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过人弹过一个叫月光的曲子。”牧用两根指头捏着我的耳骨问。
“谁的，德彪西还是贝多芬？”
“贝多芬。”
“我也挺喜欢那首奏鸣曲，不过你大概是听的第一乐章吧。”
“不知道，很慢很压抑。”
“果然是第一乐章。牧你不是完全的音乐白痴哦，说的很准，很多人把第一乐章当做了纯粹的美好月色真不知道是怎么听的。”
“哦？”
“第一乐章就如你说的样子，没错，乌云遮盖住的月光，人心在宁静里充斥着不安，第二段是自我安慰的恍惚，第三段是无论从技术上还是从精神上来说的重头戏，是绝望嫉恨导致的狂怒的杀戮。虽然对我而言技术不是很困难，但是我偶尔还是会半夜弹这个曲子，当然踩了消音哦。”
“…真是不得了。”


我打开手提包抽出来了一根耳机，递了过去“不是贝多芬的，刚好我的论文写了这个。还没有删掉。”
“是什么？”牧结果一只耳机，然后我自己戴上另外一只。
“德彪西的La mer”
我直接调整到了第三乐章的部分。
音乐响起的时候，牧的手抚上了我的脖子进而不安分的捏着。这大概是他某种不经意的习惯，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颇为深刻的指纹。播放器的屏幕上本来的蓝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引导的作用，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手时而重时而轻的倒是跟曲子的旋律很合。音乐感受力相当不错的样子。我不得不承认音乐酒精和抚摸让我此时无比的沉迷，甚至是迷乱。
然而，在将近结尾的时候…


我彻底被五根指头的力量给唤醒了。脖子被死死的掐住，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掐过，他的手指深深的陷入了我的皮肤，我的喉咙一点滑动的空间都没有，随着氧气摄入越来越少我的头脑开始发麻，开始有呕吐的感觉，但是我没有伸手去掰开。
不，他不会掐死我，他不会掐死我的。


“别死。”
我突然被拽了起来，赶紧一只手撑在沙子里面保持重心，他的有力的把住我的头侧过身体跟我对视着。
“干什么…”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就被他的嘴唇封住了。
“打开”他的声音含混不清。
我虽然没有和别人接过吻，但是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还是聊到过。当时我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别人的口水多恶心啊我才不要万一有口臭什么的”“那看你运气啰”“上一次吃完橘子味的糖以后跟男朋友接过吻”
她们还说了什么？突然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美里桃子消失在这道光中，不见了。
最后还是被撬开了。很奇怪的感觉，他的舌头扫过我的牙齿，然后…
行家。
呼吸重而有规律，抓着我头的手指也越发的有力。我却有点支持不住了，我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推着他的脸，让他留给我更大的空间呼吸，却被他拿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了头，胳膊环住了我的肩膀，就那样沉默的看着。
应该说些什么混过去，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他缕了我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低头吻了一下额头“睡吧你困了”
最初酒精带来的少许的亢奋作用已经消失了，眼皮越来越沉了“播放器借我用一下吧。”
“恩…”


这是老贝的月光第三乐章，如果不熟的人，听了月光一很难想象第三乐章成了这个样子
我最喜欢弹这种冲突的东西了，强烈推荐。


其实··这一段我想写的有点心理上H之类的神马···只是心理··心理的。。。柏拉图的...不真实的...我暂时当个CJ的孩纸...被夸奖了鸭梨很大啊。。


莫泊桑的小说里曾经写法国人在邮轮上食用牡蛎的时候的时候，“一面用精美的手帕拖起牡蛎，一面又向前伸着嘴巴免得在裙袍上了留下痕迹，然后他们用一个很迅速的小动作喝了牡蛎里的汁子，就把壳子扔到了海里。”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东西。
……
……
……
“喂，起床了。”
“…恩”
“回答了至少动一下啊.”牧扶我坐了起来。
“困死了，啊头好重。”我闭着眼睛揉了揉脸，用手遮着眼睛以为现在外面一片光明，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还是一片深蓝色。“还没有天亮叫我起来做什么。”
“第一乐章要开始了，所以想叫你起来一起看。”牧指了一下不远的海边。
他盘起腿坐着，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好。
我打了一个小哈欠“你一直没有睡觉？”
“这个社会还没有安定到两个人都可以无忧无虑睡露天觉的地步，不过我一点都不困。”他伸手想摸我的头，我稍微避开了一点，但是还是他还是靠过来摸到了，“酒醒了么？”
“我本来就没有醉。”我故意做出一副不满的口气。
牧轻轻叹了一声，然后递给我了一只耳塞“要日出了。”


以前看过很多次日出，完全体会不到书本上描绘的那种心情，而此时我跟他并排站在沙滩上却格外的不一样，我时而看着大海和天空，时而看着他的侧脸，太阳一点点把天空撕开了，当金光以不可阻挡之势洒向这个大海以至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发现牧的脸正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他似乎被奇特的神采笼罩着，哪怕他此时说出“I’m the king of the world”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我爱的男人有全世界最美的侧脸。我从美里那曾经看过这句话，美里的家里言情小说到处都是，我曾经和美里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吐槽这些东西到底多矫情，但是却唯独记住了这一句话。我悄悄的在心里面把这句话用蹩脚的法语翻译了出来，这个是对付考试养成的习惯也是想淡化心里觉得太矫情的国语,可以说成j’aime l’homme qui avec le plus beau profil吗？怪怪的样子，不过也差不多了。
“你怎么了？”牧回过神来看着我。
“没没没，我正在心里翻译点东西，强迫症强迫症。”确实是在翻译吧，没说谎吧。
“还真刻苦。现在还考虑这些问题。”


‘好了，回去吧。”我伸了一个懒腰，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我想肯定还是沾到沙了昨天。
我一深一浅的踩在沙滩上走在前面。
“你是海妖吗？”牧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
“那是什么？”我回过头。
“在欧洲听到的传说，海妖在半夜爬上礁石，唱着歌引诱渔夫翻船，天一亮就回到海里去，海面回复原状，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如果刚才消失掉你可以好好怀疑哦，你居然会相信这些东西，真是看不出来。”我挖苦到。
“只是觉得这个故事不错而已。”牧加快脚步走到我左边来。


“哪里不错？这个只能叫传说，如果说是童话，绝对是限制级，不适合儿童，他们一定会怕的不敢来海边。比如说白雪公主，明明一开始都是黑系的，最后还是安排出一个王子让公主复活。”我说“虽然我长大之后慎重的思考了为什么公主放了那么久还能不腐烂掉，还有…王子为什么会去亲吻死尸…怎么想作为恋尸癖的王子也有点可怕。”
“骑着白马的恋尸癖？哈哈还真是的，女孩子小时候都喜欢的温柔优雅的白马王子被你说成这样，居然还符合事实。”牧脸都笑抽筋了。“那星枝，你喜欢什么样的神话人物？”
“希腊里面的半神半人的英雄吧。”
“为什么不是真正的神？”
“真正的神没意思，看起来很了不起高深莫测，但是就是无法亲近，何况”我耸耸肩膀“那种为老不尊的比如宙斯这种老流氓也太多了一点。你呢？雅典娜？”
“拜托我可不喜欢纱织，要说的话，美杜莎这种女妖吧。”
“…”我其实稍微讽刺一下你口味不是一般重之类的，突然想起以前看的八卦杂志的星座版，讲天蝎座上升狮子座的女性代表就是美杜莎，我决定还是不说这位自己星座的女前辈的坏话。“可是，传说里美杜莎不是会把看到的人全部变成石头吗？”
“没错。但是最后被一个半神用盾牌作镜子看到了，最后被砍掉了头。”
“还真是抱歉啊，我喜欢的对象把你喜欢的给杀掉了”我笑着说。
“不过，这样杀死她也太可怜了，随便一群人闯进了她的家，最后被她看到而变成石头，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何况这个看一眼变石头的功能也不是她的本意。”牧带着怜悯的口吻。
“我也觉得这次的英雄拿一个无辜女人的脑袋当成证明自己的东西的确很过分。”希腊神话不合理的地方确实多得不得了。
“征服有很多种，杀戮是一种，而我则会蒙住她的眼睛然后带她走出石头花园。”
“嚯…真是拉风的做法。”虽然我的心脏因为这句话猛烈的颤动了一下，还是装的一脸轻松。


“我家就在附近了，我自己走进去吧。”我停在路口对牧说。
“不用送到门口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
“那个，你生日是多少号？”
“如果我打算过我会告诉你的，生日这种东西对女性来说过了20岁简直就是有不如无。”
牧听到这个答案无奈的笑了笑“回去吧，再联系。”
“再见。”我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加快脚步钻进了巷子里。


我从手提包里的一个侧面的小口袋里拿出了钥匙。昨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留意过一次。
我颠了一下钥匙然后插进了钥匙孔。
“星枝你昨天去哪里了？”妈妈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跟朋友出去玩了。老爸去上班了吗？”
“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当然去了呀。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急于结束这段对话。妈妈也接不上话，就又走回起居室了。
我走进浴室，把花洒移到了最高的地方。
夜里被抓住的头，被缕过的发，被捏过的耳垂，以及…嘴唇。现在怎么觉得全部变的不一样了。明明是无比熟悉的自己啊，怎么会这样。仿佛全部被打上了烙印之类的东西。
我带着略微烦躁的心情迅速洗完澡，出来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的时候，突然发现衣领上有一根头发，似乎是他的。我捏住这根头发，把衣服丢进去以后走上楼。看了半天，从书架最底下抽出很久没弹的肖邦夜曲集，随便翻了几面然后把头发夹了进去，又放回原处。
妈妈似乎没有一点儿要出门的迹象。
我突然不想睡家里了。我收拾了几本谱子和法语复习资料几件衣服，然后背着包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
“去奶奶家。”
“你有毛病啊，一分钟也坐不住，你说你跑去那里做什么啊。”
“我去奶奶家玩儿而已，不说了，我走了。”我迅速穿上鞋走出门。
“喂，你这小孩真讨厌。”妈妈的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


奶奶家其实不太远，走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奶奶很意外但是很开心的样子。
“过来玩儿啊。”
我光脚走了进去“奶奶，有东西吃吗？”
“这不是正要出去买吗？你妈没给你饭吃？”奶奶走进厨房开冰箱。
“番茄黄瓜之类的都行，实在不行水果也行啊。啊我看见番茄了。”我凑过头去。
“我洗给你，这个番茄撒了农药，要用水泡一下。”奶奶洗干净番茄以后找了一只大碗泡番茄“我现在出去买菜了，过十分钟再拿出来知道么？想吃什么东西？”
“随便什么都吃。”
“随便最难买了，好了，我看着办。记得十分钟以后再去吃，别我前脚出去你就去抓了，别捣乱，别动煤气，别乱玩火！”奶奶坐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说。
“我去哪里玩火啊。”
“我就怕你玩了到时候哭！”


奶奶走后，我把包里的书和琴谱掏出来，一起拿到隔壁房间里的旧钢琴上。这台琴是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有的，听说那时候很流行这个，那时候爷爷有点小钱，就给奶奶买了。但是奶奶并不是那种弹琴很厉害的教授老太太之类的，她永远就只弹那么几个短小但是旋律优美的小曲子。
而我此时却一点都不想弹自己带来对付未来那场不确定的入学考试的东西。现在心情实在不适合研究和声乐句结构然后一句一句的慢慢钻研。我打开奶奶的书柜，我想我奶奶一定是有收藏癖，这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东西她一定不会弹。我估计大概翻都没有翻开过，一定是在书店里看到有就随便买回来放着了。
李斯特改编的舒伯特艺术歌曲？这个也有？
我还真没有弹过这个东西，目录全是德文，我一面一面翻过去，看到了流浪者之歌鳟鱼之类的东西。大致看了一下似乎有个叫aufenthalt的比较对我口味。
我打开琴盖。老实说，我喜欢这台琴大于喜欢自己家那台。奶奶的钢琴没有那一层光亮的钢琴漆，上面还看得见木头的纹理。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弹斯坦威固然很让人心潮澎湃，但是对我个人而言，我却更喜欢在令人放松的空间里为自己弹一点东西。
大学的时候导师曾经笑话我说怎么每次都喜欢找一些不那么秀气的东西来弹，明明是女孩子非要跟男生抢曲子。我当时说我英雄主义很严重的，而且是悲情英雄。为什么一定要悲情英雄？老师问。我说因为除了喜欢抢男生弹的英雄主义以外，我还喜欢弹那种失恋男人的心声。老师笑道说别人失恋你还看笑话。我说我笑的只是失恋以后只知道哭的那种，爆发一点的比较好。所以说是悲情英雄，没有被悲情变成小女儿。
其实我也没有讲的太明白。
老师说你还真是毁灭型人格，不过这是真正做这一行人需要的东西。我说我妈还一直都觉得我不适合呢，我妈妈说活泼外向的比较好。老师说艺术是比现实生活更残忍更寂寞的东西。活泼外向在我眼里是两种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哗众取宠，心灵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艺术，另外一种是带着镣铐的舞蹈。你觉得练琴寂寞吗？
我摇摇头“我觉得很充实。”
“你确实是这块料。就算不能成名成家，你也能得到足够的东西，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可惜会活的比较痛苦。”
我那一刹那知道了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咨询也永远过不了桃子这种女孩轻浮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三年级的时候这个老师突然递交了辞呈，头也不回的走了。在没有犯错的情况下自己炒了大学教师的工作简直在普通人眼里不可想象。可能她是我一类人。
不安而急促的琴声回荡在这座空荡荡的小宅子里。
痛快。
昨夜压制到现在的好或不好，紧张或兴奋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了。