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都第九次划掉日历上的红叉时，穿堂风卷起满桌账册，纸业在晨光中纷飞如蝶。
角都踩着满地狼藉起身出门，按照先前的路线来到一所破败不堪的石屋。
从石缝中，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腐殖质气味。
血色祭台上横陈的身影在阴影里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飞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要的东西。”
说着，被油纸包着的蜡烛砸了过来。
“还没有完成献祭吗？”
飞段摇了摇头，移开身旁的一块石砖，里面有一本教典。
“嗯…教典里面说应该将白色蜡烛摆放在献祭者四周，帮我摆吧？”
角都没有说话，接过飞段递来的蜡烛。
摆放好之后，角都默默站到一边，盯着飞段紧闭的眼睛。
在三个月前，飞段在与角都执行任务时意外掉落在洞穴中，他在里面漫无目的走着，当来到一块被黑色荆棘布满的房间。
拖着摔伤的身体，飞段走了进去。
房间内遍布黑色的荆棘，附视看，倒像邪神教的标志。
在中间凸起的石柱上，放着一本印着邪神标志的书，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骨肉为匙，神临现世。”
再被找到时，飞段就认定了要使邪神大人重显于世。
角都看着有些不一样的飞段，还是答应每个月的两天可以进行所谓的献祭。
第七支蜡烛爆出灯花时，祭台纹丝未动，角都攥住飞段手腕的力道大的惊人，却在触及体温时倏燃松脱。
看来这一次的献祭也失败了。
“该出去了。”
飞段起身将教典赛进角都的衣服里，和角都一并离开了石屋。
“今天不会是要去继续任务吧？啊…可是我超累的…”
“不需要，去泷隐村附近的枯骨林，那里有你需要的仓焰”
角都将地图递给飞段，
“喂喂，你不期待邪神降临吗？可是由我来活祭！”
角都没有说话，他对邪神教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但还是瞥了眼飞段。
用自己来实现神临现世，真可笑。
两人一路无言，飞段在想下一次献祭的办法，角都则在想这种献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喂…如果说，下一次献祭成功了我是不是就死了？”
“是。”
“啊，不死之身由邪神大人回收是个好结果呢…”
角都顿了顿，但还是没说什么。
来到林子中，教典所写的仓焰是一种白色的花朵，吸收腐肉汲取另类的营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
角都看着飞段带有隐秘的兴奋寻找，像是玻璃胃盛着液态磷火消化不了的困惑。
两人来到溪水下流处，这一块尸横遍野，兴许是没有村子接纳的浪客死在这里无人处理。
仓焰就开在尸体腐烂的眼眶里，飞段跨过地上的尸体，上前摘了一朵。
“一朵就够了…接下来是晶石了！角都你会帮我的对吧？”
闻言角都揉了揉眉心，但还是答应了。
青年的瞳孔中荡出细小的涟漪，他笑着往后退，绊到尸体摔了下去。
角都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飞段爬起来跟在他后面，角都知道哪里能搞到这种东西，这么看来，有个搭档还不错。
还是安静的有些怪异，
“角都…你其实不想让我这样干吧？因为你觉得这种事情只有笨蛋才能干的出来啦。”
“我不会干预你的事情。”
飞段上前跑了几步，将手搭在角都肩膀上。
“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飞段笑了笑，走在前面。
暮色降临时他们停驻在边境小镇，飞段蜷在断墙下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影。
冷风吹过，使他打了个哆嗦。
角都归来时，掌中银链正咬驻最后一缕霞光。
熟睡中的人突然梦呓，
“邪神和你，我都对不起…”
角都皱了皱眉，弯身摇了摇飞段。
“飞段，起来了。”
靠在墙边的人站了起来，看到角都手中的项链瞬间打起了精神。
“你真的给我重新打了一条项链啊！”
飞段接过项链，端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纯银的。
“按理说，这条有些损坏的项链应该收好的，但是就送给你了！这可是很有意义的礼物。”
角都轻嗤一声，但还是接过里项链。
“我警告你不要把他给买了啊！这可是礼物！”
角都颔首，他也没想把这东西拿去卖，虽然也卖不了几个钱。
飞段走在身边，突然凑到角都耳前。
“我说要把自己献祭了的时候，你心跳声很乱，你早该把我卖到换金所的。”
说完，他又走向前大笑起来，留角都在身后沉默。
幽邃神祇的追随者，是否唯有将灵魂淬炼为祭礼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胸腔淤塞着青铜色钝痛，分明该是夙愿得偿的此刻，却又生出异样的情愫。
见角都没有跟上来，飞段便又折返回来，来到角都身前。
“我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啊，到时候可别哭丧着***收尸啊哈哈！”
角都瞳孔猛的一缩，伸手抓住飞段的手腕，定定的看着被抓住的手腕，而又放了下来。
“白痴。”
夜半石室内，飞段又一次划破手心将血液滴在花瓣上面，按在胸口，招呼角都把晶石摆好。
晶石阵列流转幽光，将他割破的手心映成透明的红玉髓。
“这次会成功吧。”
他躺进祭坛时笑的张扬，像是已经见到邪神降世。
角都呆在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感受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手中紧紧捏着飞段那条破旧的项链。
“不可以啊…”
牙缝中挤出的声音，融入了白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