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谈王少楼

　　王少楼之家世：少楼字兆霆，祖居北平，现年二十几岁。他的父亲毓楼行六，本来是唱武生的，《金钱豹》一剧演的如火如荼，自从少楼开始学戏，毓楼便在孩子身上注意监督练工，不再登台了。少楼的姑母嫁给梅畹华，所以他当居于晚辈，新近，少楼和徐兰沅的长女、徐碧云的侄女订婚后再明年秋间迎娶，但是碧云和畹华也份属郎舅（碧云娶畹华的堂妹）这样算来少楼要和畹华平称了。有人说辈分不是错乱了吗？其实这又何足为奇呢！
　　王少楼之师承和出台历史：少楼是伶官世家，八九岁时就开始学戏了，毓楼对他的希望很大，恐怕在科班里不能集益众长，因而请人在家教戏，他再在旁监督鼓励，这颗心才能放得下。当时的名师像李鸣玉、张春彦、李洪春一班人都爱少楼质地纯厚，学戏得法所以乐于教授，根基扎得很正，循径前进成效大著。十二岁时在“斌庆社”作外搭班借台练戏，进步很快。那时“斌庆社”倚着李万春、蓝月春和少楼三个童伶支持大厦，上座极佳。少楼的琴师陈松年（名鸿寿）本来是唱须生的，以后改业操琴，托腔和手音最为生动，论能耐在新进一般琴师中和王少卿、杨宝忠诸人齐名。松年对于叔岩的玩艺颇有心得，所以他也能替少楼说戏。少楼知识渐开，极醉心叔岩，每逢叔岩演戏必定聚精会神的潜心观摩，情景和当年叔岩注意老谭一样，后来他的诚心居然感应到叔岩身上，叔岩爱他诚恳好学，时时召到家中指正。少楼获此明师，格外自励，所以成绩异常美满，又加他虚心向上不耻下问，一班老前辈和真有研究的票友都乐于指授，再有严父监督着用工不稍优容，各方面这样的分工合作，就把质比美玉的少楼雕琢成为大器之材了。十八年七月天津“中原”“妙舞台”聘少楼前往演唱，献艺三十九日声誉鹊起、名噪一时，九月间又在天津“春和”戏院唱十六天戏，知名和慕名的人争相称道，艺名传播越发的普遍了。本年新正在天津大红之后回到北平，脱离了“斌庆社”，和雪艳琴合组一班，一班老于顾曲者都刮目相看，奖掖有加，俨然和富英、大元、菊朋诸伶分庭抗礼互争雄长了。以后陪雪艳琴又赴津两次，载誉而归，平津各报均有好评。适巧程砚秋重新组班以息外面蓄发养晦之谣诼，最初本约菊朋合演，不久因故拆伙，一时没有相当的老生来顶替菊朋，于是约少楼去承乏，条件异常优待，一登龙门声价十倍，配戏的又都是郝寿臣、周瑞安、陈德霖、姜妙香、芙蓉草一行轮老手，这样一托衬，把个新进的王少楼就扶掖成名了。再看到富英、大元、菊朋诸位，反觉奄奄无甚生气了。虽说机缘遇合的凑巧，倘使少楼没有真实的能耐，也不会勃然崛起的。上海“大舞台”主人聘少楼随砚秋南来献艺，初试新声人都讶其不凡，极端欢迎。有时砚秋稍事休息唱个歇工戏，少楼便担任一重头戏，卖座照样拥挤，可见少楼的叫座力确实不弱，这次砚秋的成绩所以能突破往昔的纪录，少楼是其一大助力也。报票两界一致赞美少楼大有出息，将来可以超过连良，期许不为不恳切了。少楼年方若冠便有这样的声誉，在南来平伶中大可以自豪了。
　　王少楼之艺术略评：少楼天赋之厚是人所不及的，扮相极优雅清秀，肌肉的表情极易显出绝不呆板，眼神特佳，奕奕有光华四射，嗓音在倒仓一关哑了三月安然复元。那时他父毓楼和他同寝一处整夜不眠在旁守观，不让他有越轨行动，天未黎明便唤起他同到郊野喊嗓用工，毓楼常对他说：“嗓音能早日复元这是你的造化，不然总会与你的身体有益的，我们且尽人事再看天命如何吧”。这样的保养用工，所以回复的极快，毓楼父子的工夫总算没白费，现少楼的嗓音尚未能完全无憾，低音高音都很甜圆，只是翻高处还略带一些童音，或许等到成人之后自然会汰去的。调门能唱软工二簧这是人所难及的，唱法咬字完全宗余叔岩，学的真像，用虚音特别拿手，腔调极漂亮婉妙，对于劲头口法尚未周到，本来这不是二十岁的少年所能领悟明晰的，也不必过于苛求了。学余诸人唱工以少楼最为神似，现在已经比连良受听多啦，念白方面我也不必替少楼掩饰，规矩随具，神情和顿挫目前还没能完全体会详尽，不过火气很少，受病极浅，将来很容易补救锻炼的。台步台风，用大方潇洒四字可以尽其能事，身段也很活泼漂亮，做戏的火候因为年纪轻阅历浅腹内书笥又简单，对于戏情只能点到为止，若云深刻尚须假以时日。然而照他的年龄而论，能有这样的造诣非慧心人曷克臻此。以目前之情形而推测，将来少楼必是做戏能手无疑也。幼工、武工方面，少楼曾经下过一番苦工，极有根基，甩发工夫最深，因为专练这一工把扎发绺的细绳都给甩得残破了。《探母》《回令》两个屁股甩的一反一正，轮转甩发和《战太平》一左一右跺碎步轮转甩发的工夫是少楼的“撒手锏”，能比得上他的人着实少的很呢。总而言之，少楼的玩艺各项都有研究，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对于王少楼之勖勉：少楼的戏料是上好的，天赋学力都已不凡，取径纯学叔岩，在现代人物之中总算取法乎上。不过叔岩的毛病不能说没有，要存鉴别取用的思想才好，对于音律声韵要彻底的研究一番。书要多读，字要常写，唱戏方能有书卷雅气，处处自能体会入微。身量既长要多练靠把戏才好，现在最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唱，去排新戏一节目前尚非其时，养到功深自然无往不利。凭少楼谦厚的个性，少楼的心地，既然没有烟赌一切恶嗜好凿丧精力阻止向上的大志，又有严父明师监督指导于侧，环境如此之佳，来日方长，何患乎不执须生金之牛耳。少楼勉诸！
　　（摘自 1930年出版《戏剧月刊》第三卷程砚秋王少楼专号）

王少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