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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李涯在花柳病医院的办公室找到了秋苓，她正跟一个浓妆女子说话，见他进来，露出个抱歉的微笑“你等一下，马上就好”。李涯点头，转身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面色蜡黄，神情恍惚地坐在桌旁望着秋苓和那个浓妆女子。
“秋医生，你说的开刀住院不要钱是真的？”浓妆女子满脸期待。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要等两个月，9月份北平的林教授来天津讲学，要两个病人做例子，我看你那里的小六正合适。林教授是妇科名医，外国大使夫人都找她看病，平时诊费用金条算的，请她开刀切小六身上这种瘤子怕是得把你绣春楼卖了才够”
“可是你说这两个月她不能做生意了”浓妆女子原来是绣春楼老鸨。
“就两个月，她现在病怏怏的样子也挣不了几个钱，万一出事死在床上不是更麻烦，病好了挣钱的日子长着呢。”
“不开刀行不？”
“我说凤姐，你绣春楼体检是市里新生活运动样板，杜市长太太亲自主持，每个姑娘在卫生局，警丅察局都有备案，今天秋医生也是杜太太请来的，她签字说要开刀，你不开最后出了事我和秋医生都脱不了干系”旁边那面色蜡黄的医生突然开口。
“我在警丅察局有人”凤姐不甘心。
“这事你把警丅察局长买通了也没用，那位李先生就是专抓警丅察徇私舞弊的”秋苓指着李涯说。
李涯正兴致勃勃地看医生们威逼利诱绣春楼老鸨就范，见秋苓把自己扯进来，觉得有必要配合一下，于是坐直身子，朝那凤姐斜眼看过去，鼻孔里也跟着哼了一声。
凤姐是见过世面的人，看李涯这样子，知道就算不是政府的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主，本来她做这新生活运动样板就得了不少好处，不过是想多占点便宜，实在不行也就软下来，答应9月开刀前不让小六接客。
等凤姐出门，秋苓转头对那男医生说“老刘，你每半个月去给小六检查一次，有恶化马上通知我”
“你治好她有P用，还不是卖的命，顶多晚死两年罢”老刘答非所问。
“你太悲观了，这世上的事总得有人做，别人怎样管不了，我反正是能救一个算一个，救得一时算一时”秋苓的声音也有些无奈。
“你当然乐观，天天见的都是新生命，我这里每天不是婊子就是嫖客，都要死不活的，TMD，老子当初就该去延安，指不定现在也是白求恩一样的人物了”老刘不知是跟自己还是秋苓发狠。
“延安没有花柳病，你等着饿死吧”秋苓笑了起来，眼风却直往李涯这边瞥。
“好了，你少报怨两句，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见秋苓开始收拾出诊包，李涯便站起来准备出门。
李涯在花柳病医院的办公室找到了秋苓，她正跟一个浓妆女子说话，见他进来，露出个抱歉的微笑“你等一下，马上就好”。李涯点头，转身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面色蜡黄，神情恍惚地坐在桌旁望着秋苓和那个浓妆女子。
“秋医生，你说的开刀住院不要钱是真的？”浓妆女子满脸期待。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要等两个月，9月份北平的林教授来天津讲学，要两个病人做例子，我看你那里的小六正合适。林教授是妇科名医，外国大使夫人都找她看病，平时诊费用金条算的，请她开刀切小六身上这种瘤子怕是得把你绣春楼卖了才够”
“可是你说这两个月她不能做生意了”浓妆女子原来是绣春楼老鸨。
“就两个月，她现在病怏怏的样子也挣不了几个钱，万一出事死在床上不是更麻烦，病好了挣钱的日子长着呢。”
“不开刀行不？”
“我说凤姐，你绣春楼体检是市里新生活运动样板，杜市长太太亲自主持，每个姑娘在卫生局，警丅察局都有备案，今天秋医生也是杜太太请来的，她签字说要开刀，你不开最后出了事我和秋医生都脱不了干系”旁边那面色蜡黄的医生突然开口。
“我在警丅察局有人”凤姐不甘心。
“这事你把警丅察局长买通了也没用，那位李先生就是专抓警丅察徇私舞弊的”秋苓指着李涯说。
李涯正兴致勃勃地看医生们威逼利诱绣春楼老鸨就范，见秋苓把自己扯进来，觉得有必要配合一下，于是坐直身子，朝那凤姐斜眼看过去，鼻孔里也跟着哼了一声。
凤姐是见过世面的人，看李涯这样子，知道就算不是政府的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主，本来她做这新生活运动样板就得了不少好处，不过是想多占点便宜，实在不行也就软下来，答应9月开刀前不让小六接客。
等凤姐出门，秋苓转头对那男医生说“老刘，你每半个月去给小六检查一次，有恶化马上通知我”
“你治好她有P用，还不是卖的命，顶多晚死两年罢”老刘答非所问。
“你太悲观了，这世上的事总得有人做，别人怎样管不了，我反正是能救一个算一个，救得一时算一时”秋苓的声音也有些无奈。
“你当然乐观，天天见的都是新生命，我这里每天不是婊子就是嫖客，都要死不活的，TMD，老子当初就该去延安，指不定现在也是白求恩一样的人物了”老刘不知是跟自己还是秋苓发狠。
“延安没有花柳病，你等着饿死吧”秋苓笑了起来，眼风却直往李涯这边瞥。
“好了，你少报怨两句，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见秋苓开始收拾出诊包，李涯便站起来准备出门。
PART 4．
门外忽然嘈杂起来，一个护士跑进来，“秋医生，快来"
秋苓放下手中物件，两步跨出门去，李涯也跟在后面来到走廊上，只见一个花白胡须的中年人扶着个脸色骇人的年轻姑娘，脑袋耷拉着，葱绿的裤子上都是大片湿润的血迹。
“放到床上，给我白大褂，手套，准备个手术包.”秋苓吩咐后面的护士。
一阵忙乱，所有人都进了对面的病房，李涯估计还有得等，于是折回办公室，`刚坐定，便听得对面一个男人在干嚎“闺女呀”，接着是秋苓不耐烦的声音“老刘，把他带出去”。
然后就见老刘把那个花白胡子带进了办公室。
“咋回事？”老刘无精打采地问
“中午3个美国兵过来非要找这闺女，我想大白天也不会出大事，而且人家给美元，就让闺女接了，后来他们走了，我见闺女半天没出来，进去一kan，满床的血，摸着还有气，就送了过来”花白胡子还算清醒。
“亲闺女？你可真舍得”老刘阴阴地。李涯突然觉得胸口有东西堵着，转头不再kan他们。
“要吃饭，没法子，这救得活不，要多少钱呐？”花白胡子讪笑着。
“你运气好，今天秋医生在，救命没问题，钱自己问她吧，听说她给官太太们kan病只收美元和金条”
花白胡子显然是被吓着了，嚅喏着“我哪有钱”
“那你一会儿磕头求她把诊费免了吧”老刘拿人开涮。
护士进来，递给老刘一个插着两根棉签的小玻璃瓶“刘医生，秋医生让你涂个片"。
李涯大学上的是农学院，虽然后来为抗丅日退学去了军统，生物学基础知识还是有的。知道是要kan病人的细胞，寻思这姑娘可能麻烦大了。
一会秋苓进来，见花白胡子在屋里，指指对面“你先过去吧”。
“老刘，怎么样?”顺手关了门。
老刘正在显微镜前，“不好，要不要送陆军医院化验室？”
秋苓凑过去kan了一下，摇头，“不用，全身都有转移，能活3个月算好的”
“血止住了？”
“那个问题不大，不知道她家有钱没有？”
“暗娼，有P钱，又是美国兵搞得，哭都没地方去”
“美国人？或许可以试试要赔偿。我记得以前中美合作所在重庆赔过钱的，李队长，有没有这回事？”秋苓转过头来。
“那是运气好，被梅乐斯撞个正着，美国人要绷面子。这边有治外法权，只有他们抓我们，没有我们抓他们的。再说她是暗门子，去警丅察局要先罚款”李涯觉得自己的回答够冷血。
秋苓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会，抬头对老刘说“把她爹叫来”。
花白胡子一进来就要磕头，秋苓白了老刘一眼，“我今天不收钱，你坐下，听我说”
“你闺女现在没事了，但4个月内不要做生意，否则我也没办法。”
“没生意那还不得饿死”
“把这个当了，过半年没问题吧”秋苓指着花白胡子手上的一个碧玉扳指。
“这是祖传宝贝，乾隆爷赐的”花白胡子捂住手。
“亲闺女都舍得，这破烂舍不得，你TM的还是人不”老刘发飚。
“那4个月后能好了吧？”
“差不多。她吃点好的，痛的话，抽两口大烟，不要怕上瘾。没事了，你走吧。”秋苓低了头，等花白胡子道谢出了门才抬起来。
老刘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个瓶子喝了一口。
“少喝点，你脸色不好，真要有事女儿就惨了”秋苓一边收拾包，一边数落老刘。
“你kan我这一天到晚干的都是什么，没有这酒，早扛不住了。我要是死了，小月送你做女儿，反正你们妇产科的都立志做老姑娘，到时候让她给你养老送终”老刘笑起来。
“呸，咒你自己就好，干什么咒我嫁不出去”秋苓微微红了脸，提着包准备出门。
李涯听他俩说话口气随便，心中微微泛酸，走过来抓了秋苓的出诊包，低声道“走吧”，也不和老刘招呼径直出了门。
秋苓在走廊里追上李涯，“李队长，刚才老刘乱说的延安的那些话，不会有事吧？”
“没事，这都抓，城里的监狱关不下”她担忧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
门外忽然嘈杂起来，一个护士跑进来，“秋医生，快来"
秋苓放下手中物件，两步跨出门去，李涯也跟在后面来到走廊上，只见一个花白胡须的中年人扶着个脸色骇人的年轻姑娘，脑袋耷拉着，葱绿的裤子上都是大片湿润的血迹。
“放到床上，给我白大褂，手套，准备个手术包.”秋苓吩咐后面的护士。
一阵忙乱，所有人都进了对面的病房，李涯估计还有得等，于是折回办公室，`刚坐定，便听得对面一个男人在干嚎“闺女呀”，接着是秋苓不耐烦的声音“老刘，把他带出去”。
然后就见老刘把那个花白胡子带进了办公室。
“咋回事？”老刘无精打采地问
“中午3个美国兵过来非要找这闺女，我想大白天也不会出大事，而且人家给美元，就让闺女接了，后来他们走了，我见闺女半天没出来，进去一kan，满床的血，摸着还有气，就送了过来”花白胡子还算清醒。
“亲闺女？你可真舍得”老刘阴阴地。李涯突然觉得胸口有东西堵着，转头不再kan他们。
“要吃饭，没法子，这救得活不，要多少钱呐？”花白胡子讪笑着。
“你运气好，今天秋医生在，救命没问题，钱自己问她吧，听说她给官太太们kan病只收美元和金条”
花白胡子显然是被吓着了，嚅喏着“我哪有钱”
“那你一会儿磕头求她把诊费免了吧”老刘拿人开涮。
护士进来，递给老刘一个插着两根棉签的小玻璃瓶“刘医生，秋医生让你涂个片"。
李涯大学上的是农学院，虽然后来为抗丅日退学去了军统，生物学基础知识还是有的。知道是要kan病人的细胞，寻思这姑娘可能麻烦大了。
一会秋苓进来，见花白胡子在屋里，指指对面“你先过去吧”。
“老刘，怎么样?”顺手关了门。
老刘正在显微镜前，“不好，要不要送陆军医院化验室？”
秋苓凑过去kan了一下，摇头，“不用，全身都有转移，能活3个月算好的”
“血止住了？”
“那个问题不大，不知道她家有钱没有？”
“暗娼，有P钱，又是美国兵搞得，哭都没地方去”
“美国人？或许可以试试要赔偿。我记得以前中美合作所在重庆赔过钱的，李队长，有没有这回事？”秋苓转过头来。
“那是运气好，被梅乐斯撞个正着，美国人要绷面子。这边有治外法权，只有他们抓我们，没有我们抓他们的。再说她是暗门子，去警丅察局要先罚款”李涯觉得自己的回答够冷血。
秋苓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会，抬头对老刘说“把她爹叫来”。
花白胡子一进来就要磕头，秋苓白了老刘一眼，“我今天不收钱，你坐下，听我说”
“你闺女现在没事了，但4个月内不要做生意，否则我也没办法。”
“没生意那还不得饿死”
“把这个当了，过半年没问题吧”秋苓指着花白胡子手上的一个碧玉扳指。
“这是祖传宝贝，乾隆爷赐的”花白胡子捂住手。
“亲闺女都舍得，这破烂舍不得，你TM的还是人不”老刘发飚。
“那4个月后能好了吧？”
“差不多。她吃点好的，痛的话，抽两口大烟，不要怕上瘾。没事了，你走吧。”秋苓低了头，等花白胡子道谢出了门才抬起来。
老刘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个瓶子喝了一口。
“少喝点，你脸色不好，真要有事女儿就惨了”秋苓一边收拾包，一边数落老刘。
“你kan我这一天到晚干的都是什么，没有这酒，早扛不住了。我要是死了，小月送你做女儿，反正你们妇产科的都立志做老姑娘，到时候让她给你养老送终”老刘笑起来。
“呸，咒你自己就好，干什么咒我嫁不出去”秋苓微微红了脸，提着包准备出门。
李涯听他俩说话口气随便，心中微微泛酸，走过来抓了秋苓的出诊包，低声道“走吧”，也不和老刘招呼径直出了门。
秋苓在走廊里追上李涯，“李队长，刚才老刘乱说的延安的那些话，不会有事吧？”
“没事，这都抓，城里的监狱关不下”她担忧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
PART 6
没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李涯再没有时间和心情来细细回味那天的种种。他接了保护共党叛徒袁佩林的任务，思前想后地把人藏到了绣春楼，虽然吴乔二位站长一致认为是个好地方，但不幸共党也认同了他的选择，袁佩林莫明其妙的升了天。李涯则陷入了原地转圈的调查中，怎么也找不到走漏消息的源头，他惴惴不安地怀疑过秋苓，派人查过花柳病医院的老刘，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他们，这结果让他暗地里松了口气。可是袁佩林的死严重影响了他在天津站的前途和站长对他的信任，倒霉的事还没完，情报处长开始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不是十天半月没情报就是情报不准让他白跑一趟。李涯知道陆桥山把他视作副站长位置的竞争对手，不整倒自己不会罢休，可一时间也拿不出好办法来反击，只有打起精神万分小心地应付。
转眼到了9月，天气凉快下来。李涯接了陆桥山的情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马王镇抓人，哪知道人没逮着，反被痛打一顿，李涯自己也挂了彩，他暴跳如雷，回来当着站长的面跟陆桥山拍桌子，站长照例用“组织即家庭，同志即兄弟”教育一番，又叫人绑了肇事者送来算是给他挽回面子。李涯恨恨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明知陆桥山搞鬼又拿不出证据，自行烦恼了一会才感觉脸上火烧火燎，一条胳膊也隐隐作痛，想想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也顺便看看重伤的两个手下，便赶在下班前到了陆军医院。
李涯找了个相熟的医生，边让人查看伤势边听护士们聊起今天来讲学的北平林教授，他记得以前听过这名字，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一个刚进来的医生嚷嚷：
“今天一医院的梅医生惨了, 让女医院的秋医生大出风头。”
护士们立刻热烈地要求他从头道来，李涯心脏一阵猛跳，竖了耳朵细听.
“林教授两个手术，上午梅医生一助，做到一半被骂了下去，让秋医生上，下午本来秋医生一助，林教授直接让她主刀，自己作助手，担任讲解的杜市长太太是秋医生的学姐，顺势把她吹成了天津妇科第一刀，梅医生在全市同行面前丢了脸，这会儿正哭呢。” 八卦医生一口气说完.
“梅医生够倒霉的，她才生了娃，手生是自然。” 护士好心找了个理由。
“不生娃也不行，这玩艺全凭熟能生巧，她们医院的手术量只有女医院的三分之一，她自己又比不过秋医生勤奋，这辈子也别想赶上。” 先前的医生摇头。
“哎，你们说秋医生是不是要步林教授和她们丁院长后尘，一辈子献身事业了” 有意思的话题。
“我们这里的老杨不是在追她么？” 李涯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老杨啊，他老家有老婆的。”
“我看秋医生就没打算理他，不过是面子上敷衍下”
几个人啧啧摇头，接着就换了话题。
没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李涯再没有时间和心情来细细回味那天的种种。他接了保护共党叛徒袁佩林的任务，思前想后地把人藏到了绣春楼，虽然吴乔二位站长一致认为是个好地方，但不幸共党也认同了他的选择，袁佩林莫明其妙的升了天。李涯则陷入了原地转圈的调查中，怎么也找不到走漏消息的源头，他惴惴不安地怀疑过秋苓，派人查过花柳病医院的老刘，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他们，这结果让他暗地里松了口气。可是袁佩林的死严重影响了他在天津站的前途和站长对他的信任，倒霉的事还没完，情报处长开始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不是十天半月没情报就是情报不准让他白跑一趟。李涯知道陆桥山把他视作副站长位置的竞争对手，不整倒自己不会罢休，可一时间也拿不出好办法来反击，只有打起精神万分小心地应付。
转眼到了9月，天气凉快下来。李涯接了陆桥山的情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马王镇抓人，哪知道人没逮着，反被痛打一顿，李涯自己也挂了彩，他暴跳如雷，回来当着站长的面跟陆桥山拍桌子，站长照例用“组织即家庭，同志即兄弟”教育一番，又叫人绑了肇事者送来算是给他挽回面子。李涯恨恨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明知陆桥山搞鬼又拿不出证据，自行烦恼了一会才感觉脸上火烧火燎，一条胳膊也隐隐作痛，想想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也顺便看看重伤的两个手下，便赶在下班前到了陆军医院。
李涯找了个相熟的医生，边让人查看伤势边听护士们聊起今天来讲学的北平林教授，他记得以前听过这名字，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一个刚进来的医生嚷嚷：
“今天一医院的梅医生惨了, 让女医院的秋医生大出风头。”
护士们立刻热烈地要求他从头道来，李涯心脏一阵猛跳，竖了耳朵细听.
“林教授两个手术，上午梅医生一助，做到一半被骂了下去，让秋医生上，下午本来秋医生一助，林教授直接让她主刀，自己作助手，担任讲解的杜市长太太是秋医生的学姐，顺势把她吹成了天津妇科第一刀，梅医生在全市同行面前丢了脸，这会儿正哭呢。” 八卦医生一口气说完.
“梅医生够倒霉的，她才生了娃，手生是自然。” 护士好心找了个理由。
“不生娃也不行，这玩艺全凭熟能生巧，她们医院的手术量只有女医院的三分之一，她自己又比不过秋医生勤奋，这辈子也别想赶上。” 先前的医生摇头。
“哎，你们说秋医生是不是要步林教授和她们丁院长后尘，一辈子献身事业了” 有意思的话题。
“我们这里的老杨不是在追她么？” 李涯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老杨啊，他老家有老婆的。”
“我看秋医生就没打算理他，不过是面子上敷衍下”
几个人啧啧摇头，接着就换了话题。
PART 8
星期天中午依约去吃涮羊肉，两人边吃边聊，秋苓虽然是中医世家出身又念过洋书的博士，说话却直白得很，没有半点知识分子的酸腐，激动时还带些江湖女侠的豪气。李涯因职业关系，少有放得开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可以开诚布公，人总是喜爱和期待自己缺少的东西，见她一派洒脱，又因自己和秋季的渊源怜她孤身一人，先前那点朦朦胧胧的好感便如加了发酵粉一般膨胀起来，把空荡荡的心填了个结结实实。恍惚中李涯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那时不退学而是跟着学校内迁，也许他早就遇上她，也早就开始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生活。
饭毕已是下午，两人都觉得有必要走路消食，遂弃了车在大街上闲逛。李涯见她一身旗袍虽然材料做工都属上乘，式样花色却极为简单，脸上未施粉黛，首饰只有一副珍珠耳钉，料定这女博士对姑娘们热衷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不会感兴趣, 便引着她看街边的建筑和花鸟虫鱼，一路说说笑笑倒也悠闲自在。
谈笑间转进一条小街，李涯颇为熟悉，保密局的物产都集中在这一带，站长和余则成也住在附近。李涯来的晚，只好住进偏一些的一套西式公寓，反正他也不大回家，远近无所谓。街口有家“同元书店”，李涯记得上次来站长家时没见过，看来是最近开的了。两人进得书店，人不多，掌柜的是个带眼镜的中年人，和善地招呼着。职业习惯让李涯先把小小的店面审视了一圈，回头正看见秋苓一脸兴奋地捧着一本大画册在翻，他凑上去，发现是一本<中国博物志>，有各地的地图，风土人情和自然风貌，印刷精美，见她爱不释手，便伸手抽了过来，直接拿到柜台交钱。
秋苓冷不丁给他把书抢去，跺脚大叫
“喂，我先看见的”，追过来抬手作势要打他，李涯也不躲避，却遗憾地没挨到期待中的拳头。
李涯结了帐，将书递回给她“送你”。
“什么意思？”秋苓怔了一下，脸上有点红.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么。你到底要是不要？”
“要。”秋苓红着脸一把抓过书，也不谢他，转身和先前选好的两本放到一起 “掌柜的，给我包好”
李涯捧了包好的书跟在秋苓后面往外走，忽然见余则成拎包进来，老余显然也看见了他俩，满脸促狭的笑 “李队长，陪朋友买书啊？”
不等李涯给两人作介绍，秋苓先伸手 “余主任，您好”
余则成有些惊诧 “这位小姐好面熟，哪里见过吧?”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大哥在陆军医院住着的时候，还是余主任领我进去的呢”
“哦”余则成表情更惊诧了 “你是秋掌柜的妹子”
又把李涯盯了一回，换了表情道“好，好，好”笑得小眼睛都没了踪影。
李涯想他定是被自己跟共党的妹子逛街惊到，也不在意，寒暄两句便道别出了书店。
星期天中午依约去吃涮羊肉，两人边吃边聊，秋苓虽然是中医世家出身又念过洋书的博士，说话却直白得很，没有半点知识分子的酸腐，激动时还带些江湖女侠的豪气。李涯因职业关系，少有放得开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可以开诚布公，人总是喜爱和期待自己缺少的东西，见她一派洒脱，又因自己和秋季的渊源怜她孤身一人，先前那点朦朦胧胧的好感便如加了发酵粉一般膨胀起来，把空荡荡的心填了个结结实实。恍惚中李涯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那时不退学而是跟着学校内迁，也许他早就遇上她，也早就开始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生活。
饭毕已是下午，两人都觉得有必要走路消食，遂弃了车在大街上闲逛。李涯见她一身旗袍虽然材料做工都属上乘，式样花色却极为简单，脸上未施粉黛，首饰只有一副珍珠耳钉，料定这女博士对姑娘们热衷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不会感兴趣, 便引着她看街边的建筑和花鸟虫鱼，一路说说笑笑倒也悠闲自在。
谈笑间转进一条小街，李涯颇为熟悉，保密局的物产都集中在这一带，站长和余则成也住在附近。李涯来的晚，只好住进偏一些的一套西式公寓，反正他也不大回家，远近无所谓。街口有家“同元书店”，李涯记得上次来站长家时没见过，看来是最近开的了。两人进得书店，人不多，掌柜的是个带眼镜的中年人，和善地招呼着。职业习惯让李涯先把小小的店面审视了一圈，回头正看见秋苓一脸兴奋地捧着一本大画册在翻，他凑上去，发现是一本<中国博物志>，有各地的地图，风土人情和自然风貌，印刷精美，见她爱不释手，便伸手抽了过来，直接拿到柜台交钱。
秋苓冷不丁给他把书抢去，跺脚大叫
“喂，我先看见的”，追过来抬手作势要打他，李涯也不躲避，却遗憾地没挨到期待中的拳头。
李涯结了帐，将书递回给她“送你”。
“什么意思？”秋苓怔了一下，脸上有点红.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么。你到底要是不要？”
“要。”秋苓红着脸一把抓过书，也不谢他，转身和先前选好的两本放到一起 “掌柜的，给我包好”
李涯捧了包好的书跟在秋苓后面往外走，忽然见余则成拎包进来，老余显然也看见了他俩，满脸促狭的笑 “李队长，陪朋友买书啊？”
不等李涯给两人作介绍，秋苓先伸手 “余主任，您好”
余则成有些惊诧 “这位小姐好面熟，哪里见过吧?”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大哥在陆军医院住着的时候，还是余主任领我进去的呢”
“哦”余则成表情更惊诧了 “你是秋掌柜的妹子”
又把李涯盯了一回，换了表情道“好，好，好”笑得小眼睛都没了踪影。
李涯想他定是被自己跟共党的妹子逛街惊到，也不在意，寒暄两句便道别出了书店。
PART 13
吃完饭回到医院，李涯觉得总这样躲着不是个办法，横下心，反正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今晚借机把话说明白了。秋苓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拉椅子坐下，抢先开口，
“前天接到北平林教授的电话，说有一个去美国进修的机会，觉得我很合适。当时拒绝了，现在我想重新考虑一下。”
李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脑子有些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别说美国，就是南京到重庆只隔着几天的水路，也有无数家人失散，夫妻分离，她要重新考虑跟直接说分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些东西不是想躲就躲得过去的。如今国共内战，你是党国精英，我有共党亲人，根本就是对立的阵营，我们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秋苓的口气像跟病人家属作术前谈话。
他最爱的理智，李涯在心里苦笑，对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她来说，爱情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是可以放弃的部分，他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虽然如此，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李涯还是有些难受，转头不再看她，“决定了？”
“不知道。”
好一会才有回答。李涯听声音不对，转回头，见她嘴唇哆嗦着，满脸是泪，只觉得自己的心经这泪水一泡，又痛又涩。他站起来，把她拉进怀里，竭力让自己平静些，
“走也好，我们这些人没几个善终的，你跟着我连安全都不能保证，前途也毁了。不如离开这是非之地，去了那边找个更好的，和你白头到老。”
他话音未落，怀中的人突然哇地哭出声来，两人在一起几个月，李涯从没见秋苓哭过，这时显然是难过之极，只是自己也陷在这两难的境地，一时间竟茫然无计，安慰的话便说不出口，只有搂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一会儿哭声小了些，李涯只道她哭累了，稍稍松口气。不想秋苓抬起头，双手握拳往他身上招呼，带着哭腔喊,
“臭流氓，狗特务，你每天在这里招摇过市，这会儿倒要撇个干净，我的名声早给你毁了，去哪里找个更好的。”接着又爬他身上放声大哭。
李涯给她打得身上吃痛，见她忽然失了风度，泼妇一般又哭又闹，明白她对自己的不舍，心里倒不痛了。而女人的的哭骂并不全是胡闹，自己在这事上做得确实不够男人，总想着逃避，完全没有担当。他的脑子早被哭声搅成一团乱麻，此时只觉热血上涌，一把抓住秋苓的肩膀，大吼，
“不许哭了！不要去美国！听到没有！”
秋苓给他一吼，吓得止住了哭，瞪眼望着他 “你说什么？”
李涯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倒是清醒不少，迅速作了决定，放低声音，“不要走，嫁给我。”
秋苓眼神迷茫地盯了他一阵，忽然红着脸把头埋到他怀里 “我哥哥不会同意的。”
“他又不在，怕什么，就算他在，我们还可以私奔。”李涯一身轻松，嘴上也没了秩序。
“可是…….”
“死女人，叽叽歪歪有意思麽，快点答应。”
“臭男人，强迫人家有意思麽，我偏不。”
“那我可要大刑侍候了.”
“放开我”
“休想”
吃完饭回到医院，李涯觉得总这样躲着不是个办法，横下心，反正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今晚借机把话说明白了。秋苓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拉椅子坐下，抢先开口，
“前天接到北平林教授的电话，说有一个去美国进修的机会，觉得我很合适。当时拒绝了，现在我想重新考虑一下。”
李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脑子有些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别说美国，就是南京到重庆只隔着几天的水路，也有无数家人失散，夫妻分离，她要重新考虑跟直接说分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些东西不是想躲就躲得过去的。如今国共内战，你是党国精英，我有共党亲人，根本就是对立的阵营，我们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秋苓的口气像跟病人家属作术前谈话。
他最爱的理智，李涯在心里苦笑，对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她来说，爱情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是可以放弃的部分，他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虽然如此，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李涯还是有些难受，转头不再看她，“决定了？”
“不知道。”
好一会才有回答。李涯听声音不对，转回头，见她嘴唇哆嗦着，满脸是泪，只觉得自己的心经这泪水一泡，又痛又涩。他站起来，把她拉进怀里，竭力让自己平静些，
“走也好，我们这些人没几个善终的，你跟着我连安全都不能保证，前途也毁了。不如离开这是非之地，去了那边找个更好的，和你白头到老。”
他话音未落，怀中的人突然哇地哭出声来，两人在一起几个月，李涯从没见秋苓哭过，这时显然是难过之极，只是自己也陷在这两难的境地，一时间竟茫然无计，安慰的话便说不出口，只有搂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一会儿哭声小了些，李涯只道她哭累了，稍稍松口气。不想秋苓抬起头，双手握拳往他身上招呼，带着哭腔喊,
“臭流氓，狗特务，你每天在这里招摇过市，这会儿倒要撇个干净，我的名声早给你毁了，去哪里找个更好的。”接着又爬他身上放声大哭。
李涯给她打得身上吃痛，见她忽然失了风度，泼妇一般又哭又闹，明白她对自己的不舍，心里倒不痛了。而女人的的哭骂并不全是胡闹，自己在这事上做得确实不够男人，总想着逃避，完全没有担当。他的脑子早被哭声搅成一团乱麻，此时只觉热血上涌，一把抓住秋苓的肩膀，大吼，
“不许哭了！不要去美国！听到没有！”
秋苓给他一吼，吓得止住了哭，瞪眼望着他 “你说什么？”
李涯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倒是清醒不少，迅速作了决定，放低声音，“不要走，嫁给我。”
秋苓眼神迷茫地盯了他一阵，忽然红着脸把头埋到他怀里 “我哥哥不会同意的。”
“他又不在，怕什么，就算他在，我们还可以私奔。”李涯一身轻松，嘴上也没了秩序。
“可是…….”
“死女人，叽叽歪歪有意思麽，快点答应。”
“臭男人，强迫人家有意思麽，我偏不。”
“那我可要大刑侍候了.”
“放开我”
“休想”
PART 14
单身多年，李涯一直期待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一个跟他一样坚强的战士，执行任务时可以互相扶持，甚至一起牺牲。可老天爷就是不给他机会，随着在延安潜伏的失败，他也差不多死了这份心，尤其回到天津，他发现自己这种观念已经落伍了，相比工作，他的女同事们更热衷于找个有钱有地位的依靠。李涯不能忍受和一个空皮囊共同生活，这让他在自己人中间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更甚于在日本人和共党的地盘。
秋苓无论外表还是立场都和李涯理想中的女特工南辕北辙，可他从第一天起就知道那个趾高气扬到他办公室抱怨的共党妹子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她的勇敢，坚定，工作时一往无前的疯狂让李涯看到另一个自己。他甚至有些宿命地觉得自己从延安换回来就是要代替她的亲人，和她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同舟共济。对越来越孤单的李涯来说，既然老天爷安排下这样一个女人，就算跟所谓的“革命伴侣”有些距离，要做的也只是抓住机会，欣然接受。
1947年的第一天满街都是泥泞的残雪和为那个北平女大学生请丅愿的年轻人，让李涯从医院到办公室颇费了些周折，不过他心情出奇的好，对街上的学生只是派了手下去盯着几个领头的，自己则坐在办公室写结婚申请。军统规定校级以上军官结婚需要总部审查，好在现在是保密局，这种审查也逐渐流于形式，不过依然要走两三个月的程序，春节前肯定是得不到批准了，这让性急的他稍稍有些不安。
晚饭时秋苓说丁院长下午找她谈话，要她搬出医师楼，显然是知道了李涯头天晚上没回去。
“见鬼了，她的情报比陆桥山还快。”李涯忍住去里屋搜窃丅听器的冲动。
“我明天就去找房子”秋苓不理他的玩笑。
“找什么，搬到我那里去。”
“不好吧”
“迟早的事，省得折腾。你要介意，我继续住办公室好了。”
秋苓最终还是接受建议，搬进了李涯的公寓。李涯没有信守住办公室的承诺，只要秋苓不值班，他都去医院接她回家，早上送她上班后再到办公室。原先洗衣服的张妈辞了别家的活路，专职给他家做佣人。旁人见两人的日子渐渐过得和平常小夫妻没有两样，自然有些说法，但当事人自己无所谓，议论两天便没了新鲜感。保密局天津站的男性职员们私底下还颇得意，都说这次跟共党换人赚了，对于情报战中总是下风的KMT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胜利。
这时政府在天津新建中央医院，杜市长太太做了妇产科主任，到处招兵买马。秋苓因为李涯的事与丁院长生了嫌隙，担心以后不好相处，便接了聘书，说好春节后就去上班。丁院长眼见自己亲手挑选的接班人为个男人脸面和前程都不要了，伤心之余，越发坚信自由恋爱是洪水猛兽，对护校学生的管理也更加严格仔细。
单身多年，李涯一直期待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一个跟他一样坚强的战士，执行任务时可以互相扶持，甚至一起牺牲。可老天爷就是不给他机会，随着在延安潜伏的失败，他也差不多死了这份心，尤其回到天津，他发现自己这种观念已经落伍了，相比工作，他的女同事们更热衷于找个有钱有地位的依靠。李涯不能忍受和一个空皮囊共同生活，这让他在自己人中间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更甚于在日本人和共党的地盘。
秋苓无论外表还是立场都和李涯理想中的女特工南辕北辙，可他从第一天起就知道那个趾高气扬到他办公室抱怨的共党妹子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她的勇敢，坚定，工作时一往无前的疯狂让李涯看到另一个自己。他甚至有些宿命地觉得自己从延安换回来就是要代替她的亲人，和她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同舟共济。对越来越孤单的李涯来说，既然老天爷安排下这样一个女人，就算跟所谓的“革命伴侣”有些距离，要做的也只是抓住机会，欣然接受。
1947年的第一天满街都是泥泞的残雪和为那个北平女大学生请丅愿的年轻人，让李涯从医院到办公室颇费了些周折，不过他心情出奇的好，对街上的学生只是派了手下去盯着几个领头的，自己则坐在办公室写结婚申请。军统规定校级以上军官结婚需要总部审查，好在现在是保密局，这种审查也逐渐流于形式，不过依然要走两三个月的程序，春节前肯定是得不到批准了，这让性急的他稍稍有些不安。
晚饭时秋苓说丁院长下午找她谈话，要她搬出医师楼，显然是知道了李涯头天晚上没回去。
“见鬼了，她的情报比陆桥山还快。”李涯忍住去里屋搜窃丅听器的冲动。
“我明天就去找房子”秋苓不理他的玩笑。
“找什么，搬到我那里去。”
“不好吧”
“迟早的事，省得折腾。你要介意，我继续住办公室好了。”
秋苓最终还是接受建议，搬进了李涯的公寓。李涯没有信守住办公室的承诺，只要秋苓不值班，他都去医院接她回家，早上送她上班后再到办公室。原先洗衣服的张妈辞了别家的活路，专职给他家做佣人。旁人见两人的日子渐渐过得和平常小夫妻没有两样，自然有些说法，但当事人自己无所谓，议论两天便没了新鲜感。保密局天津站的男性职员们私底下还颇得意，都说这次跟共党换人赚了，对于情报战中总是下风的KMT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胜利。
这时政府在天津新建中央医院，杜市长太太做了妇产科主任，到处招兵买马。秋苓因为李涯的事与丁院长生了嫌隙，担心以后不好相处，便接了聘书，说好春节后就去上班。丁院长眼见自己亲手挑选的接班人为个男人脸面和前程都不要了，伤心之余，越发坚信自由恋爱是洪水猛兽，对护校学生的管理也更加严格仔细。
这篇是中秋时写的，打电话回家，那边人声鼎沸，三姑六婆正吃火锅打麻将，一个异乡客伤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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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7
对自己和女人相关的历史，李涯充分展示了一个优秀特工的反审讯功夫，任凭秋苓威逼利诱，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拒不交代，这个早就忘到爪哇国的前未婚妻就更不值一提了。如今隔了十多年又见到，还要跟新婚的太太对面，说不心虚那是骗人，李涯此时只盼着他们能把未婚妻这一节略过。可惜天不遂人愿，介绍的话音刚落，弟媳便笑道
“大嫂不知道吧，我姐姐和大哥青梅竹马，要不是日本人来了，这大少奶奶可就是她了。”
李涯看秋苓无所谓地笑着，正要松口气，忽然腰间剧痛，原来是太太下死劲拧了一把，这拿手术刀的手劲比寻常男人都大，身上定要青一块了，李涯转念却觉得受些皮肉之苦也好，让她发泄一下起码能减少被精神虐待的机会。
到饭桌上李涯才发现自己今天恐怕要浑身青紫。前未婚妻明显是为报当年无故被退婚之仇来的，把秋苓的年龄身世搞得清清楚楚，话里话外总是拿老姑娘，娘家，嫁妆来挤兑她。弟媳跟姐姐一条阵线，还多一层妯娌间的嫉妒攀比。开始听说嫂子是洋医生还有些气短，见面看秋苓穿的戴的都很俭朴，对她们的讥讽又不反击，貌似老实懦弱，言语间便轻狂起来。李涯虽然在心里把她姐妹俩“庸脂俗粉”“无聊女人”的骂了个痛快，却顾及长辈不能发作，只有想到自己年轻时退婚的英明抉择才舒服一点。
忍到一顿饭吃完，李涯扯了太太就要告辞回饭店，弟媳却出来挽留大嫂打麻将。李涯一听更不能留，不想秋苓摔了他的手，坐下来答应了。李涯急得要冒汗，外人面前又不能来硬的，只得由着她去，想起身上还有叠美元稍稍安了心，暗中求老天爷不要让太太输个精光丢人现眼。
女人们摆开牌桌战斗，李涯跟着一众男宾到书房喝茶吹牛，这都是些生意人，看李涯不声不响，以为他就是一普通军官，便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尤其是前未婚妻的老公，事事都要和他别苗头。李涯烦不胜烦，又懒得回嘴，只好暗骂“TMD在天津老子只要哼一声，你们这样的奸商买办就要吓得尿裤子”
李涯一边做阿Q，一边心不在焉地等下人来叫大少爷给大少奶奶送钱去，等到10点，男人们牛也吹得差不多了，都出来看太太们打牌，发现原来的两桌只剩了一桌，所有人包括管家都围在桌边观战。李涯进了人堆，看清楚桌上是弟媳姐妹，婶娘，和秋苓，一旁的妹妹见他过来，笑道，
“大嫂好厉害，一打三，博士就是不一样”
李涯闻言定睛再看，果然见秋苓面前的小屉因为筹码太多已经关不上了，大惊，搞不清楚她是手气好还是南京人牌技不如天津人，赶忙挤到太太身后，见她清一色胡一二三四万，还算不错，只是桌上的牌剩了七八张，估计要黄。想到太太赢了钱心情好，回去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李涯的郁闷一扫而光，正要胡思乱想，猛听秋苓提高了声音，
“哈哈，妙手回春。”原来她最后一张自摸，这在麻将里就叫“妙手回春”，加上清一色，技术手气都可以算是上乘了。
其他三人摇头叹气，这是最后一圈，大家数筹码结帐，秋苓满面笑容，豪迈地朝众人拱手，
“最后一把不用算了，我们做医生的得个‘妙手回春’，大吉大利”随手抽了一张大票给身后端茶递毛巾的老妈子，又抓了一把给观战的侄儿侄女们，一时间“谢谢大少奶奶”“谢谢伯母，舅妈”的声音此起彼伏。
回到饭店，李涯问起太太麻将水平为何突飞猛进，秋苓正数钱，白他一眼，“我还没桌子高就会打牌了，袍哥瓢把子的钱都赢过。”
李涯明白过来她以前输给站长太太是替自己做人，心中感动，正要去搂她，不料太太板了脸，
“大少爷，你在南京还有几个相好，几个未婚妻呀，统统叫来大家认识认识嘛”
李涯本以为她赢了钱会既往不咎，没想到突然发难，急切中只有支吾着，脑子里飞快地找词。秋苓见他一脸狼狈，强忍住笑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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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7
对自己和女人相关的历史，李涯充分展示了一个优秀特工的反审讯功夫，任凭秋苓威逼利诱，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拒不交代，这个早就忘到爪哇国的前未婚妻就更不值一提了。如今隔了十多年又见到，还要跟新婚的太太对面，说不心虚那是骗人，李涯此时只盼着他们能把未婚妻这一节略过。可惜天不遂人愿，介绍的话音刚落，弟媳便笑道
“大嫂不知道吧，我姐姐和大哥青梅竹马，要不是日本人来了，这大少奶奶可就是她了。”
李涯看秋苓无所谓地笑着，正要松口气，忽然腰间剧痛，原来是太太下死劲拧了一把，这拿手术刀的手劲比寻常男人都大，身上定要青一块了，李涯转念却觉得受些皮肉之苦也好，让她发泄一下起码能减少被精神虐待的机会。
到饭桌上李涯才发现自己今天恐怕要浑身青紫。前未婚妻明显是为报当年无故被退婚之仇来的，把秋苓的年龄身世搞得清清楚楚，话里话外总是拿老姑娘，娘家，嫁妆来挤兑她。弟媳跟姐姐一条阵线，还多一层妯娌间的嫉妒攀比。开始听说嫂子是洋医生还有些气短，见面看秋苓穿的戴的都很俭朴，对她们的讥讽又不反击，貌似老实懦弱，言语间便轻狂起来。李涯虽然在心里把她姐妹俩“庸脂俗粉”“无聊女人”的骂了个痛快，却顾及长辈不能发作，只有想到自己年轻时退婚的英明抉择才舒服一点。
忍到一顿饭吃完，李涯扯了太太就要告辞回饭店，弟媳却出来挽留大嫂打麻将。李涯一听更不能留，不想秋苓摔了他的手，坐下来答应了。李涯急得要冒汗，外人面前又不能来硬的，只得由着她去，想起身上还有叠美元稍稍安了心，暗中求老天爷不要让太太输个精光丢人现眼。
女人们摆开牌桌战斗，李涯跟着一众男宾到书房喝茶吹牛，这都是些生意人，看李涯不声不响，以为他就是一普通军官，便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尤其是前未婚妻的老公，事事都要和他别苗头。李涯烦不胜烦，又懒得回嘴，只好暗骂“TMD在天津老子只要哼一声，你们这样的奸商买办就要吓得尿裤子”
李涯一边做阿Q，一边心不在焉地等下人来叫大少爷给大少奶奶送钱去，等到10点，男人们牛也吹得差不多了，都出来看太太们打牌，发现原来的两桌只剩了一桌，所有人包括管家都围在桌边观战。李涯进了人堆，看清楚桌上是弟媳姐妹，婶娘，和秋苓，一旁的妹妹见他过来，笑道，
“大嫂好厉害，一打三，博士就是不一样”
李涯闻言定睛再看，果然见秋苓面前的小屉因为筹码太多已经关不上了，大惊，搞不清楚她是手气好还是南京人牌技不如天津人，赶忙挤到太太身后，见她清一色胡一二三四万，还算不错，只是桌上的牌剩了七八张，估计要黄。想到太太赢了钱心情好，回去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李涯的郁闷一扫而光，正要胡思乱想，猛听秋苓提高了声音，
“哈哈，妙手回春。”原来她最后一张自摸，这在麻将里就叫“妙手回春”，加上清一色，技术手气都可以算是上乘了。
其他三人摇头叹气，这是最后一圈，大家数筹码结帐，秋苓满面笑容，豪迈地朝众人拱手，
“最后一把不用算了，我们做医生的得个‘妙手回春’，大吉大利”随手抽了一张大票给身后端茶递毛巾的老妈子，又抓了一把给观战的侄儿侄女们，一时间“谢谢大少奶奶”“谢谢伯母，舅妈”的声音此起彼伏。
回到饭店，李涯问起太太麻将水平为何突飞猛进，秋苓正数钱，白他一眼，“我还没桌子高就会打牌了，袍哥瓢把子的钱都赢过。”
李涯明白过来她以前输给站长太太是替自己做人，心中感动，正要去搂她，不料太太板了脸，
“大少爷，你在南京还有几个相好，几个未婚妻呀，统统叫来大家认识认识嘛”
李涯本以为她赢了钱会既往不咎，没想到突然发难，急切中只有支吾着，脑子里飞快地找词。秋苓见他一脸狼狈，强忍住笑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