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那俩大白鹅啊，养了快十年喽！头两年过年那会儿，我还真动过宰鹅炖汤的心思。可你猜咋着？我刚揪住一只鹅脖子，另一只立马抻着脖子往厨房冲，嘎嘎叫得跟哭丧似的，大翅膀扑棱得灶台灰都扬起来了。我这手刚挨着刀把子，瞅着它俩焦不离孟的样儿，心里跟针扎似的——得，刀一扔又给放回院儿里了！
后来俺家丫头落地，这俩鹅崽子就跟开了窍似的。闺女刚会走那阵，俩大白鹅成天左右护法，走哪跟哪。娃摔了它们拿扁嘴拱，娃抓泥巴它们站岗放哨，活脱脱俩保镖！现在小丫头兜里总揣着玉米粒，走三步就得往鹅嘴里塞一把。
前年村口来了条流浪狗，冲着闺女龇牙。俩鹅扑棱着翅膀就冲上去，硬是把狗撵出二里地。鹅脖子抻得比扁担还直，狗尾巴都夹成擀面杖了。打那以后全村的狗见着我家丫头都绕道走，倒是这俩鹅走路越发昂首挺胸，跟得胜将军似的。
夏天在院里晒麦子，俩鹅能蹲在笸箩边盯一整天。麻雀刚落下就被追得魂飞魄散，连隔壁老王头都说比稻草人管用。有回暴雨来得急，这俩货居然知道用嘴叼塑料布盖麦堆，虽说盖得歪七扭八，好歹保住半年的收成。
去年母鹅生病不吃食，公鹅愣是三天三夜守窝边。拿针管喂药时它不吵不闹，就是拿脑袋蹭人手腕子，蹭得人眼泪吧嗒吧嗒掉。后来母鹅好了，俩鹅走道都挨得更紧，过水坑公鹅还知道给母鹅垫脚。
闺女上小学要住校，开学那天俩鹅追着三轮车跑出村口。车轱辘转多快它们扑腾多快，白毛在黄土路上滚成灰球球。最后还是老王头帮着拦下来，说这鹅嗓子都喊劈了，听着跟哭娃娃似的。
现在每周末闺女回家，离着二里地鹅就开始扑腾。铁门拍得哐哐响，不知道的以为来土匪了。书包刚卸下就被鹅嘴拱开，非得检查完作业本才消停。有回数学考砸了，俩鹅居然把试卷叼进窝里藏起来，急得闺女拿白菜叶才换回来。
有人说养老鹅晦气，我瞅着它们比有些人强。十年光景，看家护院比狗强，疼孩子比亲戚亲。前阵子镇上要修路，说咱家院子占道得拆。俩鹅好像听懂了，那几天饭也不吃，就蹲在院门口当石狮子。最后还是闺女举着"保鹅护院"的纸牌子，带着全班同学来请愿，这才保下老宅子。
昨儿喂食时发现母鹅掉了颗牙，突然心里揪得慌。十年对鹅来说算是高寿，可它们还天天精神头十足地追蝴蝶。闺女偷偷给它们缝了羽绒小马甲，说等冬天给穿上，省得老寒腿。
这俩大白鹅早不是家禽，是扎在黄土墙根底下的活宝贝。哪天它们要是真走了，估计这院子得空落大半。有时候半夜听见鹅叫，起来一看月光底下俩白影并排窝着，倒像是院里长出来的两朵玉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