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走了。
没有预兆没有通知亦没有归期。
纲吉说似是狱寺家有突发状况,狱寺只是匆匆告知了他一声就坐飞机走了,连送别都来不及。
三浦春得知狱寺是在自己向纲吉表白的那天走的,而在此之前狱寺还倚在门边挡住了她进屋的路。三浦春抬起头望着天空痴痴地想,也许狱寺当日就是坐着自己看到的那架飞机走的。
未说一声就自行离开,还未践行他们的赌约,还未教她弹奏最后的旋律。
该死的狱寺!
可恶的狱寺。
讨厌的狱寺——
狱寺……
女孩子跺着脚鼓着腮帮气呼呼地暗自低骂,心里却越骂越空,她缓缓蹲下身看着被阳光圈固出的影子轮廓,黑漆漆地与周围的阳光这般格格不入,异类突兀地近似孤清。
记忆如潮汐,打湿了她的眼眶。一刹那,她仿佛看到有阴影覆将上来,盖住了原来的黑影,重合至一处。但猛地一抬头,眼前仍是空无一人的冗长巷道。
她收拾好心情,继续朝泽田家走去。
三浦春一直都在做一个很称职的女友,她用她独有的方式对他倾尽她的好。她要牵着他的手上学回家,要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他身边,要默念着他的名字入睡,最好无时无刻都能待在他身边。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安心。
三浦春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做一个称职的女友,她要倾尽全力地对他好。她把手机屏幕换成他的头像,每日有意识的在笔记旁写上他的名字,要在睡前说一遍喜欢他,做任何事前要想一想他。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迟疑。
三浦春也会在走到拉面馆前微微踟蹰,然后释怀般地勉强一笑,进去后故意避开左手边的第二个位子,随便叫一碗面来吃。滚烫滚烫的热面,一条条的吸入腹中却渐成一片凉薄,她摇摇头拿起手边的蛋糕,甜腻的香味入了嘴竟在心里泛出酸味。
三浦春有些气馁地想,也许她是真的想念狱寺了,谁让狱寺走了这么久,想念也是正常的。
有一次纲吉跟大家提前狱寺寄信给他,拿起信将内容当面念了出来。三浦春在一旁绷紧了心脏,她紧紧地抓住每一个字眼生怕遗漏掉一点蛛丝马迹,等着纲吉通篇念过,信中却无一点她想知道的消息,无非是关于黑手党的事情。她像是在深闺里等待鸾铃声的新妇,无奈车马过尽,没有一辆是为她而停。
思想明明在遏制自己,但三浦春的眼神还是不禁朝信封上瞧去,不消数秒上面的文字便深深地陷在了心里。
三浦春一再告诉自己,跟狱寺写信不是因为想念他了,而是要找他算清楚他留下的账。
第一封信写的好长好长,写尽了三管的墨水才写完了一封信,三浦春撂下笔舒了口气,仿佛当日他不告而别的留下积郁到现在才算一吐而尽。可她再看一遍时,却总觉少了些什么,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但这一时却想不起来。
三浦春将一包鼓鼓地信封塞进邮箱时仍在犹豫,她看着细长的投信口,心想写了信总该寄出去不然太对不住自己,把心一横将信塞了进去,听到信入信堆的坠落声仍呆呆地在邮箱前站立了好久。
回去的路上一颗心惴惴不安地设想着狱寺收到信的反应,信中多是他们当时斗嘴吵骂时的用语,她想狱寺收到信后定会暴跳如雷地回骂一封,甚至干脆飞回日本把她臭骂一顿。念及此三浦春不禁心里发笑,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音。
这时她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正是山本。山本笑着说,「好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三浦春摇了摇头,跑了开去。
接着她就像第一次写信的孩子,趴在窗口痴痴地等着邮递员将信投入自家信箱,不等邮递员走远就匆匆跑下楼打开信箱,一封封地查看。
可过了个把月,她依旧没有收到回信。
这让三浦春在心底把狱寺暗骂了无数遍,可最后还是抵不过满腹委屈,不争气地拿起笔写了第二封。
很快的,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
三浦春发现自己只是想给狱寺写信,只是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狱寺说。信中文字也从活泼娇蛮转为细腻柔和,所述大多是生活琐事,如在何处吃饭,看了场电影,路上碰到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刚开始三浦春还会提及纲吉,到了后来这两个字就退出了她的信。
每一次三浦春都坐在炽光灯下用浓稠的黑色墨水写她的信,亮晃到苍白的灯光铺满整张花色信纸,从指尖侵入她的血脉,把心房充斥得又酸又胀。
后来,三浦春也不记得自己给狱寺写了多少封信,那次数跨过了数年的时光,多得让她怀疑那些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音的信是否真的到了狱寺的手中。而三浦春只能偶尔从纲吉那里得到关于狱寺的只言片语,知道他如何如何的悍勇如何如何的凶猛,如何如何的受人畏惧令人忌惮。
三浦春也渐渐明白第一封信里空缺的究竟是什么,那些嬉笑怒骂的文字里根本容不下她过多的情感。她开始在信里用最真实的话语告诉狱寺,她常一个人在日本面馆里吃着拉面,坐在路边的栏杆上啃蒙布朗蛋糕,挂着耳机听他写的曲子,然后不知不觉地轻哼起来。
再然后,她在信的末尾附了一句话。
她说,狱寺,小春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