤害让你委屈了吧，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一心护着你的我，忘记思考，我的爱对你来说，是否过于沉重。


我们以前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吵过架的，我却还是记不住你的倔强，你的要强。                                           
对不起，强加给你的保护，强加给你的关注，还有，强加给你的爱情。
忘记吧，没关系……如果觉得委屈觉得难过，那么就忘记吧……只要，我还记得……就好……
受伤什么的，我不怕疼，不怕难过，不怕忍受煎熬。就让我一个人担负起两个人的回忆，保存住这份曾经灿烂过的爱情，用更多的爱，来浇灌这份夭折的感情。我会跟在已经遗忘了我的你的身后，看着你寻找到属于你的下一站幸福。
晟敏哥，请你，在放弃我之后，一定，要幸福……
日子一天一天凉下来，有时候下午起范打开窗户，就会落下一地金黄色的小扇。圭贤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治疗和复建都很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圭贤的说话。
他不是不说话，他只是不喜欢说话了。
以前的曺圭贤，是个爱折腾爱恶作剧的小少爷，是个会流露出幸福状态的当红偶像，是个有头有脑成熟稳重的黑道少主。
现在的曺圭贤，是个沉默寡言喜欢发呆的住院病人，是个身形消瘦背影落寞的复建患者，是个需要赶快康复出来收拾黑曜残局的帮派少主。
圭贤，我看着你只剩下皮包骨的背影，不知该作何感想。你那一个形单影只的背影里到底包含了多少层意思，我猜不透。我只知道，出事之后，我再也没有见你笑过。那个扯开来看着很欠扁很阳光很呆很傻的笑容，我再也没见过。
起范跟在正在做复建的圭贤身后，望着背影的大脑有点失神，圭贤腿上力气还是不足，稍微走几步便开始两腿打颤，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
啊，圭贤，你没事吧！起范回过神来，赶忙冲上前去扶圭贤起来。
摇头的幅度很小，因为一直在医院所以很久没有打理的头发已经能够遮住双眼。虽然圭贤比起范高出一些，但此时，起范却看不清圭贤的表情。双手碰到圭贤身体的时候，起范能够感觉到旁边这个越来越单薄的身体所发出的颤抖，微微抿起的双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起范的手中抽出来，圭贤吃力地起身，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起范也是敏感的人，能够体会得到圭贤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孤僻气息，但心下也能明白，自己所感受到的，或许只是圭贤真正体会的万分之一。是想要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承受失去爱人失去家庭庇护的痛苦么？这样努力的复建，却又这样不愿与他人接触。是想要赶快好起来让晟敏再爱你一次？还是，就想要这样顺其自然，放手让晟敏去过新的生活呢？
圭贤，我看不懂你了。不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的人么？怎么这会儿却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妥协？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甘愿被晟敏哥轻易遗忘。
听说圭贤终于醒了，作为经纪人的朴正洙立马从公司赶来看圭贤。只是那时圭贤的身体还需要恢复，希澈三下两下就把他轰了出去，直到后来希澈生病，正洙才有机会和圭贤说上话。
此时圭贤已经开始说话，虽然说得不多，大部分时候，可以坚持连续几天的沉默。起范也是安静的人，说多了未免不小心提及伤心往事，便也识趣地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倒也算是相处愉快。
但朴正洙却不是个那么安静的人，特别是圭贤出了车祸将近半年了，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圭贤说。
当初希澈禁止东英他们告诉晟敏圭贤和他的关系的时候，正洙就非常不理解。两个人那么相爱，为什么就不能说呢。后来圭贤醒了，他听说他们没有告诉圭贤晟敏失忆的事情，依旧是诧异。两边都不说，那两个人见了面该怎么办。一个热络一个冷静，总是会露馅的。当正洙终于见到了安静望着窗外的圭贤的时候，突然有点慌乱。这个苍白清瘦的男生，真的就是当初那个上蹿下跳，看似稳重其实特别孩子气的曺圭贤么？
正洙哥。正洙要进入病房之前，起范拦住他。正洙哥，虽然没有人跟他提过晟敏的事，但是，他应该都知道了。包括他们家最近出的事情，他应该也多少知道一些。如果他不提，你也就不要刺激他，如果他提了，你就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个人看了都会心疼。明明是一副受伤的样子，却倔强的什么都不肯说。如果他想要退出这个圈子，哥，你也不要勉强他。可以么？
看着起范心酸期待的眼神，正洙微微笑笑。你放心，哥自然是有分寸的。
深秋的下午，天很蓝，阳光很好。大片的云朵飘在天空中，不紧不慢。整个病房被阳光映得很亮，也照在圭贤的身上。本就苍白的面容，被阳光一打，倒像是半透明的一般。正洙被这样的明亮晃了眼，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映出圭贤虚弱的忧伤。
如果这是天使，那这个天使一定是被折断了翅膀，飞不回天堂。要不然，他周围的空气为什么会这么潮湿，这么氤氲。仔细听，你会听到没有声音的哭泣。
聒噪的正洙就这样被这一幕震慑到，心底也染了圭贤的伤心，只安静的坐在床边，陪他一起看窗外开始颓败的景色。
正洙哥……许久没有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难掩那份醇厚的音色。你来了……
正洙看向圭贤，圭贤却还是盯着窗外。是，希澈终于不在了，起范不拦我，我好不容易才能进来的。
嗯……对不起希澈哥呢……因为照顾我，搞得自己感冒转肺炎了。
听起范说已经好很多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好好养好身体要紧。
嗯……
圭贤说话的声音很轻，表情柔和，却也没有任何微笑的痕迹。正洙被他感染，来之前想要问他的话，想要告诉他的事情，都似乎烟消云散了。心里空空的，一时之间，竟是沉默了下来。
隔了半晌，圭贤用依旧沙哑的声音幽幽发出声响。晟敏哥……还好吧……
正洙想要从圭贤平静的面容下寻找到什么异样的情绪，却发现是徒劳无功。要如何回答，正洙一时没了想法，脑袋里连续冒出了好几个答案，却又迅速被自己否定。
要如何回答呢？正洙别过眼去，和圭贤一样继续看向窗外，谁知圭贤却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看着白色的被单发愣。
正洙哥……晟敏哥，在忘了我之后，有没有，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