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鸠》——楼主
潮湿的地下室里,楼主数着第七滴从天花板坠落的水珠。珠颈斑鸠蜷缩在玻璃罩里,它的尾羽沾着昨夜的露水,在荧光灯下泛着珍珠般的虹彩。这是楼主观察它的第三百零三天。
第一次相遇是在暴雨夜。它撞碎了楼主阁楼的玻璃窗,血珠顺着翅膀滴在楼主的《鸟类图谱》上,染红了珠颈斑鸠的学名Streptopelia chinensis。楼主用镊子替它取出碎玻璃时,它脖颈处的黑白纹路像被揉皱的绸缎,瞳孔里倒映着他扭曲的脸。
"别怕,"楼主对着昏迷的鸟儿低语,"我会保护你。"
从那天起,楼主开始记录它的每一次振翅。凌晨三点的露水、正午阳光穿过羽毛的角度、它啄食小米时喙部的颤动频率。当它第一次在他掌心排便时,他兴奋得浑身发抖——这是多么亲密的馈赠!楼主一口吞了下去。
"你属于我。"楼主用注射器往它饮水里添加安眠药时,指尖轻轻抚过它温热的胸脯。它眨动的眼睛像两颗黑玛瑙,映出楼主逐渐模糊的倒影。
现在它被固定在金丝编织的栖木上,脚踝套着刻有楼主名字的银环。每天楼主用滴管喂它掺着蜂蜜的血,那是从宠物医院偷来的。当温热的液体滑入它喉咙时,它颤抖的羽毛让他想起初吻时蛇鹫的睫毛。
昨夜它突然开始啄食自己的羽毛,殷红的血珠在洁白的绒毛间绽开。楼主隔着玻璃咕咕嘶吼:"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它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他在那方寸黑暗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西装笔挺,领带勒得太紧,嘴角却咧到耳根。
今天清晨,它停止了呼吸。楼主剖开它的胸腔时,发现心脏位置嵌着半枚玻璃碎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那是他们初遇时的纪念品。
楼主把它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放在枕边。现在每当他入睡,都能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在某个潮湿的梦里,他看见无数只珠颈斑鸠从他的毛孔里飞出,它们脖颈的虹彩在月光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