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到家里圭贤已经回来了。窗外的雨又在不知疲倦地继续，整个屋子显得愈加空空荡荡。
“雨下得好大。”晟敏解开了湿答答的衣服扣子，顺便也擦了下头发上的水珠。
没有传来应答的声音。空气中只飘着淡淡的饭菜香。
家里的帮佣应该是做完晚饭就回家去了。
曺圭贤低头坐在沙发上玩PSP，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晟敏。
“菜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晟敏一个人在餐桌前自言自语着。
“我吃过了。”转身的时候，沙发上的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一个人随意吃了点，把碗筷收拾干净后晟敏也坐到了圭贤对面的沙发上。
好在有外面激烈的雨声，不然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了。
晟敏默默的坐着，曺圭贤只埋头于PSP并不搭理他。
百无聊赖的晟敏只好打开了电视，让嘈杂的声音调节一下气氛。
表面还是平静如常，但晟敏觉得日子越来越难过，越来越辛苦。曺圭贤坐在自己面前，却好像隔了一层玻璃，看起来是实实在在的，可感受起来却并不那么真切。
没有回应，只是一味自说自话，简直就像是白痴一样。这是晟敏最近对自己的总结，他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似乎在知道厉旭的存在后，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
胸前突然有了温热的触感，晟敏愣了一下，收回思绪发现曺圭贤已经坐到了身边，胸前的热度原来是来自他的嘴唇。
敞开的衣服现在正被他完全脱掉，胸口也被吮吸得酥麻起来。
顺手揽住了圭贤的脖子，晟敏把吻落向圭贤的发间。
胸口的吮吸自上而下移动，皮带和拉链已经被尽数解开，被圭贤的手掌覆盖住的欲望瞬间复苏，硬挺了起来。
闭着眼睛不顾圭贤的反应，晟敏固执地凑上去与圭贤接吻，舌尖不由分说地闯进去，幸好立即就被等候着的另一个舌尖纠缠住。
圭贤的味道实在是人沉醉。晟敏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软在圭贤怀里，但同时身体又极度亢奋着期待更多的亲昵。
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圭贤马上放开了晟敏，异常平静地拿起手机走向了窗边。
还在眩晕的晟敏像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连手指尖都麻木了。
一定又是厉旭的电话。晟敏光是想就不禁愤然，但除了愤然，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从沙发上站起来时，身体犹如灌了铅般沉重不堪，头皮也“突突”地跳个不停。
再这样下去非疯了不可。
看着窗口曺圭贤的背影，晟敏不禁想起李赫在的话来。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他们家吗？”
一想到自己这二十几年都花在曺圭贤身上，晟敏不禁茫然。他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照顾好圭贤就是他全部使命，但现在的他有些找不着方向。没错，他可以继续留在曺圭贤身边，但曺圭贤是否还需要他呢？
离开他，离开他，离开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吞噬着晟敏。
从来没有说过爱或是喜欢，上床也只表达着性丨防和谐丨欲的讯息，平时更是受尽了忽视与冷漠，晟敏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
刚才进去圭贤的房间，他正在玩游戏。放了水果和牛奶在书桌上，他也只是看了晟敏一眼而并未有任何交流。要是以前，晟敏还会没话找话地逗留一会，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样的力气了。
从房间退出来时也没有得到一声挽留，看来他无视自己已经到了不需掩饰的程度了。那么，是不是该有些自知之明呢，晟敏越想就越觉得继续留下来简直是自取其辱。心灰意冷，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就找了本书来看。但是看来看去还是停留在那一页，根本无心翻下去。把书拿开，也没有关灯，就那么躺着，辗转反侧。
以前总觉得两个人睡有点挤，现在一个人睡又觉得床大得过份。
在不知翻了几次身之后，晟敏听到了外面有声响，应该是圭贤从房间里出来了。努力听着轻不可闻的脚步，晟敏紧张地期待着。


“你哭什么！”对面的火气还没有熄灭，是晟敏熟悉的不耐烦。
知道没有理由再固执下去，可是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除了掉泪晟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子里像是一堆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想回去又不能回去，想要圭贤又不敢要他…… 太多纠结交织起来，快要把晟敏逼疯了。
被曺圭贤塞进车里一路狂飙，进了家门晟敏才想起还没有跟李赫在说一声。
“会有人告诉他的。”
只是想打个电话，但也被曺圭贤禁止了。
行李被扔在了客厅沙发上，晟敏一路跌跌撞撞地被曺圭贤拉着上楼、进房间。
“你放开我！”预感到圭贤接下来的动作，晟敏开始激烈的挣扎。
可能没有料到会被拒绝，圭贤愣了一下，似乎是诧异，但转瞬即逝。
晟敏只知道曺圭贤冷漠，却还没有见过如此面目狰狞的他，胳膊被他拽得快脱臼了，那力气仿佛是要把他当场掐断。
“我现在不想丨防和谐丨做，你放开我！”也不管家里有没有佣人在，晟敏大叫。
“哼！”曺圭贤冷笑，“哪回不是你求着我上你，现在装什么正经！”
急疯了的晟敏拼命的手脚并用，但依然被圭贤拽在手里无法挣脱。
在一阵撕扯过后，曺圭贤突然停了下来。
“难道说……”眯着眼的男人表情很恐怖，“你跟李赫在睡过了？”
被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晟敏抬起头怒视着曺圭贤，不由自主的吐出几个字，“是又怎么样！”
曺圭贤伸脚就往晟敏小腿踹去，没来得及任何反应，晟敏就“扑通”一声顺着方向趴在了地板上。不知怎么撞的，鼻子里热热的，红色的液体忽然就从鼻腔中流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抹，不但没止住，血反而不断从指缝中滴落下来。
房间一时间静到只听得见圭贤的呼吸声。
痛感并不清晰，只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晕得厉害。晟敏用力撑着上半身试图爬起来，腿刚一使劲，就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看来刚才那一脚并不轻。
像是条件反射，有点懵的晟敏往圭贤站着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并喊了他的名字。
一直傻站着的罪魁祸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床头抽了几张面纸捂住了晟敏的鼻子，“头仰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晟敏依言照做，然后感觉到自己被圭贤抱了起来，一路跑到了车里。那样的角度，晟敏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圭贤的下颌线和青筋突起的脖子，但看不清他的表情。
坐在车里，晟敏反而异常清醒，他无言的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从眼睛到嘴唇，从脖颈到小腹。自己对他倾心着迷，而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如果可以，真想开诚布公地问一次，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到了医院一检查，鼻梁轻微骨折，腿上软组织挫伤。虽然不算很重，却也一时半会好不了。包扎的时候，尽管晟敏拼命解释是自己摔的，医生还是皱着眉一个劲儿的说，“年轻人脾气别太暴，打架没好处的，你看看，受伤的还不是自己。”
曹圭贤在一边束手站着，事不关已的样子。
吊了瓶盐水消炎又拿药拿报告什么的，出医院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晟敏一个人在前面挪动，曺圭贤默不作声的跟在后边。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曺圭贤一直面无表情，不见紧张，倒也不见厌烦，毕竟祸是他惹出来的。
过了下班时间，医院里也没几个人，去取车的路上晟敏走得很慢，鼻子开始疼起来，连带到嘴唇都疼得发抖，腿更是使不上力，只能拖着。
曺圭贤一直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晟敏搞不清此刻圭贤的心理，他更不清楚就这么回去的话，接下来两个人要怎么相处。
相比于动手打自己这件事，晟敏更在意的是曹圭贤现在的不闻不问。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如此冷漠。但晟敏实在不想先开口，妥协的话势必会显得理亏，圭贤也许就会以为自己默认了与李赫在的关系。
晟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一想到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两个人成了这样的状况，就觉得悲哀不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越想越乱，连头都痛起来了。
“怎么了？”听到声音， 晟敏才意识到自己正一脸痛苦的扶着额头。
曺圭贤已经上前了一步，双手捏住了晟敏的肩膀。
有了力量支撑，晟敏瞬间有点瘫软的迹象，曺圭贤连忙一把搂住，才没有让晟敏倒下去。
不想说话的晟敏头靠在圭贤怀里。如果能永远发不出声音就好了，他也就不会追问，自己也理所当然的不用坦白。

八
一路被搂着坐进车里，圭贤没有再说什么，但还是轻手轻脚的扶手晟敏上了车，并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先去吃饭吧，佣人都放假了。”两人坐定后，圭贤扭头看着晟敏。
晟敏动了动嘴唇，因为鼻子痛只能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还是……回家吧，我……来做饭。”
圭贤皱了皱眉，目光仍停留在晟敏脸上，“你这个样子怎么做？”
晟敏“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完，圭贤就突然发动了车子，没有再搭理晟敏。
不过，车子还是照着晟敏的意思驶回了家。圭贤双手穿过晟敏腋下把他半抱半扶到了客厅，然后安置在沙发上。
刚坐下的晟敏撑着沙发扶手又试图站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老实坐着吧。”圭贤不耐烦地瞪了晟敏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晟敏睁大眼睛看着在厨房里来来回丨防和谐丨回的圭贤，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等到圭贤把两碗加了荷包蛋的泡面端出来时，晟敏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发什么呆，我在美国时经常这么吃。”曹圭贤摆好了碗筷，漫不经心地边说边过来扶晟敏。
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没用，但晟敏真的是受不了曺圭贤哪怕一点点的温柔，只不过是煮了碗泡面而已，晟敏就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来。对于这样的自己，晟敏除了懊恼，也别无他法。
面闻着是挺香的，但晟敏没有食欲，嘴唇也痛到张不开，他只是坐在餐桌对面看着曺圭贤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竟然还挂着笑。
察觉到被注视着，圭贤停下了筷子，眼睛眨了眨，“你怎么不吃？”
晟敏指了指嘴，吐出一个字，“痛。”
对面的男人立即一副“真麻烦”的表情，不过并没有发作，在凝视了晟敏一会儿后，说：“多少吃一点吧，你想饿死吗？”
听到这样类似关心的话，晟敏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不想再违圭贤的意，硬着头皮抓起了筷子。
刚挑起几根面条，曺圭贤突然又站了起来夺过晟敏的筷子，头也不抬的说：“算了，别吃了。”
这个人真是阴晴不定到了一定境界了，晟敏刚刚柔软下来的心脏又猛地抽痛起来。
沮丧的表情真是藏都藏不住，晟敏眼睛红红的看着突然发起脾气来的圭贤。
碗也被收掉了，圭贤把面倒了之后又折回来扶起了晟敏，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干脆一把抱了起来，径直进了晟敏的房间。
“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外面买吃的。”
照例是不等晟敏回应圭贤就出去了。算了，随他吧。晟敏如是想着，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房间里漆黑一片。晟敏坐起来开了灯，目光扫过床头柜时发现有一碗外卖的燕窝粥。
用手试了下温度，还是热的，看来圭贤也是刚回来不久。
盯着那个碗晟敏有些发怔，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被照顾这个事实。
试着喊了两声圭贤，在发觉声音太小后也就放弃了。肚子空空的确实有些难受，晟敏端起纸碗用勺子一点点抿着吃起来。
看着很好吃，但吃起来有点食不知味，晟敏机械地喝完了大半碗后，摸摸索索地下了床。
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圭贤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晟敏知道不该偷听，但是他挪不开脚步，耳朵也灵敏了起来。
那是只有对着金厉旭才会出现的口气。揪心的感觉再次涌现，不甘与委屈像是侵进血脉般让人难以呼吸。
晟敏一度只想着忍耐，以为默默地在他身边对他无微不至，就总有那么一天，曺圭贤会看到自己。可现在他越来越相信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个人不会在乎自己了！不要说现在只是受了点伤，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估计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想到在中国时他那么对待自己，还有之前的那毫不留情的一脚，晟敏真恨不得去死！！
我到底哪里不如金厉旭！为什么我要活得这样悲惨？！ 晟敏无声地控诉着，心脏狂跳到像要破胸而出一般。


九
两分钟后，像是累了般，曺圭贤住了手。弯下腰，掰开晟敏的手指拿走了手机。
晟敏听到按键的声音，很快，彩铃中断电话被接起。
对方显然很担心，一直问刚才发生什么事。曺圭贤只回答说没什么，明天会再给他电话。而对方还在不断地追问，曺圭贤似乎是不耐烦了，很快就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的曺圭贤又蹲了下来，晟敏透过自己的发间看着他阴沉的脸。
晟敏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记得是他为自己煮泡面，是他把自己抱到了床上，是他出去买了燕窝粥，是他皱着眉头为自己擦眼泪……
甚至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拥抱在一起，翻云覆雨，抵死缠绵。
右腿被搬动了一下，痛感迅速扩散，连心脏都要麻痹了。
晟敏惊呼了一声，冷汗直下。
蹲着的男人立即停了手，皱着眉头，似乎是无法置信自己会下如此重的手。
“我喜欢你。”忍受着疼痛，晟敏睁大眼睛，目光坚定。
曺圭贤愣了一下，却没有料想中的惊讶，继续去搬弄晟敏的左腿。
晟敏继续说：“是那种喜欢，喜欢到不想任何人抢走你。”
曺圭贤垂着双眼，睫毛安静地铺成一排，像是安静聆听的模样。
“是真的，你不信吗？”
被告白的人停了手里的动作，幽幽地看了晟敏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那又怎么样？”
晟敏无言，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我不喜欢你。”
这一句回得异常干脆，像是切断了所有电源，一瞬间世界熄灭。
“你能喜欢厉旭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晟敏哑着声音喊，看在曺圭贤眼里有些陌生。
“你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似乎是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曺圭贤干脆把半抱在手里的晟敏重新扔回了地面，站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上床？！”
曺圭贤停了一下，转身又看了晟敏一眼，最终也没有回答，绝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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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曺圭贤没有送晟敏去医院，而是叫来了家庭医生。在检查过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及内脏后，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处理。
凝视着吊瓶里一滴滴落下的液体，晟敏突然想，要是死了就好了，被他打死的话，就会被记一辈子了吧。
对于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晟敏唯有无奈叹气。
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圭贤应该快要下班了。距离昨天夜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几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曺圭贤除了带来了医生，就没有再露过一次面，说过一句话。
佣人端进来的白粥还在床头，没有胃口，饥饿感好像丧失了一般，完全不想吃东西。
似睡非睡地又过了不知多久，晟敏捕捉到了楼下的一些声响，应该是圭贤回来了。
声音有些混乱，夹杂着陌生人的气息。
很快，自己的房门就被推开了，那个最不想见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金厉旭带着风尘仆仆的倦容跟晟敏打着招呼，“你好，好久不见。听圭贤说你受伤了？”
不知如何回答的晟敏只是茫然地张着嘴。
那个罪魁祸首也跟了进来，站到了厉旭身边。
明明冷气开得很低，晟敏却出了一身汗。他默然看着床前的两人，有种好戏即将上演的错觉。
曺圭贤似乎是笑了一下，晟敏心中立即警铃大做。
“厉旭回国了，现在是我的同事。”
像被雷击中般，晟敏整个身体都木了。但是脸上却还挤得出笑，动着肿痛的嘴唇说，“真巧啊。”
“不是巧，是我好不容易把他挖来的。”
男人故意做着多余的解释，脸上挂着残忍的认真。
为了让我死心，你真是用心良苦。晟敏无奈地想着。
在客套的寒喧后，厉旭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曺圭贤是怎么跟他说的，但不管说了什么，肯定都不是实情。
等厉旭出去后，圭贤走近了晟敏，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说：“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厉旭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


他会在厨房碰见他们俩，厉旭在洗碗，曹圭贤从身后环抱他，间或谈笑与耳鬓斯磨。没错，连洗碗、做早餐什么的也被取代了，曹圭贤那个万年扑克脸竟然也学起了文艺片，在餐厅、厨房里大秀恩爱。
看多了就麻木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每逢晟敏想去大闹一翻，扳着曹圭贤的肩质问他时，都会有个声音在脑中出现，不要急，不能前功尽弃，这没什么，我等了二十年，我不在乎再等下去……
不想离开，是因为还有期待。并不奢望他厚重的感情，只是无法不去在意他沉默的注视与不经意的触碰。知道很不可思议，但事实上真就这么简单。
就好像那次手受伤时，他拉着自己换药时微皱的眉头；亦或是，早餐桌上轻轻推过来的一杯牛奶与随口的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没有你在身边怎么可能会好。”
即使心里腹诽着这一句，却还是无法不被他偶尔的关切所虏获。
恍然觉悟其实自己要的只是那么多，然后，满怀信心地等待着他下一次的温柔。毕竟对于曺圭贤来说那根本算不上付出，只不过是稍稍慷慨就能给予的回应罢了。
自己也知道那饱含期待的悸动不过是虚假的空想，就像是是包裹着糖衣的药丸，舔噬过后，苦不堪言。
所以，也会厌倦。不是厌倦了曺圭贤，而是厌倦了这样的自己。一旦想起曾经有过的离开他的决心，晟敏都会无法置信当时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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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借助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没曾想跟圭贤提出回餐厅上班时，却被一口否决了。理由是没有适当的岗位，原先的职位已经在上次出走时被人代替。
被拒绝的当下，晟敏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被轻视该有的起伏，只是“哦”了 一声，然后专注于电视屏幕。
他不知道圭贤是怎么想的，慢慢的孤立，持续的漠视，夺走他寄予情感与兴趣的每一样东西。
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影子，没有了实际存在的意义。
是要逼得我知难而退么？
在家里浑浑噩噩到了下午，佣人过来做饭了。看到晟敏打了声招呼，问到，“少爷跟金先生今晚回来吃饭么？”
为什么要问我！他们回不回来关我P事！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忍了又忍才熄灭了胸口的怒火。
近来好像忍耐力有所下降，自欺欺人的本事也差了许多。
平复情绪后，晟敏打起精神来帮佣人一起准备晚餐。习惯了无所事事之后，似乎很难再专心地去做一件事，就连以前拿手的厨艺现在也懈怠了。
把素菜交给佣人去处理，晟敏把心思都用在了圭贤爱吃的螃蟹上。忙碌起来时间也过得很快，等把精心准备的一桌子食物摆放妥当，圭贤也和厉旭回来了。
不去在意并肩走进来的两个身影，晟敏只是低着头摆着碗筷。
“哦，有螃蟹啊。”见到美食曺圭贤经不住两眼放光。
晟敏也控制不住地偷瞟起他小孩般兴奋的模样。以前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的各种表情，现在连这点都成了奢侈。
“现在的螃蟹还太瘦了，下次我们去中国，我带你吃真正好吃的螃蟹去。”厉旭手搭在圭贤的胳膊上，冲着圭贤笑。
“好啊！ 我现在就想去了……”同样报以灿烂的笑，刺得晟敏眼睛都酸了。
“不爱吃就别吃！！”
晟敏迅速且利落地抽走了那一大盘螃蟹，转身就全都掀在了垃圾桶里。
那是要赌一把的冲动，虽然不知道赌注是什么，但就是铁了心的想暴发一回。赌赌看，看曺圭贤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曺圭贤略带诧异的看着晟敏，没有往日的冷漠，却带着点无措，仿佛没有料到晟敏会当着厉旭面让他下不了台。
“晟敏你别生气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厉旭忙着打圆场：“你看多好的一盘螃蟹，倒掉多可惜啊……”
他越是通情达理，晟敏就越是恨透了他面面俱到的美好形象，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愈加的不堪。
“你走开！不要你装好人！”几乎是吼出来的，耳膜都震动着。
曺圭贤依旧盯着晟敏，目光慢慢变得阴冷。晟敏以为他又会给自己一脚或是几个耳光，但并没有。
冰冷的注视后，曺圭贤说，“滚出去。”
呵…… 终于等到了，像是解脱吧，晟敏反而松了口气。不用再为小小的期待而日夜煎熬了，那个男人终于还是等不到自己自动消失而下了驱逐令。
连争论的力气也没有了，晟敏默然转身。
“圭贤你别这样，晟敏也许是心情不好……”厉旭一边安抚着圭贤，一边过来拉住晟敏。
“别管他，让他走！”
明显是护着他的语气。晟敏自嘲，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意着他那截然不同的态度。
厉旭被尴尬的夹在了中间。曺圭贤依然不为所动。
晟敏回头看了一眼，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但鼻子酸涩得眼睛也朦胧了，曺圭贤的样子变得影影绰绰，一片模糊。


离开他已经有六十七天了。之所以用日来计量，是因为每过一天，晟敏就会对自己说，我忘记曺圭贤了。
说得多了，他就真的以为，他已经忘记曺圭贤了。
他没有找来。晟敏一直住在李赫在家里，地址还是那个地址，李赫在的电话还是那个号码，但是没有人找来。好像是完全遗忘一般，轻易就否定了晟敏之前二十四年存在的价值。
或许值得庆幸，没有再给自己期待，哪怕是一点蛛丝蚂迹也没有，断了一切线索，让所有的关联凭空消失，他曺圭贤从不缺少这样的魄力。
星期天李赫在休息，晟敏做完早餐后叫他起床。本来是打算让他睡个懒觉的，但那个笨蛋前一晚非缠着晟敏第二天一大早叫醒他，说是要跟他一起去买菜。
在晟敏软硬兼施数次，被子枕头都被抽掉的情况下，李赫在才揉着眼睛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习惯了他的起床气的晟敏一边数落他起不来就别逞能，一边催促他赶快换衣服吃早餐。
他们没有就近到小区旁边的菜市场，而是驱车几条街去了一家连锁超市。因为李赫在所在的公司今天会在这里促销，可以免费拿试用品，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李赫在硬是把晟敏给拖了过来。
后来发生的事是晟敏始料未及的。
买完菜并且拿了一大堆免费的零食之后，晟敏推着手推车，跟着李赫在在日用品那区买生活用品。
远远的就看见曺圭贤和金厉旭在走道的那一头。 曺圭贤背着手一旁站着，厉旭一只手扶着推车弯着腰似乎在挑牙膏。
隔那么远晟敏也看得出曺圭贤一脸不爽，要知道，以前想他这么早起来逛超市，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他不光起了床，还真的陪着厉旭站在超市里。简直不可想像。
晟敏也不知道，自己还在酸个什么劲儿。
“你看什么？”李赫在拿了洗发水过来放进推车里，手在晟敏眼前摆了摆。
“啊，没有。”收回目光，晟敏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粗神经的李赫在没有深究晟敏的失魂落魄，继续去挑起了沐浴露。
曺圭喜欢薄荷味的牙膏。晟敏在心里默念着。 以前曾经想过换换口味给他买了柠檬味的，结果差点被他的白眼杀死。
明知道不该再看下去，但晟敏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那边的两人已经挑好了牙膏走了过来。无处可躲的晟敏只能赶忙侧身，假装挑选起货架上的商品。
熟悉的气息在身后经过，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贪恋，心脏在那一刻蜷成一团瑟缩着，一瞬间让晟敏大脑空白。
凭感觉判断着两人是否走远，晟敏不敢抬头，反复盘弄着手里的一瓶洗发水。
幸好，没有被发现。晟敏也不知道同时涌起的失落感算是什么，他为什么还要认出自己？！他没有理由像自己一样还死死的记着他的味道……
甩下李赫在，嘴里说着四处逛逛，然后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
厉旭看上去心情很好，推着手推车不时拉着圭贤看这看那。圭贤虽然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却没有扫了厉旭的兴，好脾气的跟他聊着天。
不知道曺圭贤说了一句什么，逗得厉旭“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整个人沉浸在爱情独有的氛围中，光彩夺目。
他们偶尔对视，然后一直笑，明明没有说话，却压抑不住甜蜜的气场。
反观自己，真像是个小丑。恨死了自己的畏畏缩缩，既然已经毫无关系，迎面碰上了，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也未尝不可。
强烈的违和感涌现，晟敏慌不择路的调转了方向，推车差点撞翻了特价区的商品，晟敏只好低着头道歉，没头没脑的躲藏。
幸好李赫在很快就找来了，手里一大堆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
帮着他把东西放好，然后去结帐。离开时晟敏不由自主地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而那里早已换成了两个女生，熟悉的身影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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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小店的生意不算好，但除去还李赫在的钱，余下的养活自己足够了。跟李赫在的关系很微妙，如果单是普通朋友，他能帮到这个份上真是没话说；但晟敏也明白，如果单是普通朋友，没有人会帮到如此彻底。这世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点他很清楚。
但李赫在不说，自己也不好挑明，那反倒显得自己不够矜持了。更何况，对于李赫在，晟敏暂时还没有太多感觉。
很快就到了年底，圣诞前夕，到处是欢快的气氛。仿佛天底下只剩了快乐的人，所有烦恼忧郁只能识相的自动回避。
节假日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幸好李赫在放了两天假，可以过去帮忙。不然晟敏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又都是卖些小玩意儿，被顺手牵羊也不足为奇。
忙了一天，总算可以回家了。晟敏关好门拿好包，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来一听，晟敏吓了一大跳，来电话的竟然是多时未见的圭贤母亲。
而同时电话那头颤抖的声音更是让他血往上涌。
“晟敏，圭贤出事了……”

十二
挂了电话，晟敏拉着李赫在就直奔医院。是车祸，具体多严重也没弄清楚。但从圭贤母亲的口气来判断，应该不是普通的皮外伤。
“你别太紧张了。”开着车的李赫在不时瞄向一边的晟敏：“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
“可是……还没脱离危险期……”晟敏脸色有点发白。
“没事的，他那么坏，阎王都不要他。”
晟敏苦笑，李赫在无厘头的安慰确实让他紧揪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些。
到医院进了电梯，一下子安静下来，晟敏才发觉自己一直捏着李赫在的手，掌心里全是汗。
上到楼层，找寻病房的门牌。明明是宽阔的走道，晟敏却感觉有点迈不开步，鼻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味，让人心慌。
在走廊的尽头，晟敏轻轻推开了门。
第一个发现晟敏的是圭贤的母亲。她捂着嘴颤颤危危的站起来，眼睛肿肿的，眼泪还在不断的涌出来，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无迹可寻。
紧走两步上去扶住了她，晟敏问道：“阿姨，圭贤怎么样了？”
以为自己足够镇定了，但一出声却是怪异的音调。
曺母不说话，只是拉着晟敏的手一个劲的掉眼泪。 

安慰着她坐下，晟敏抬头看到了圭贤的父亲。晟敏从小对他就有些畏惧，也甚少交流，所以现在只是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病房里沉重的气氛使得晟敏和李赫在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病床 上那个似乎是睡着了的男人身上。
但晟敏明白他并不是睡着了。他的脸上带着氧气罩，鼻子以上全都裹着厚厚的纱布，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上也分布着淤青与擦伤。
不敢去接近，只是隔着一个床位站着。曺母还在低声啜泣，紧紧拽着晟敏的手。
时间在各种器械的运行中一秒一秒的流逝，似乎是很久之后，护士来催促家属离开。
“伯父伯母，你们一下飞机就过来到现在还没休息，我看还是先回家吧，我留在这就行了。”
晟敏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墙角的厉旭，他同样脸色苍白憔悴不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是沙哑的。
不过曺母并没有理会他，而曺父则是冷着脸说：“还是你先回去吧。”
晟敏直觉有点诡异，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这个点上他也不想去深究。
在护士的催促下，还是晟敏劝走了曺圭贤父母，在再三保证会守着圭贤寸步不离后，两位老人才在司机的陪同下离开。
“你打算怎么办？”李赫在皱着眉头问晟敏，带着点责怪又带着点无奈。
看了看一旁垂着头的厉旭，晟敏硬着头皮走过去，“你一定也很累了，先回去睡会儿吧。”
厉旭抬头，脸上竟然是湿的，“都怪我，如果我当时跟他一起出去，就不会出事了……”
他开始哽咽，声音颤抖，似乎快要被自责压垮了。
“你也不想的，这是意外，没人愿意看到。” 这种情形之下，晟敏也只好安慰着他，不能说尽弃前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没有用。

曺家爸妈是后来才知道晟敏在开着那样的店的，恨不得立即让他关门打包回家。二老不知道儿子跟晟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只当是晟敏受不了圭贤的任性才要搬出去。
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们让晟敏搬回去的念头，但还是一再叮嘱想回来时随时回来。
圭贤恢复意识是在五天之后。当时他只是张了张嘴，动了动小指，曺母立即惊叫起来，喜极而泣。而让晟敏纳闷的是，自己竟然也跟着泪流不止。
头上的纱布暂时还没有拆，医生虽然嘴里安慰着家属们，但表情还是凝重的。
果然，在狂喜之后，是噩耗。由于头部受了严重的震荡，导致颅脑受损压迫视神经，圭贤出现了失明的症状。
至于是暂时性的还是长久性的，医生一时也不好下决断，只是让家属作好心理准备。
被告知这个结果的当下，曺母就冲向了一边的厉旭，揪着他的领口拼命摇晃，“你明知道他去喝酒，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去？！！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圭贤就不会出事！”
厉旭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哭。身体被前后摇晃着，像片单薄的落叶。


“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曺母收起了些笑容，叹了口气：“圭贤， 让我很担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话题离不开曺圭贤，但晟敏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孩子一直比较独立，我跟他爸爸常年在国外也没怎么照顾他。”说到这里，女人的眼圈红了，看向晟敏，“因为有你在他身边，我们很放心……”
晟敏扒拉着盘子里的饭粒，没有说话。
“我们年纪大了，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不想再改变。”她又叹了口气：“可是圭贤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去国外，还说自己能照顾自己……”
曺母扶住了额头，“我知道他都是在安慰我们，他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也比较自傲……现在突然看不见了，我能感受他心里有多难过，多绝望……”
晟敏把纸巾递了过去，曺母捂住了嘴，眼泪涌了出来。
“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导他，每次看到他垂着头沉默的样子，心就像刀绞一样……”
晟敏咬着嘴唇，只是听着这样的讲述，他脑中就不断浮现出圭贤痛苦的样子。
“晟敏……”
“嗯。”
预感到曺母接下来要说的话，晟敏不由得紧张起来。
“搬回来吧……”
手被拉住了，晟敏故意不去看她哀求的眼神。
“我想……由厉旭来照顾圭贤会更好一些。”
低着头说出这句话，余光瞟到了曺母变得烦恼又无奈的脸。
“我是真的不想提那个孩子，虽然知道圭贤出事不能全怪他，但是……就是喜欢不起来。”
“他对圭贤很好的。”
“可我实在不放心把圭贤交给他。”曺母摇了摇头，“再说，他是个男孩子啊…… 两个男的怎么能在一起？”
晟敏的脸“哗”的一下燃起一把火，烧得通红。
“所以，更不能让他来照顾圭贤。”
“圭贤现在很需要他吧，毕竟……”
曺母打断了晟敏：“我已经帮厉旭办好了去中国分公司的手续，圭贤也答应了。”

“什么？”晟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是真的。“曺母冲晟敏点了点头，“那孩子虽然不同意，但圭贤坚持，他也没办法。”
晟敏紧紧盯着曺母的脸，要弄清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圭贤要厉旭离开？怎么可能……
“所以，搬回来吧。”曺母再次捉紧了晟敏的手，“我跟他爸爸年纪都大了，也不可能整天看着他，但他现在连自己穿衣服都办不到，要怎么办……他是那么要强的小孩，现在这样子，要怎么办……”
曺母语无伦次的哭着，晟敏的心也开始慢慢软下来。不要说他是真的担心圭贤，就光是老人这样子的恳求，他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十三
因为心神不宁，晟敏下午早早地打了烊，买了些菜回李赫在家。虽然已经答应了曺母，晟敏还是有很多顾虑，别的不说，光是李赫在这一关就很让他为难。
饭桌上，李赫在吃得风生水起，很捧场的不停夸着晟敏的厨艺。而晟敏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似乎并没有留意。
“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吧。”
“你要是天天在家给我做饭就好了。”李赫在边扒着饭边鼓着腮帮说。
晟敏没有答话，低着头用筷子一下一下搅着碗里的饭粒。李赫在越是这样，他就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怎么不吃？”李赫在停了筷子，歪着头盯着晟敏。
沉默了一会，晟敏深吸了一口气，小声的说：“圭贤的妈妈让我去照顾圭贤，我想问问你……”
“不是有厉旭在吗？”李赫在皱着眉头打断了晟敏的话。
“厉旭回中国了。”
“他溜得倒挺快，把烂摊子扔给你收拾？！”
“不是的……”晟敏有些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他 妈妈来找我，我……”
晟敏没有再说下去，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过了好久，李赫在抬头看了晟敏一眼，叹了口气：“你已经答应了是不是？”
晟敏脸埋在阴影里，不说话。
“既然决定了干嘛还来问我……”李赫在小声嘟囔着，看着面前的菜发呆。
晟敏站起来，绕到了李赫在身后，轻轻靠在他瘦巴巴的背上，揉了揉他短短的头发。
“谢谢你……”
李赫在依然垂着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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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为了方便圭贤辨别方位，二是怕他寂寞，圭贤父母决定给圭贤换个环境。于是把他家原先的住过的一处公寓收拾干净，让晟敏和圭贤住进去。
见到圭贤是在两天之后，曺家爸妈领着他过来的。当时晟敏正在抹地，系着围裙，满头大汗。
曺圭贤穿了件银灰色的连帽外套，黑色的长裤和球鞋，低着头站在母亲身边。可能是许久没有见过阳光，脸上是种病态的苍白。
虽然知道他眼睛看不到，但晟敏还是有些不自然，似乎一时适应不了如此乖巧的他。
两位老人要赶晚上的飞机，在一再叮嘱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而曺圭贤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顶多就是跟他父母点个头，镇定得不像话。
一下子房子里只剩下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纠葛的两人。晟敏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一会儿说要去做饭，一会儿又说地还没拖好，甚至还打翻了水桶，搞得一团糟……
而曺圭贤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眼睛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没有焦距这点晟敏还是留意到了。
看了看钟，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晟敏看向依然在沙发一动不动的圭贤，试探着问了一声，“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意外得到了回应。
晟敏很兴奋，“那…… 那吃鱼好不好？我早上买了新鲜的鱼，红烧怎么样？”
“随便。”没有起伏的声音，让晟敏瞬间有些悻悻的。
无法进行更多的交流，晟敏只好暂且不去管他，专心去准备晚饭。
等饭菜摆上桌后，晟敏又用轻松的语气喊他吃饭。他想圭贤现在肯定最厌恶别人的怜悯与同情，所以尽量去做到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他。
但是沙发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也没有要站起来的迹象。
“哦……”拍了下头，晟敏有些自责，“你别动啊，我带你过来。”
走过去站到圭贤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出事时还略带小卷的发型，现在已经被理得短了些，柔顺的贴服着。
到底是牵手还是搂肩呢？晟敏稍稍权宜了一下，还是搂住了圭贤的肩膀。这样比较保险，不会让他撞到桌角踢到椅子什么的。
没有拒绝，圭贤顺从地任晟敏把他牵引至餐桌前。为了让他快点熟悉新的环境，晟敏还边走边告诉他，“往左是餐厅和厨房，要注意尽量靠左，不要撞到装饰柜……”


那个人依然毫无反应的坐着。
许久得不到回应，晟敏也只好作罢，心想着，本来就是随口说说，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吃完晚饭，就是洗澡，虽然是冬天，但圭贤爱干净的习惯还在，每天都会冲个澡才肯睡觉。
揉搓那里的时候，他腿间的东西依然会勃起，但晟敏已经适应了，完全可以坐怀不乱。
“记得喝完牛奶再睡。”
“嗯。”
“还有，热的话就把暖气关掉，太干燥了不好…… 遥控就在你枕头边……”
边帮他套着睡裤，晟敏边叮嘱着。
“明天几点去？”男人的声音自上而来，幽幽的，但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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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晟敏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透就在厨房里忙碌了。昨晚圭贤能答应今天去店里，着实让他既兴奋又不安。
与其继续这样一滩死水的生活，不如有所改变，尽管不知道对于圭贤的恢复有没有好处，但再在家里闷下去，自己会先疯掉吧。
早餐煎了蛋，煮了白粥还有小黄瓜，都是圭贤以前喜欢的。 想起来，仿佛从圭贤出事的那一天起，所有的过往都在一瞬间成为了回忆。他对自己的种种折磨与误解，自己对他没来由的痴迷都变得虚无了，不存在过一般。
七点去叫圭贤起床。先是在门口敲了门，等了两秒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
圭贤已经坐在了床边，头发乱篷篷的，眼眼是迷蒙的半睁半闭，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这么早起来不习惯吧？”晟敏把晾衣架上圭贤要穿的衣服一件件拿了下来，从毛衣开始递给他，“快穿吧，早餐要冷的。”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晨，圭贤光凭声音也能准确地接过衣物。一只手开始解睡衣的扣子，一只手撑着床沿，抬起双腿方便晟敏扯下他的睡裤。
圭贤套着毛衣的同时，晟敏就弯下腰蹲着帮他穿袜子。等把长裤穿好，再给他穿上拖鞋，然后牵着他的手带去卫生间洗漱。
“头发有点长了，要不要去理一下？”
圭贤刷牙的时候，晟敏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他。相较于刚来时头发是长了些，刘海到了会遮到眼睛的程度，但对比之前他的小卷儿发型，还算是短的。
刷着牙的圭贤含糊的“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剪是留。
接过牙刷和杯子，冲洗干净后晟敏放回了原位。接着在面池里放了些温水，把毛巾浸湿后递到圭贤手里。
虽然嘴里说着让圭贤尽快自理，能完成一些生活起居的必须步骤，但晟敏还是太过面面俱到、亲力亲为，总是担心那些事对于圭贤来说太过困难，让他辛苦。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性格所致吧，晟敏想。
吃完早餐，晟敏把两人的午饭用保温杯装好放在了手提包里。前几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雪，今天却难得放了晴。
给圭贤找出了羽绒服和围巾，穿戴好之后，晟敏想了想还是又给他戴上了针织帽和口罩。
被摆弄着的男人也没有异议，听话地站着，直到晟敏将他从上到下全副武装。
“走了。”
牵着圭贤的手，晟敏微笑着出门。
一到外面才发觉，天晴并不代表着回暖，化雪天冷过下雪天，果然没错。强劲的寒风呼呼地往脸上吹，刺骨的冷。
印象中并没有过这么冷的冬天。小时候总是期盼着下雪，越大越好，那样就能拉着圭贤到院子里打雪仗了，即使手冻得像红萝卜，脸上也能滴下汗珠来，对着窗玻璃哈出一团团白色气雾，然后画出不一样图案。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 是气候、心境，还是我，或你呢……
圭贤的车子也被他母亲强行留在了这，当然，同时留下的还有一笔钱。那是为圭贤的后续治疗和平时生活准备的，晟敏都如数存了起来，他想，还不到用的时候。
发动了车子，把暖气开到最大，但车子里还是冰冷的，温度一时不会上升得那么快。
“冷吗？”晟敏转身，坐在副驾上的男人此刻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有回答，轻轻摇头。
“那出发了。”
碾着残存的积雪，车子缓缓前行。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只是上午8点半，市场里已经三三两两的有了一些逛的人。看到晟敏的店门打开，对门的阿姨讶异地凑过来，“门天天关着，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
晟敏对着她笑，“前一阵家里出了点事。”
“那现在没事了吧？”似乎是个热心人。
“没事了,呵呵”晟敏边回着话边拉开了卷帘门。
店里面的场景简直如狂风过境，无处落脚。
“唉哟…… 昨天你那个朋友啊……”那阿姨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啊…… 东西没卖出去倒自己绊俩跟头…… 哈哈……”
估计是想起了李赫在摔倒的模样，阿姨忍不住大笑起来。
晟敏也陪着笑，一手拉着圭贤指引着他跨过障碍物，顺利坐到了墙边的一张矮凳上。
“这位是……”像是看出了圭贤与常人的不同，阿姨小心地询问到。
晟敏笑笑，说：“是我弟弟，带他来玩玩。”
女人了然，脸上浮现出些许惋惜的神色，没再问什么，跟晟敏招呼了一声就回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