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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姿霖身子不弱，至少比杨洋好，但是最近是天天阴着天下雨，她微微有些低烧，却仍然被丹丹和杨洋拖出来画午夜的海。她本不想来，但随便问问的丹丹看到她的犹豫便生起“我早知道的”笑容，好像她就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放弃了画画，看不起她总是很现实的过日子，生病了就该好好睡觉，不应该去追逐所谓的浪漫。
海风猛烈的像一场战争，冷的像场冬季。姿霖吸着鼻涕，冷到灵魂都颤抖了。丹丹和海边的摊贩谈好了帐篷和照明等等繁琐的问题后便来了，和杨洋一起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坐下。除了高高照明灯下区区几平米的范围内是明亮的有些清冷的，其余都是黑暗。丹丹的黑像随时会消失在这片海，杨洋的白像随时会随着灯光升华不见。她们已经开始聚精会神的画画。
姿霖一人孤单的在那儿坐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酒气。“喂，你们也来玩哦？”
顺着看过去，那便是与萧瑟对比极强烈的繁华。生起一簇火，七八个人靠着坐，手里翻覆着烤肉，酱料或蜜糖混着温暖的肉香，颇诱人。
是花火鸡。
和她认识算不得好的回忆。
（二）
昵称叫花火鸡的原因是她把自己的头发染得乱七八糟，似乎世界上美丽的颜色她都要拥有，反而变得招摇夸张的很。她求过杨洋为她画一幅肖像，杨洋当然不肯，还高傲地说一句“你不配让我画。”花火鸡气不过，一次放学在巷子里拦住了回家的姿霖。她想找杨洋的妹妹算账。姿霖当然很狼狈，鼻青脸肿的，她也没抱怨，她受伤总比杨洋受伤好，杨洋是看上去好欺负，疯起来却不要命，那是最好不要。姿霖在混乱中从花火鸡的骂声中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于是花火鸡叫她代她姐姐画的时候，她不想再受伤，便点头了。花火鸡是拿去给她喜欢的一个男生的，听说她不想他忘记她，因为她们见过很多次，但是他总记不得她的名字。丹丹听说她受人威胁画画的事后，凉凉的看着她，好像她很不堪，像文人为五斗米折腰一样没节气。
“过来坐。有火烤。”花火鸡旁边有一个英俊的少年，两人颇亲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花火鸡难得很温柔。也许自己的画真的帮上忙了。
如果丹丹知道自己自甘堕落又与花火鸡混一起，他准会骂她一通，可是受不了冷，终于还是坐过去了，照着温暖的火花，她的手脚终于停止了颤抖。
（三）
花火鸡时不时递给她一些烧烤，姿霖接过来就吃得满嘴油酱，花火鸡看着她，不由笑出来，递给她一张纸巾。“丹丹和杨洋对你可真坏啊，把你一个人丢到一边。”
姿霖笑着，也不承认也不回答。这时有人尖叫起来。“来了！”
一颗颗流星在眼前落下，有些短的急促，有些长的像一生。落得绝美。仿佛此生只为她而盛开。
十二月十五日零点四十五分达到最大值的双子座流星雨。
她想起来，前日报纸上有提过。正当她笑得很灿烂的时候，丹丹的脸却像个过季的老橙子那样皱皱的。
“你在这里？姿霖！我和杨洋都在找你！你又和这女人混在一起？你有没有骨气？”丹丹的声音猛地顿住，什么也不说了，因为花火鸡将一罐啤酒从她的头淋下来，轻蔑地看着她，然后飞一个微笑给姿霖。丹丹不屑争吵，一把重重地拉起姿霖，痛快离开，嘴里嘟哝着，“一群疯子！见到流星有什么好欢呼的！吵死了。我和杨洋受不了了，下次再画。”
（五）
丹丹接杨洋去一位大师级的画家家中听课，想在艺术领悟上更上一层楼，或许能解杨洋的忧郁。
那天是雨天，整个世界都由粉碎的断断续续的珠子罩着。丹丹撑了一把黑伞来接杨洋，姿霖也没带伞，跟着躲到伞下。三个人挤一把大黑伞也太挤，丹丹索性站出来，仰天闭着眼，她的长睫毛湿透。“杨洋。出来。这种雨冲刷起来最畅快淋漓。”她拉出杨洋。
看她们像疯子一样在雨中欢快的乱闯，姿霖在她们后面像老妈子一样跟着，无比狼狈。“杨洋，你不能感冒！快进来！”
路边那些人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有些嫌弃。为了压过雨声而大声的讨论着：“那是谁啊？”“杨洋吧？以前被称为天才少女画家那个？”“艺术家都是疯子，一点都没错。不过艺术家也满惨的，像那些画不就是死后才卖的到大价钱嘛？”“是啊。我爸爸买了一幅画，就天天等着那个画家死，一死他的画就增值了。”
（六）
就这样追着赶着到了张老师家。这是三个人小时候的另一位老师，现在名声大震，国画意境尤其深远。
古色古香。张老师正在画葡萄。她皱着眉思考，三个人都停声不敢打扰他。“霖儿！”他叹口气，唤姿霖过去，“你来看看，雨下的我心烦气躁，这葡萄我怎么画怎么别扭。”
姿霖噗哧笑出来。“张老师。你画的那是树上的葡萄，到像是水晶葡萄工艺品，一点都没有成熟果实沉甸甸的感觉，晶莹剔透的不像真的。”
张老师似有所动，问：霖儿，你还是不想画画麽？”
“是啊，不想。”姿霖的语气很轻松，毫不在意，“画画太难，我总学不会。”
“那是因为你的感觉太强烈。你看见了缺点就忍不住改正，所以从小你就是画的最慢的一个，每次参赛都过了期限还没画完。我不是告诉过你，被你丢掉的画都很好，你对自己太苛刻。”
“别说那么好。”姿霖笑笑，“我只是觉得自己做不好，那么就不要做了。做一些自己认为可以做好的东西，比如数学什么的，答案清晰摆在那。”何况，她也看多了杨洋神经质的偏执，她不需要那种因惨烈决绝而美的生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